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科羅嘉3號的事情，顧航連話都不敢接。
勞依思似乎也在觀察顧航的神色，她笑著說道：“別誤會，我隻是隨口說說，抱怨一下……”
隨後，她就真像是在與老朋友閑聊一樣，開始抱怨起了工作狀況。
大體的內容，約麽就是稅收工作完成得不太順利，以及星域政府對於科羅嘉未來狀況的擔憂。
前者還真讓顧航有些驚奇。
“帝國的稅官收稅的時候，還能不順利的？交不上來稅，槍斃總督不就完了嗎？”
“你對帝國稅務部，就隻有這點印象？”
“呃……”顧航發現自己好像一不小心把真話說出來了，這會兒有點尷尬。
但他覺得不怪他，還有誰對稅官的印象不是這樣的嗎？
“有那麽簡單就好了。”勞依思歎了口氣，“對於無法按時按量交齊帝國稅的總督，我可以予以處決。但注意，隻是‘可以’，在個別尤其嚴厲的文件中，也最多隻是‘建議’，從來不是‘必須’。”
“情況總是會很複雜的。拿你的怒梟星舉例，之前的好幾個總督都是我簽署的處決令，法務部的特工下的手。為什麽我要對當初的怒梟星那樣呢？因為我知道，無論我給不給他們機會，他們都湊不齊帝國稅；不僅這次湊不上，下次也是一樣。那麽，把人處決了，換一個，至少能夠強勢維護帝國稅的尊嚴，可以督促下一任總督好好辦事。”
顧航聽明白了。
其實無非就是怒梟星的稅額太低了，五百萬一年而已。反正交不齊，那殺了就殺了，維護帝國稅的尊嚴、以怒梟星總督之死來警告帝國所有的總督，都給老子好好辦事。這一點的重要性，可能比怒梟星的那點稅還要高。
但科羅嘉的情況顯然不是那樣。
“我每次來到科羅嘉3號，都要收走八十億稅幣。飛翼星也會提供八十億稅幣。這兩個星球，不隻是在天馬星區，在周邊數個星區裏麵都是最重要的稅收基礎。旁邊的什麽狐耳星區、龍岩星區、飛舟星區之類的，全都加起來快有五十個星球了，每年總共也就隻能交一百多億稅幣。從這個比較來看，你也就知道，伱們天馬星區上的兩顆明珠，到底有多麽的重要了。”
“科羅嘉是整個星域最重要的人力資源產出地；飛翼星是重要的造船廠之一。”
“這兩個地方，對於星域來說，都是極為重要的資產。科羅嘉現在搞成這個樣子，星域政府內部是非常不滿的。”
“但是我們又不能輕舉妄動。伊萬·法徹斯說，這次的稅沒法按時按量交了。他說，非要交也可以，反正科羅嘉3號上麵有得是人，劃出一個巢都，十幾億人口，全都給我們了，讓我們的稅務艦隊下去自己拉人。”
“你說這是什麽態度呢？”
“但……我真的沒辦法。”
“我難道真能把他槍決了嗎？事情從來都不可能這麽簡單。”
“要走全套流程，解職一個行星總督，那是很麻煩的。光星域政府、宙域政府同意都不太合適，文件是要直接發到帝國中央去的。一來一回，都不知道要多久了。處理交不上稅的行星總督，一般走的是快速程序，像我這樣的稅務總長署名提交，法務總長簽字確認，特工把事情辦了就行了。”
“這是便捷程序，全套的合法程序要其實還是要事後補齊的。但要是碰上那種法務部特工辦不下來的，你判定那個總督是叛國又有什麽用呢？你又殺不掉他。到時候，要不就妥協，要不就判定其是帝國叛徒。一般來說，都是妥協的。”
“判定成帝國叛徒……說的簡單，怎麽平叛？調集星界軍、調集海軍、調集星際戰士戰團處理？那我就問你，如果現在你的聯盟叛亂了……”
顧航趕緊擺手：“別別，別這麽舉例，我可是無比忠誠的！”
“就舉個例子而已。”勞依思笑著說道，“假如你的聯盟被宣判成了帝國叛徒，接下來怎麽辦呢？就天馬星區現在亂成這個樣子，我從哪兒調集力量來平叛？最多就是海軍封住兩個星球，到地麵平叛的話，整個星區都抽不出力量來做這件事。”
“這還是你這兩個星球加起來五億人都沒有。把伊萬·法徹斯宣布成叛徒，一旦法務部沒處理掉那個總督，刺殺沒搞成，人家又不像是阿庫娜、裴德思那樣願意自己去死，那接下來是不是連帶著要把法徹斯家族整個都給宣判了？四個世界，加起來五百億人口，這麽個龐然大物，怎麽平叛？”
“不現實的。”
“伊萬·法徹斯也不是完全不交稅。他要去申請‘戰區待遇’，科羅嘉3號如果被納入到戰區，就按照戰區標準來算，要交的稅收雖然不會少，但可以全麵用於科羅嘉3號本身的平叛上。甚至星域還要支援物資、支援軍隊來幫助他們平叛。”
顧航想了一想，好像……也合理？
科羅嘉3號現在的狀況本來就很糟糕，符合申請成戰區的條件，那就讓人家申請好了。把事情平定下來，未來可以穩定繳納稅收，總比逼著人家交這幾年，結果最後玩崩盤了，一毛錢都交不上了好。
看顧航的神色，勞依思笑了：“你在想這樣或許也可以？其實不行啊……我前麵說過了，科羅嘉3號是整個星域最重要的人力資源輸出地。視野僅僅放在科羅嘉上，放在天馬星區上，這樣做或許可行。但是，星域也有星域層麵遭受的威脅。科羅嘉的瘟疫邪教問題，再怎麽鬧，目前也僅僅隻限於一個星球上而已。”
“你看看，鐵齒氏族部落的那群綠皮，占據了足足四個星區，綠皮劫掠艦隊跟星域的艦隊廝殺不斷，時不時就帶著大批的綠皮軍隊入侵某個星球；星域的星界軍也在諸多世界上，不斷與綠皮進行著殘酷的廝殺，希望能奪回一些帝國世界……”
“在那位被稱為‘鐵齒大酋長’的巨大獸人軍閥帶領下，鐵齒氏族才是整個星域層麵上最大、最潰爛的傷口。就我們交談的這一會兒功夫，可能在某個戰區星球上，就已經有無數帝國將士、無數民眾，死於綠皮的炮火和砍刀之下了。”
“現在，帝國對鐵齒部落攻占的區域，就是采取步步為營，一個星球一個星球的橫掃過去。掃平一處，就投入大量的人力去殖民當地，鞏固占領成果。維持那條橫跨十數個星球的漫長戰線，無論帝國海軍還是星界軍，亦或是星際殖民，都需要龐大的人力填充。科羅嘉就是這個最大的人力池來源地。沒有科羅嘉每兩年運輸過去幾億人，星域針對鐵齒氏族的戰略就沒有辦法繼續下去。”
“給科羅嘉幾年的時間休養生息解決內部問題，就要讓鐵齒戰區那塊巨大的傷口止不住血。這又到底孰輕孰重呢？”
“這還是現實層麵的問題，政治層麵上，就你們天馬星區內部，都有人不想科羅嘉3號戰區化。天馬星區現在的星區首腦，伊萬·馬丁內利，以及他身後的所謂‘議會派’的人，那可是再三向星域政府說，科羅嘉是星區內部事務，相信法徹斯家族可以處理好。他們竭力阻止戰區化，竭力給法徹斯家族扯後腿，就等著他們鬧出沒法收拾的亂子，然後收拾掉伊萬·法徹斯呢。”
聽完勞依思所說的這些東西，顧航隻有一個想法：帝國到底是有多麽家大業大，才能在外敵強大、內亂不止、四處漏風的情況下，還能一直強盛的？
怎麽不管是哪兒，都有稀巴爛的事情？真就沒有一個能算得上和平的地方？
可持續性藥丸是吧？
聊到這裏，勞依思的神色也有了些許的疲倦。
她終於不再閑扯別的了，而是認真的對顧航說道：“我很看好你，顧航，我覺得你在怒梟星上、在黑箭星上的功績，表明了你是非常有能力的人。加拉爾多那個家夥，逃了一命之後，也到處宣揚你是非常優秀的一位總督，給你整合了資源，創造了合法化的‘聯盟’這個機製。他現在，在宙域政府混得還行，他願意幫你，你就能夠得到不少來自更高層麵的幫助；你背後還有顧氏商行在做支撐……”
勞依思曆數了顧航的優勢，然後總結說道：“如果你願意，我可以幫你。隻要你在政治上能夠跟現在你們的星區首腦，馬丁內利還有小裴德思那幫人達成一致，你好好聽他們的話，讓議會派支持你，我這邊也能發動星域政府的力量支持你，讓科羅嘉3號加入到你的‘聯盟’之中。”
“你現在的情況，還是太小打小鬧了，左右兩個星球，一共才五億人口都不到，在帝國政壇上根本不算什麽。你好好搞上幾年，控製住科羅嘉，把那四百億人穩定下來，你在整個政壇就也算是登堂入室了。”
說實話，勞依思耐心的、從頭到尾的給顧航講述了這麽多，核心意思其實很明白，就是想‘提攜’顧航一把。
當然，這個所謂的‘提攜’，也不是白來的。
一方麵，人家誇的‘你做的好’，雖然是現實，但畢竟體量對於整個星域來說還太小。能管好一個村子，不代表能管好一個行省。
另一方麵，顧氏家族的支持也是沒那麽決定性的作用，畢竟顧氏有錢也是在星區範疇內的，放到整個星域體量上仍然不夠看。
這兩個因素，隻能說有點用，但不關鍵。
真正關鍵的，是顧航之前走出的那一步閑棋，也就是把加拉爾多放回去的這一招。那位把顧航當做‘最好的朋友’、‘絕不背叛的夥伴’的家夥，聽起來還真搞得風生水起，至少在宙域層麵上有了水花。
勞依思，以及她後麵所代表的這群人，已經表露出了他們在整個星域事務上的有心無力了。把顧航拉進來，未嚐不是想借助那位戰爭使徒的影響力，看看能不能在更上一級政府，也就是東方宙域層麵上，搞來一些好處，解決龍鷹星域所麵臨的諸多現實問題。
而顧航也確實被勞依思所說的這一切，給打動了。
科羅嘉3號，四百億人口！
這是一股多龐大的力量？
如果能夠把聯盟的體製複製到科羅嘉，讓那四百億人真正為他所用，像是怒梟星一樣迅速發展起來，顧航馬上就能一躍成為最頂級的政壇領袖。
就如勞依思所說，科羅嘉這樣的幾百億人的巢都世界，在整個星域都是極為難得、少見的。天馬星區是星域內排名前幾的星區，就靠著科羅嘉和飛翼星頂著。那些普通的星區，往往好幾個加在一起，都沒有科羅嘉3號一個星球的人口多。
拿到那四百億人，別的不說，顧航的每月恩賜點數收益都會直接爆炸。
但是，心動歸心動，顧航還是沒有被直接衝破頭腦。
怒熊軍團有上十萬人在那裏持續的作戰，顧航非常清楚，現在科羅嘉3號上的現狀，堪稱是個糞坑。
本以為換了法徹斯做總督，可以得到法徹斯三個星球，外加龍鷹第3軍團的全力支持，可以將科羅嘉3號上的邪教問題給解決掉，但現實情況卻事與願違。
淪陷區的菲諾市，狀況沒有半分好轉；其他多個大型巢都，出現了令人擔憂的瘟疫邪法報告，感染有進一步擴大的趨勢。
龍鷹軍團幾乎傾巢而出了，在科羅嘉上奮戰的星界軍已經達到了兩千萬人的規模。並且，法徹斯家族還額外投入了五百多萬他們自己的軍隊，並在科羅嘉上大範圍征召本土的行星防禦部隊。
這產生了超量的軍火需求，科羅嘉3號自己肯定滿足不了，法徹斯三個星球加起來也不夠，怒梟星的生產力強大，但畢竟體量過小，軍火訂單爆了，也生產不過來。
顧氏商行全速運轉了起來，接了大量的商貿訂單，去到其他星區、甚至一些鑄造世界去購買軍火。
按照伊萬·法徹斯總督的說法，他要將科羅嘉原有的一億行星防禦部隊，擴張到十億人的規模。
顧航覺得他純粹是在吹牛逼。
就你科羅嘉3號的經濟狀況和行政能力，以及當下麵臨的困境，一億行星防禦部隊就已經維持得吃力了，十億軍隊？不可能的。
事實也確實是如此。
直到現在，科羅嘉本土的防禦部隊也就才擴充到了一億兩千多萬，跟伊萬·法徹斯吹的牛，還差老遠呢。
有法徹斯家族，以及他們控製的三個世界、百億人口在後麵充當最堅實的後盾，伊萬·法徹斯尚且無法扼製科羅嘉的狀況愈發惡劣，顧航不覺得自己就能辦到。
體量差距太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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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