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193章 小兔怎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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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些事情,不是人力所能阻止的。
    既然這東西好,且好用,那麽將來的某一天,就一定會普及開來。
    到那時會變成什麽的情況,她想不出來。
    但她知道凡事堵不如疏,一味的阻止決不能解決問題的根本。
    若沒有這把火器,也許她現在已經葬身蛇腹。
    向雲疏仔細擦幹淨火銃,收好。
    關鍵時刻可以保命的東西,怎麽可以疏忽。
    在當地獵戶的幫助下,眾人順利的回到了原本的道路上。
    營地一片狼藉。
    清點了人數和損失後,向雲疏才知道,這次飛來橫禍竟然導致死傷了三百多個士兵,車馬輜重也損失了三分之一,十門火炮更是隻剩下三門。
    把董晨光心痛的心髒直抽抽,恨不得抱著火炮嚎啕大哭一通。
    相較於他,朱彧的損失雖大。
    死傷士兵大多是他的人,輜重糧草也都是他的。
    但由於招來巨蛇的人是他的手下,他即便有怒火,也沒處撒去,隻能忍下了。
    休整了兩天,就地掩埋了死去的士兵馬匹後,等眾人的傷勢緩和,朱彧又送信回朝廷,匯報了這件事,補充了糧草車馬後,才重新上路。
    由於耽擱了時間,加上也不想路上再有其他變故,朱彧變得越發嚴厲嚴格,行軍速度也陡然加快。
    人累馬疲,眾人心裏難免有埋怨,但朱彧一向威嚴,他手下的將士們有苦難言,一直到靠近西北的時候,隊伍中已經有不少士兵疲累加上水土不服,病倒了。
    向雲疏和秦洛川分別乘坐的兩輛馬車都在後麵,中間隔著秦洛川的二百親兵,加上跟隨向雲疏的葉七和向家兄弟幾個,和前麵的隊伍有一定距離。
    以至於等她知道這件事後,一個重病的士兵直接死在了她的馬車前麵。
    眾人都大為震驚。
    向雲疏急忙跳下馬車檢查,朱彧也驅馬趕了過來。
    “怎麽回事?”他沉聲喝道,“這是誰的手下?為什麽擅離職守?”
    一名百夫長連忙過來:“回將軍,這人是趙阿發,因為病的厲害,想過來求秦夫人診治診治……”
    “隊裏有軍醫,為什麽不找?”
    “回將軍,趙阿發就是軍醫……”
    “什麽?”朱彧愣住。
    向雲疏已經檢查完畢,開口說:“這位大人是因為水土不服導致的脫水,加上趕路疲勞,身子受不住了。已經沒救了。”
    兩名士兵過來把人抬走。
    朱彧怒道:“這什麽軍醫,身子也太弱了,怎麽選來的?”
    百夫長不敢說話,隻能垂著頭,滿臉菜色。
    “朱世子這話就過分了吧?”向雲疏站起身,“這些日子你一直讓將士們疲於趕路,他們是人,又不是石頭,就不能讓他們緩一緩,歇一歇?”
    “路上已經耽誤了許久!我們晚到一天,邊疆百姓就多受一天的苦!”
    “邊境百姓的命是命,你手下的人就不是命?”向雲疏皺眉,“不讓他們休息好,沒有好體力,就算跟土司打仗,他們打得過嗎?”
    “連你一個女人都受得住,他們怎麽就受不了?”
    “你憑什麽認為我一個女人能做到的事情,他們就也能做到?”向雲疏冷笑,“朱世子這目中無人的樣子,真是讓人印象深刻。”
    朱彧想到她反手一槍就射中了巨蛇眼睛的場景,沉默下來。
    “朱世子,”秦洛川從馬車裏探頭出來,“夫人一路上都坐在馬車裏,您的那些屬下卻大多要步行,這可是完全不同的兩碼事。再一個,你的那些朱家軍,大多是南邊人,適應的是潮濕悶熱的沿海天氣,從來沒有到過西北這裏,難免水土不服。這件事是一定要慎重對待的。”
    朱彧蹙眉:“水土不服有這麽嚴重?”
    向雲疏問:“朱世子自己就沒什麽不舒服的地方?”
    朱彧沒說話。
    他的另一名副將小聲說:“其實將軍已經腹瀉好幾日了,隻是不讓屬下們說出來……”
    朱彧臉色微變,喝道:“閉上你的嘴巴!”
    “朱世子,何必逞強。”向雲疏冷笑,轉身從馬車裏取出一包藥,扔給副將,“煎水服下,可以好些。”
    “多謝,多謝秦夫人!”副將連忙抱住紙包,卻站著沒動,期期艾艾的,“秦夫人,我那邊還有不少將士都……”
    “我這裏暫時隻有這一包配好的藥。”
    “啊這……唉。”副將歎氣。
    “想要藥得等我再去配置,得花一些時間。”
    “幾天?”
    “如果有人幫我的話,半個時辰吧。”
    “……”副將差點跳起來,“秦夫人需要多少人幫忙?要多少有多少!”
    他還以為需要兩三天配藥呢,到時候會死更多人,沒想到隻要半個時辰。這秦夫人醫術高明,性格怎麽也這般頑皮。
    向雲疏說:“找十個人來,要識字的。”
    “沒問題!”
    副將當即轉身回到隊伍裏,根據記憶,招來幾個識字的手下。
    秦洛川笑問向雲疏:“夫人有法子變出那麽多藥材嗎?”
    他語氣輕鬆,因為他知道,向雲疏既然這麽說了,一定已經有辦法解決。
    果然,向雲疏立即吩咐葉七:“把黃字三號馬車弄過來。”
    葉七立即跑過去讓車夫把馬車拉過來。
    簾子拉開,朱彧掃了眼,眼神立即頓住。
    原來這輛馬車裏塞滿了各種藥材。
    “這是老黃給我準備的,我連那些珊瑚瓷器都沒要,要了這麽一車藥材,就知道關鍵時刻什麽最管用。”向雲疏得意的朝秦洛川抬了下下巴。
    秦洛川被她俏皮的模樣弄的心癢癢,想伸手摸摸她的笑臉,當著眾人,又忍住了。
    朱彧看了眼向雲疏燦爛的眼眸,“你說的那個珊瑚我也聽說了,一株珊瑚足以換這次打仗需要的所有糧草了,要我說,還是珊瑚更值得。”
    向雲疏不悅道:“沒有這些藥材,你連西北都到不了!還談什麽打仗!身為一軍統帥,簡直就是短視!段將軍,還是快把你們大將軍送回去喝藥吧。腹瀉嚴重了會失水,到那時可就是真的麻煩了!”
    “你——”
    “世子,屬下肚子疼得厲害,咱們快回去看看其他將士們吧!”段副將趕緊連哄帶騙的把朱彧拉走。
    在向雲疏的指揮下,十名士兵很快就把藥配置好,夥夫們聽說贏娘子給了治病的藥,連忙利落的架起大鍋,咕嘟咕嘟,煎了滿滿兩大鍋藥。
    將士們排著隊來領藥。
    一劑藥喝下去,頭疼的當即就止住了,腹瀉的立即感覺不到腹痛。
    如此奇效,讓將士們都大為震驚和驚喜。
    沒多久,向雲疏又派人送來一些煎好的藥,說是給那些病的厲害的將士用的。
    事已至此,向雲疏的醫術徹底征服了這幫平日裏桀驁不馴的將士們,他們對向雲疏感激涕零,恨不得把她抬起來走路。
    在向雲疏的建議,或者說半嘲諷半威脅下,朱彧停了一日,讓將士們休整一番,吃些熱飯,喝一些湯水。
    到了傍晚,向雲疏就發現自己的馬車旁多出了許多東西。
    有兩隻串在一起的野雞,有烤好的魚,有剛摘下來的新鮮野果,甚至還有一隻活的小兔子。
    “這都什麽啊?”
    “主子不知道,這都是朱世子手下的那些人送來的,說是要感謝主子的救命之恩呢。”葉七笑著說,“都是他們自己弄來的野味,我就沒有阻止,讓他們都放下了。”
    “原來如此。”
    向雲疏彎腰抱起一隻小兔子,“這小兔怎麽吃?”
    葉七:“……”
    “夫人,那是我抓來送給你玩的。”秦洛川微微笑道。
    “啊哈,原來是這樣,我說呢,這麽小個兔子也沒肉啊。”向雲疏摸摸小兔的頭,抓起一根草給它吃,“餓了吧,來多吃點,吃肥了再烤。”
    葉七:“……”
    秦洛川失笑:“夫人總愛這樣,嘴硬心軟,可是小兔子也會被你嚇著的。”
    “將軍想多了吧,它隻是個兔子,不會因為長得可愛就能聽懂人話。”向雲疏把兔子遞給葉七,“將軍送的,好好照顧。我去歇會。”
    偷摸來送東西的將士們有增無減。
    直到秦洛川忍無可忍,差人告訴了朱彧。
    在朱彧一陣口水噴濺的厲聲斥責後,這股“歪風邪氣”才算是刹住。
    但無論如何,向雲疏在這支散裝隊伍裏的威信和受到的尊重,卻與日俱增。
    有時候甚至隱隱超過了朱彧和秦洛川這兩位大將軍。
    她不僅人美醫術高,還出手大方,甚至可以稱得上是闊綽。
    凡是路過城鎮,必定花錢買許多吃食,米麵肉果,應有盡有。
    人家也不吃獨食,不會說秦將軍和朱世子關係不睦,就隻給自己人。人家是均分,所有人都有份。
    而且量還足。
    肉都管飽。
    即便是跟著朱彧多年的老兵,也沒受過這種待遇。
    這年頭多窮啊,一個普通將士在行軍路上能吃飽喝足,還都是肉,這種情況沒人見過。
    但跟著向雲疏,這幫人硬是體驗了一把吃香的喝辣的的感覺。
    試問,有這種醫術高,心地善良還有錢的頭兒,誰不願意跟隨?
    等到了目的地的時候,向雲疏已經成了所有人的影娘子。
    每個士兵見到她,都是一臉的敬重和欽佩。誰若是不開眼貪她的美貌,盯著他多看了幾眼,當晚那個士兵就得被麻袋套頭,遭到一場暴打。
    起先朱彧還覺得不高興,但時間久了些,連他也恍惚覺得,自己的朱家軍已經變成了“影家軍”。
    “我現在算是明白,為什麽我妹妹宛兒明知道自己被利用,也還是死皮賴臉跟著秦夫人混,跟家裏頂撞鬧翻,也願意跟著她的原因了。”朱彧看著被圍在將士們中間的向雲疏,聽她講解西北注意事項的模樣,忍不住跟秦洛川說。
    秦洛川的目光追隨著向雲疏的身影,喃喃說:“也許,這就是皇上的目的吧。”
    “你認為,皇上的目的就讓將士們改變對她的看法,敬重她,支持她?”朱彧冷笑,“秦洛川,你這些年真是打仗把腦子打壞了。皇上是不可能放棄她的。”
    “你怎麽知道?”
    “這女人可是太子生母!”秦洛川嗤笑了聲,“太子的生母流落在外給一個臣子做妻子,你認為這像話嗎?如今太子還小也就罷了,將來他懂事了,或者說親政了,那時候又怎麽算?”
    秦洛川沉默。
    “你是擰不過皇上的,何況你還變成了這樣。”朱彧淡道,“依我說,等你們從西北回來,皇上就會想法設法讓向雲疏回宮。至於你的下場,隻能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那又如何?”
    “行,你能看得開,比什麽都強。”朱彧譏諷地笑著站直身體,“用戰功換賜婚聖旨,用腿換女人的命。秦洛川啊秦洛川,你可真是個讓人失望的家夥。”
    秦洛川淡道:“你立功心切,帶人去滂沱山炸山這件事,怎麽不說一說呢?若不是你炸山,我的腿會斷嗎?我現在不與你計較,是因為朝廷還需要你打仗。隻要我還活著,總有一天,我會讓你知道,什麽叫報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