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90章 如果你要報仇,我絕不躲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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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開口這第一句話,就把陳福嚇得差點跳起來。
    他沒聽錯吧?
    影側妃嘴裏說的小殿下,指的是東宮唯一的那位小殿下?
    她說小殿下長得跟她像,那是什麽意思?
    回想起來,的確小殿下長得像他……
    陳福冷汗一下子就下來了。
    他忽然意識到,自己可能聽到了什麽不該聽的話。
    他恨不得立即給自己兩個大耳光。
    人家葉七都老老實實待在外麵不進來,他為什麽要死皮賴臉的跟過來!
    這下好了。
    為奴之道,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啊!
    陳福快哭出來了:“影側妃,要不奴才還是出去吧?”
    “隨便你。”
    向雲疏冷冷說。
    陳福更想哭了。
    這可是個敢給太子殿下紮刀的冷酷無情的女人啊!
    此時的陳福,真是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如坐針氈,如芒在背。
    “葉七,把我的藥箱取來,我給殿下紮幾針。”向雲疏轉身朝外麵說。
    不等葉七答應,謝淵就睜開了眼。
    “不裝了?”向雲疏盯著他。
    “我曾明白的告訴過你,鈺兒就是你的兒子,你都不相信我。即便我說他長得像你,又能如何?”他的聲音有些沙啞,唇色依舊是白的,“你見到他了?”
    “剛才,我遇到太後牽著一個孩子。”
    “那就是鈺兒。”謝淵低聲說,“你現在相信了吧,鈺兒的確就是你的兒子。”
    陳福恨不得把自己耳朵堵住。
    謝淵以為向雲疏會情緒失控,或者再給他一刀,然而她卻隻是一動不動的站著。
    “你說,剛才跟著太後的孩子,是鈺兒?”
    “沒錯。”
    “看來,你也並不了解那個孩子。”向雲疏輕聲說,“當年太後把他帶回來,其實你是不接受的吧?你為什麽不多照顧他,為什麽把他丟給向風瑤?”
    謝淵看她片刻,“我以為你死了,是因為生鈺兒而死,所以我……”
    他沒有說下去。
    陳福哆哆嗦嗦的緩緩朝牆根挪。
    謝淵歎了口氣:“我知道我虧欠鈺兒許多。好在,他還是平平安安的長大了。”
    “平平安安,平平安安……”
    向雲疏不斷輕聲重複著這四個字,臉上的神情似哭似笑。
    她失去了她的孩子。
    那個她一麵都沒見過的孩子。
    那個和萱兒擁有著相同臉蛋兒的孩子。
    那個從小沒有娘親,被太後冷酷教導,被向風瑤虐待,不被謝淵親近的孩子。
    無數個深夜,那個小小的孩子,是怎麽在哭泣中煎熬過來?
    他有沒有哭著念叨阿娘二字?
    巨大的悲慟,從心底最深處,從五髒六腑,從每一根骨髓中蔓延開來,把她的意識完全淹沒掉。
    她眼前的世界陷入了一片純黑色。
    “影側妃?!”
    陳福看著她倒在地上,大吃一驚,連忙朝外麵叫,“葉七進來,你主子昏過去了!”
    謝淵顧不上胸口的傷勢,吃驚的支撐起上半身坐起來:“雲兒!”
    葉七和杜鵑都衝進來,看到她躺在地上,一個扶起來,一個去傳太醫。
    為了照看太子,孟冬田就在偏殿,因此很快就趕了過來。
    看到暈倒的是影七,他嚇了一跳,連忙給她檢查診脈。
    “她怎麽樣?”謝淵問。
    孟冬田沉吟:“悲則心係急,肺布葉舉,而上焦不通,榮衛不散。”
    “說人話!”
    “簡而言之,影側妃是因為傷心過度,情緒激動而昏迷。”
    “傷心過度?”謝淵怔然。
    萱兒沒了,她能撐到現在,已經是極限了吧。
    看著那張昏迷的臉旁,謝淵甚至在想,如果當時他沒有下意識躲避那一下,而是被她紮進心髒當場死亡的話,她的悲傷會不會消減一些?
    “你們都下去吧,讓她安靜一會。”
    謝淵摒退所有人,寢殿中隻留下他自己,以及躺在貴妃榻上昏迷著的向雲疏。
    半個時辰後,向雲疏幽幽醒來,看到他一動不動看著自己,眼淚不受控製的落了下來。
    “萱兒的死,我脫不了幹係。”謝淵開口,“如果你要報仇的話,你可以動手。這一次,我絕不躲避。”
    “如果你的死,能換回孩子,我一定讓你死千百遍。”
    向雲疏捂住臉,失聲痛哭,“你不知道,你什麽都不知道,你不配當他的爹爹!”
    “你說什麽?”謝淵被她的話驚到,“你說我是誰的爹爹?”
    “你以為死的是萱兒?”
    向雲疏坐起身,抓住他的胳膊,淚水不住往下掉,“到現在,你竟然還以為死的那個孩子是萱兒!你根本不配做鈺兒的父親!”
    謝淵呆住:“你……說什麽?”
    向雲疏滿臉淚痕:“你聽著,我要告訴你,你必須要知道。死的那個孩子就是鈺兒!”
    謝淵如遭雷劈:“你說什麽?!”
    “你這個混賬!”向雲疏淚如雨下,看著他因為震驚而變色的臉,心中升起一絲快意。
    他以為自己害死的是萱兒,卻不知道,他害死的是他的兒子。
    那個他不在意,隻是為了幫助他穩住儲君之位而存在的孩子。
    他會傷心嗎?
    向雲疏必須要看到他傷心,他悔恨,他難過,他驚怒。
    謝淵一動不動,許久沒有反應。
    “不相信?”向雲疏的淚水不住往下落,聲音卻冷酷,“就像我當初不相信鈺兒是我的孩子,你現在也不敢相信,你害的是自己的兒子吧?”
    “不可能。”
    他說。
    “果然你也不信呢。”向雲疏冷笑,“我聽說,那日小殿下在宮宴上一鳴驚人,拉動七力弓?”
    謝淵緩緩看向她,沒有說話。
    “你知道嗎,萱兒天生神力,兩歲就跟著我大師兄學武,騎射更是人中翹楚。”向雲疏盯著他的臉,“覺得巧合嗎?”
    謝淵臉上剛剛恢複的血色,一點點的褪掉。
    “你是說,那個孩子並不是鈺兒?他……是誰?”
    “萱兒。”
    向雲疏看著他的臉上的神情,忽然笑起來,“你知道萱兒是誰嗎?”
    她笑的時候,眼淚正一顆顆落下來。
    那實在是謝淵此生見過的最悲傷的笑容。
    他下意識回答:“萱兒是你的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