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 3:Contractor (承包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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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勿忘我的點子可謂是一步妙招,拉我進九頻道,與她一主內一主外,既能解決我不宜劇烈運動的難題,也能為將來真正的dixie回歸夯實基礎。正因這件事利於迪姐,我也不再對她凶聲惡氣,時間一久,我越來越恍惚,甚至懷疑這張皮囊下究竟是不是紫眼狐狸?因為日常中我根本感覺不出這是另一個人。她與我相處甚歡,也有些得意起來,在向暗世界匯報進度時提了一嘴,哪知迅即遭來聖維塔萊領隊劈頭蓋腦的唾罵。
    既然投誠在暗世界麾下求取保護,就得全心全意為他們賣命,不論我與天竺菊,都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將我投入公共媒體,阿加又有意栽培,一旦在觀眾麵前混熟了臉,再想退居幕後就難了。而且彌利耶是凶殘的女殺手,若每天都被攝像機包圍,又要如何來執行任務?承包商越說越氣,他叫了輛計程車,風馳電掣地趕來派恩維爾,鐵青著臉闖進屋內。
    “是誰給你權力胡亂安排的?你事先有問過我麽?”他往沙發上一躺,從懷裏掏出一遝紙甩在茶幾上,叫道:“這才是我為醉蝶花準備的訓練菜單,包括接頭人,技術教練,還有擬定的價碼。驍鷙太容易喪命,她需要有足夠的自衛能力,必須從基礎暗殺者學起。”
    “因為這個傻妞被鴛鴦茶搞大了肚子,不,事實上是她勾引老男人惡意懷上的,你打算讓孕婦去實施暗殺麽?”勿忘我端來一碟果盤,答:“現在是看不出,再過幾個月呢?醉蝶花堅持要生下來,所以我才為她爭取到這份輕活,往後嘛借口養孩子,悄悄離職就行了!”
    “隻恐怕到時就走不脫了!你現在養得既白又豐滿,早已習慣了金領生活,若要你放下身段再幹老本行,恐怕你心裏一萬個不願意。她還是個小孩,媒體界禽獸橫行,一旦被物質生活衝昏頭腦,沒準將來反咬一口,鐵了心不肯回歸暗世界。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整天跟著攝製組,一來無法放開手腳辦事,二來我們要用人時該怎麽辦?還在一個勁的狡辯。”
    “你幹嘛急著將我培養成女殺手,不怕我找你報仇麽?”我不懷好意地看著他,抱著紫眼狐狸陰笑,道:“盡管這個迪姐是假冒的,但我也不願聽你罵她,好好說話不行嗎?”
    “你居然還護起她來了?好吧,因為我煩死了,想等你跑來殺我不知何年何月,既然這是血債,我得死一回方可!這是莊嚴盟約,沒在打諢放屁,否則傳出去我將名譽掃地!”他不耐煩地爬起身,在屋內來回踱步,當抽完整支煙,這才嘟囔了一句知道了,憤而推門離去。
    “真是個怪人,居然那麽想死,直接上吊豈不更痛快?”望著他的背影,我難以理解。
    “你不懂暗世界,言而無信便無法生存,像他這種人若有瑕疵,隻會距離自己的目標越行越遠。”勿忘我來到身旁,望著空中渺月,問:“月色撩人,今晚你想不想要我?”
    “還像尤寧城地窖那樣?不,我受不了。”我掃了她一眼,問:“他的目標究竟是什麽?”
    “我不了解,據說是他永久的心魔,為了一個女人。”她從背後挽住我腰肢,在耳邊呢喃道:“將我當作dixie吧,我也該為過去犯下的惡贖罪,不,今晚的我,就是dixie”
    一夜愉娛之後,我與她精疲力竭地沉沉睡去。待到日上三竿,我被簾縫間射入的陽光晃醒。勿忘我已早早起身,正在廚房內忙碌早餐。她指著我摞在地上的衣褲說,今天正式到崗,算是上班的第一天,所以牛仔褲、絨布襯衫這些休閑裝全丟了吧,我必需衣著正統,給同事們留下良好的第一印象。時間已趕不上出門購物,她指著衣櫥要我隨便挑一套。
    走進dixie塗著綠漆的更衣間,我在玻璃櫥櫃前左挑右選,各種服裝幾十套,顏色五彩繽紛。望著它們,我方知過去誤會了迪姐。她給人最初的感受,就是滿滿的婊氣十足,其實並不是她的做作,而完全是被著裝襯托出來的。所有西裝都一個樣,質地柔薄透氣,麵料冷感不合時宜,裁剪肥瘦得體,既露肉又不撩人,性感中帶著矜持。不論是誰,隻要穿戴齊整,再拿個話筒往街上站著,就是一種令人想抽她的婊氣形象。
    不過,九頻道的上班族卻是司空見慣的,他們絲毫沒察覺這種別扭,卻因我是個青春靚麗的新人,屢屢被無聊男士們堵在水吧前騷擾,職場果然是另一種脂粉豺狼匯聚的修羅地。拜托你們放過我吧,走太近就會遭來殺身之禍,我當然不能這麽說,隻得故作羞澀壓低腦袋。好在胡子叔一揚手,要我隨他進阿加辦公室,紐約之行有了些微末變動。
    今天正午,加布裏埃爾與老戴發了個視頻,原本打算請明日光輝負責接待,結果卻聽來截然不同的內容。偵探從眾人推門而入時便瞥見了我,故意清了清嗓子,道:
    “咱們好像說的是兩回事。阿加,你有多久沒去聯誼工會了?事實上教練、軍醫、鎖匣以及眼鏡女他們,耶誕前就回夏洛特歡度新春了啊,你難道不知道麽?過去國民偵探雲集紐約忙活的,與雄心一代拜托的完全是兩件事。前者是大量人口失蹤案,後者是連環凶殺大案。”
    “誒?兩宗案子麽?我有好一陣沒參加偵探聚會了,最近始終在忙開設副頻道。那麽人口失蹤案查得如何?我在網站上沒見到任何有關這方麵的訊息啊。”阿加撓了撓禿頭,問。
    “調查工作進行得很透徹,正是因為國民偵探熱情高漲,才被聯邦政府喊停了!短短一年間發生了1460宗人口失蹤,光是各種記錄檔案就堆得滿滿兩屋子。據信這是一個國際龐大犯罪網絡,還牽涉邪教背景,所以我們被勸退了。這就是你,看不見任何訊息的原因。”
    “原來如此,那麽雄心一代拜托的連環殺人案,又是怎麽回事呢?”阿加不甘地追問。
    “其實他們沒有對外求助,也不曾產生過這個念頭。連環殺人案就發生在我們尋常生活中,比起前者更加凶險,因為所有追查此事的人,全被殺掉了!輕易就將攝製組派來紐約,誰來保障他們的生命安全?而且,這宗案子與黑楓鎮事件相似,具有許多無法解釋的神鬼色彩。我覺得,dixie十分勇敢,並且已有過多次臨場經驗,於是才有了這個想法。”老戴借著去扶攝像頭,故意將我拉入畫框,問:“誒?阿加,這位年輕小姐是誰?沒見過啊。”
    “哦,你說她啊,”禿頭老漢使勁攏了攏我的肩,笑道:“她是dixie的表妹,據說過去還是自由搏擊選手,剛剛出社會來當實習生,人挺文靜的,今日是她第一天上班。”
    “好吧,你真要派拍攝組來,最好事先征集一下他們意見,萬一出了事,可不是鬧著玩的。與連環殺人犯較量,就是勇者的遊戲!”老戴裝模作樣地哼哼哈哈一陣,結束了視頻。
    這通言論一出,立即勸退了許多攝製組成員,別人參加副頻道是為了謀取仕途,而關係到身家性命那就兩說了。阿加隻得發起投票,與此同時給嫁接鴻溝幕後金主撥去了電話。
    對方表示他也聽說了,這個點子不啻是個金點子,但危險係數實在太高,尚且全無線索。不必大張旗鼓立即將大部隊送去紐約,派幾名有膽色的自願者前往配合調查即可。至於拍攝錄製,他有自己人手,前期工作可以交付他們來完成。待到水落石出再由副頻道深度介入,並完美收官,唯有這樣才能避免發生意外,台裏也可省去承擔雇員傷亡的極大風險。
    既然金主都這麽說了,阿加也隻得遵辦。結果參會同事按人頭問了一遍,隻有我高高舉起手,其餘人都隻顧著低頭喝奶昔。胡子叔蹙緊眉關思索片刻,緩緩站起身來:
    “讓實習生一個人去,我不放心。作為dixie過去的老部下,雖沒經曆過太大風浪,但也幾度出生入死。既然這件懸案與孔地亞石峽類似,我覺得自己能應付得來。因此我建議,老工作幫,我、阿蓋與牙套,再加上實習生,先去趟渾水,往後大家也可摸著石頭過河。”
    亞伯拉罕與蓋伊被他強行牽涉進來,自是萬般推脫,正吵得不可開交時,隔壁的紫眼狐狸打進來電話,要我下樓去收郵件。就這樣,我扶著昏昏沉沉的腦袋,快步下到底廳,朝著路對麵的一架貨運車而去,剛來到跟前,就被一雙有力的手拖進了後廂。
    “誒?你要幹什麽,快鬆開手,痛死了。”我竭力掙紮,待到眼神清朗,方才辯出這是兩名威風凜凜的聖維塔萊,正一左一右將我夾在中央,其中一個就是芬蘭灣承包商。
    “叫你媽滴大頭鬼,換了一身婊氣十足的白領裝,難道人也開始變得嬌弱起來了嗎?真是豈有此理。”領隊輕蔑地掃了我一眼,問:“你們那個小破會開得如何?告訴我結果。”
    “這是你預先謀劃好的嗎?”我將聽來的大致描繪一遍,問:“難道金主也是你們的人?”
    “這卻不是,但我知道他是誰。不是我布置的難道是你麽?昨晚你們倆個獍行給我一記當頭棒喝,逼得我不得不連夜籌謀對策,總算沒讓事態脫軌。如此就好,今後不許再這樣。”
    “那麽,紐約的懸案其實並不像老戴說的那樣,國民偵探過去究竟在忙些什麽呢?”
    “在忙大量人口失蹤案,現在基本已出結論了。單靠幾個民間愛好者怎能應付?所以他們被勸退了。我們盤查下來,紐約才是塵民的大本營,所有事件都與他們有牽連。據康斯坦丁交待,聯席會議正在構建真正的百花金壇,魔將貝巴因希望通過她這張嘴,布告天下。”他點起一支變色龍,意味深長的地盯著我,道:“而至於明日光輝提到的凶案,實際可能比他描述得還要凶險。從去年夏末至今,已先後有九人慘遭殺害,我怎肯放你去送死呢?”
    “你不放我去也遲了,我已報名成為了自願者。”我一把擰住其披風,罵道:“你看不明白嗎?我不喜歡被人監管,你是我的監護人嗎?我想做的,就是千方百計逃出你的魔爪!”
    “沒說不放你去,他這是為了你好!在紐約有我們的人,稍後會給你聯絡名單,單單靠你與紫發小妞前往,那是送羊入虎口!”另一名聖維塔萊擰住我後脖子,叫道:“我侄子現在都快活得沒自己人樣了,他因黑暗繆斯這件破事背上了沉重的心理負擔。你千方百計想逃跑,他千方百計要保你活命!可老子左看右看,也沒看出你哪點好,值得他這麽付出。”
    “原來你就是那個唱雙簧的追擊者,久仰久仰。說得好聽,心理負擔,他一個孤男我一個寡女,待在一起能有什麽好事?這個家夥當初在集體宿舍,曾大言不慚誇口自己時常光顧魅者的流螢店,是個風月老手,我還能不知道他在想什麽嗎?”我眨巴著麗眼,故意撩撥衣襟,展露著細皮嫩肉,道:“如果娛樂城火起的直接原因是我,那鴛鴦茶的慘死與所有人都無關,我現在已逐漸認清了事實。所以我放棄了原本想殺你的念頭,你也一塊將負擔放下吧。”
    “什麽?你膽敢放我鴿子?我還從未見過像你這般厚顏無恥之人!”本以為承包商大概會鬆一口氣,啟料聽完他竟勃然大怒起來,罵道:“是你逢人便說非殺我不可,一天到晚沒個消停,現在搞得天下人人皆知,你卻跟我說不玩了?哪這麽容易?你不知什麽叫誠信嗎?”
    “難道殺你還成了我的責任?你就那麽想死嗎?”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問。
    “以你那點花拳繡腿,縱然我蒙上眼,手腳被捆任你殺,你也殺不了我,這是不對稱的作戰。所以我才要訓練你,讓你能勉強與我相抗。我要求的不多,最低限度是達成垂死狀態,如此才算償還血債!醉蝶花,你要記住,在暗世界是不能隨便開玩笑的,隻要提出就會有人下注,說出就必須做到,咱倆早已被配對!你主動放棄,將連帶著另一人被永世詬病!”
    這場對話另倆人很不爽,追擊者氣得拂袖而去,承包商與勿忘我通完電話,陰沉著臉說我不必再上去了,前往紐約的名單已決定了下來,牙套妹寧可辭職也不參與,送死小隊隻剩下三人,我、胡子叔以及小哥阿蓋,下周一啟程。聖維塔萊領隊默默開著快遞車,沿路問我現在是回派恩維爾還是去果核酒店,我可以利用剩餘四天時間,去辦自己的私事。
    望著承包商我忽然來了個主意,便故作親昵地抱住他胳臂,要他將車一拐駛入西區。
    闊別百餘天的商住酒店,已是改頭換麵大變樣,它不再叫果核,而換名為彩蝶之家。酒店四樓以上全被各種來曆不明的企事業租住,自打鐵布利希兄弟會在此建了個北美分部,地底世界其他勢力紛紛紮堆搬進樓裏,既有世界之子的辦事處,也有捕夢之手的工作室,就連承包商本人,也霸占了我們的0514,開起一家具有軍方背景的洗滌劑公司。那麽一來,可供閑散旅客居住的,隻剩下一個半樓層,全體彌利耶正蝸居在此。
    “大長老來了!哇,怎穿得這麽正式哪?”一群小彌利耶們正蹲在酒店門前打牌,當瞧見我爬下貨運車,便吸著鼻涕圍將上來,拿髒手在名貴西服上蹭來蹭去,拖我直上三樓。
    這片樓層已不再是我印象中的模樣,新興彌利耶們皆來自佐治亞鄉野,所以也帶來了她們獨有的鄉土氣息。譬如在走廊曬衣服,在廁所裏搭煤氣爐,自說自話在露台種植水果蔬菜,還有單獨劈出一間卷草葉子充當煙窯。這群小孩的頭目,木樨花與黃瓜,已早早獲悉我即將前往紐約,一見麵便提出要開質辯會,就這樣我隨著人流被湧去了威廉姆斯的單間。
    客房被掛起厚重的黑色絨布,過去莉莉絲的邪教標誌醒目地懸在頭頂,四處燃著恩膏,一口鼎鑊擺在正中央,內裏鋪著幾張豬皮正在勃勃燃燒。照這個架勢,似乎打算要談論深刻的話題。聖維塔萊領隊也是首度瞧見拜月教的儀式,便停駐在屋裏欣賞起來。
    “我們整天被安排去看些什麽展覽會,畫廊,簡直快無聊死了。住雖然住得還行,但感到很不習慣,沒有過去叱馬奔騰的暢快,也聞不到莊稼地特有的清香。”木樨花往我懷中一倒,按姐妹會的做派我得扮演聖母,一麵為她整理發絲,一麵聽她的傾述。小妞抱怨了一陣,忽然說:“帶我們一起去紐約吧!我想看看燈紅酒綠真正的大都市到底長啥樣。”
    “這是規矩,哪有大長老獨自在外拚搏,其餘姐妹待在家裏養生這種事,你上哪咱們就上哪。”黃瓜指著角落裏正襟危坐的天竺菊,道:“踏星者她已認可,我們全體一致通過了。”
    “可是紐約之行異常凶險哪,我們麵對的是冷酷無情的殺人魔。”我不由看向承包商,希望他隨便說些什麽,否決這項提議。不料這個人隻是團著手一言不發,我隻得來到他麵前,扯了扯披風,故意問:“我現在有些釐不清架構,到底是踏星者說了算還是大長老說了算?”
    “因為你們是個新搭建的草台班子,沒有細分過各項職權,踏星者與大長老不分左右,都有話語權。據我觀察下來,民意決定前往紐約的占絕大多數,所以結論已很明顯了。”
    “你瘋了?我一個實習生,能帶領這麽多女流去大蘋果做節目麽?萬一遭遇凶徒,那該怎麽辦?”我湊近他耳邊,低聲央求,說:“你就隨便扯個理由,讓她們留在夏洛特吧。”
    “醉蝶花,這種話我就不樂意聽了。女神峰大戰我們見識過太多凶暴的魑魅魍魎,殺人犯隻是區區人類,還能強過幾大老妖麽?”艾莉森將拳頭捏得哢哢響,傲然道:“結果它們一一被擊敗,我們不是三歲小孩,哪需要別人嗬護?跟你出來就是為了見世麵!”
    不論我是否同意,彌利耶們在我進門前早已達成共識,邀我上樓開質辯會隻是過一套流程,告訴我這個結果罷了。既然姐妹會最講究民主自由化,故而全體成員都將於四天後奔赴紐約州,費用嘛,自然是從鴛鴦館股份,以及聯合軍團撥給的酬金中分攤。
    “你有什麽私事想辦,就立即去辦。”承包商站在露台上吹著寒風,問:“如果要我協力,現在就提出。我很忙,不可能一直待在夏洛特。”
    “我打算再去祭拜一下鴛鴦茶的英靈,並告知他我懷孕了這件事。然而,我才剛剛離開佐治亞,不想再去打擾娛樂城的新老板,我想你送我過去,以免路上被黑幫截獲遭到謀殺。”
    “可以,不過我建議你還是將胎兒拿掉,這太麻煩了,養小孩一般都是女殺手退休後才敢想的事,若是你哪天恢複真身,又該怎麽麵對它?而且小孩很容易成為別人拿捏你的把柄,結局注定會很慘。”他漫不經心地眺望遠方,歎道:“還有呢?別吞吞吐吐的。”
    “還有一件事,但我仍沒想好,”我抱住他胳臂,撒歡道:“我餓了,你先請我吃晚飯,讓我慢慢想。我會與你先單挑一場,作為回報。”
    “就說得你好像十拿九穩能贏我那樣,半小時後,酒店lobby見。”承包商笑了笑,獨自跑下五樓,我也趁著這個機會,回艾莉森的套房洗了個澡,然後讓黃瓜幫著秒龍畫鳳,精致打扮一新。下得樓去,領隊已換上一套款式老舊的夜宴禮服,讓我挽著他的手,爬進一台笨頭笨腦的黑色英菲尼迪。
    “幹嘛塗脂抹粉搞得象個貴婦?你想去哪?可別把我當成提款機。”他捏著方向盤,問。
    九頻道周邊所有餐廳我都不會選,那裏充滿著我與dixie往昔的歡聲笑語;而像犀角餐廳檔次又太低,穿這身行頭進去會被人當作怪物。苦思冥想良久,我要他將車駛向西北方,國際機場一帶平日裏我較少去,隻知那裏有一家知名的海鮮菜館,名喚情趣餐廳,附近還有一片西北區公園高地。許多人喜愛在此取景拍攝飛機起落,夜晚顯得十分靜謐。
    “醉蝶花,老實回答我,你過去真的是個男人嗎?”昏暗的燈光落在衣裙金屬片凝聚起一隻隻小眼睛,車燈閃爍的流光不時掠過我的前胸與臉蛋,湊得近了,女孩特有的體香混雜著夜宴香水的芬芳直透鼻翼,承包商終於變得迷醉,緊繃的臉鬆弛下來,與我開起玩笑。
    “是,但已經再也回不去了,現在我想保持現狀。”杯觥交錯中,各道菜品被端上桌,海鮮固然可口,但遠不及斜坐著的女郎秀色可餐。起初承包商感到頗不自在,總擔心年紀相差過大會遭來白眼,當被侍者誤會成是上附近賭場耍錢的豪富後,他才變得坦然起來。
    暗世界的承包商其實就是私人安保公司,它既可以作為獨立個體經營業務,也可選擇掛靠大組織混口飯吃,奉行的就是拿人錢財與人消災。所以,別人不願接手的棘手單子,最終都會轉到這類公司手中。承包公司沒有編製,與雇傭方是一紙合約,故而武器裝備都需自己購置,安排底下人出行得自己墊資。因毫無保障也不存在救援,承包公司往往戰損特別大,那麽流動的精英們,就會投效成功例高死亡率低的公司,他原先就是那種企業老板。
    每家承包商除了經營主業外,都擁有一家虛殼公司應付外界,他的洗滌劑銷售中心就是如此,那才是他真正賺錢的資金來源。聖維塔萊領隊之所以擁有軍方背景,是因他承接了大西洋艦隊洗刷廁所的業務。這聽起來很滑稽,好似一個低級工種,其實能在裏頭撈到無法想象的暴利。艦船維護都是國防開支,絕不可能出現拖欠現象,光是一艘航母的運作維護費,年支出就高達四億美刀以上。而通廁所這個活不是普通人能拿下的,那裏頭都是關係戶。
    “老大,我索性跟著你混得了,我特別勤快,而且經常陷入亂戰,總搞得自己血跡斑斑惡臭難當,幹陰溝工再合適不過。”一聽是香噴噴的票子,我眼中射出綠光,握住他的大手。
    “別這樣,別人都往這邊看呢,他們會認為我是個老不正經。”他嘴上這麽說,卻不將我手推開,而是得意洋洋地點起一支煙,歎道:“那是早幾年前的事了,現在我投靠了聖維塔萊,自然業務就被其他承包商分割了。不過,隻要我想做回去,依舊能拿回這一切。”
    “那是不是說,選擇投靠骷髏暗礁,你將盈利更多呢?”我也點起一支煙,問。
    “怎麽可能?你看我像一個百萬富翁嗎?天下哪有老板親自操戈衝鋒在第一線的?這其實是最苦最累的活,收入還不足過去30。”他苦笑一聲,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出了餐館,我們沿途又買了不少酒,然後將車開上了西北區最高的坡道。這塊草坪陷在豁口中央,四麵的寒風被樹林遮蔽,猶如一個避風塘。由這裏注視腳下,能清晰瞧見一架架夜航客機自地平線升空,或由東部漆黑的烏雲俯衝下來,以及滿眼亂跳的防撞燈在閃爍。
    “這處景致真是極美的,大氣澎湃,你過去常來嗎?”他擰開一瓶酒,咕嘟嘟喝將起來。
    “不,電影裏瞧見,順路找來的。”我緊貼他坐下,問:“是因為我與她長得很像麽?”
    “她?什麽意思?”承包商愣了愣,旋即明白了過來,問:“你是聽誰說的?你倆不論發色、體態、麵容還是身高,完全沒有相似之處。與你比她要難看得多,你為什麽想知道?”
    “因為我很孤獨,雖然整天都在笑。我知道每個人都會生老病死,但那都有一段時間上的適應過程。可是在不到一天的時間裏,我接連喪失了兩個至親。之後我開始變得越來越感性,想多聽聽活人間的故事。”我也擰開一瓶酒,淺飲一口,問:“那麽,你愛她嗎?”
    “咱倆之間不是情侶那種關係!事實上,這個她是我的哥們!”見我獨自垂淚,他脫下西服披在我肩上,歎道:“叔叔能理解你的心情,但真要說這事,豈不惹你更傷感麽?”
    “為什麽不呢?老實說我生無可戀,傍晚時你讓我去打胎,可孩子是鴛鴦茶僅存的骨血,我就剩這點寄托了。有時我想站在一片山頭,朝著四麵八方大喊大叫,將那些憋在心頭的苦楚發泄出來。你也是一樣啊,當真願意將秘密深埋心底,不想找個莫名其妙的人傾述嗎?你我既是失意人,也是陌生人,唯一的區別,是你比我幸運許多,起碼她是個活人。”
    “好吧,她與我都是英靈殿遺孤,在她年少時,因瘦弱總被別人欺負,所以我自告奮勇成了她的大哥。”承包商又擰開一瓶酒喝了個罄盡,然後點起一支煙,娓娓道來。
    這個她姓名不詳,長相也不詳,因為領隊從不將她照片帶在身上,無法給人一種直觀概念。然卻生動地將此人形象烙印進我的內心。他倆的家人都是在地底世界大混戰中被屠戮殆盡的,所以從小便立誌要成為技藝高強的聖維塔萊。然而成年之後,兩人卻踏上不同的人生旅途,承包商出社會早,領悟到虛名無法當飯吃,錢才是萬能的,所以他在暗世界當了一陣打手後,就另找其他門路去了。此後經曆了結婚又離婚,因有了家庭,孩子成群,人變得越來越世俗,也活得越來越通透。最終成就了富甲一方的承包商。
    而那個她卻始終貫徹著兒時的理想,在暗世界無數次洗刷下,她成為了聖皇的中樞警衛大隊成員,某次高層會議遭人入侵,她和其餘的衛隊兵士曆經生死大戰,最終全殲了劫持者,自己也身中數彈倒在血泊之中,後經搶救活了下來。因她的傑出表現,外加射向聖皇的子彈被她擋下了,從此踏上仕途。當承包商驀然回首,她已經成了歐洲五大戰區的突擊指揮官。
    “這不是好事嗎?好哥們成了高管,將來對你的仕途發展大有幫助啊。”我實在無法理解承包商在糾結些什麽,便點起一支煙,推了他一把,問:“那然後呢?你去找過她嗎?”
    “我幹嘛去找她?再說也沒事要拜托她!你真是煩死了。你覺得成了公眾人物的她,還能像以前那樣與我對話嗎?想見她我必須得預約,具體還得看她有沒有時間。她是那種站在聚光燈下的人,一言一行都十分謹慎,幾乎沒有私人空間,走得那叫一個如履薄冰。”領隊一仰脖又幹了一瓶伏特加,歎道:“這些年我賺了許多錢,但心中卻越來越空虛,有時我總在想,當初換條路發展,沒準也能成為五大戰區指揮官,可堅持走到終點的,不是我而是她。”
    “那你到底想要什麽?既然過了許多年,你怎現在才開始糾結?她是不是看不起你?”
    “我不知道,咱倆最後一次對話,發生在五年前。我都說了這是心魔,是我自己在給自己找不痛快。現在看來,虛名比金錢珍貴多了,前者可以流芳百世,後者毫無意義。我也不知自己想要什麽?隻是感到很不甘心,從小靠我保護的她,成了高不可攀的大人物,我忙碌一生到頭來什麽都不是。”他指了指心窩,道:“你試著將她想像成是紫發小妞。”
    “這麽看來,是我自作多情了,我還以為你想占我便宜呢。”我搖了搖頭,歎道:“要是真與天竺菊走到這一步,雖然嘴上不會說,但心情肯定好不了。”
    “是啊,醉蝶花,你終於明白了!我可以很虛偽地說,作為她的朋友我很光榮;可私底下呢?我絕對接受不了這種現實強烈對比!這就是我放棄當承包商的原因。”他突然一把抱住我的雙肩,叫道:“過去我撫摸你脖子,故作親昵的說話,並不是我被你的美色所征服,而是你身上留有她的影子,她年少時無助,彷徨,對著晚霞哭泣時的模樣,都烙印在我的腦海中。與你同行,我仿佛又回到了從前,真希望時間永遠停止在最美好的那一刻。”
    “我總會成為別人眼中的替代品,不論是dixie,鴛鴦茶還是你。但這次我並不生氣,因為設身處地去想,我也很難接受,將來的事太可怕了。那麽你現在打算狂奔猛追,迎頭趕上她,是嗎?”我感到陣陣發冷,便伸手去拉他。
    “隻能通過比起過去殘酷十倍的努力,一步步逼近她,自尊令我實難甘於人後。”他搖搖晃晃地起身,已是喝得爛醉如泥,爬進車後,他趴在方向盤上歇了一會,問:“你還有一件什麽私事?倒底想好了沒有?”
    “還沒想好,但我現在更想做另一件事。”我醉眼朦朧地望著他,笑道:“比起你的豪情壯誌,我格調小得多,從今往後我都無法愛上別人,隻要起念頭,dixie就會翻山越嶺來殺人,我又該怎麽辦?你騙不了我,年輕女孩都會在某一刻接近你腦海中的印象,那麽多小莉莉絲你看都不看,唯獨招惹我,其實你喜歡我,你更想在我身上撈取一些得不到的,對嗎?”
    “你醉了,是我考慮不周全,一下子買了那麽多酒。”隨著我爬上他的腿,臉越湊越近,領隊微笑起來,問:“說不喜歡那是不可能的,我實在是太邪惡了,但這樣真的好嗎?”
    “別說話,那會破壞情調。”我撐起身,手往後座小包探去,對他做了個噤聲,道:“安全起見,還是多一道保險為好,畢竟我從沒想過自己會懷孕。”
    承包商打開音響,幸福地合上眼,正在感受陣陣暖流,忽然脖子一梗,不由暗自叫苦:
    “獸類麻醉劑?”
    “是啊,狗賊!你覺得我將你約來這種沒有人煙的地方,除了殺你還想幹什麽?是你太不小心,非以自己那套清純標準來度人。可別忘了,我是彌利耶,怎可能與你正麵單挑呢?暗殺才是我擅長的,好好受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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