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沒有其他的？”
    謝威臉色陰沉得快要滴出水來，“另外，他們泄露了些什麽是否查出來了？”
    陳浩文所負責的，接觸了很多核心軍工項目，謝威一直都防著從國外回來的，從來都沒想過，堡壘直接從內部被攻破了。
    “還沒有，目前隻是根據平時聯係多的先把人控製起來……”
    “也就是說還沒有證據？”
    謝威眉頭擰得更緊。
    “也不是。從經常跟陳浩文的聯係的外商住的房間裏，收到了一份關於調查學校跟大戶間交易項目的電報……那邊還沒來得及毀掉……而且，房間裏還有電台……”
    “……”
    此刻，謝威徹底不知道說什麽了。
    間諜居然帶著電台在招待所，居然就沒人發現？
    哪怕是抗日戰爭時期也不會有這樣的問題吧？
    “陳浩文他們提供的電台。”
    呂奇立即謝威驚訝什麽，“甚至，連學校在開發數字信號的移動通訊終端的一些資料也在外商的住所搜了出來。”
    謝威臉色更加難看。
    還有幾個月，模擬信號的大哥大就會在國內拉開移動通訊市場競爭的序幕，哈工大研究數字信號通訊到現在已經超過7年的時間，模擬信號的大哥大謝威根本就沒想要往市場上推出，而是準備直接往市場上推出數字信號的手機。
    現在，擁有圖片等收發功能的手機已經開發出來，還不具備上網功能。
    要是現在技術被泄露，很多相關的軍事裝備都會被國外分析推測出來……
    陳浩文還真是該死！
    可這事情又涉及到莫靈羽。
    一切仿佛都在圍繞莫靈羽展開……
    “還有，莫副教授那邊……”
    “我親自問她。”
    謝威沉默了片刻，開口說道。
    他不相信莫靈羽已經被國外間諜機構收買，回來就是為了搜集相關資料的。
    而莫靈羽最大的嫌疑就是老家來的人，謝威不管是提出去莫靈羽老家，或是讓莫靈羽家人來這邊照顧懷孕的她，都遭到了拒絕……
    但是學校跟上麵需要結果。
    “晚上我就不參加你們的酒局了，我先回去。”
    心情沉重的謝威拖著更加沉重的腳步從保衛科出來，他沒有去找張鳴秋跟劉德寶，也沒有急著去找莫靈羽，直接開著車，到了鬆花江邊，看著寬闊的江麵，不停地抽煙，腦海中把各種相關不相關的事情給整合在一起進行了詳細的分析。
    越想，疑點越多。
    疑點越多，謝威心情也就越沉重。
    此刻。
    張鳴秋跟劉德寶等人，都是滿臉嚴肅地坐在會議室裏。
    “……謝威從一開始就在強調一定要注意國外間諜，結果……這是我們工作的失誤，特別是後勤係統……”
    “老張，現在說這些有什麽用？向部裏跟部隊申請介入吧，學校處理不了，哈城這邊保密局需要避嫌……現在最大的問題是莫靈羽那邊……”
    劉德寶打斷了張鳴秋的話。
    “對，事情太大了。軍代局等單位都有不可推卸的作用……”
    譚和平開口說道。
    這話頓時讓劉德寶看他的眼神都變得不善了起來：狗曰的，這會兒還想著推卸責任？
    “我建議，謝威跟莫靈羽先停職處理吧。”
    “謝威停職？老譚，你是不是沒睡醒？”
    張鳴秋頓時就怒了。
    別說他，整個會議室裏所有人，都對他怒目而視。
    誰停職都不可能讓謝威停職的，要是謝威真的泄密，他們都沒有必要坐在這裏。
    “我這也是按照流程來，謝威同誌是黨員，我相信他是不會泄密的，不過目前所有的證據都繞不開莫靈羽同誌，作為家屬，應該避嫌！”
    譚和平不認為自己的說法有問題。
    “先向上級反應，等上級的意見出來再說，散會。”
    劉德寶沒了任何心情。
    眾人都是意味深長地看著譚和平，誰都沒想到，這時候作為後勤負責人的譚和平不是主動站出來承擔責任，展開更深入的調查，而是想著把責任推出去。
    此刻，滿臉疲憊的謝威回到了小院裏。
    聽到車子發動機熄火的聲音，莫靈羽從裏麵迎了出來，昏暗的燈光下，看到謝威滿臉的疲憊，莫靈羽努力擠出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吃飯了嗎？”
    謝威努力讓自己表情變得輕鬆。
    “沒呢。沒心情。我一直在等你回來……”
    莫靈羽看到謝威，眼淚忍不住就流了出來。
    “不吃飯可不行。你先休息會兒，我去弄點吃的。”
    “別，你進來，我有事情給你說。”
    莫靈羽很清楚，謝威已經知道了，如果處理不好，不隻是謝威個人前途會受到影響，整個學校的發展都會被按下暫停鍵，很多項目都必須轉移出去。
    謝威點頭。
    默默跟著進了房間。
    夫妻倆麵對麵坐在炕桌兩邊，誰都沒開口。
    “我爸在解放前上過高小，深知讀書的重要性……我爸媽生了7個，養活了三個，我是老二……農村裏普通人要想當兵，首先得過大隊長跟書記那一關，為了過這一關，我大姐嫁給了大隊長家比她大二十多歲的兒子續弦……當年，為了我弟弟能拿到推薦上大學的名額，我爸把我賣給了公社書記家糟蹋了不少女孩的不成器的兒子，如果不是恢複高考，我退伍後就應該回去跟他結婚……”
    莫靈羽沒有看謝威。
    幽幽地開口講起她的家庭。
    “考上大學後，組織關係遷到學校，如果沒有遇到你，我不知道這輩子會如何……出國前，我爸病危，還沒回去，他就走了。我弟弟跟著公社那幫子幹部子弟混，當初不顧老爹剛去世，逼著我結婚，是我媽跟大姐冒著生命危險把我送出來的，她們讓我能走多遠走多遠……”
    莫靈羽的話，讓謝威沉默。
    他從來沒有想過莫靈羽有著如此的過往。
    他隻能默默地聽著，不知道如何開口。
    做一個認真傾聽者，或許是此刻最合適的。
    “我不想回來，可我放不下你，也不能對不起國家對我的培養……從大學開始，我就喜歡你……當初聽薇姐的，我主動，可你一直躲著我，但是我不甘心，不想讓我喜歡的男人別的女人搶走，所以我就不允許任何女生接近你，那時候根本就沒想到你對所有女生都一樣……本來我想找你幫忙……可我從家裏回來學校後，你……”
    莫靈羽說到這裏，苦笑著看了謝威一眼。
    謝威能說什麽？
    他還不是怕啊！
    “所以我走了。”
    整個過程，莫靈羽都很平靜，如同說的是別人的事情。
    “而到了美國那邊，魏炳坤就找到了我，他知道我是整個班上甚至整個學校唯一能留在你身邊女人，當時我根本就沒想到他已經叛變了。”
    叛變！
    莫靈羽口中的話，讓謝威有些愣神。
    “魏炳坤叛變，我一點都不意外。”
    謝威歎了口氣。
    魏炳坤的學習能力不差，可他心思全部都用在鑽營上麵，從最開始謝威其實都在防備著魏炳坤。
    “因為他先去美國，比我們熟悉情況，加上我們是同學，當時沒有防備他，那時候他追我，如果不是他太猴急，或許我就……”
    莫靈羽說到這裏，偷偷打量了一下謝威的神情。
    見謝威並沒有表情變化，才繼續說道：“在異國他鄉，有個人關心自己，處處為自己考慮，很容易就相信了他的說辭，他說自己是在知青點被逼著娶了村長的女兒……我當時也就把自己的情況給他說了……後來，他裝醉想要占我便宜，那之後我就很少跟他再來往了……後來，是薇姐寫信告訴我，你一直單著，學校多次給你安排女秘書你都拒絕了，甚至不給任何主動接觸你的女孩子機會……當初薇姐還說當年傳說你喜歡男人可能是真的……”
    “……”
    謝威有口難辯。
    人心中的成見，是一座大山。
    “這次回國後，老家的人找了過來……他們居然直接給我另外弄了戶籍，並且辦了結婚證……讓我跟他回去，不然就在學校鬧騰，同時，也用我媽跟大姐威脅，我一直都不知道怎麽向你開口……”
    “弟弟呢？”
    謝威皺著眉頭問道。
    莫靈羽幾乎沒有提過他弟弟。
    雖然謝威來到這個時代後，就沒有體驗過農村的生活，但是他很清楚這年頭農村裏的情況，他班上好幾個學生來自農村，情況甚至比莫靈羽說的更難以讓人接受。
    “死了。”
    “啊？”
    謝威愣了。
    莫靈羽這是得有多恨她弟弟，才能如此平靜地說出這句話！
    “具體情況，我也不知道。我不敢回去，回去就出不來了……你不知道我們那邊的情況……”
    謝威沒有反駁。
    就如同電影《盲山》一樣，根本逃離不了。
    “他們找你提供資料了嗎？”
    謝威終究還是問了出來。
    “沒有。”
    “那你怎麽知道他們跟魏炳坤有關係？”
    謝威這會兒也顧不得考慮莫靈羽的感受了。
    莫靈羽一開始說的沒有疑點，可現在……
    “他們在逼我借錢……下午我去招待所，聽到人被保衛科抓，打聽了一下，知道陳浩文被抓後，我才想到的。知道我家情況的，隻有魏炳坤一個人……去年我剛回來，你給我們說學校副教授級別以上暫停發放工資……到現在我也沒領過工資，陳浩文也是副教授，他卻能一次借好幾千給我……”
    “等等，過年的時候，媽不是給了你5000塊錢？”
    “我個人的事情，怎麽能用媽給的錢？”
    “陳浩文那借了多少？”
    “8000。”
    “多少？”
    謝威這次是真的震驚了。
    陳浩文是去年因為液晶觸摸屏取得了一定的成果才被評為副教授，更確切地說是學校為了不讓謝威這個副教授太突兀，才選擇了一些主持重點項目的第一屆實驗班的骨幹一起評為副教授。
    從實驗班開始，陳浩文就經常用吃喝來維護那一批後來從76、77兩級學生中考入實驗班的同學關係，留校後更是經常聚餐。
    “難不成，進入學校之前，陳浩文就被收買了？”
    要是這樣，事情就真的大條了。
    “謝威，你還要我嗎？”
    見謝威皺著眉頭沉默不語，莫靈羽極其煎熬，最終問出了這句話。
    謝威抬頭看著莫靈羽。
    “我沒有出賣任何學校的機密。”
    莫靈羽知道謝威的底線，“我知道保密守則，所以回國後，我不主動申請項目，在家裏也從來不打聽任何你工作上的事情。”
    “如果你沒有出賣國家利益，沒有一顆白心，怎麽會不要你？”
    “果然，你還是那樣……”
    莫靈羽笑了。
    這就是謝威，直得不行的。
    “你這需要人照顧，給我地址，我讓人去把媽跟大姐接過來。”
    “好！”
    莫靈羽這次沒有任何猶豫，“如果可能，把大姐的孩子也接過來吧，大姐的男人就不要來了，他這些年沒少打大姐，當年我逃回學校的車費，是大姐偷的……”
    謝威沒有說話。
    “我會努力配合學校一切調查……”
    莫靈羽平靜地說完後，對著謝威說道：“我餓了。”
    “行，我去煮點麵條，用豬油給你煎個蛋。”
    “兩個！”
    很快，謝威就煮好了麵條，剛端進屋，外麵就響起了劉德寶喊他的聲音。
    “你先吃，我出去一趟。”
    莫靈羽把一張寫著地址的紙遞給謝威，“我家的地址。”
    謝威沒有拒絕。
    兩人看似都平靜無比，可誰的心情都是沉重的。
    “小莫沒有問題。譚和平之前派去莫靈羽老家的人回來了。目前的一切證據都表明她沒有問題。狗曰的，地方上真的是無法無天，沒有戶口，沒有組織關係，居然直接給辦新的戶籍……”
    見到謝威，劉德寶就壓低聲音說道。
    “明天再安排人去一趟，坐學校的飛機去，接幾個人過來。另外……”
    謝威再向劉德寶交代了一堆問題。
    聽完謝威的交代，劉德寶愣神地看了謝威好一陣，見謝威一臉平靜，最後才深吸了一口氣說道：
    “好！”
    “如果陳浩文一開始就有問題，學校的項目，隻能轉移。”
    謝威提醒劉德寶，必須做好各種應急預案。
    按理來說，陳浩文在進學校之前就被收買的可能性不大，可也不是絕對的——當年黨國撤離之前，留下了不少的間諜……
    要是陳浩文的父母中有一個是這樣，那後果就真的嚴重了。
    謝威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會遇到如此棘手的事情。
    甚至，他此刻連莫靈羽都不敢相信。
    莫靈羽太了解了他了，如果是針對他性格采取的策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