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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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炎夏,暴雨泄洪,村落變成一片茫茫大海。超載的橡皮艇在風雨之中顛顫飄搖,隨時都會被洪水吞噬。
年僅三歲半的麥寶在船角蜷縮成軟糯的小小一團。
破舊的衣衫下,瘦瘦的小手手緊緊地抱著自己,卻不能增加一絲溫暖。
多虧了這條橡皮艇,她和養父、繼母和他們的小寶寶成了這場災難的生還者。
她已經三天滴水未進……
如果媽咪還在,她一定能吃到甜滋滋的彩虹糖,一定能睡在溫暖的被窩窩,聽媽咪唱溫柔的搖籃曲呢!
沾滿塵灰的小圓臉一抬,圓亮清澈的大眼睛映著滄茫渾濁的天際。
媽咪,麥寶想你了!在天堂的你還好嗎?
她傷感地摸了摸小手腕上的藍色串珠,這是媽咪留給她的唯一遺物。
急湍渾濁的洪水怒吼著拍打橡皮艇,陰濁不清的暗影裏有無數水鬼伸著猙獰的魔爪,要抓替死鬼……
一個胖胖的小寶寶被水影吸引,他剛學會爬,肉嘟嘟的小手伸出去在空中抓呀抓!
浪花沒有預兆地劈過來,橡皮艇劇烈晃動,眼看小寶寶就要被濁浪卷走!
“危險吖!”
千鈞一發之際,麥寶大驚,小短腳一蹬,就如一隻小脫兔般撲過去,將小寶寶牢牢抱住!
小小的身軀,大大的能量!
“哇!”
小寶寶雖然沒事,但嚇得嗷嗷大哭。
“寶寶別怕吖!有我哩!誰都不能欺負你!”麥寶眼神堅定,心中柔軟,小手手輕輕拍了拍小寶寶的背以安慰,十足個大人。
她自己還是個寶寶呀,卻很關照這個跟自己沒有血緣關係的弟弟。
嘿,啥都不懂的小寶寶是那麽無辜。
兒子差點落水,李桂芳嚇得腦海一片空白,直到兒子大哭才回過神,見麥寶抱著自己的心肝寶貝,頓時大感不快!
“不準碰我寶貝!髒死了!”李桂芳黑著臉,一巴掌狠狠往麥寶抽過去,猛地將小寶寶搶回來。
可憐麥寶瘦瘦的臉兒頓時又紅又腫一片,一抹鮮紅延著小小的嘴角涎下。
好痛!
這個凶悍的女人是養父的妻子。
同是這個家的孩子,弟弟像塊寶,得到父母的百般嗬護,吃飽穿暖;而她則像條狗,被這兩人任意辱打,受寒挨餓。
她恨養父母,但從不恨小寶寶。
救小寶寶,僅是出自本心,並不是為了討好某對夫妻。
沒想到這個女人蠻不講理,還恩將仇報。
麥寶委屈得淚花閃爍,可她一咬牙,忍住了!
在輕視你的人麵前,眼淚不值錢!
天堂的媽咪還在看著自己,就算麥寶隻有一個人,也要堅強地麵對一切呢!
於是那瘦瘦的小臉上,收起來所有的委屈和眼淚。
小小的嘴巴勾起一抹輕蔑的弧度,黑亮的大眼睛倔強地回瞪了李桂芳一眼,就奶聲奶氣地懟回去:
“老阿姨,你嚇到自己的寶寶了!”
是的,這個所謂的後媽,不配做自己媽咪,叫她一聲老阿姨已經很客氣。
麥寶反擊的話不多,但字字誅心!
李桂芳氣得頭頂冒煙,她才三十出頭,也算保養得當,走在街上回頭率也蠻高的,怎麽變成老阿姨了?
氣死我了!死丫頭,我要打死你!”
李桂芳惱火起來,也顧不著還在哭的娃子,氣衝衝就向麥寶撲過去!
就是她這麽一動,橡皮艇顛得更厲害,所有人都失去平衡左右搖晃。
“臭婆娘,都什麽時候了?能不能消停點?”餓得眼冒金星的馮禮山忍無可忍,大聲咆哮。
他是麥寶的養父。
三年前,馮禮山撿到了一個手抱女嬰的瘋女人。
這個瘋女人是個錦鯉女,待在他家不出三天,他買彩中頭獎,買股翻十倍,辦工廠爆單,讓他不出一個月就活成了村裏的暴發戶,還蓋了三層大房子。
有錢,就能娶個年輕漂亮的老婆,還給他生了個白白胖胖的兒子。
可是好景不長,錦鯉女去年病死了。
洪水又將他的工廠和三層大房子淹沒,一日回到解放前。
眼下又斷水斷電斷糧,能不能活著等到搜救隊仍是未知數……
“誰再鬧,我就把他扔下船!”馮禮山口沫橫飛地唾罵。
李桂芳氣得一陣紅,一陣青。
她原本母憑子貴,如今馮禮山竟然為了一個野丫頭備罵她?
一時之間,這自然災害,所有的不幸和不快,李桂芳都怪在一個人的頭上!
都是因為麥寶!
野丫頭憑什麽跟他們同坐一條救生艇?
“真該死!”
李桂芳用怨恨的眼神瞪著麥寶。
麥寶圓亮的大眼眸冷靜地盯著他們,小拳拳扼得緊緊的,小小的身板甚至有些發抖,但小小的腰背卻挺得很直,就像一隻感應到危險,卻又勇敢的小動物。
從來沒有從那對夫妻那裏得到愛,也不乞求。
突然,一個巨浪席卷而來,整艘船向一側傾斜!
麥寶嚇了一跳,小手手趕緊抓住船弦。
機會來了!
李桂芳陰險一笑,猛地伸手,竟從背後將麥寶推下船……
“噗通”一聲,麥寶被洪水吞噬了。
她落入水前一刻,用驚恐憤怒的大眼睛瞪著李桂芳,怎麽都不敢相信,這個平日刻薄的女人,真敢害自己性命!
馮禮山冷眼默默地看著一切,不出聲阻止,等於是同意李桂芳了。
這洪水來得正好。
等到災後清點傷亡人數,麥寶的命,必定能換取不少補償金,這是他翻身的資本!
洪水之下。
無數黑色的影手抓向麥寶,要把她卷入洪水的漩渦!
這是水鬼來捉替死鬼了。
麥寶的小短手小短腳慌忙地亂蹬著,並不能阻止下沉的速度。
她沒有注意到,當水鬼的手碰到她的一瞬間,她手腕上戴著的那條海藍鏡月串珠就發光一道亮光,水鬼們就“滋”的一聲,化作泡影消散。
媽咪說過,人縱有一死,或重於泰山,或重於鴻毛。
她隻是一個三歲半的小豆丁,目前對社會沒啥供獻哈,輕於鴻毛她也認了。
她不是個怕死的寶寶,死了就能跟媽咪在天堂團聚,多好!
可她不能做一隻餓死鬼,天堂的媽咪會哭滴!
嗯,她得想辦法在臨死之前吃飽飽!
可是她一張著嘴,腥臭夾雜著沙泥的洪水就往她嘴鼻猛灌。
嗚!麥寶又要吐槽了,這比馮禮山夫婦扔給她的狗飯更難吃的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