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舢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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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家魚檔交了罰款,再也沒了剛才的囂張氣焰。
圍觀的眾人也隨之散去。
就在這時,有三名書生模樣的青年,直直朝著在對麵默默看戲的陳長帆走來。
老魏見又有人上門,還以為又是來找事的,立刻起身上前,卻被陳長帆按下。
“可算讓我們給找見你了,可讓我們找的好苦。”
“上午其實也路過這裏,隻是當時人太多了,竟然沒發現你竟然在這裏。”
“行了,廢話不多說了,你小子之前那般倨傲,必須給我們一個說法。”
陳長帆被三人給問蒙了。
我啥時候倨傲了?你們仨活寶又是從哪蹦出來的?
“我幹啥了就倨傲了?你們又是誰啊?”
三人一愣,忽然想到自己還沒將事情原由說清楚。
於是就將早上陳二郎在榮寶齋拒絕投票當場辱沒本縣文人的罪行道出。
當然,三人也做了自我介紹。
劉寶,關學,張翔。
這仨人是三英啊,可我也不是呂布啊……
陳長帆有些無語,我不就是沒投票嗎,這就把本縣文人給辱沒了。
那我要是當場作詩一首,本縣文人還不得羞憤自縊啊?
“我就是一個賣魚的,附庸風雅的事我不喜歡,你們若不是來買魚的,那好走不送。”
他懶得理會這些一身傲骨的讀書人,他現在一心隻想搞錢。
“賣魚的?商販?”三人眼裏立刻露出輕視之色。
商人逐利,蠅營狗苟,是文人最不齒的職業。
“那你就是詩詞不通了,果然是個不學無術的家夥。你知不知道你所瞧不上的墨寶,實際上都是我們這些讀書人嘔心瀝血之作,今日被你給輕賤了,你必須給我們道歉!”
劉寶憤憤道。
道歉?
陳長帆眉頭一挑。
“好,我道歉,對不起,我實在是不知道,縣城裏的文人詩詞是這個水平。”
劉寶一看陳長帆服軟了,頓時露出滿意的神色,“既然你已經知錯……誒不對!”
可當他聽到對方說“縣城裏的文人詩詞是這個水平”的時候,對方語氣中毫無歉意,反而帶著濃濃的譏諷。
這不是道歉,這分明是赤裸裸的譏諷!
“你這廝實在囂張,我張某人真想撕了你的嘴!”張翔是個暴脾氣,當場就想動手。
關學拉住張翔,目光冷冽看向陳長帆,道:“你既然瞧不上我們的詩詞,那必定是能寫出比我們更好的詩詞,有本事就現場寫出一首來,讓我們也看看你是什麽水平!”
“那我要是不寫呢?”
“你要是不寫……那我們就天天來這魚檔上鬧,讓你做不成生意!”
這……
陳長帆算是見識到了這群讀書人有多煩了。
自己隻不過是沒投票而已,就被這三人硬生生找上門來。
若是隨便將他們打發走了,隻怕明日還會來鬧。
他自然是不怕他們來鬧,隻是覺得麻煩。
“其實詩詞倒是不難……”
他腦子裏的詩詞隨便挑選幾首出來,放在整個大武朝都是炸裂的存在,更不用說這小小的青山縣了。
“狂妄!”
“寫!你現在就寫!”
“若你寫得真是比我們好,我願意出錢把你的詩詞掛到榮寶齋上!若你隻是個酒囊飯袋,那我們可要掀了你這攤子!”
陳長帆無奈搖頭,他本不想裝逼的,都是劉關張逼的。
“這一期詩會的主題是流水,寫吧!”
宣紙鋪開,毛筆蘸墨,陳長帆卻是抬眼望去。
殘陽幾許,秋風蕭瑟,倒真的有幾分詩意。
略微思索了一下,筆鋒輕輕落在紙上。
一口氣寫畢。
陳長帆招呼夥計們收工回家,隻留下劉關張三人怔在原地。
目光死死盯著麵前墨跡未幹的宣紙。
“枯藤老樹昏鴉,
小橋流水人家,
古道西風瘦馬。
夕陽西下,
斷腸人在天涯。”
三人反複讀著,越看越是心驚。
“壞了,這下遇到大儒了。”
“都說大隱隱於市,大儒果然境界高深。”
“我感覺我寫的那些都是屎……”
……
這件小插曲,陳長帆根本就沒在意。
老魏等人也很快將之拋在腦後。
他們不識字,也不懂什麽叫吟詩作對,完全沒意識到東家在不經意間就裝了個逼。
“老胡,我讓你做的那些木頭零件,你可都做好了?”
他隱約記得今天胡瓦匠閑暇時在打磨零件。
“東家,都做好了,隻是我太過愚鈍,一時間還搞不懂這些零件的原理,沒能組裝起來。”
胡瓦匠有些慚愧地說道,旋即遞過來一個布袋子,裏麵裝著精心打磨好的各種零件。
“那個我來組裝就行。”
陳長帆掃了一眼零件,竟然加工精度都還不錯。
他都有些迫不及待地想回去組裝了。
這把魚槍他期待了好久了,如果真能製成,絕對會成為一件大殺器。
隻不過在組裝魚槍之前,還有一件事需要辦。
牛車先回了大河村,陳長帆先讓劉嬸子下了車。
劉嬸子卻不動了。
陳長帆有些詫異,忽然想起來自己好像還沒給三人開工錢。
“怪我這記性,忘了給大夥發工錢了。”
掏出錢袋子,給三人發了工錢。
每人各二十文。
今天大家都很賣力,陳長帆自然不會吝嗇。
“東家,我不是這個意思……”
劉嬸子拿著銅板,臉色有些窘迫,“我其實想說的是,今天雖然賣了一天的粉,可一分錢沒掙,這錢我拿著有愧。”
她剛才想了一路。
覺得這米粉生意剛剛起步,不掙錢甚至還虧錢,自己實在是沒臉再拿東家的工錢。
“掙不掙錢是我的事,你隻管出力就行了,你今天給我打了一天的工,就要拿一天的工錢,該是你的,一個銅板都不能少。”
陳長帆也是沒想到,這劉嬸子會想這麽多,不禁有些無語。
不過這也是好事,說明她是一心想把螺螄粉這門生意做好,這樣的好員工應該嘉獎才是。
“好,我聽東家的,這錢我就收下了。”
劉嬸子攥著手裏的二十個銅板,感覺一隻手都有點拿不過來。
雖然說東家早就跟她說過了,工錢是一天二十個銅板。
可當她真的拿到錢的時候,還是忍不住暗暗激動。
沒想到我這老婆子,有一天也能掙20個銅板了……
銅板微涼,可劉嬸子的心裏卻是暖洋洋的。
這一天的辛勞,都在這一刻煙消雲散了。
“劉嬸,記得去找翠雲取一些米,你提前做好米團,明日螺螄粉的需求量隻怕會更大。”
吩咐劉嬸子一句,陳長帆示意老魏驅車去丁家灣,連帶著胡瓦匠也一起。
他還有一件要事要辦。
……
丁家灣,老丁頭家。
大門直接被人撞開,把獨坐在院裏的丁玉蓉嚇了一跳。
她一身素縞,臉龐消瘦,看起來分外憔悴。
來人是一個五大三粗的漢子,黑炭皮膚,滿臉絡腮胡子,眼神中透著奸詐。
“李大牛?你來做什麽?”
丁玉蓉厲聲喝道。
家裏剛辦完白事,丁玉蓉還沒從老爹的過世陰影中走出來,心情十分沉鬱。
她尚未婚配,娘親又死得早,丁老頭死後便徹底沒了依靠。
這個時候,這李大牛忽然破門而入,顯然是不懷好意。
那李大牛被李玉蓉嗬斥了一句,也不氣惱,而是徑直走向擺在院子裏的舢板,仔細打量了一圈。
“你爹在世的時候,曾許諾過說要將這破舢板賣給我,我看你一個孤女可憐,我就吃點虧,出三百錢買下。”
聽見這話,丁玉蓉頓時臉色一沉。
要知道,一艘舢板,即便是破爛貨,至少也要三兩銀子。
而這李大牛居然想以十分之一的價格買走,顯然就是欺負她孤身一人,來趁火打劫的。
她心中悲憤,卻又有一種深深的無力感。
自從爹爹死後,許多往日裏自詡朋友的家夥,甚至都不來憑吊一下。
村子裏更是有許多心懷不軌之人來圖她家的財產,這李大牛就是其中之一。
“五百錢你就想買一艘舢板,我勸你還是不要白日做夢了!我爹這舢板雖然破了,可若是拿出去,三兩銀子也不愁賣!”
丁玉蓉直接回絕了李大牛,後者卻是無賴笑道,“你覺得你這舢板還拿的出去嗎?”
“你什麽意思?”
“在這丁家灣裏,就是我李家說了算,我若是不允,村裏誰敢買你的舢板?”
聽見這話,丁玉蓉臉色一沉。
這村子雖說叫丁家灣,可那隻是祖上的輝煌。
那時候的丁家才是這村子裏的名門望族,可這幾代人下來,丁家式微。
反而被外來的李家後來居上,成為了這丁家灣裏說一不二的大勢力。
“你要是有本事將這舢板運到外村去賣,那也算是你有本事,不過我敢保證,這舢板絕對出不了這個村。”
李大牛神色狂傲,氣得丁玉蓉胸脯劇烈起伏,可眼神裏卻是深深的無奈。
在丁家灣裏,被李家盯上的東西,就沒有他們得不到的,自己這舢板雖然價值三兩,可也得有人買才行啊。
她也曾想過,幹脆就死活不賣,那樣就不會虧。
畢竟丁家在村子裏名望很高,那李家即便是再喪心病狂,也不敢來強買強賣。
可辦完喪事後,家裏的積蓄都快花光了,她若是不將這舢板賣了換錢,隻怕是熬不過這個冬天。
盡管心有不甘,可她心裏也是知道,這舢板最後大概率還是要賣給李大牛。
這個啞巴虧,隻怕是要吃定了。
“丁玉蓉,我沒時間跟你墨跡,我直接把話給你撂在這了,今天是三百錢,明天可就是二百錢了,你最好想好了再答複我。”
李大牛陰惻惻地威脅道,“你再不說話,那我可就走了啊。”
“好走不送!”
這時,門外忽然傳來一道沉穩的聲音,緊接著一道青年身影邁入院門。
他身後跟著一個黑瘦漢子,一個胡須花白的老者。
陳長帆無視了李大牛那不善的目光,而是看向丁玉蓉問道:
“姑娘,這舢板,我願意出三兩銀子買下,不知你意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