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科希當然有理由憤怒。
    屠獸旅雖然後續補充了不少的兵員，但是近半的人員構成，還是他過去帶領的屠獸團。
    他們在廢墟中打過綠皮，上太空中打過綠皮，在南邊打過畸變怪和邪教徒，在平定東部諸省的時候鎮壓過叛軍……
    每一名屠獸旅的戰士，都是好小夥子。
    但他們中卻有許多，死在了這裏。
    這場戰鬥具體的、精確的傷亡情報，還沒有出來，但就目前預估的情況來看，聯盟軍隊的總損失，恐怕會超過三千人——大部分來自於屠獸旅，小部分來自於熄風旅，47旅隻有很少的傷亡。
    而這些損失之中，又有將近三分之一，是在準備不足的情況下，在西漠大道行軍時候被伏擊從而遭受的。
    在戰鬥中，又在敵人的全力反抗之下，損失了另外三分之二。
    這些損失之中，又以屠獸旅的第2團，承受得尤為之重。
    整個團幾乎都被打殘了。
    2團一共隻有9個戰鬥連，再算上一些其他的火炮、後勤、工兵等之類的支援部隊在團部，總人數大約就一千六百人不到的樣子。
    現在，他們幾乎毫無戰鬥力可言了。像是3連、9連這樣的全軍覆沒的狀況，雖然就這兩個例子，但是其他的連隊，也同樣在阻截敵軍南撤的戰鬥中，承受了巨大的傷亡。
    按照當前的狀況，這整個團，都需要回去休整，然後補充兵員和裝備，才能夠恢複戰鬥力。
    那跟重新建一個團也沒什麽差別了。
    李科希確實愛兵如子，不忍見到自己麾下的子弟兵承受過大的傷亡。但他是個軍人，是個合格的指揮官，如果一場勝利必須以軍人的犧牲才能獲取，他也會毫不猶豫的付出這些。
    他懂得慈不掌兵這個道理。
    隻是，剛剛才獲得勝利的這場戰鬥，真的有必要嗎？
    他們確實取得了一場關鍵的勝利，為‘閃尾行動’掃清了最後一波障礙。
    但是……本質上還是在給47旅在南邊犯下的錯誤補漏。
    如果他們沒有犯錯，這場戰鬥壓根兒就沒有必要打。
    那一萬五千個機械單位，被牢牢的鎖死在南邊，47旅把它們看牢了，沿著西漠大道前進的聯盟軍隊就能夠更快的抵達‘尾蠍綠洲’，並達成戰略目標。
    就算是那機械軍團拚了命的阻止，不管是其正麵猛攻47旅還是繞行到西邊，擋在熄風旅和屠獸旅前麵，那也是在正麵戰鬥。
    一來不會出現行軍中被炸個措手不及的情況，二來不會出現屠獸旅的戰士們，為了阻擋敵軍的撤離，不得不在沒有火炮、需要臨時挖掘防禦工事的情況下，跟數量遠超己方的、有步兵、裝甲、無人機的混合部隊血拚到死。
    “這是一場關鍵勝利沒錯，但卻是一場為了彌補你犯下的大錯，迫不得已進行的戰爭！”
    “戰士們的犧牲是光榮的，戰士們獲取的勝利也是光榮的，但那洗刷不掉你身上的恥辱！”
    李科希依舊在對著47旅的那位中校旅長狂噴。
    快被吐沫星子淹沒的中校，低著頭一句話都不敢還。
    如果，他的部隊是在一場血戰之中，力有不逮的被敵人突破了防線，尚且還有爭辯的餘地。但事實卻是，敵人壓根兒沒碰上戰鬥，就繞過了他的防線，而他竟然都沒有能夠提前發覺，還是空軍兄弟在常規的巡邏之中，看到了情況，向指揮部發出了警告。
    他首先不能把敵人放過來；其次他不能什麽都不知道。
    而這兩個錯，他全犯了。
    無可辯解。
    到最後，李科希也噴累了。
    他冷冷的說道：“相關的情況我已經上報給總指揮部了，你等著上軍事法庭吧！”
    ……
    李科希以上校軍銜，暫領前線指揮官的職責，統管四個旅，但並不意味著他有權限將一個中校旅長給撤職。
    可他口中‘上軍事法庭’，還真不是說說而已。
    他是沒權力撤掉這位中校，但顏方詡有。
    很快，來自總指揮部的調令就到了。
    47旅的那位中校旅長，以及一位少校參謀長，直接就地被撤了。副旅長和副參謀長頂上，由於他們的資曆和軍銜都不太夠，於是47旅的旅政委暫時署理指揮工作。
    被撤職的兩位，坐上車，在一隊憲兵的帶領下，灰溜溜的往東而去。
    他們會先去顏將軍所在的總指揮部報道，匯報情況，也算是有一個對李科希上校匯報的情況的解釋機會。
    但……解釋的餘地不大了，到時候少不了又是一頓罵。
    隻是罵，那還簡單。再之後，他們還得去複興城，接受聯盟軍事法庭的審判。
    聯盟軍事法庭是獨立於聯盟正常的法製體係之外的法庭，專門審判現役軍人。由總政委塔迪烏斯少將主管，聯盟**官蘭伯特協助管理。
    被解除職務的這位，研究過相關的軍事條例、法案，對於自己之後會有什麽樣的下場，大約是清楚的。
    生命……還不至於。他沒犯最嚴重的那幾個，比如什麽叛國、逃兵、違抗上級命令之類的大罪。
    玩忽職守、瀆職罪，這是最嚴重的了。
    而事實上，後來發生的事情，跟他自己的判斷也差不多。
    他被革除了軍職，軍銜擼到了上尉，丟到了文職部門。再隨後半年，調任到了新部隊，在青穀地區的一個衛戍師裏麵，擔任營長，天天在叢林裏麵跟那些還殘留在南青穀的畸變怪打交道。
    他的能力肯定還是有的，不然升不上來；犯下大錯，受到了大打擊之後，也總會有成長。更何況，他隻是到衛戍師當個營長，能力肯定夠格。
    總不能那些畸變怪也能長出腦子來，搞一場迂回、偵測、欺騙作戰，繞過他的防線吧？
    ……
    半個月後。
    人在複興城的顧航，收到了來自顏方詡的、關於‘閃尾行動’的完整報告。
    整個行動都已經結束了。
    而在這封戰報傳來之前，他就已經從係統麵板之中，看到了結算界麵。
    【西漠戰役結算：】
    【史詩大捷，獲得12284點恩賜】
    【損失17，325，消滅246，645】
    這個數據，還是很漂亮的。
    實際上，在閃尾行動之前，聯盟就已經在全麵鋪開的戰鬥之中，在那些滲透與反滲透的鏖戰中，損失了超過一萬三千人的兵力。
    這是很大的損失，尤其是要考慮到戰鬥持續了還不到一個月的時間。
    雖然，聯盟在這個過程之中，也消滅了超過五萬台各類機械單位，然而這種對著放血的戰爭態勢，絕對不是聯盟想要的。
    拿人類的生命，去換機械單位的殘骸，在顧航看來是絕對虧本的生意。
    閃尾行動，在顏方詡做好了方案報告上來了之後，顧航就答應了。他也期待著，能打出一場漂亮的戰果。
    而顏方詡、以及一係列在前線作戰的將士們，並沒有辜負他的期待。
    盡管中間的過程有一些意外情況發生，但總體戰略還是順利的。
    在消滅了敵人最後一支可以調遣的機動力量後，他們摧毀了位於‘尾蠍綠洲’的後勤集散中心。
    之後事情的發展，就正如之前所料的那樣，在失去了電池、燃料等重要能源後，敵人前線所有的部隊都開始崩潰。儲備少的部隊恐怕就隻有兩三天的戰鬥能力了，儲備多的也最多不過**天就要完蛋。
    他們意識到絕無可能勝利，開始撤退——實際上，在那最後一支機動部隊被消滅的時候，這些機械怪物背後的操控者就已經意識到了這一點，並做好了最壞的打算。
    然而，撤退仍舊不是說說而已。
    僅僅就是在荒漠地帶撤回到有他們的後勤補給資源支持的地方，都是需要一段相當漫長的旅行的。就如人類部隊深入荒漠，這些機械軍團也是同樣如此，中間有上千公裏的旅程要走。
    更何況，人類部隊又怎麽會眼看著他們撤退呢？
    整個西部戰區，聯盟的軍隊開始全線進攻。
    他們並不以消滅敵人為第一要務，而是拖延、騷擾、包圍……
    而打出去了巨大突出部的四個旅，在李科希上校的指揮下，也開始分別向兩側，包抄敵人的後路。
    在整個大地圖上，可以明顯的看得出，這四個旅在戰線上打出了一個大的突出部之後，就開始向兩側開花式的行動，目標是將敵人的後路截斷。
    當然，這沒法做到盡善盡美。碰到撤到很後麵的機械軍團，是真的會拚命的。他們的數量仍舊不夠多，碰上這樣的，那就老老實實放他們過去。
    但要是碰到能源儲備不夠的，或者是部隊聚集數量不夠的，那就果斷予以攔截。
    這樣的戰鬥形式，持續了十來天。
    敵人在西漠中部，以四十萬機械單位，跟聯盟軍隊全麵對峙的這條南北數千公裏寬的戰線，直接崩潰了。
    它們在向西逃去的路上，有一小部分被消滅，有另外一部分逃走了，而剩下的、半數的機械單位，都在逃跑或者戰鬥的過程之中，耗盡能源，變成了滿地的廢鐵，被聯盟毫不費力的收集起來，除了留有樣本之外，剩餘的全都集中銷毀掉了。
    甚至，到現在這種銷毀工作都還在持續之中。
    黑鳥重工的勢力，甚至一度直接被趕出了西漠地區。
    不過，顏方詡對此還是有清醒的認知的。
    他收攏了所有的部隊，嚴令不得追出西漠地區。甚至，從今天開始，整個西部戰區都在向後收縮，打算縮到原本的那條戰線上。
    對此，顧航還是很遺憾的，但他知道，顏方詡的選擇是正確的。
    如果可以，他也當然想要一鼓作氣，數十萬大軍一舉西進，推平黑鳥。
    但不行。
    塔迪烏斯給了警告：我們自己的後勤，也到極限了。
    聯盟的後勤，其實也本來也算不上多牢固，全靠西漠大道這一條生命線供給。前麵的攻勢，也耗費掉了大量的彈藥、食品、醫療儲備。同時還有大量的傷兵，需要轉運。
    而敵軍還有十幾萬，在沒電之前，逃回了大陸西，並獲得了補充。
    甚至，在大陸西的各處，恐怕還有不少的機械單位存在。
    黑鳥重工並沒有崩潰。
    再追下去，搞不好人家反推回來也是很正常的。
    這種風險之下，求穩一些，不要犯錯，才是更合理的選擇。
    顧航完全能夠理解這一點。
    但這一波放過了敵人，確實也會很可惜。
    顧航從來都覺得，人就該以最樂觀的態度，麵對最悲觀的打算。
    他估計，以黑鳥重工這種鐵人叛亂的程度，他們恢複元氣的速度將會相當之快。
    他們的各條產線，恐怕早就開足了馬力。大量的機械單位，會從流水線上跑下來，不需要十月懷胎，不需要軍事訓練，極快的補充到各條戰線上。
    在這個過程之中，生產速度最快的，恐怕就是以人為原料，製造機械人。
    這意味著，大量的人口損失。
    顧航對此，是非常心痛的。
    但聯盟又能怎麽辦呢？
    他已經命令顏方詡，沿著西漠大道，一路向西，建立一條‘救援生命線’，並命令蘭伯特負責的情報戰線，讓那兩三百名埋進了西邊的情報人員開始活躍起來。
    他們會宣揚聯盟的勝利，宣揚黑鳥重工以人為原料製造機械人的暴行，並宣揚有一條生命線存在。願意的人，可以一路向東，聯盟軍隊將會接應他們，逃離黑鳥重工的控製。
    但……這個策略或許能夠拯救一部分人，但對於整個大陸西，超過一千五百萬人口，是不可能起到救世主作用的。
    一來，情報人員的行動也很受限，他們沒法組織起大規模的逃難行動；二來，難民自行向東，逃難的概率很低，那些機械單位會不斷進行巡邏；三來，聯盟建立的這條生命線也很脆弱，也就趁著黑鳥遭受重創這一點窗口期，可以成立。等到黑鳥緩過氣來，機械軍團重新頂上一線，這條‘救援生命線’恐怕就要斷裂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