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著一群人在那裏激動的直搓手，從不做人的楊林頓時笑道：“諸位，都安靜一下。
    本官雖然說你們自由了，並非是大唐來人接你們，不過是我家殿下仁慈罷了，畢竟我家殿下終究還是大唐儲君，不願意看到大唐將士如階下囚一般，在我大明受辱，哪怕我大唐也從未折辱過諸位。
    而且，本官所說的自由也是有限製的，這個自由，隻局限於在我澆河郡，且不允許攜帶，購買任何兵器，一經發現，殺無赦！
    至於其他的，那倒是沒有限製。
    諸位就算想在我大明做工，那也是可以的。
    畢竟我大明正處於蓬勃發展的關口，諸位就算下勞力，估計也能掙積攢一些家當。
    他日，若是大唐派人來接諸位回家，大明也不會有任何阻攔，至於你們自己的家當，更是沒人會動。
    從今日起，這大營不再有人看守，每日口糧，前一日都會被人送抵，大好澆河郡，可想沾染諸位的血。
    而殿下的仁慈，也不該被辜負。
    好了，就這樣吧，諸位請便。”
    說著，楊林不再搭理他們，他如今好歹也是一方封疆大吏，對這些人，倒也不用有什麽好臉色。
    而大唐的一眾將士聞言，都呆愣在了原地，連楊林走了都沒反應過來。
    “不是陛下派人來接我們回大唐？”有人喃喃自語道。
    一開始，他們都以為是朝廷發力了，這才讓大明這邊妥協。
    結果，完全不是這麽一回事兒。
    這一瞬間，眾人心裏的失落感，油然而生。
    要不怎麽說楊林從不做人呢？
    他要的就是這個效果，既然殿下打算邀買人心，他就做得更徹底一些，讓大唐的這些將士，親眼瞅瞅，他們心心念念的大唐，究竟能讓他們多失望。
    先揚後抑的把戲，楊林玩得那叫一個爐火純青。
    眼瞅著之前負責看守他們的大軍也隨著楊林一道撤走，眾人又猶豫了。
    有人茫然地問道：“這會不會是大明的把戲？想騙我們出營，然後將我們……”
    後麵的話他沒說，但大家都明白。
    也有人附和地點了點頭，大明對於敵人，向來算不得仁慈。
    就算是大規模的屠戮都不是一兩次了。
    要說沒有懷疑，那就是扯淡。
    “應該不會。”當然，也有人有不同的意見，“大明真想這麽做，其實不用這麽麻煩。
    大不了直接動手就是，當初，他們倆劉家兩位，還有鄖國公都殺了，我們算什麽？”
    這話雖然憋屈，但的確是實話。
    比起那些人，他們真算不得什麽。
    “那我出去看看。”當下，就有膽大的人站了出來，說道，“要是天黑之前，我還沒回來，兄弟們就自求多福吧。”
    說著，那家夥就朝外走去。
    他其實也是憋死了，這段時間，天天憋在這裏麵，他早就受不了了。
    這會兒，有這樣的機會，不管真假，他都想去試試。
    就算要了命，他也認了。
    “我也去。”見那人走後，又有人跟了上去。
    很快，又有數十人跟了上去。
    這年頭，永遠都不缺有冒險精神的家夥，尤其是他們這些廝混在軍營的漢子。
    見人走了不少，又有人蠢蠢欲動，將士中有人說道：“都安靜，先讓他們去看看，如果真沒問題，再說。”
    有冒險精神的人，終究還是少數，畢竟誰家還沒有一群妻兒老小的等著他們回去，如果可以的話，誰都不想將自己的小命稀裏糊塗地丟在這裏。
    當然，如果是死在保家衛國或者拓土開疆的戰場上，他們倒也不懼。
    但這明顯不是戰場啊，而且，那位還是他大唐的太子……
    另一邊，澆河城城外。
    胡老三一群人遠遠地看著澆河城城門。
    他們自然就是從軍營走出來的那群大唐將士，因為胡老三是第一個站出來的，這會兒倒也成了眾人的主心骨。
    “老三，怎麽說？”有人見胡老三一直盯著城門也不做聲，當下就問了一句。
    雖然有走出營地的勇氣，但這會兒麵對洮河城的時候，眾人還是有些緊張。
    畢竟楊林敢放他們出來，估計就做好了一切準備，哪怕他們所有人出來攻城，估計也隻有送命的份兒。
    “我們又沒有攻城的想法，看人家城防有什麽用，要我說，就去試試，死不死的，看命！
    你們要是有所顧慮，老子先去試試。”
    見胡老三不說話，頓時就有人站了出來說道。
    都走到這裏了，回去不可能，既然不可能回去，那唯一能做的，也就隻有硬著頭皮去看看了。
    聽到這話，胡老三也是一咬牙：“要死卵朝天，不死好過年，走，老子們倒是要見識見識，這澆河城到底是不是龍潭虎穴！”
    說著，胡老三也不再遲疑，當下就走了出去。
    一群人隨即跟上。
    能走到這裏，他們雖然謹慎，但絕不畏懼。
    隨著他們朝著澆河城走過去，澆河城的守軍也發現了，隻不過他們就要輕鬆了許多。
    上麵的命令既然下來了，他們隻要按照命令行事即可。
    當然，提防自然也是有的。
    “多注意點兒就行，上麵有交代，隻要他們守規矩，就不用管他們。”就在這時，城樓上的將軍走了過來，早就留意著這邊的他，當下也隻是笑著說了一句，便不再多言。
    不多會兒，胡老三等人終於一臉謹慎地走進了澆河城。
    興許是不放心，眾人哪怕是進城，也都是弓著身子，全然做好了大戰一場的準備，這讓城頭上的那些家夥，看得直樂嗬。
    “有什麽好笑的？”見眾人跟看戲一般地看著城頭下的那些家夥，守城將軍沒好氣地說道，“這才是合格的將士，哪怕是在任何環境下，都做好了殊死一搏的打算。
    都給老子學著點兒！”
    說完，將軍搖了搖頭，也就離開了。
    而胡老三一行人，這會兒雖然謹小慎微，但見的確沒人管他們，最多也就是街上的人看著他們的時候指指點點，膽子也漸漸大了起來。
    甚至還有人大著膽子走進一家酒樓，片刻之後，便一臉欣喜地走了出來。
    當然，他不是去吃東西的，說實話，就他們如今這身無分文的鳥樣，哪兒有資格下館子？
    “打聽清楚了，我們真的可以在這澆河城做工，不過一般的地方不會收我們，真要去的話，估計得去工地，不過有些工坊也招人，但是他們那裏招人，要跟工坊簽訂十年的協議。
    說是什麽培養一個熟練工不容易什麽的，我也沒聽明白，倒是聽他們說，要是有手藝，倒是可以例外。”
    那人出來後，臉上的激動沒有任何的掩飾。
    當然，他激動的自然不是他們能在澆河城做工，而是這個態度。
    要知道，就他們這一身穿著，都不用他們說，別人就知道他們的身份，可即便如此，沒人詫異，也沒人在意，甚至明確告訴他們哪裏能做工。
    這說明什麽？
    自然是說明楊林之前的話，是具有可信度的。
    這讓他們的神情都鬆弛了下來。
    跟著，眾人便開始分頭行動。
    去工地的去工地，自認還有點兒手藝的，也是奔著工坊而去。
    當他們在澆河城如同探險一般的時候，營地之中，一眾的大唐將士卻是焦急不安的等著。
    時不時便將目光投向了營地之外，期待著有好的消息傳來。
    這個時候的他們，猶如望夫石一般。
    焦急而又不安。
    也有人這會兒便開始做準備，隻要有不好的消息傳來，他們便會直奔大唐而去。
    當然，哪怕這會兒消息沒傳來，也有人已經開始這麽做了。
    不過這樣的人，終究隻是極個別罷了。
    更多的人，還是想等著胡老三他們回來後，再做決定。
    “將軍，那些人勸不住，還是跑了出去。”在營地內裏的一房間裏，有人小聲地對坐在裏麵的人說了一句。
    這會兒，房間裏可是坐了不少人。
    當然，能坐在這裏的，當初都是軍隊裏的頭頭腦腦，稱呼一聲將軍倒也說得過去。
    那被稱作將軍的人聞言，冷哼一聲，道：“好言難勸該死的鬼，別管了，由著他們去就是，真當大明的那些家夥，就那麽好說話？”
    “那些家夥都是鄖國公的班底，估計也是擔心被大明清算，這才冒險跑了出去。”一旁，又有人說道。
    眾人對此，倒也不是太過在意。
    正如剛剛說話那人所言，那些人都是張亮的班底，本就不是一路人，有啥好說的？
    “那你們覺得胡老三他們回得來不？”就在這時，有人出聲問道。
    對於胡老三他們能不能回來，在場的人同樣關心，別看他們並沒有像大頭兵一樣，在外麵翹首以盼，但可是沒少派人出去盯著。
    而這間房，就是當初大明的軍隊駐紮在此時，議事用的。
    如今大明的軍隊撤走了，自然就被他們占用了。
    “應該沒啥問題。”有人聞言說道，“那楊林至少有句話沒說錯，殿下縱使是大明的王，但也是我大唐的太子。
    縱使殿下對我等心有不滿，但也不至於對我等下什麽殺手。
    別忘了，殿下還是要回長安的，戰場上那自沒法說，可要是在戰後對我等下手，大唐諸公豈能答應。
    而且，若非是殿下，我等當初就算是戰死沙場，又豈會輕易臣服。”
    他這話倒也不是虛言，若非對手是大明，他們不敢說戰至最後一兵一卒，但也決計不會如此輕易就臣服。
    正因為知道對手是誰，他們才願意如此。
    說句難聽的，至少臣服當朝太子，性命無憂之餘，也能賣個好不是。
    要不然，契苾何力豈能那般容易就大捷了？
    當然，若是當初張亮還能多堅持一會兒，他們自然不會如此，可張亮不是沒堅持住麽？
    這也就有了後麵的事兒。
    到了日頭西落的時候，眾人的臉上都是露出了焦急之色。
    畢竟當初胡老三走的時候，說得很明白，可如今，還不見人回來，他們豈能不擔心。
    “回來了，他們回來了！”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胡老三領著一群人，慢悠悠地朝著營地走了回來。
    第一個看到胡老三他們的人，頓時就大聲嚷嚷了起來。
    很快，眾人都將目光投向了胡老三他們。
    這會兒的胡老三等人，好比打贏了勝仗凱旋而歸的將軍一般，一個個臉上都洋溢著難以自縊的笑容。
    見眾人朝著自己等人湊了上來，當即也是笑道：“那楊林的確所言非虛，這偌大的澆河城，盡可去得。”
    說著，他們還將自己這一路上遭遇的點點滴滴分享了一下。
    眾人聞言，無不是瞠目結舌。
    因為這些家夥，不單單真有人找到了工地的活計，而且還有人真的進了澆河城的一些工坊。
    這會兒，就連那房間裏的諸位將軍，也是主動迎了出來。
    原本，他們是想召見胡老三等人的，畢竟哪兒有讓他們這些家夥主動迎上來的道理？
    可胡老三等人被一眾將士圍了個水泄不通，等不及之下，他們也隻得主動走了出來。
    不過在聽到胡老三等人的話語後，諸位將軍倒也沒有急著就放眾人離開，而是認真的做起了安排。
    次日，這原本的戰俘營裏，走出了數百人。
    第二日，又走出了上千人。
    直到第五日，這戰俘營裏的所有人才都走了出去。
    他們也擔心，也害怕啊，擔心這是大明誘敵深入的一個圈套。
    可一步步這麽走下來，眾人頓時就明白了這是怎麽回事兒。
    膽子大了不說，向往之心也多了些許。
    到了第五日，隨著前些時日傳回來的消息，眾將士再也抑製不住內心走出去的衝動，這才有了傾巢而出的舉動。
    對於這一切，楊林一直派人密切地盯著，真要有不長眼的，他倒是不介意少幾個人為後來者戒。
    這幾天，他們也的確殺了不少人，畢竟不要命的家夥，在任何時代都算不得什麽稀罕物。
    隻不過最終的結果還是令他們滿意的。
    至少絕大多數的人，還是守規矩的。
    隻要守規矩，楊林不妨給他們更寬厚的優待，為此，他甚至下令各家工坊，酌情招募這些人。
    一時間，澆河城，倒是熱鬧了起來。
    這不，又投入了一萬多的生力軍，為了澆河軍添磚加瓦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