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第 1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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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新網址:.. “前台和廚子是保潔兼的,服務員和保安是外包給流氓的,”單羽低聲說,“這種民宿還有經營理念呢?”
陳澗轉頭看著他,這描述雖然也沒什麽錯但是……
“哪有這麽說自己生意的啊?”陳澗說。
“這兩天又不是我的生意。”單羽說。
陳澗有些無奈,還想說點兒什麽,被陳二虎打斷了。
菜還沒上,這幫人先把酒倒上了,陳二虎舉著酒杯站了起來:“單老板!”
“哎。”單羽應了一聲,拿起了茶杯。
“我這是酒。”陳二虎提醒他。
“我不喝酒。”單羽說。
陳二虎臉色瞬間就有些難看,不說他是不是豬圈安保團的老大,就是個普通人,被這麽幹脆地撅上一句,臉色都好看不了。
陳澗都跟著愣了一下。
“我吃藥呢,”單羽說,“腿傷要吃消炎藥。”
“啊!”陳二虎變臉速度有些跟不上,愣了兩秒才說,“那是不能喝酒,你喝茶,你喝茶。”
單羽舉起茶杯:“合作愉快,共同進步。”
陳二虎一仰頭把酒喝了:“合作愉快!共同進步!”
短暫的尷尬之後,張老板端著一鍋魚進來了,大家頓時熱鬧起來。
“你以後,”陳澗湊近單羽小聲說,“像剛才那樣的話,換個順序說吧,要不容易打起來。”
“哦。”單羽喝了口茶。
陳澗頓了頓:“你是不是故意的?”
“你再大點聲兒,”單羽說,“我怕他們聽不見。”
陳澗迅速回放了一遍自己剛才的音量:“我……”
“陳澗!”陳二虎突然喊了一聲。
“哎!”陳澗一驚。
“以後也算同事了,”陳二虎舉著酒杯,“咱倆的恩怨暫時放一放……”
等你辭職了再撿起來嗎?
陳澗拿起杯子跟他碰了一下,打斷了他的話:“合作愉快。”
“愉快!”陳二虎又是一口喝光了杯子裏的酒。
這是陳澗第一次跟陳二虎這幫人一塊兒吃飯,他不知道單羽有沒有經曆過類似的飯局,反正他是被吵得腦袋疼。
一夥人聊得眉飛色舞,嘴就沒停過,永遠都是所有人同時在說,加上抽煙和喝酒,一張嘴忙得口輪匝肌都壯了一圈,但居然一點兒沒耽誤吃菜,單羽讓老板上的魚完全不夠,又加了一鍋雞。
單羽始終沒怎麽說話,似乎也沒怎麽吃,隻是靠著椅背,嘴角帶著一絲看不出是什麽意思的很不明顯的微笑。
陳澗想起來之前那瓶被他嫌棄過的橙汁,剛想提醒他趁這鍋雞剛端上來吃幾塊,坐在他左邊一直沒有存在感的趙芳芳突然拿著茶杯從他臉麵前一揮而過,杵向了單羽:“善人老板!”
“哎哎,”單羽猛地一下坐直了,拿起了自己的茶杯,“趙姐我敬你。”
“我敬你,我也喝不了酒就也用茶了,你不要介意啊,”趙芳芳看著他,“我敬你。”
“哎。”單羽拿著杯子,另一隻手還在杯底托了一下,跟趙芳芳碰了一下杯,“這幾天你辛苦了。”
“不辛苦,拿錢做事應該的,”趙芳芳說,“那個……咱們不是已經在招後麵的人了嘛,長期的,我以前也是在這裏做著的,陳澗知道的,我是做得很久的……”
趙芳芳一開口就很難打斷,好在單羽已經有了經驗,沒等她繼續說下去就挑重點先回複了:“沒問題,你接著做。”
有了這句話,趙芳芳踏實了,喝了口茶,埋頭繼續吃,看得出這幾天幹活的確挺累的。
單羽杯子裏的茶他也沒喝。
陳澗起身走出了包廂。
要說這人潔癖吧,民宿各處收沒收拾有沒有灰的他都能一屁股坐下去,倉庫裏翻出來的落灰飲料說喝就喝,要說沒潔癖吧,這一頓飯他幾乎沒吃沒喝。
“老張,有可樂嗎?”陳澗到收銀台問了一句。
“有。”張老板指了指冰櫃,“你拿吧。”
陳澗拿了瓶可樂,張老板撐著桌子湊過來:“哎陳澗,二虎那幫人,都在鬼屋上班了?”
“也不是全部,輪流去。”陳澗說。
“輪流?哪個店遭得住他們輪流去啊?這個新來的老板……”張老板嘖了一聲,“有兩下子啊,以前是幹什麽的?”
專業罵人的大概。
“不清楚。”陳澗說,又從消毒碗櫃裏拿了個杯子。
回到包廂,陳澗坐回單羽身邊,把可樂和杯子放到了他麵前:“喝這個嗎?”
單羽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出去一趟是去進修了啊?”
陳澗歎了口氣沒說話。
“謝謝啊。”單羽說。
“不客氣。”陳澗說。
“這兩句說的時候是不是也得換一下順序?”單羽問。
“不用,這兩句誰前誰後說完了都落不著好。”陳澗說。
單羽笑了起來,擰開可樂倒了一杯出來:“這一頓飯,聽得我嗓子都冒煙了。”
“要不我先送你回去?”陳澗問。
這樣他也能提前走,他聽得腦子快炸了。
“不用,”單羽說,“偶爾這樣吃一頓挺享受的。”
“……享受?”陳澗忍不住掃了一圈麵前的這些人,“享受什麽?”
“麵對光滑大腦時的優越感。”單羽說。
這頓飯單羽一直堅持到了陳二虎喊著差不多了明天還要上班才起身。
出門的時候陳澗抬頭看了一眼,就像剛才短頭發說的,今晚的月亮的確很漂亮,又大又圓地掛在一片寂靜的山林之上。
“看著跟仙境似的。”單羽站在他旁邊說了一句。
“是啊。”陳澗說。
“去河堤上待會兒,”單羽說,“我現在耳膜都震鬆了,需要緩緩。”
“好。”陳澗上了車,等單羽在後座上坐好之後,他拿出了之前的那根綁帶。
“你開慢點兒就行,”單羽收了收腿,“那玩意兒拿走。”
陳澗笑了起來,把綁帶掛到了車頭上。
河堤很長,能零星看到幾個人。
有些是遊客,他們店裏那幾個遊客這會兒就應該在,還有些本地小情侶。
陳澗把車停在河堤邊,單羽拄著拐杖走到了河堤上站定了,看著遠處被月光照得很明亮的林子。
陳澗本來想問他要不要遛達幾步,但看他似乎很出神,也就沒再開口,在後麵的石墩子護欄上坐了下來。
差不多十分鍾,單羽就那麽站著,一動沒動,不知道在看什麽,也不知道在想什麽,跟夜色完美融合,總感覺下一秒這個人就會消失在夜風裏。
陳澗有時候也會在河邊發呆,腦子裏想很多事兒,好的壞的,愁的高興的,但很少會完全不動,他必須得摳摳鞋揪揪草。
單羽站了差不多二十分鍾,陳澗拿著手機把四周的夜景拍了個三千六百度,已經完全無事可做了,他看著取景框裏的單羽,又拍了一張。
“單老板。”他叫了單羽一聲。
單羽沒回答。
“單羽?”陳澗站了起來,又叫了一聲。
剛想再叫一聲的時候,一陣風吹過來,他低頭打了個噴嚏。
“哎,”單羽歎了口氣,“走吧,別感冒了。”
“沒事兒,”陳澗說,“你要想再……”
“病假扣錢的。”單羽說。
“錢你都給過我了。”陳澗說。
“從第三個月的工資裏扣,”單羽轉頭看了他一眼,“你不往下幹了啊?”
陳澗嘖了一聲。
回到枕溪的時候,一輛麵包車停在了院子裏,唐銳把車開過來了。
陳澗在車前輪上摸到鑰匙放到了兜裏,踏實了,明天的活兒有了,送東西去洗,然後陪單羽去看車。
今天喝了酒的安保人員都回家休息了,但三餅還坐在院子裏,陳澗知道他是等著一會兒拿床墊回去。
單羽沒問三餅為什麽還在這兒,直接進了屋。
陳澗也沒問他用摩托車要怎麽把那麽大個床墊弄回去,問多了尷尬。
本來以為單羽對三餅非工作時間待在枕溪的事兒並沒在意,但陳澗給他消毒的時候,他還是問了一句:“三餅怎麽沒回去?今兒晚上跟誰換班了嗎?”
“沒,”陳澗拿著棉簽,今天可能是活動量太大,感覺單羽的傷口有些發紅,“他是……三樓那個要扔的床墊,他一會兒拿回去。”
單羽沒說話。
陳澗看了他一眼,按說這事兒應該沒什麽問題,但單羽不出聲,讓他又突然有些沒底了:“那個床墊還要嗎?”
“不要了,是要扔了,”單羽說,“但還沒扔,還在房間裏對吧?”
“是。”陳澗點點頭。
“以後這種事不要這麽幹。”單羽說。
陳澗愣了愣,單羽臉上的表情有些嚴肅,跟平時不太一樣。
“直接從房間裏拿東西,無論是不是不要的,都不可以。”單羽說。
“可是……”陳澗有點兒轉不過來。
“清出去了不要的,他拿走可以,”單羽說,“哪怕隻是一個形式上的流程,也得走一遍。”
“有什麽區別嗎?”陳澗問。
“有。”單羽說,“這是必須要遵守的規矩,之前沒有強調過,所以這次不追究,以後不能再有這樣的事。”
陳澗消毒的動作停住了,說實話,跟單羽相處這幾天下來,他已經習慣了單羽是個隨意的人,什麽事兒似乎都無所謂,可以開玩笑,可以頂撞,可以開除老板籍……
但現在猛地聽到他說出這番話,陳澗瞬間感覺到了壓迫感和……尷尬。
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麽了。
“任何一個員工都得嚴守規矩,並沒有區別對待,”單羽的語氣稍微緩和了一些,“但他們的確跟普通員工是不一樣的,這個你應該清楚。”
“嗯。”陳澗應了一聲,這畢竟是一群混混,哪怕是三餅這種相對不那麽混的混混,跟著陳二虎也是騷擾商戶砸人窗戶一件沒落的。
他明白了單羽的意思,哪怕是一個形式上的流程,也得讓他們清楚,這裏是有規矩的,不是他們混跡的小鎮街頭。
“我看了一下之前錢老板的員工守則,沒什麽大問題,”單羽說,“明天你把那玩意兒存個文檔,我修改一下打印出來。”
“明天我們要去老鎮上,”陳澗提醒他,“可能得晚飯才能回來了。”
“那讓趙……”單羽說一半又停下了。
“嗯,趙姐不會用電腦。”陳澗點頭。
“是不是還得招個前台之類的?”單羽看著他。
“你問我啊?”陳澗說。
單羽歎了口氣:“這地方不好招人啊,沒準兒招來的都是陳二虎。”
“今天客人說來著,”陳澗低頭接著消毒,“以為枕溪是個有公益性質的民宿,專門解決刑滿釋放人員就業問題。”
“說的就是這個很酷嗎?”單羽笑了笑。
“嗯。”陳澗點點頭,“我想想吧,也是挺像的。”
“你怎麽回答的。”單羽問。
“能拉一個是一個,”陳澗說完突然又沒底了,剛才單羽的態度,讓他有些緊張,“我也不知道怎麽答合適。”
“挺合適的。”單羽往後仰頭枕著床靠笑了起來,過了一會兒才又說了一句,“就這幫人,進不了監獄,頂多拘留所待幾天的。”
陳澗感覺單羽這話裏頭還有些別的東西,但沒敢問。
之前單羽嚴肅的狀態帶給他的緊張感還沒有消退。
一早陳二虎就來上班了,準備開車去老鎮。
“我開過去,這車自動檔的不用踩離合。”單羽坐在駕駛室裏。
“不是,單老板什麽意思啊?”陳二虎有點兒不高興,這之前說好了是按次付費的工作,現在居然不讓幹了。
“你昨天喝了多少?”單羽偏過頭看著他,“現在蚊子咬你一口再去找交警吹口氣都能算酒駕。”
“這一路過去老鎮又沒交警!”陳二虎說。
“不是有沒有交警的問題,”單羽說,“是我的安全問題,陳老板。”
“我現在清醒著呢,怎麽就不能保證你安全了?”陳二虎非常沒有麵子,豬圈老大的狀態眼看著就要切換出來了。
“二虎。”陳澗攔到了他麵前。
“沒有規矩不成方圓,這話放哪兒都是管用的,”單羽靠著椅背看著前方,語氣平穩冷淡,“陳老板也是道上混過的,哪兒都有規矩不是麽,手底下那麽些兄弟,沒點兒規矩也幹不成事對吧。”
有沒有規矩他們也沒幹成過什麽事。
要不也不會因為收不到保護費跑來當保安。
不過單羽這話又捧又壓的,陳二虎聽著倒是突然平靜下來了。
“還是單老板周全。”
“可能下午就提新車回來了,”陳澗說,“比這車好開。”
“是麽?”陳二虎眼睛一亮。
“嗯。”陳澗點點頭。
“行,” 陳二虎很爽快地說,“合作還是要考慮長久些。”
“是。”陳澗繼續點頭。
“那你們去吧,”陳二虎說,“我晚上過來換人值夜班。”
車開出小鎮之後,陳澗往單羽那邊看了看:“你腿行嗎?”
“不行,”單羽說,“換你來無證駕駛吧。”
“……我意思是可以開一會兒休息一會兒。”陳澗說。
“你去學個本兒吧。”單羽說。
“我用不上吧。”陳澗說,而且也沒錢沒時間。
“店裏出錢,”單羽說,“算崗前培訓了。”
“什麽崗?司機嗎?”陳澗問。
“店長。”單羽說。
陳澗嚇得一下坐直了:“什麽?”
“怎麽了?”單羽問。
“我幹不了,”陳澗說,“那麽多事兒呢,我以前就做點兒雜活,我……”
“錢。”單羽說。
“嗯?”陳澗愣了愣。
“店長錢多,能跟現在差不多。”單羽說。
那我幹。
不,幹不了,事兒太複雜了。
但是錢……
陳澗沉默著考慮了三秒鍾:“還有沒有別的崗位?”
“領班。”單羽說。
“這個我可以,”陳澗馬上說,“這個……”
“跟店長一樣的活,錢少三分之一。”單羽說。
陳澗看著他,過了一會兒問了一句:“有店長了之後還有領班這個崗位嗎?”
“挺聰明啊,”單羽笑笑,“沒了,有店長就沒領班,有領班就沒店長,你選吧。”
“店長。”陳澗歎了口氣,當然是選錢啊。
“沒事兒,放心幹,幹不明白的有我。”單羽說。
“那你幹不就行了,”陳澗說,“為什麽非得安排個店長?”
“我自己幹,出錯了罵自己嗎,”單羽說,“總得有個背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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