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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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碧染有了身孕,自是十分高興的事情,當她冷靜下來之後犯了難。馬上就要進京準備為小叔分析朝政和考前壓題,送小叔參加殿試,這個時候蘇碧染卻懷了孕。進京吧,此去路途遙遠,怕有個閃失,好不容易懷的孩子,她害怕失去。不去吧,小叔的殿試關乎以後的官職分配,萬一有什麽閃失,她會內疚一輩子。也恐怕外人會說她有了自己的孩子就不再管杜家其他人的事,之前沒孩子,為杜家任勞任怨,裏外操持。
蘇碧染思慮再三仍然猶豫不決,這是她這輩子第一次這麽犯難。思前想後,她差人去別苑叫來了墨曉嫣。
“哎呦喂!我的杜大夫人,您怎麽比我還誇張啊!我也就扶著腰慢走兩步,你就說我矯情了。這怎麽您懷孕了,幹脆臥床不起了?”墨曉嫣站在床邊看了會兒躺在床上不修邊幅的蘇碧染,回身走到桌前,搬了個凳子放蘇碧染床前,一屁股坐了上去。
“你別那麽虎,那凳子那麽沉,你再閃了身子。春梅,眼睛活泛點兒,別讓你們夫人幹活。”蘇碧染這才體會到了小心翼翼四個字的真正含義。
“哎呦喂!咱不至於的啊!”墨曉嫣擺擺手,“您屋裏這凳子確實比我屋裏的沉,但是也不礙事的哈。聽說你找我,說吧,啥事?”
“唉!這不是要殿試了嘛,我在考慮去不去京城給小叔做考前輔導。始終拿不定主意,找你來商議商議。”
墨曉嫣本來想直接說去,但是考慮到蘇碧染懷個孩子不容易,就沒有說,她在腦子裏過了幾遍,也是沒有答案。
“這還真問住我了,我本意是特別特別想去的,可你這剛懷上,又是好不容易才有的,我就沒主意了。反正我是覺得我能去,我身體結實的很,至於你麽,不好說。”
“也就你最真實了,雖然結果還是沒答案,但是你回答的最真實。”蘇碧染屈膝側躺,雙手並攏壓在臉頰下麵。
“我覺得,你應該跟你老公好好商量商量,讓他來幫你拿主意,畢竟這是他親弟弟和親兒子的事兒。”
“有道理!”蘇碧染點了點頭,她一向都是自己做決定,第一次碰上種意外的情況。竟然忘了這個家還有個主心骨可以依靠。
當天夜裏,杜弘仁沐浴更衣後拿了本書坐在床上看著。蘇碧染洗完澡也上了床,她沒有像往常一樣躺下,而是把杜弘仁手裏的書輕輕拿走放下,然後靠牆坐了下來。
“老杜,有件事情要跟你商量商量。”
杜弘仁體貼的用被子包裹住蘇碧染的腿,又給她披了件衣服。
“說來聽聽!”認識蘇碧染這麽久,杜弘仁第一次聽她說出要“商量”的話來。以前,她什麽事都是自己決定自己執行。看來自己當初沒猜錯,墨曉嫣確實對蘇碧染影響很大,先是心情好了,整個人溫和了不少,現在又有了身孕。而且,還懂得有事情願意與他這個做夫君的商議了。
“殿試在即,我卻查出懷有身孕。此去京城路途遙遠,怕有什麽閃失,可是小叔的殿試也是關乎人生的大事,妾身實在是不知道如何是好啊。”
“要我說,就別去了,讓那廝自己去備考,之前你多次對他進行那個叫什麽,什麽島?”
“考前衝刺輔導。”
“對!之前你對他進行衝刺輔導,我就覺得沒有必要,分析的那麽細致,跟作弊有什麽區別。這次,依我看,就讓他自己去吧。”親兒子和親弟弟比起來,當然是親兒子重要了,弟弟都那麽大歲數了,能自理了。再說了,蘇碧染都幫了杜家多少次了,現在有了自己的孩子,就應該把精力放在孩子身上。
“這叫知己知彼百戰不殆,正常讀書而已,科考的學子,誰還不上個學堂或者私塾呀。”蘇碧染理解不了杜弘仁的思路,這跟作弊差遠了好吧。
“總之,讓他自己去京城吧。想來,他也該出發了,這都回來幾天了。學究的推薦文書還沒寫好麽?”杜弘仁盤腿坐著,手托著腮,“父親那邊我來寫信通稟,他也一定會理解的。”
蘇碧染第一次覺得,有人擋在她麵前的感覺真好。
原以為接下來的日子就是與墨曉嫣這個吃貨結伴養胎了,沒想到卻被文秀才把計劃打亂了。
那天下雪,文秀才早早回了家,墨曉嫣並不在家裏,文秀才思索了片刻,起身去了杜府。
屋裏暖意融融,兩個女人正議論著什麽,笑的嘻嘻哈哈的,文秀才掀開門簾走了進去。
“聊什麽呢這麽開心?”文秀才解下披風,春桃接下抖了抖雪。
“聊我們上輩子打雪仗的事兒,他一個大男人,讓我們講追著滿操場跑。其實主要是我講,他都不怎麽記得了。”墨曉嫣捧著個烤紅薯,自從懷孕,她醒著的時候,嘴就幾乎沒停過。
“有實力反擊卻不還手,說明是真的疼愛吧!”文秀才落座,端起春草斟好的茶,吹了吹,輕抿了一口。
蘇碧染愣了一下,旋即喝了口茶,墨曉嫣仔細回憶了一下,卻想不起來有沒有跟文秀才提過杜銘同性戀的事兒,她隻能打個哈哈遮掩過去。
“你有事兒?”墨曉嫣看文秀才舉止怪異,表情略顯凝重。
“沒有!”文秀才否認。
“你可拉倒吧!你今天下班這麽早就不正常,來了又沒啥笑模樣。大夫人都看出你有事了,你還裝!對不,老蘇?”墨曉嫣說著話,比比劃劃的指一下蘇碧染,轉頭又指了指文秀才,“說吧,是不是惹麻煩了?來找大夫人幫忙?”
文秀才猶豫了一下,像是下決心似的。“我覺得,大夫人可能需要進京一趟。”
“幹嗎?給你做考前輔導啊?”墨曉嫣不假思索的說。
“非也……”
“聽到什麽風聲了?”蘇碧染坐直身子。
“學究今日沒來,我整理學院文書檔案的時候,看到一則朝廷的精簡文書。”文秀才仔細琢磨著該怎麽措辭。
“有什麽值得注意的消息?”蘇碧染關切的問。
“兵部增員。”文秀才就說了四個字。
蘇碧染深吸一口氣,身子往後靠,躺在了躺椅上,揮了揮手,房間裏的侍從都退了出去,還關上了房門。
“說說你的看法。”
“這兵部增員,要麽邊關有戰事,要麽朝廷朝廷要肅清。如今邊關安寧,並無爭端上報,那麽就隻可能是朝廷要肅清。聖上此舉,應該是為皇子鋪路。”文秀才曲肘支著桌子,手握著拳。
“那跟蘇碧染進京有什麽關係?”墨曉嫣在這裏呆了這麽久了,多少也懂一些了,蘇碧染一個女人家,跟朝政有什麽關係。
“別人家可能跟女眷無關,可杜家,大夫人是隱藏在背後最大的王牌。”文秀才淡定的說。
“看來,你也查了我的背景,如果你都能查到,那別人更容易查到了。”蘇碧染笑了笑。
“非也!以我的實力和人脈,當然不像您查我一樣輕鬆,我還查不到您的背景。是張老爺了解到一些事情,寫信告訴了我,我根據那些事情推斷,杜家暗藏的勢力,是大夫人您在掌握。”
墨曉嫣聽的滿頭霧水,搞不懂這兩個人再說什麽,“你們在說什麽呀?”
蘇碧染看了看墨曉嫣,猶豫了起來,她又朝同樣有秘密的文秀才看去,文秀才跟墨曉嫣對視,眼神複雜。
“看來,我得回娘家省親了。回去看看我那親愛的爹和娘。”蘇碧染慢悠悠的說道。
“你娘家在京城?”墨曉嫣不解的問。
“在離京城不遠的小鎮上,既然娘家都回了,離得那麽近,沒理由不去婆家看看。”蘇碧染在心裏已經開始籌劃,如何在肅清中保存實力,如何消除與同一陣營其他人往來的證據。
“那,我呢?我能去嗎?”墨曉嫣不懂政治,隻覺得眼前是一次出遊機會。
“恐怕你非去不可。”文秀才說,“你自己在家不安全。”
“安不安全的我不知道,但能帶上我是最好的!”墨曉嫣不知其中的危險,她也沒反應過來文秀才所說的危險究竟是什麽等級的危險,她以為還是她剛結婚時她自己想出的理由。
“起風了!終究還是連累了你們!”蘇碧染歎了口氣,閉上了眼睛。
“大夫人言重了,當初的選擇是在下自己做出的,與他人無關。況且做決定之前,在下就已經對未來有了估算。”文秀才雙手抱拳,字字珠璣。
蘇碧染估計,文秀才最遲今晚就會跟墨曉嫣坦白一切。思慮再三,還是決定等文秀才坦白了,她再告訴墨曉嫣自己手上有人命官司吧。
“給張老爺送風書信吧。起風了,記得添衣。”蘇碧染說。
“那,我們幾時出發。江城書院的推薦文書已經到了,在下隨時可以出發。”
“越快越好!精簡文書下發每個衙門,各個都是千年的狐狸,估計我們已經跑到後麵了。這個老杜啊,怎麽連這麽重要的信息都沒留意到。”
“我想杜知府應該已經看了,隻是並未察覺到消息背後的含義。”
“可是他這落一步,我們杜家可能滿門抄斬啊。看來還是他自己給自己的定位最準確,適合從商,不善於從政。”
雪還在下,墨曉嫣夫婦坐著蘇碧染的豪華馬車回到了別苑。一回家第一件事就是讓晚晴下麵,自從懷了孕,餓的出奇的快。
文秀才好久沒在家吃晚飯了,墨曉嫣吩咐春梅炒了兩個菜,又燙了壺酒,兩個人熱熱乎乎好好吃一口。
吃完飯,晚晴端來一個燈籠一樣的碳火籠放到屋子裏,墨曉嫣看到碳火莫名緊張了起來。
“這是幹嘛?”墨曉嫣問。
“天涼了!用碳火暖暖,怕您著涼。”晚晴邊扒拉碳邊說,突然,她想起了什麽似的。回頭看著墨曉嫣問道“夫人您也懼怕炭火盆?”
“沒有啊,怎麽會,有什麽好怕的。”
“大夫人怕,我之前在大夫人房裏服侍,用了最普通那個炭火盆。大夫人十分生氣,結果春草姐姐就因為沒有囑咐我炭火盆的事,在大夫人麵前自罰。臉都打腫了,特別慘。”
墨曉嫣略一思索就知道了為什麽,估計上輩子點燃碳火盆的就是他自己,這輩子有心理陰影了。
“這提籠炭火盆是不是就是大夫人發明的。”
“我進府的時間短,並不清楚,反正自從春草姐姐自罰以後,這杜府和這別苑裏現在一個普通炭火盆都沒了,都是提籠的。”
“我倒沒什麽,就是剛剛第一次見這樣的炭火盆,感覺很奇怪。”墨曉嫣剛剛看到碳火確實害怕了,尤其是晚晴扒拉了幾下讓碳燃燒的更旺時。
“這玩意兒,會不會悶死人?”墨曉嫣還是有點不放心。
“不會的,這是上好無煙木炭。夫人若是不放心,今夜晚晴留在這照看。”
“不用不用,你把床邊的窗戶稍微留個縫就行。”墨曉嫣心說一氧化碳中毒又不分有沒有人看著,要死一起死。
“娘子,我有事情要告訴你。”文秀才見墨曉嫣放下碗筷起身朝床走過去。
“說!”墨曉嫣吃飽喝足,滿意的躺在床上,用手摸著微鼓的肚皮。
“我要跟你坦白件事情我其實,並沒有你想象中那般好。”
“嗯?什麽意思?”
“我殺過人!”
“什麽?”墨曉嫣吃驚的坐起身,但是轉而又平靜一下,殺人而已,這個時代好多人手上都有人命,這個時代犯罪率極高,隻不過,文秀才一向待人和善,不會吧殺人犯聯係到一起。她需要一點點時間來消化這個信息。
“為何殺人?”墨曉嫣看著文秀才,冷靜的問。
“為了自保。我殺的都是壞人,是追殺我和六郎的殺手。若不殺了他們,隻要他們還有一口氣,就不會放棄自己的任務,會殺我和六郎,也會繼續傷害別人。”文秀才從沒有主動招惹過誰,都是被人逼迫,然後反殺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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