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第 1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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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秋愣了好幾秒,才回過神來。
    他快步走到床前,一把接住那隻即將垂落的大手:“老公,你在找什麽東西嗎?”
    賀司宴反握住了他的手指,緊緊抓著不放。
    謝秋心髒不受控製地“砰砰”直跳,伏身在床沿邊問道:“老公,你能聽見我說話嗎?”
    躺在病床上的男人雙目緊閉,手上的動作也更像是無意義的反射。
    謝秋輕聲和他商量:“我現在要鬆開你的手了,如果你是醒著的,你就維持抬手的姿勢,好嗎?”
    說罷,他便慢慢將自己的手從男人的手中抽了出來。
    隨著他的抽離,那隻修長好看的大手也了無生氣地垂了下去。
    謝秋輕歎一口氣,隨即又彎起唇角表揚道:“沒關係老公,你已經做得很棒了。”
    按照醫生的說法,當植物人出現沒有外力刺激下的大幅度肢體活動,這就意味著病人要進入微小意識狀態了。
    “老公每天的狀態,都比昨天要更好一點呢。”謝秋起身替男人蓋好被子,給他加油打氣,“也許明天你就能聽見我的聲音了,對嗎?”
    剛說完門就被推開了,護工進來準備給賀司宴做晚間按摩。
    謝秋離開房間,下樓去了。
    “小秋,你下來啦。”蘇婉蓉招呼道,“媽正要讓人去叫你吃晚飯呢。”
    謝秋笑道:“這就叫——來得早不如來得巧。”
    蘇婉蓉隨口問道:“你去看過司宴了嗎?”
    “嗯,去看了老公。”謝秋沒有說出剛剛那個小插曲,隻說,“護工要按摩,我就下來了。”
    這段時間,他漸漸對蘇婉蓉的心情感同身受,他不想讓對方反複經受驚喜到失望的折磨。
    吃晚飯時,三人依舊各坐一方。
    吃到一半,蘇婉蓉忽然想起什麽似的:“對了小秋,媽忘了問你,你想邀請你的養父母來參加壽宴嗎?”
    謝秋動作一頓,乖巧地回道:“我聽媽的安排。”
    賀家老爺子的壽宴,邀請的都是a市有頭有臉的人物,謝家倒還真排不上號,蘇婉蓉會忘記也很正常。
    蘇婉蓉語氣溫和:“媽想聽聽你的意思,你想見見他們嗎?”
    謝秋沉默了幾秒,委婉地回道:“我想見他們有的是機會,不一定要在爺爺的壽宴上,畢竟是很隆重的場合。”
    事實上,當謝家收下賀家給的“天價彩禮”時,蘇婉蓉應該就已經知道他跟謝家的關係不怎麽樣了。
    現在突然問他這個問題,大概是想表達尊重他的意見,也想試探一下他對謝家的態度。
    果然,蘇婉蓉順勢回道:“小秋說得對,那天賀家客人多,不一定能照顧周到,還是下次再說吧。”
    這個話題,就這麽輕飄飄地揭過了。
    吃完晚飯,謝秋回房洗了個澡,又來到隔壁病房。
    他坐在床邊的椅子上,伸手去拿童話故事書,想了想又收回了手。
    “老公,今晚不給你讀睡前故事了。”謝秋神秘一笑,“今晚給你讀點不一樣的東西。”
    他從睡褲兜裏掏出手機,打開百度搜索賀氏集團的相關新聞報道。
    自從賀司宴昏迷不醒後,賀氏集團高層就分成了好幾派,以蘇婉蓉和方特助為首的一派,以賀家老二賀峰和老三賀誠為首的一派,還有中立派,隨時可能倒戈向任何一派。
    因此,賀氏集團目前正處於比較艱難的時期,不僅集團內部在混戰,還有來自外界的打壓,很多競爭對手都想趁機從沉睡中的雄獅身上咬下一塊肉來。
    謝秋挑了篇比較邪惡的報道,清了清嗓子,開始朗聲讀起來。
    既然童話故事喚不醒植物人老公,那就試試用他最在意的賀氏集團。
    可惜讀得嗓子都有點幹了,躺在病床上的男人硬是一點反應都不給。
    “咳咳……”謝秋放下手機,端起杯子喝了口水。
    片刻後,他俯身挨近那張英俊的臉:“老公,你一點都聽不見我在說什麽嗎?”
    男人呼吸平穩,他繼續說道:“老公你再不醒,你辛辛苦苦打下的江山,可就要被壞人瓜分幹淨啦。”
    見男人還是沒有反應,謝秋壓低嗓音威脅道:“老公,你可別逼我使出殺手鐧啊。”
    不過殺手鐧到底是什麽,他也沒說。
    “好吧,今天就到這吧。”謝秋打了個哈欠,“老公,今晚我要回自己的床睡哦。”
    他摸了摸放在床單上的手,站起身來:“老公晚安,我就在隔壁,有什麽事你叫我哦。”
    話音剛落,謝秋就被自己逗笑了:“我又在說什麽傻話……”
    他搖了搖頭,轉身回到自己的房間。
    謝秋撲進柔軟蓬鬆的大床裏,撒歡似的滾了一圈,不由感歎道:“還是自己的床睡起來舒服啊。”
    他翻身趴在枕頭上,很快就睡著了。
    與此同時,隔壁病房男人那隻蒼白的大手正在床上摸索。
    男人的手活動範圍有限,很快便停了下來,緩緩握成拳頭,用力到手背青筋凸起。
    幾秒後,那隻手又泄力般鬆開了。
    護工推門而入時,看見賀司宴正安安靜靜地躺在病床上,一如過去的每一夜。
    隔天是周六,謝秋一覺睡到自然醒,隻覺神清氣爽。
    他下樓吃過早餐,然後開始幫蘇婉蓉的忙。
    時間一晃而過,傍晚時,謝秋去病房將植物人老公推了出來。
    他推著男人走在草地上,小聲道歉:“老公,這幾天太忙了,都忘了帶你出來呼吸新鮮空氣。”
    將輪椅推到固定的位置,屁股剛坐上秋千,就聽見“汪汪”的小狗叫聲。
    謝秋瞬間露出笑容:“奧利奧,過來。”
    一隻小黑狗遠遠地朝他跑過來,邊跑尾巴邊來回搖晃。
    謝秋俯身接住撲過來的小狗,抱進懷裏:“奧利奧,你怎麽知道我來了?”
    小狗全身都是黑色的,隻有肚皮那裏有一小片白色的毛發,看起來很像夾心餅幹,所以他就給它取了個名字叫奧利奧。
    “汪汪~”奧利奧在他懷裏打滾,翻出肚皮讓他摸。
    謝秋來回撫摸著小狗軟乎乎的肚子,笑著問道:“奧利奧,你是不是又長胖了一點?”
    奧利奧跟他玩了會兒,從他懷裏跳下去,在草地上來回跑了幾圈。
    沒過一會兒,它又跑了回來,隻不過這次沒有回到秋千旁,反而湊到輪椅前,咬住了賀司宴腳上穿的鞋子。
    “奧利奧,不可以咬爸爸的鞋子哦。”謝秋開口阻止,“快過來。”
    但奧利奧像是玩上癮了,咬著賀司宴的鞋子搖頭晃腦。
    “奧利奧,你不乖了。”謝秋跳下秋千,抱起小狗嚇唬道,“小心等你爸醒過來揍你哦。”
    奧利奧汪汪叫了兩聲,似乎很不屑的樣子。
    謝秋笑了起來,俯身將小狗放下草地:“去玩吧,奧利奧。”
    他注視著靠坐在輪椅上的男人,麵色看起來好像沒那麽蒼白了,隻是依舊消瘦。
    謝秋去洗了個手,回來時忽然感覺有什麽東西滴在了頭發上。
    他仰起臉,又幾滴水落下來,這才發現是下雨了。
    謝秋立刻小跑起來,想盡快把老公推進家裏。
    植物人的身體狀況不比常人,免疫力更是差勁,可禁不起大雨的摧殘。
    然而,初夏的暴雨說來就來,隻短短幾秒,豆大的雨點就從天空中劈裏啪啦地砸了下來。
    謝秋二話不說,迅速解開身上穿的白襯衫,整個蓋到男人頭上,然後推著輪椅快步往走廊上走。
    幸好這段距離不長,很快兩人就順利逃離了暴雨。
    “老公……”謝秋微微喘著氣道歉,“對不起,下次一定不會讓你淋雨了。”
    他平複好呼吸,繞到輪椅前,掀開自己的襯衫,穿回了身上。
    賀景辰走出來時,正好看見這一幕。
    謝秋低著頭,半濕的白襯衫貼在身上,將纖細的腰肢清晰地勾勒出來。
    賀景辰撇開視線:“發生什麽事了?”
    “嗯?”謝秋掀開眼睫,看見來人後笑了笑,“沒什麽,剛才突然下雨,我就把襯衫脫下來給老公當傘了。”
    賀景辰下意識看向他的臉,才發現他的頭發也濕了,發尾卷得更厲害了點。
    謝秋隨意摸了把臉上的雨水,重新推起輪椅:“二少,我們先上樓了。”
    賀景辰站在原地目送兩人的背影,片刻後轉身離開。
    謝秋將植物人老公送回病房,在護工的幫助下將人放回床上。
    他脫下男人身上穿的衣服,仔細用溫水擦拭一遍身體,換上新的居家服,這才放下心來。
    謝秋坐到椅子上,有心情開玩笑了:“老公,我剛才差點就淋成落湯雞了。”
    躺在床上的男人,眉心微微動了動。
    “我頭發有點自然卷,沾了水就會變得更卷,以前孤兒院的小夥伴總是開玩笑,說我像卷毛貓。”謝秋抓起床邊的大手,低下腦袋,讓男人的手觸碰自己的頭發,“你摸摸看,其實也沒有很卷吧?”
    柔軟的發絲淋了雨,濕漉漉地抵在手心裏,蹭得皮膚又癢又麻,男人的手指蜷縮了起來。
    謝秋抬起臉,那隻手便往下滑落,停留在他臉上。
    也不知是男人的手太大了,還是他的臉太小了,一隻手幾乎覆蓋住了他的整張臉。
    謝秋無聲地笑了,攢在發梢的水流過眉眼,他本能地閉上了眼睛。
    那滴水繼續往下淌,就好像一滴淚落了下來。
    賀司宴的手指又動了,拇指指腹輕輕擦過眼下的皮膚,仿佛是在替他拭去那滴淚。
    謝秋敏感地察覺到了:“老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