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表白
字數:6021 加入書籤
“托薑宜的福,我們今天晚上能和新的大帥哥吃飯!”
工作室的財務蔣小雲是個性格活潑的女孩兒,等大家坐上桌,由老板褚期做了番自我介紹後,她立刻舉杯敬新來的薑宜和臨時加入的陳書淮。
方形長桌上擺著犛牛火鍋、烤包子和椒麻雞,一側烤爐裏炭火滋啦作響,羊肉串經熱碳炙烤後散發出混合著粗糲焦香的誘人氣味。
桌邊坐著十個人,最小的才十九歲,叫劉冰冰,是休學來新市做義工的。年紀最大的叫周越,大家都叫他老周,剛過三十五歲沒多久,在互聯網大廠工作,在風口上實現了財富自由,來新市已經住了大半年,權當養老。
薑宜笑著和大家碰了杯,喝了一口清透冰涼的啤酒。
這款當地特色啤酒,度數偏高,但入口味道清爽,餘味甘甜,意外地好喝,薑宜一口幹了大半杯。
新市地處內□□月裏白晝很長。
現在是晚上七點,天空卻仍然像午後一般敞亮,燦爛的陽光落在院落裏,穿過薑宜烏黑濃密的發絲,給她裹上一層淺淺的金光。
陳書淮拿著杯冰水,盯著熟練喝酒的薑宜。
目光漸漸落在她右側臉頰那顆小痣上,她一笑,小痣像顆星星似的,給她臉上多添了幾分嬌俏。
他垂下眼,淺淺喝了口水。
老周問:“書淮,你不喝酒嗎?”
薑宜順嘴替他答:“我老公酒精過敏,私下裏不怎麽喝酒,來,我跟周哥碰一杯。”
她乙方當慣了,習慣性雙手捧杯,將杯口放得老低,都快和老周杯底持平。
杯子正往老周的方向遞,一隻白皙修長的手按住了薑宜的手臂,將她手裏的酒杯接過去。
陳書淮用她喝過的酒杯與老周碰了一下,淺笑道:“和朋友一起當然要喝得盡興。”
老周哈哈一笑:“好兄弟!”
玻璃杯相碰,陳書淮將杯子裏的酒一飲而盡。
薑宜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
他喝酒向來挑剔,平常是不會開金口喝這種十二塊一瓶的啤酒,今天竟然會給麵子。
一旁的蔣小雲先笑了,調侃:“吃狗糧了啊,書淮哥這是怕薑宜姐喝醉,剛才我可看見了,他一直在看薑宜姐呢。”
聞言,薑宜失笑一聲。
蔣小雲又說:“薑宜姐害羞了!”
害羞這倆字兒,薑宜早就不知道怎麽寫了,可被這麽一起哄,好像真有那麽回事兒似的。
在座的本來就對薑宜和陳書淮這對相貌出眾的夫妻好奇,這下話頭一被挑起,其他人的八卦之心也燃起來了。
劉冰冰年紀最小,一直想找個帥哥脫單嚐嚐戀愛的滋味兒,她忍不住問:“薑宜姐,書淮哥,你們是怎麽認識的呀?”
薑宜笑著說:“我們是高中同學。”
劉冰冰捂嘴:“這麽早?你們高中就談戀愛了嗎?”
“畢業後。”
陳書淮忽然開口,烏眸瞥了薑宜一眼,“她高中的時候眼裏隻有學習,跟她表白的人全都被她拉黑了。”
“學霸啊!”
“那後來是誰先表白的?”
在座的女生已經開始滿眼冒粉紅泡泡。
薑宜慢悠悠拿起酒杯,“我。”
她酒量並不算好,又菜又愛喝,清甜爽冽的小麥香氣暫時掩蓋了偏高度數的後勁。一連喝了兩杯,她興致有些高了,話也變多了起來。
“那時候我考上清大,感覺自己幹什麽都能成,他又長得好看。”
薑宜放下酒杯,玻璃杯底與木質桌麵發出清脆的碰撞,“我又聽說他要去美國讀大學了,心想要是不表白可能這輩子都吃不上這麽好的”
大家被逗笑了,隻有褚期安安靜靜地看著她,不像其他人一樣起哄。
薑宜說得臉熱,下意識朝身邊的男人看去。
他們位置挨得近,肩靠肩腿挨腿,陳書淮靜靜看著她,一雙漆眸帶上幾分笑意。
眼前的男人忽然和她記憶裏的那個少年重合了。
那是一個熱烈躁動的夏日,高中寬闊的操場邊有一棵高大的桂樹。
碧綠的樹葉隨枝丫旺盛地朝四周生長,燦爛的陽光從縫隙中穿過,如細碎的金子般落在他的發絲上。
少年安靜地站在樹下,凝視她。
十八歲的薑宜心跳如擂鼓,薄汗將細碎的發絲黏在頸項,微微瘙癢。
她滿眼都是他明亮清澈,略帶笑意的眸子,纖長的睫羽和秀挺的鼻尖,腦子裏準備的一大串話一瞬間忘得無影無蹤。
熱浪裹住他們的身體,一路鑽到少年人充斥著青春躁動的骨骼裏。
薑宜磕磕絆絆地表白完,窘迫地要跑走,卻被陳書淮攬入懷中,聽他低聲問:“我可以親你嗎?”
那是一個柔軟夢幻的,屬於初戀的吻。
新烤出的羊肉串好了,褚期拿著一大把撒著孜然辣椒粉的滾燙肉串放在桌上,招呼大家:“快趁熱吃!”
食物的香氣將薑宜思緒勾回。
將近晚上十點,日頭才漸漸落下,柔和絢爛的霞光鋪在天際線上,將這片老城裏紅棕色的平頂房屋都染上一絲溫暖的色澤。
一餐飯熱熱鬧鬧的過去,大家已經相互熟悉,有說有笑。
“明天的義工從早上十點開始,有四個小時是做一些簡單的桌椅板凳,提供給新市以及附近邊遠縣城的貧困小學。工作室會準備午飯,下午四點開始有一堂免費的工藝教學課,可以自由參加。”
臨別時,褚期簡單說了一下明天的時間安排,又拎了一袋囊遞給薑宜,“隔壁巷口的老店做的,很好吃,今晚回去可以當零食嚐嚐。”
沒等薑宜伸手,陳書淮先接過去,替她說:“謝謝。”
褚期目光與他交匯一秒,笑道:“薑宜是我老朋友了,別客氣,有什麽問題隨時找我。”
“好,有勞。”陳書淮淡聲應下,拉住薑宜的手離開。
老城巷子裏四處都是用素色陶盆栽種的三角梅和爬山虎,枝葉繁茂的藤蔓像碧玉珠串般垂落在泥土砌成的牆壁上。
轉過一道巷子,陳書淮忽然問:“你們是怎麽認識的?”
薑宜還沒反應過來,遲疑道:“誰?”
“你和褚期。”
“項目上認識的,他是標的公司的創始人。”
薑宜簡單說了一下她和褚期認識的經過。
陳書淮微微皺眉,“家裏那堆木頭都是他寄給你的?”
“我給他付錢了呀。”
兩人之間的氣氛稍稍冷了下來,默不作聲地往民宿的方向走去。
沒多久,薑宜的手機忽然響了,打破僵持的安靜。
一看,電話來自一位不好伺候的客戶法務,她眉頭瞬間一皺。
薑宜本在休假中,頓時不想接,可按了兩次,對方還是在鍥而不舍地打過來。
一旁的陳書淮都側目看她。
薑宜沒忍住歎口氣,接通了電話,盡量放緩語調:“喂,晶總,您好。”
對麵無視了她溫和的語氣,開口就罵了起來,先是說他們新發來的協議寫得一團糟,質疑薑宜和她團隊的專業能力,要她立刻給他們總經理打電話道歉,隨後開始越說越刻薄,開始明裏暗裏諷刺薑宜能力不夠,不適合繼續在項目裏待著,要把她踢掉。
電話裏的聲音尖銳又響亮,哪怕是聽筒模式下都讓身邊人聽得一清二楚。
陳書淮眉頭皺起,見薑宜垂著眼,表情無波,像是習慣了這種不禮貌的對話。
薑宜和這個法務不太對付,懶得與她多費口舌,等對方怒氣稍微平息後,簡單解釋自己正在休假,會聯係同事處理這件事。
她用手機打開郵箱一看,發現是剛入職的新律師把協議裏的客戶名字寫錯了。
由於她停薪留職,合夥人太忙,低年級律師改完協議直接發了出去,沒人二次檢查的結果就是犯了低級錯誤。
小律師也嚇得不輕,私聊薑宜連連道歉,估計是頭一次挨罵。
薑宜把事情簡單給合夥人說一下,又發了道語音給犯錯的小律師:“沒事兒,以後記住發郵件前檢查幾遍就行,我們這行挨罵是正常的,有錯就改。”
像她這種高年級律師,要給上麵專心招攬業務的老板及時報備項目情況,又要管手下律師的工作質量,出事兒了首先挨罵,完了還得給其他人擦屁股,勞心又勞力。
陳書淮問:“那是哪家公司的人?”
薑宜一愣,開玩笑般道:“怎麽?陳總要給我出頭?”
他真有那個意思,緩緩道:“雖然乙方犯錯是需要批評,但那人說得過分了,也不夠專業。”
陳書淮知道薑宜做的是非訴業務,國內的大型投資機構他基本都了解,找個人不是難事。
薑宜卻隻是笑笑:“天底下哪有那麽多好甲方,為了擺姿態故意拿捏乙方的多了去了。”
陳書淮垂眸看著她,好像把她看穿了,忽然問:“我不在家的日子,你是不是過得不順利?”
薑宜和他對視兩秒,然後眨了眨眼,“我過得挺好啊,年薪百萬,保養得當,老公失蹤,出去溜一圈好多小男孩兒問我要聯係方式。”
陳書淮:“你給了?”
“你猜。”
薑宜含笑的樣子帶了幾分得意,他也有些賭氣道:“又不是沒有女人問我要聯係方式。”
卻沒想剛才還笑著的人立刻翻臉,薑宜轉身往外走,道:“行行行,陳總魅力比天大,你去跟人約會去,找我來幹什麽?”
身後的男人一把將她拉住抱進懷裏,“既然還懂得生氣,就別拿這個氣我,如果你介意我在外太久,過兩年我可以把工作重心移回內地。”
薑宜一怔。
他言語之間,是不想離婚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