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航來怒梟星的事情，確實讓她老娘很被動。
    本來要謀取家主的位置，結果預定的家主本人沒了可還行。
    但他在怒梟星的表現，卻讓事情有了轉機。
    顧航自己在怒梟星的傑出表現，不僅是給王綺節省了幾百萬填補帝國稅的坑所需要的錢財，更重要的是顧航借由此，有了自己的產業。
    顧氏家族是不想擁有自己的行星嗎？那肯定不是的。但想要獲得一顆自己的行星，尤其是正資產的世界，那可太難了。
    但像是怒梟星這樣的廢土世界，他們又不想要。先期所需要投入的建設成本實在是太過於高昂了，收回成本的周期又相當的漫長，中間還可能存在非常多的風險。
    就比如顧航在過去這一年半的時間裏麵已經碰上過的綠皮災害和惡魔邪教入侵，這兩個風險點任何一個，被正常的重新開發怒梟星的人碰上了，都是滅頂之災，讓高額的投資打水漂。
    而且，謀取一個不靠譜的行星總督最大的問題，還在於不能輕易的認賠離場。別的投資失敗了，賠了就賠了；可投資一個行星失敗了，帝國稅務部又不會管你那麽多，該你交的帝國稅，一毛也不許少，未來得一直交。
    也正是因為如此，顧航這一年多以來的表現，才讓人驚訝。
    雖然因為怒梟星過於閉塞，消息流通不暢，導致知道的人還不多，飛翼星的上流社會中還在把顧航去當行星總督的事情當做是個笑話。但是，在某些有心人的眼裏，卻看得清清楚楚。
    顧氏家族的人們，當然就屬於這種有心人了。
    因為顧航的扯淡行為，王綺的盟友們開始強烈質疑她的計劃。態度最嚴重的，都有一點脫離王綺的掌控的意思了。哪怕王綺對此有一些補救的措施，他們也會擔心，捧起來這麽一個家主，到底能不能實現大家的利益增長。
    但顧航的表現，讓他們的顧慮，憤怒，搖擺不定，變得平息了許多。
    以前都覺得是個小廢物、拖累他老娘的敗家小子，如今搖身一變，成了個行星總督。而且，他還真的就一點沒有靠家族的支援，在那顆廢土行星上，把自己的事業搞得有聲有色。
    不僅不需要外部補貼了，光靠自己能把稅交了，額外還能有相當不錯的產值。
    眼下，這個產值到明年可能就已經達到了家族一個商隊的星球，誰又敢小看呢？
    產業和商業，這可是兩碼事！
    更何況，這還是當下的對比；一個星球的潛能，隨著未來發展越來越好，人口越發眾多，產業結構越發完善，一切就都還有很大的提升可能。
    而這個潛力能不能兌現？
    至少看顧航過去一年半的表現，那是相當有可能的事情。
    說實話，很多人都不敢相信這是真的，甚至覺得這是王綺為了維持老兄弟們的支持，編造出來的流言。
    不然咋可能嘛？
    讓裴德思首腦愁了很長時間、讓星區政府承擔了這麽多年的負擔的怒梟星，哪裏是那麽好擺平的？
    一年半的時間就變廢為寶了？
    難道那個以前有著廢物名號的家夥，其實是個位帝皇神選？有神皇保佑？
    然而，隨著越來越多的信息披露出來之後，就算是不信，也得信了。
    也正是因此，王綺還沒來得及發動她的一些額外的布置，她的處境又開始變好了。
    她應該不再需要特別的冒險，隻要按照過去的計劃，慢慢的推進就好。
    她也不怕現任家主知道她的想法。
    這玩意兒就隱藏不住，而且正大光明。
    大家擺開車馬炮對弈即可，誰勝誰負，下一次家族大會自然揭曉，看十四個家族商隊的投票就得了。
    然而，意外發生了。
    現任家主，顧明，將顧氏家族大會，提前召開了。
    召開地點，就在黑箭星。
    天馬星區九大行星之中，除了怒梟星這個廢土世界之外，最拉胯的就是黑箭星。
    那是個封建世界，整體科技水平，除卻少部分權貴能夠享受一些星際時代的科技便利之外，在星球的大部分地方，生產關係可能比起中世紀也好不到哪裏去。
    並不是沒有科技，但是整個社會生產關係就不對勁：開著先進的農業機器的農奴們，向騎士老爺上供；
    騎士老爺們受封於各地的領主，開著騎士機甲為領主們而戰；
    領主們又受封於國王，幫助國王們收稅；
    星球的最高統治機構，是國王聯盟，行星總督向來由這個世界最大的幾個國王輪流擔任，他們會負責在保證每個王國都能夠交齊稅收，一旦有交不齊的跡象，國王聯盟就會發動對稅額不足的國家進行懲罰戰爭，並通過掠奪把稅補齊……
    這種機製落後的地方，顧航是相當無語的，但是這卻就是帝國的整體政策：隻要你交稅，別的我不管。
    正常交稅、沒別的大事的情況，星球發展成什麽樣，帝國是真的一點不管。甚至，顧航還懷疑，帝國在收複一些世界之後，似乎是在有意的讓這些世界維持其原本的麵貌。
    咱也不知道帝國的高領主老爺們到底是怎麽想的，現狀如此。
    黑箭星有四億人口——封建的生產關係確實養不了太多人，更何況，他們那裏不僅是生產關係落後，工業能力也近乎於無。
    不過，這個星球跟顧氏家族的關係是很好的。
    那些國王們，想要冊封更多的領主、更多的騎士，是需要一個硬性指標的：騎士機甲。
    很顯然，就黑箭星本土的模樣，連農業機器都造不明白呢，更別說造機甲了。他們那些冊封騎士用的機甲，顯然都是要靠外貿的。
    那跟顧氏家族關係好就很正常了。
    顧氏家族在過去六次的家族大會，都是在黑箭星召開的。
    眼下這一次，也不例外。
    王綺認為，顧明這麽做，就是要趁著顧航做出來的事業、打出來的聲勢還不夠大。而等到怒梟星在七個月後，第一次完稅，確切的證明了自己的能力之後，那事情就太難挽回了。
    他想要在這之前，先啟動家族大會，借著顧航惹出來的亂子還沒有完全平下去的時候、在王綺的盟友動搖得厲害的時候、在王綺還沒有能夠爭取到更多的票數的時候，把未來六年給定下來。
    這當然是個聰明的做法，但王綺也表示，她並不擔心。
    她現在最少掌握八票，顧明翻不了盤。
    “如果不出意外，四個月後，伱就是顧氏家主。”王綺是這麽給顧航說的。
    顧航笑了一下。
    他一直覺得顧氏家族現在的事業結構很不穩定，純商隊、所有家當都在那些船隊上，那太虛了。
    雖然怒梟星現在的價值還不夠，到明年才撐死能夠抵得上一個商隊；而顧氏有十四個商隊。
    但讓他拿自己的基業，去換那個顧氏家主，他是不幹的。
    再發展發展，一個實實在在的星球，無數的人口，龐大的軍隊，實在的工業、農業產值，這不比行商實在？
    當然了，他去當這個家主，也不妨礙他繼續做怒梟星總督。
    如果真能如此，也未嚐不好。顧氏家族別的沒有，錢是真的多。連星區首腦都要拉攏，可見一斑。
    如果自己真的能夠調動整個家族的力量，那麽怒梟星未來的建設會一飛衝天。
    哪怕，到時候顧氏家族實際做主的人不是他，而是他老媽，但問題也不大。
    可人啊，謀劃事情，不能光看好的方向。
    “您這麽有把握嗎？”他問了一句。
    “是的。”王綺展現出了自信。
    “那如果……明叔掀桌子了呢？”
    “嗯？”王綺愣了下，“掀桌子？……你指什麽？”
    顧航把話說得更加**裸了：“家族大會的安保情況是您安排的嗎？”
    “……不是。”王琦道，“你覺得他會在那時候殺人？”
    “為什麽不會呢？”
    “不可能，家族從來沒有發生過這種事。”王綺第一反應是反駁，“顧氏家風維持了這麽多年，從來沒有發生過內部殘殺。我們向來是以團結……”
    她話還沒說完，就被顧航給打斷了：“凡事都有第一次，慣例就是用來打破的，難道說極端情況就不用考慮了嗎？”
    王綺沉默了片刻：“我其實有想過他會狗急跳牆。我帶了足夠的護衛。而且，目前黑箭星的行星總督，繆爾國王跟我的關係很好，是我的支持者。”
    “不要把自己的安全放在別人的身上。那個繆爾國王一定可靠嗎？就算是他可靠，會場的安全問題是他一手安排的嗎？”
    這些又把王綺問住了。
    顧航頓了頓，繼續說道：“至於你身邊的護衛……嗬，我大概知道是些什麽人。就是以前我做一些胡鬧事的時候，來抓我回去、關我緊閉的人唄？不是我看不起他們，但是……他們真的不行。”
    “你難道還有更好的人選？”
    “當然有。說實話，他們的水平，也就是我手下的士兵的平均水平，我隨時都能找到數量遠超您身邊護衛隊的、水平還比他們強的隊伍。”
    “小航你可真是出息了。”王綺不知道是信了還是沒信，所以這話也說不清楚是反諷還是讚歎。
    或許都有吧。
    顧航倒是沒去糾結，他繼續道：“更何況，您需要的，不僅是一支護衛隊，而是……”
    “一支軍隊。”
    ……
    掛斷通訊之後，王綺女士坐在原地，怔怔出神了許久。
    直到在星艦上的辦公室的門被敲響。
    “進來。”
    “姑媽。”來者是王家蓉。
    美麗少女商隊回去之後，所有的船都需要經過修理才好再次上路。她於是就回到了姑媽身邊，當個秘書幫幫忙——她以前就是幹這個的，隻是最近一兩年才被放出來，領一個完全被王綺掌控的商隊做事。
    她小心翼翼的問道：“你跟表哥的通話……結束啦？”
    “嗯。”
    “挺好的，您跟表哥好久沒有一次性聊過這麽長時間了。”
    “都是說些正事。”
    “具體是什麽呀？”王家蓉顯得很好奇。
    王綺露出了一個笑容：“你表哥啊……擔心你姑媽被人坑呢。”
    王家蓉心裏一喜，看來是真的聊得不錯：“那肯定會擔心的，畢竟您是他母親呀。”
    說到這裏，王綺感歎了一聲：“他的變化好大，聲色模樣都是他，但氣度卻已經截然不同了。”
    “那不是好事嗎？表哥能變得更好，不是姑媽您一直以來的心願嗎？”
    “是啊，可真好……”王綺笑著說道，“不過，我們要改變一下航路了。我們要先去一趟怒梟星係。”
    “去……幹什麽？”
    “帶上一支軍隊。”
    ……
    給老媽派一支軍隊，護送她到黑箭星，以至於在黑箭星保護她的安全，那是有現實意義的。
    除了那是他這具身體的親娘之外，至少顧航還有兩個重大的理由：
    顧氏家族的家主之位，落到他手裏，那很重要。天馬星區最有錢的行商家族的族長、十四支可以進行星際航行、從武裝商船到運輸商船都有的艦隊，那都是巨大的財富。
    哪怕這筆財富並不會一下子完全屬於他，甚至不屬於他那個掌控權力的老媽，畢竟那些商隊都是‘加盟商’。但名義上可以調動這股力量、這筆財富的權力，就已經足夠龐大了。
    這對怒梟星的發展有著無比重大的意義，是怒梟星走向星際社會的重大推力。
    而第二個理由，其實也是基於第一點而實現了的：他得找個舞台，來展現自己的實力。
    韜光養晦和打響名聲，這兩個事情並不完全衝突。顧航手裏的有些東西，需要韜光養晦，需要藏起來悶聲發財。但怒梟星實力漸強、富足、有足夠的潛力……這些信息，卻應該廣而告之。
    越多人知道越好。
    這會帶來關注。
    而關注，就是金錢，金錢就是發展的動力源泉。
    總而言之，無論從個人情感上，還是從實際上利益上，這個媽，還是得要的。
    沒媽可不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