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頭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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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狄懷仁,年二十有五,洛南豐餘縣人士,自幼多病,恐難成人。遂於幼時棄於鄉野,幸蒼天偏佑,為農夫韋氏收養。至成年,縣公巡查鄉野,於田間偶遇,父子相認。
    文秀才坐在去參加科考的馬車裏,低頭看著肚子上的肉頂著的衣服,隨著馬車顛簸而晃動,不知道是該笑還是該哭。在旁邊坐著的瘦弱書童的映襯下,更顯的這狄懷仁身軀肥大。
    “四哥兒,四哥兒!”書童常鬆看狄懷仁狀態不好,老是發呆,就從書匣子裏拿出來一塊幹糧,遞了過去。
    文秀才看著幹糧,有些不想接,可是肚子卻不爭氣的叫了。越來越胖,也越來越能吃了。這是身體的不適,腦子的不適是對於“四哥兒”或是“狄公子”、“狄四哥兒”這樣的稱呼,他老是反應不過來。
    “果然是餓了,快些吃了吧。先墊吧一口,很快就到科考驛了!等到了那兒,咱們再大吃一頓。”常鬆笑了,為又一次猜中四哥兒而歡喜。雖然伺候過狄家六公子讀書,但這四公子是新認回來的,品性還需揣摩些時日。
    文秀才接過幹糧,吃了起來,這身形還是得保持著,至少得過了殿試。在此之前,他必須得忍受肥胖帶來的不便。
    這一次改換身份是為了科考當官,所以文秀才化身狄懷仁之後,第一件要做的事情就是加籍契,報科考。
    蘇碧染很聰明,隻是許諾了升官,狄縣令就接過了剩下的所有複雜操作。狄家雖然不富裕,但是狄老先人曾是京城宰輔家孩子的私塾先生。一人得道雞犬升天,宰輔最初升遷之時,捎帶手給自家先生的孩子弄了個縣令當。
    也是因此,宰輔一路升,周圍的人也就一路巴結狄家。即便後來發現除了安排了個縣令,宰輔再沒有給狄家任何幫助,這幫人也還是買狄家的賬,為的是能讓狄老先生給自家孩子傳授些許知識。
    靠著這些人脈,一個小小縣令就輕而易舉的給文秀才換了身份,讓狄懷仁這個名字變的合法化了,隻是年紀要比文秀才真實的年紀小幾歲。也好解釋,自小長於鄉野,風吹日曬的,自是老成一些。
    至於科舉考試,文秀才經曆過一次並且有所成就,自然就是狄家的最高水準了,狄老先生隻見了文秀才兩次,就一口認定這孩子就是當年丟失的孩子。非說隻有這個孩子,才遺傳了自己做學問的天賦。
    狄老先生搬出了家裏所有藏書,全部放到了給狄懷仁準備的書房裏,還親自指導了狄懷仁數日。
    文秀才則要假裝自己所知不多,日日虛心聆聽教誨,讀書,寫文章。祖孫二人甚是和諧,直到今早出發前文秀才去請安,狄老先生語重心長的跟狄懷仁交代一番。
    “仁兒,此去京城路途遙遠,切莫為了省盤纏委屈自己。既入我狄家族譜,便是我狄家兒孫,前塵皆舍,往事須忘。仁兒也無需隱忍,既屬狄門,當以狄門公子身份行事。所取功名利祿也當屬狄家榮耀!”
    文秀才行一大禮以示受教“孫兒謹記祖父教誨!此行定全力以赴,為我狄家光耀門楣!”
    狄老先生點點頭,擺擺手示意他退下。
    “四哥兒,四哥兒!”常鬆舉著水葫蘆,都快懟到狄懷仁嘴巴上了。
    文秀才這才回神,接過水葫蘆,仰頭喝了兩口。
    顯然,這狄老先生心裏明鏡似的,知道文秀才根本不是當年丟失的孩子。隻是為了給狄家光耀門楣,才收留了一心想要科舉入仕的文秀才,掛名狄懷仁。
    怪不得蘇碧染隻是許諾升官而已,這狄老爺就放自己進門了。估摸著也是狄老先生授意的!
    文秀才歎了口氣,終究還是做了別人的棋子。
    像第一次科考一樣,文秀才一有時間就看書,所以相比第一次騎馬科考,在馬車上的時間也利用起來了。再加上有書童可以對練辯論,文秀才感覺這一路上的進步簡直不要太快。
    隻是馬車行路要比騎馬慢許多,所以一路入住科考驛的次數也多了起來,隨行人員也多,花銷自然也就多了起來。
    等到了長安城的時候,文秀才的盤纏竟然花去近一半。於是借著省盤纏的理由,文秀才拒絕入住客棧,強行帶著常鬆和兩個家丁住進了科考驛。
    文秀才要做最後的告別,與過去告別,與墨曉嫣告別。
    備考的幾日,文秀才白日總共讀書,夜晚就在小院裏看牆上那首打油詩。反反複複的念著“遂點曉煙炭火盆”,情至深處,淚流滿麵。
    開考前夜,文秀才獨自一人到科考驛外麵的長街上散步。相近的時間,相似的月亮,身邊卻沒了同樣的人。
    “不知此時此刻,娘子有沒有在看著這輪月亮。”這麽想著,錐心之痛襲來,文秀才伸手抓著胸口的衣服,努力忍著內心的難過,生怕眼淚流下來。
    坊間的商販隻見得一個胖子像是喝多了一樣,身體搖晃,捶胸頓足。而後仰天長歎回到科考驛去!
    “又瘋一個!”燒餅攤主說。
    “年年如此!科考前總會有頂不住的!”信鴿攤主接茬。
    “可這胖子看著家境殷實,竟也如此不堪重壓?”燒餅攤主又說。
    “你在這兒呆的時間短,有所不知。像他這樣的,十有都是縣衙家的公子哥兒。明明沒什麽本事,還被家裏人寄予厚望。極有可能是獨子,承擔著光耀門楣的重任。”信鴿攤主拿著筆,在賬本上寫著什麽。
    “肯定是獨子,如若不是,近兩年收成不好,怎得口糧都到了他一人嘴裏,生的個白白胖胖。”
    “所言極是!所言極是!”
    二人哈哈一笑,收拾東西開始收攤。信鴿攤主四下環顧,見無人注意,悄悄拿起一個迷你信筒,把剛剛寫好的小條塞了進去。
    推著一車信鴿行至僻靜處,再次四下環顧,確認安全後,給最能飛的那隻黑色信鴿腿上綁好信筒。雙手一揚,信鴿撲棱著翅膀,眨眼消失在夜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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