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落，向桉轉身離開，才出月亮門，就見小靈抱個包袱傻等在門口。
    “怎麽不上馬車上等？”向桉伸手接過包袱。
    很沉，很重，叮鈴哐當一大包袱，裏頭全是這些天公主府大門口送來的藥瓶子。
    小靈憨笑：“奴婢想等公主一起。”
    向桉：“嗯。”
    慢慢往外走去，眼角餘光中向桉瞥見後門一簇綠竹裏掩藏的一抹緋紅，心下一動，不自覺想起大雪天裏苻清白一身緋紅官袍矗立於後門的場麵。
    短短一瞬，向桉吩咐：“你去拿些橘子到馬車上等本宮。”
    小靈遲疑：“這……奴婢想……”
    向桉語調上揚：“嗯？”
    “奴婢遵命。”小靈心一驚，匆匆離去。
    望著她消失的背影，下一刻，向桉毫不猶豫轉身去後門一探究竟。
    “拜見公主。”後門守門的兩個侍衛行禮。
    “離開這裏。”
    向桉連理由都懶得說，簡單四個字便敷衍了事，兩個侍衛雖有猶豫，但不敢違抗，聽令離開。
    確定門口無人了，向桉這才放心邁出門檻，一看，不是她記憶裏那尊如玉雕似的在雪中立著的人，隻是一個擔著筐子，穿著紅緋衣的賣菜老爺子。
    老爺子胡須、頭發皆已白了，身子骨卻硬朗，挑著滿滿兩大筐青菜到公主府後門外，竟是輕輕鬆鬆。
    瞅見空無一人的門內突然出來個氣度不凡的姑娘，老爺子立馬挑了兩顆賣相不錯的青菜湊近，唯唯諾諾：“貴人，買菜嗎？我這菜頂好，又脆又甜，保管貴人喜歡。”
    沒見著人，見著青菜了向桉心下也是歡喜：“買，怎麽賣的？”
    “三文錢兩顆。”老爺子報上價格，似是害怕眼前的小姑娘不下廚，不識貨，急忙又道，“貴人放心，這都是自家地裏種的，今個早上我才從地裏摘下，您瞧，菜葉幹幹淨淨，連個蟲眼都沒有。”
    “本……我都要了。”向桉從隨身荷包裏拿出一粒銀子，“夠了嗎？”
    不問不行，自穿越而來，身邊跟著的小汝總會提前給她打點好一切，隨時有吃有喝的。
    另外，她剛才發現個重要的問題：她對古代的物價不了解！
    “夠了夠了。”老爺子歡歡喜喜拿起扁擔往肩上放。
    向桉想幫忙卻被老爺子阻止，隻得在一旁幹看老爺子忙活，心中不由暗歎：“看來這府裏有人打量我是傻子啊。”
    雖說不懂物價，但她記憶好，前幾天受傷徹查公主府的時候，捎帶著賬本她也查了賬本，那上麵清清楚楚、白紙黑字寫著：一顆青菜五兩銀子。
    沒想到有一天她也做了一回‘雞蛋一顆十兩銀子’的傻蛋！
    向桉越想越氣，但礙於今日出府要辦的事更重要，她不得不強壓怒火。
    早已察覺到不對勁的老爺子戰戰兢兢走到廚房放下菜筐，正要悶頭離開，卻聽到向桉喊住他：“老爺子，我看你有點眼熟，你兒子是不是在京城府衙當差？”
    貴人怎麽知道我兒子在府衙當差？！
    莫非……這裏是兒子府衙裏當差的某個同僚？
    完了，要給兒子丟臉了。
    老爺子慌張看一眼身上的緋紅衣服，心中悔恨萬分：“定是眼熟我身上這身衣裳了，早知如此，我就該穿濕衣裳出門，不該穿兒子的！”
    感受到向桉眼神在狐疑打量自己，老爺子心髒蹦得快跳出來。
    “沒有沒有，貴人看錯了、看錯了，我的兒子整日遊手好閑，閑賦在家，哪兒來的本事去府衙當差？”老爺子邊說額頭邊冒汗腳邊往外挪。
    “那……”
    “老兒告辭。”
    “看錯了？”向桉立在原地，看著不遠處跑得鞋子都飛一隻的老爺子，眉梢微微一挑，“可能嗎？”
    上一局張成翼那張黝黑的臉帶領京城百姓造反場麵，她可記憶猶新。
    “公主、公主，奴才拜見公主。”廚房的大師傅拿著根青菜，臉上抖著肥肉，匆匆忙忙跑出來，氣喘籲籲，“公主，這菜看著不像孫管家送來的。”
    “本宮適才買的。”向桉輕聲道，“有何問題？”
    “有大問題！這等鄉野俗物入不得公主的口啊！”迎著向桉威嚴的目光，大師傅不得不硬著頭皮解釋。
    “公主有所不知啊，這菜吃是吃得的，隻是這菜是窮苦人家荒年時候，實在找不到東西吃，才會吃的粗俗東西。
    這菜做出來的口味不好，酸澀又苦口，完完全全比不上農莊裏種出的菜水靈脆甜，根本配不上公主的尊貴。”
    越說廚房大師傅越有底氣，腰杆子漸漸挺直。
    “兩者口味相差果真如此大？”
    “是。”
    “可惡！本宮竟讓一個老頭子蒙騙。”向桉苦惱捂額頭。
    “公主不必苦惱，那老頭長什麽樣？奴才這就出去抓，必然給公主抓回來，讓他跪在公主麵前認錯。”
    “抓那麽大年紀的老人，傳出去了，你是要本宮再被朝堂上禦史一頓彈劾？還是公主府缺那哪一粒銀子了？”
    她可是拿綠鬆石當墊腳石踩的公主，最不缺的就是銀子。
    向桉似笑非笑看向大師傅，眸光冷厲：“不過，本宮堂堂塬國九公主，怎麽能被一介農戶老頭所蒙騙？怎麽能被人親眼目睹、知道了本宮如何被蒙騙，這若傳出去了本宮顏麵往哪放？你說呢？”
    “是，什麽都比不上公主顏麵，奴才這就去宰”說上興頭的廚房大師傅猛然察覺不對勁，腿一軟，撲通跌坐在地，“公、公主，奴才記錯了、記錯了，沒有、沒有、沒有……”
    “沒有什麽？”對於他的後知後覺，向桉饒有趣味地挑動眉梢。
    “奴才知罪，奴才錯了，公主殿下的眼睛是天老爺降下的，怎麽會被一介農戶老頭所蒙騙？奴才眼瞎心盲，看不明白公主背後深意，公主饒命、公主饒命。”
    廚房大師傅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原本紅潤有光澤的肥臉現在已經不能看。
    向桉垂眸擺弄手上的青菜，不鹹不淡：“饒命？本宮說要殺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