沙……沙……沙……
    那種富有韻律的摩擦聲，成了這片風暴世界中唯一的旋律。
    屠刀的意誌在顫栗。
    它原本充斥著血腥與殺戮的識海中，此刻被強行塞進了一幅幅畫麵。
    不再是屍山血海。
    不再是斷肢殘臂。
    而是一根根白白胖胖的蘿卜，被切成薄如蟬翼的透光片，整齊地碼放在青瓷盤中。
    是一塊塊紋理分明的五花肉，被精準地改刀成正方體，每一塊的大小誤差不超過一微米。
    是一條條還在跳動的魚，在極速的刀光下，骨肉分離，魚骨剔除，而魚身甚至還沒反應過來自己已經死了。
    【這……這是什麽？】
    屠刀發出了困惑的嗡鳴。
    它感覺到了恐懼。
    但也感覺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
    藝術感。
    那種對結構的精準把控，那種對紋理的極致順應。
    竟然比它以往隻會用蠻力劈砍，要高深無數倍。
    “懂了嗎？”
    林軒的聲音，穿透了風暴，在它耳邊響起。
    “殺人，那是屠夫幹的事。”
    “解構，才是廚師的浪漫。”
    他手中的磨刀石，再次重重地推了出去。
    滋啦！
    這一推，帶走了屠刀身上最後一片頑固的黑鏽。
    那層代表著煞氣與怨念的黑色外殼，徹底剝落。
    露出了裏麵……
    如秋水般清冽，如鏡麵般光寒的……
    銀色刀身。
    不再有血腥氣。
    取而代之的，是一股純粹到極致的鋒銳。
    那種鋒利，不針對靈魂，隻針對食材的纖維。
    “最後一步。”
    林軒猛地停下手中的動作。
    他看著手中這把已經煥然一新的長刀。
    刀身修長，弧度優雅。
    原本用來放血的血槽，此刻看起來，更像是為了防止食材粘連而設計的空氣導流槽。
    “淬火！”
    他抓起那瓶剩下的“酸梅湯”。
    也就是萬年寒髓。
    仰頭含了一口。
    噗——！！！
    一口冰霧，均勻地噴灑在滾燙的刀身上。
    滋滋滋——！！！
    白色的蒸汽騰空而起。
    極熱與極寒在刀鋒上交匯。
    金屬的分子結構在這一刻發生劇變。
    原本狂暴的庚金之氣，被這股寒意強行收斂，鎖進了刀刃的最深處。
    叮——
    一聲清脆悅耳的長鳴，響徹雲霄。
    不再是之前的鬼哭狼嚎。
    這聲音。
    清越。
    幹淨。
    就像是用銀筷子敲擊上好的瓷碗。
    聽得人胃口大開。
    風，停了。
    周圍那肆虐的庚金風暴，在這一聲刀鳴中，瞬間平息。
    仿佛是在向這把新生的“廚具之王”致敬。
    林軒鬆開手。
    那把刀並沒有掉落。
    而是懸浮在他麵前，微微震顫。
    刀尖向下，刀柄對著林軒。
    透著一股溫順，和一種……
    求戰的渴望。
    它想切點什麽。
    蘿卜？土豆？還是……肉？
    “好刀。”
    林軒伸出手，握住刀柄。
    冰涼。
    貼合。
    仿佛這把刀天生就是為了他的手掌而生。
    他隨手挽了個刀花。
    空氣被無聲地切開。
    沒有風聲。
    因為刀太快，風都來不及反應。
    “既然重新做刀了。”
    “以前的名字就不能用了。”
    林軒看著刀身上那一抹流動的寒光。
    “以後。”
    “你就叫‘庚金小切’吧。”
    嗡。
    長刀震動了一下。
    似乎對這個聽起來有點像“涼菜間切配工”的名字不太滿意。
    但它不敢反駁。
    因為那個握著它的男人。
    正用一種審視食材的目光，看著遠處那座失去了主心骨的兵器山。
    “刀磨好了。”
    “得試刀。”
    林軒抬起頭。
    看向那座由億萬把廢棄神兵堆積而成的鋼鐵山峰。
    “那麽大一坨鐵疙瘩。”
    “質地不勻。”
    “筋膜太多。”
    “正好用來練手。”
    他緩緩舉起手中的“庚金小切”。
    沒有驚天動地的氣勢爆發。
    沒有璀璨奪目的刀芒。
    他隻是很隨意地。
    對著那座高達萬丈的兵器山。
    虛空揮了一刀。
    “食神刀法——”
    “切絲。”
    刷。
    一道細如發絲的銀線，從刀尖飛出。
    瞬間掠過了那座巨大的山峰。
    然後。
    林軒收刀。
    轉身。
    看都不看一眼。
    “走了。”
    他跳上雷鵬的背。
    拍了拍那隻還在發呆的大鳥。
    “發什麽愣？”
    “送餐超時要扣錢的。”
    雷鵬打了個激靈。
    它驚恐地看了一眼遠處那座紋絲不動的兵器山。
    【那山……沒倒啊？】
    它心裏嘀咕著。
    難道是剛才那一刀砍歪了？
    還是這把刀隻是看著亮，其實是個樣子貨？
    帶著滿腹的疑問。
    雷鵬扇動獨翼，載著林軒和星靈少主，衝向了通往下一層的光門。
    就在它們飛出千米之後。
    身後。
    傳來了一陣細微的、密集的……
    哢嚓聲。
    星靈少主下意識地回過頭。
    然後。
    他的下巴脫臼了。
    隻見那座高達萬丈、由無數堅硬神兵堆積而成的鋼鐵山峰。
    在這一刻。
    突然崩解。
    不是倒塌。
    是崩解。
    整座山，變成了無數根……
    細長、均勻、筆直的……
    鐵絲。
    每一根鐵絲的粗細，都完全一致。
    切口光滑如鏡。
    轟隆隆！
    億萬根“鐵絲”同時倒塌。
    揚起的金屬塵埃，遮蔽了整個第五層空間。
    “咕咚。”
    星靈少主把脫臼的下巴托了回去。
    狠狠地咽了口口水。
    他看著林軒腰間別著的那把銀色長刀。
    眼神變了。
    那哪裏是菜刀。
    那分明是規則的切割線！
    “大……大師。”
    少主顫抖著問道。
    “這刀法……能教我嗎？”
    林軒靠在雷電沙發上，閉目養神。
    聞言，眼皮都沒抬。
    “先回去把土豆絲切好。”
    “切滿十萬斤。”
    “粗細要像頭發一樣。”
    “再來跟我談刀法。”
    少主縮了縮脖子。
    十萬斤土豆？
    還要切成頭發絲？
    他看了看自己白嫩的手。
    決定還是負責吃比較劃算。
    ……
    穿過光門。
    那種令人窒息的金屬鋒銳感瞬間消失。
    取而代之的。
    是一股……
    濕潤的。
    帶著泥土腥味的。
    悶熱氣息。
    第六層。
    這裏是一片原始叢林。
    但不是普通的叢林。
    這裏的每一棵樹，都高達千丈，樹冠遮天蔽日。
    巨大的藤蔓像蟒蛇一樣纏繞在樹幹上，緩緩蠕動。
    地麵上，鋪滿了厚厚的腐殖質。
    五顏六色的瘴氣，在林間彌漫。
    那是劇毒。
    隻要吸入一口，大羅金仙也要化作一灘膿水。
    “咳咳咳！”
    剛一進來。
    星靈少主就開始劇烈咳嗽。
    臉色發青。
    “毒！”
    “有毒！”
    他手忙腳亂地從儲物空間裏掏出各種解毒丹藥，像吃糖豆一樣往嘴裏倒。
    雷鵬也不好受。
    它身上的雷電護盾在這些瘴氣的侵蝕下，發出滋滋的聲響，光芒忽明忽暗。
    唯獨林軒。
    他站在鳥背上。
    深吸了一口氣。
    那股足以毒死神靈的瘴氣，被他吸入肺腑。
    他沒有中毒。
    反而咂了咂嘴。
    像是在品鑒什麽美酒。
    “前調有點衝。”
    “是腐爛的落葉味。”
    “中調帶著一股甜膩。”
    “是某種菌類孢子的味道。”
    “後調……”
    他鼻子動了動。
    眼睛亮了。
    “清香。”
    “是一股極其純粹的草木清香。”
    “就像是雨後的竹筍。”
    “又像是剛摘下來的野菜。”
    他睜開眼。
    看著眼前這片危機四伏的毒林。
    嘴角微微上揚。
    “葷素搭配，幹活不累。”
    “有了肉，有了主食，有了湯。”
    “這一層。”
    “看來是蔬菜專場了。”
    【蔬菜？】
    雷鵬一邊維持著護盾，一邊在神念裏吐槽。
    【主人，這裏的每一根草都能吃人！】
    【那是“噬魂藤”！】
    【那是“腐骨花”！】
    【那是“鬼麵樹”！】
    【這哪裏是菜市場，這分明是植物大戰僵屍的噩夢版！】
    它剛吐槽完。
    下方的叢林中。
    突然傳來一陣令人毛骨悚然的沙沙聲。
    嗖！嗖！嗖！
    無數根粗大的綠色藤蔓。
    從茂密的樹冠中射出。
    如同無數條綠色的毒蛇。
    直奔空中的雷鵬而來。
    每一根藤蔓的頂端。
    都長著一張布滿利齒的嘴。
    流淌著紫色的毒液。
    “來得好。”
    林軒沒有讓雷鵬躲避。
    他甚至沒有拔出腰間的新刀。
    而是伸出左手。
    對著那些激射而來的藤蔓。
    虛空一抓。
    “正好缺個配菜。”
    “涼拌藤尖。”
    “口感應該很脆。”
    就在他的手即將觸碰到那些藤蔓的瞬間。
    異變突生。
    轟！
    下方的地麵猛地炸開。
    一個巨大的陰影。
    從地底衝天而起。
    一口咬住了那些攻擊林軒的藤蔓。
    哢嚓！
    汁液飛濺。
    那些堅硬如鐵的藤蔓。
    被那個巨大的陰影，像吃麵條一樣，嚼碎吞了下去。
    雷鵬嚇得猛地拔高身形。
    直到這時。
    眾人才看清那個陰影的真麵目。
    那是一朵……
    蘑菇。
    一朵巨大無比。
    傘蓋足有百畝方圓。
    通體呈現出妖異的紫色。
    上麵布滿了金色斑點的……
    巨型蘑菇。
    而在蘑菇的傘蓋下方。
    長著一張巨大的人臉。
    五官扭曲。
    眼神貪婪。
    剛才吞吃藤蔓的，正是這張臉。
    【那是……】
    雷鵬的聲音在發抖。
    【萬毒菌皇！】
    【這一層的霸主！】
    【它不是植物！它是菌類！】
    【它靠吞噬一切生靈為生！連這裏的毒藤都是它的零食！】
    “嗝——”
    萬毒菌皇打了個飽嗝。
    噴出一股紫色的毒雲。
    那張巨大的人臉。
    緩緩抬起。
    看向空中的林軒等人。
    眼中閃爍著饑餓的光芒。
    【新鮮的……血肉……】
    【還有……雷電的味道……】
    它的聲音沙啞。
    像是兩塊朽木在摩擦。
    【好久……沒有吃過……熱食了……】
    轟隆隆！
    隨著它的聲音。
    周圍的叢林開始暴動。
    無數的小型蘑菇從樹幹上、地麵上冒了出來。
    噴吐著五顏六色的孢子粉塵。
    形成了一張天羅地網。
    將林軒等人團團圍住。
    “蘑菇？”
    林軒看著那朵遮天蔽日的紫色大蘑菇。
    並沒有被它的恐怖外表嚇到。
    反而。
    他的喉結。
    上下滾動了一下。
    “這種顏色。”
    “這種斑點。”
    “雖然看著有毒。”
    “但往往……”
    “越毒的蘑菇。”
    “味道越鮮美。”
    他轉頭看向星靈少主。
    “以前在老家。”
    “有句俗話。”
    “紅傘傘，白杆杆，吃完一起躺板板。”
    “但這紫傘傘，金斑斑……”
    林軒舔了舔嘴唇。
    眼中爆發出驚人的光芒。
    “這可是傳說中的‘幻神菇’啊！”
    “用來燉湯。”
    “鮮掉眉毛！”
    少主看著那朵比山還大的毒蘑菇。
    臉都綠了。
    “大師……”
    “這玩意兒……真的能吃嗎？”
    “它看著……想吃我們啊！”
    “食材想吃廚師。”
    “那是它的本能。”
    “廚師征服食材。”
    “那是職業素養。”
    林軒一步踏出。
    離開了雷鵬的背。
    懸浮在半空。
    麵對著那朵散發著滔天凶威的萬毒菌皇。
    他緩緩抽出了腰間的“庚金小切”。
    鏘！
    銀色的刀光。
    在這昏暗的毒林中。
    如同一輪新月升起。
    “大個子。”
    林軒看著那張巨大的人臉。
    “商量個事。”
    “你自己把傘蓋切下來。”
    “還是我幫你？”
    “傘柄太老，口感不好，我就不要了。”
    “隻要傘蓋。”
    【找死！】
    萬毒菌皇暴怒。
    它在這第六層稱王稱霸幾十萬年。
    從來隻有它吃別人。
    什麽時候被人當成過菜？
    還要切它的傘蓋？
    那是它的腦袋！
    轟！
    無數紫色的菌絲。
    如同一根根鋼針。
    鋪天蓋地地射向林軒。
    每一根菌絲上。
    都附帶著恐怖的神經毒素。
    隻要沾上一丁點。
    就能讓人產生最可怕的幻覺，然後在瘋狂中自我毀滅。
    “不講究。”
    林軒搖了搖頭。
    “處理菌類。”
    “最忌諱弄破菌絲。”
    “會流失鮮味。”
    他手中的長刀。
    動了。
    沒有大開大合的劈砍。
    隻有極其細膩、極其快速的……
    抖動。
    刷刷刷刷刷！
    密集的刀鳴聲連成一片。
    林軒的身影消失了。
    化作一團銀色的風暴。
    衝進了那漫天的紫色菌絲雨中。
    星靈少主捂住了眼睛。
    不敢看接下來的一幕。
    然而。
    預想中的慘叫聲沒有傳來。
    隻有一陣陣……
    類似於理發店裏剪刀修剪頭發的輕快聲響。
    嚓嚓嚓。
    幾秒鍾後。
    銀光散去。
    林軒重新出現在半空。
    毫發無損。
    而在他身後。
    那漫天射來的億萬根毒菌絲。
    此刻。
    全部停滯在空中。
    然後。
    紛紛揚揚地飄落。
    每一根菌絲。
    都被切成了整整齊齊的……
    一寸長短。
    就像是……
    切好的金針菇？
    【這……】
    萬毒菌皇那張巨大的人臉。
    露出了呆滯的表情。
    它引以為傲的必殺技。
    被人……
    修剪了？
    “刀工還行。”
    林軒吹了吹刀刃上並不存在的灰塵。
    “長短一致。”
    “這才是合格的配菜。”
    他抬起頭。
    目光鎖定了菌皇那巨大的傘蓋。
    “前菜處理完了。”
    “該上主菜了。”
    “食神奧義——”
    “片片魚……不對。”
    “是片片菇！”
    嗡！
    林軒手中的庚金小切。
    猛地爆發出刺目的光芒。
    那是庚金之氣被催發到極致的表現。
    他的身後。
    出現了一個巨大的虛影。
    不是饕餮。
    而是一個……
    身穿白圍裙，手持菜刀的……
    廚神法相。
    “去！”
    林軒一刀揮出。
    廚神法相隨之揮刀。
    一道長達千丈的銀色刀氣。
    薄如蟬翼。
    卻又鋒利無匹。
    瞬間切入了萬毒菌皇的傘蓋邊緣。
    沒有爆炸。
    沒有轟鳴。
    隻有那種利刃切入嫩豆腐般的順滑感。
    呲——
    刀氣橫掃而過。
    萬毒菌皇隻感覺頭頂一涼。
    緊接著。
    它驚恐地看到。
    自己那巨大的紫色傘蓋。
    最上麵的一層。
    竟然……
    飄了起來。
    薄薄的一片。
    透光。
    甚至能清晰地看到上麵金色的斑點紋理。
    就像是一片完美的……
    肥牛卷？
    不。
    是肥菇卷。
    “一片。”
    林軒的聲音在空中回蕩。
    刷！
    又是一刀。
    “兩片。”
    第二層薄片飄起。
    【啊——！！！】
    萬毒菌皇終於反應過來。
    發出了淒厲的慘叫。
    這是淩遲！
    這是赤裸裸的淩遲！
    它瘋狂地扭動著龐大的身軀。
    想要把這個魔鬼甩下來。
    想要鑽進地底逃跑。
    但林軒就像是釘在它身上一樣。
    手中的刀越來越快。
    快得看不清影子。
    刷刷刷刷刷！
    一片片巨大的、薄如蟬翼的紫色蘑菇片。
    如同雪花般飄落。
    每一片。
    都帶著濃鬱的香氣。
    那是被刀氣瞬間鎖住的鮮味。
    “三片……十片……一百片……”
    林軒一邊切。
    一邊數數。
    眼神專注而狂熱。
    “這肉質。”
    “這彈性。”
    “簡直是天生的涮火鍋極品！”
    “星靈！”
    “別愣著！”
    “拿盤子！”
    “接住！”
    “這要是掉地上沾了土。”
    “就洗不幹淨了！”
    遠處。
    星靈少主看著那漫天飄落的“巨型蘑菇卷”。
    原本的恐懼。
    瞬間被職業吃貨的本能取代。
    “來了！”
    “大師！”
    “這麽大的盤子沒有啊！”
    “那就用平底鍋！”
    林軒一揮手。
    那口漆黑的平底鍋飛了出去。
    在空中迅速變大。
    化作一個巨大的黑色圓盤。
    穩穩地接住了那些飄落的蘑菇片。
    一片。
    兩片。
    很快。
    平底鍋裏就堆起了一座紫色的小山。
    萬毒菌皇的慘叫聲越來越弱。
    它的傘蓋。
    已經被切掉了一半。
    那張巨大的人臉。
    此刻充滿了絕望。
    它想求饒。
    它想說自己有毒。
    不能吃。
    但它看到那個男人。
    正從懷裏掏出一把……
    綠色的藤蔓尖。
    那是剛才順手抓的毒藤。
    “菌菇拚盤。”
    “還得配點青菜。”
    林軒把那些藤蔓尖。
    扔進了平底鍋裏。
    和蘑菇片拌在一起。
    “這顏色。”
    “紫配綠。”
    “絕了。”
    他看著腳下已經縮小了一半，瑟瑟發抖的萬毒菌皇。
    停下了手中的刀。
    “行了。”
    “留個根。”
    “可持續發展。”
    “下次來還能長出來。”
    萬毒菌皇聽到這句話。
    感動的眼淚都要流下來了。
    它這輩子。
    從來沒覺得“可持續發展”這幾個字。
    這麽動聽。
    它拚命地把剩下的半個腦袋縮進土裏。
    發誓這輩子再也不出來了。
    林軒收刀入鞘。
    看著平底鍋裏那堆積如山的食材。
    滿意地點了點頭。
    “肉有了（龍肉）。”
    “主食有了（炸雞/爆米花）。”
    “蔬菜有了（蘑菇拚盤）。”
    “湯底有了（酸梅湯）。”
    “這頓飯。”
    “算是齊活了。”
    他轉頭看向下一層的入口。
    那裏。
    是一片漆黑的虛無。
    沒有任何光亮。
    也沒有任何聲音。
    隻有一股……
    令人心悸的。
    靈魂波動。
    第七層。
    精神與靈魂的領域。
    “吃飽喝足。”
    “該去見見正主了。”
    林軒拍了拍手。
    “走。”
    “去看看這神殿的主人。”
    “到底給我們準備了什麽餐後甜點。”
    雷鵬載著滿載而歸的兩人。
    小心翼翼地繞過那個還在抽泣的殘疾蘑菇。
    衝向了那片漆黑的虛無。
    風中。
    傳來了林軒若有所思的低語：
    “如果是靈魂類的食材……”
    “那是不是得做……”
    “拔絲靈魂？”
    “還是……”
    “腦花？”
    雷鵬腳下一滑。
    差點從空中掉下去。
    它覺得。
    這神殿裏的怪物們。
    遇到這個男人。
    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黴了。
    雷鵬衝入光門。
    世界瞬間失去了聲音與色彩。
    沒有風。
    沒有光。
    也沒有上下四方。
    隻有一片深邃到令人發瘋的黑暗，和能將骨髓都凍結的死寂。
    星靈少主臉上的興奮瞬間凝固。
    他張了張嘴，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一種無形的壓力，從四麵八方擠壓而來，直接作用於神魂。
    “咕……”
    他喉嚨裏發出一聲痛苦的呻吟。
    眼前的黑暗開始扭曲。
    無數道香氣鑽入他的鼻子。
    烤全龍的焦香。
    炸雞翅的肉香。
    月餅的甜香。
    蘑菇湯的鮮香。
    他看到了。
    一座由無數美食堆砌而成的山峰，就在他麵前。
    他瘋了一樣撲過去。
    手卻從食物中穿了過去。
    他什麽也抓不到。
    隻能聞，隻能看，卻永遠無法品嚐。
    “不！”
    星靈少主跪在虛空中，發出了無聲的呐喊。
    這是對他這個吃貨最惡毒的詛咒。
    雷鵬的情況更糟。
    它眼前的黑暗，化作了林軒那張帶著微笑的臉。
    那把剛剛斬斷它翅膀的菜刀，又出現了。
    這一次，對準了它僅剩的右翼。
    然後是它的大腿。
    【不！別過來！】
    雷鵬的神念在瘋狂尖叫。
    它拚命扇動翅膀，卻發現自己被無形的力量禁錮在原地。
    隻能眼睜睜看著那把刀，一點點靠近。
    恐懼，如同墨汁，染黑了它的整個靈魂。
    林軒站在鳥背上，環顧四周。
    那股足以讓神魂崩潰的壓力，對他而言，就像是飯後微涼的晚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