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3.電燈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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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新網址:“親親?”
關永儀一怔,睫毛閃動,指了指自己的手背,目光掃向身旁的閨蜜。
“就就這?”
“這叫親親?”
短發少女翻過白皙的手背,不禁啞然失笑。
“你這個眼神是什麽意思!關永儀!”
周思凝俏臉一紅,輕輕在她的小臂上扭了一下,語氣有些羞赧。
“實際上不是啦.”
“比這個還要深入一點。”
閨蜜間經常八卦,可八卦的主角換成自己,討論和男人相處間的這些細節,還是二人間破天荒頭一次。
“所以是這種親親?”
關永儀伸出手指,點向少女棕發間吹彈可破的臉蛋,追問道。
“哎呀,這裏.”
周思凝握住閨蜜的手指,從臉頰邊緣劃向紅潤櫻唇。
“哈?進度這麽快!”
關永儀左臂支起身子,坐得離姐妹近了些,攬著她的肩膀,漆黑的瞳孔好像盛著光。
“我沒聽錯吧,你們這種親親?”
說罷,她輕輕吐出一小截舌尖,親身舉例,向對方示意。
“是呀”
周思凝收回膝蓋,雙手托腮,嘴角浮起兩個甜甜的小梨渦。
閨蜜惟妙惟肖的動作,總是讓她忍不住回憶起那個令人臉紅心跳的夜晚。
不過她怎麽學的這麽像?
“什麽時候啊?等下,初吻誒!周思凝!那你們這不是已經.”
得知真相的關永儀深吸一口氣,瞪圓了眼睛。
接了吻還不算在一起嗎?
可這個蓋棺定論的話,才剛說到一半,就被她自己用力咽了下去。
咕嘟。
好像不能算。
所有的酒精分子仿佛在同一刻驟然騰空而起,她原本迷離的眸子變得清澈,大腦從未如此清晰。
“是不是那天!10號那天晚上,伱問我怎麽才算在一起?”
關永儀捏緊了沙發墊子,捏的青筋根根凸起。
“哇哦,不愧是好姐妹,這種小事你都記得~”
周思凝咯咯笑了起來,軟糯糯的聲音裏難掩開心。
說通了。
看著對方眉眼間洋溢著的幸福笑意,關永儀瞬間厘清了一切。
【你說,兩個人怎麽樣才算在一起?】
閨蜜問自己的那個問題,乍一聽好像很傻。
可卻是接吻後女孩子的正常反應。
她心裏不由自主地泛起一陣酸泡泡,努力控製聲音平靜,繼續問道。
“我當時怎麽說的來著,告白,所以他告白了嗎?”
“沒有呀!”
周思凝搖搖頭,可嘴角依舊噙著笑。
“這樣啊。”
短發少女悄悄鬆了口氣。
“但我跟他告白了。”
“???”
“我說我喜歡他。”
周思凝抿著嘴,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彎成拱橋,提起呂錦程,梨渦像是死死鑲在了嘴角,整個人散發著甜甜的戀愛氣息。
“這這樣啊,挺好的,確實很像你。”
關永儀差點語無倫次,盡力保持頭腦清晰,拚命代入第三人稱的自己,說出符合自己立場的話語。
嗯,對,沒錯。
這就是周思凝。
若是月亮還沒來,那她就自己過去。
這正是她一如既往的性格,確定了心意不妨勇敢果決,坦誠熱烈。
怎麽有男孩子抵抗得了周思凝呢?
她真好。
一點都不像自己。
關永儀突然理解了塞林格在《破碎故事之心》寫下的一句話。
讀書時,她隻覺得作者是在矯情。
——愛是想要觸碰而又收回的手,愛是未經觸碰卻在顫抖的心。
但現在,她發現自己好像在照鏡子。
想要觸碰卻又害怕,想要擁有卻又退縮。
這不就是自己嗎?
膽小如鼠卻又隻會逃避的關永儀。
“所以我都說了呀,寶貝,擋箭牌沒關係的,就讓他幫個忙唄?”
周思凝伸長雙腿,搭在不遠處的茶幾上,雙足一左一右晃來晃去,十隻塗著深紅指甲油的嬌嫩腳趾,滿是精致和性感。
她笑眯眯地說著,在她的概念裏,呂錦程有著花樣百出的手段,幫閨蜜對付一個討厭的追求者,幾乎就是分分鍾的事情。
“算了。”
關永儀低著頭,麵無表情,像是下定了什麽決心。
“別麻煩他,這種事我自己能解決。”
“走了,洗漱去。”
率先洗漱完畢,敷了個精華麵膜,等到周思凝也走進洗手間,短發少女總算徹底清醒。
她挽起頭發,踩著人字拖走到音響麵前,打開手機習慣性放了首歌,試圖緩解複雜的情緒。
“假使不能公開妒忌
學習大方接受
同行時要殿後
誰冷落舊朋友~”
這首歌是鄧麗欣的《電燈膽》。
隻唱了短短四句,關永儀突然心裏空了一下,然後夾雜而來的是無法平息的慌亂。
她立刻按下暫停鍵,鋼琴聲戛然而止。
不行。
不對勁。
心思就快要寫在臉上了。
她如果聽得懂這首歌,一定會多想。
算了,換一首。
換一首歡快點的歌,就這個。
——謝安琪的《喜帖街》。
“忘掉愛過的他
當初的囍帖金箔印著那位他
裱起婚紗照那道牆
及一切美麗舊年華明日同步拆下~”
聽著聽著,關永儀心中泛起酸楚,揉了揉眼睛和臉頰,手動調整情緒。
她走到客廳中央,蹲下身子,拿起三個人的合影相框,擦了擦上麵的灰塵。
端詳了許久許久。
“關關!濕巾沒有啦~”
洗手間的聲音傳來。
“哎,來了,我給你拿!”
短發少女趕緊把相框倒扣在原地,從客廳儲物櫃裏抽出一包濕巾,路過落地鏡照了照自己的臉,努力擠出一絲笑容。
等到兩人都洗漱完畢,並排躺在主臥的大床上,閨房夜話欄目重新開啟。
這次,是更加勁爆的話題。
“我跟你講哦,那個色號pe,我肯定是買錯了。”
周思凝慵懶散漫地坐在梳妝凳前的椅子上,睡衣隻到大腿根部,交迭著兩條雪白修長的長腿,用毛巾輕輕擦拭無意中打濕的發梢。
“你不是買了兩套嘛?我感覺蠻好看的啊”
“沒有,我不是說顏色”
“是sze啊.你可真是的,難道又二次發育了?”
關永儀坐起身來,目光不禁向她胸前雪白處飄去。
“不是啦,今pe的設計分前扣和側扣.沒有後扣的。我不知道啊,我以為隻有前扣的呢,回來一查,才發現好像是側扣更適合亞洲女性。”
“那怎麽辦呀?去專櫃換?”
“我媽媽從滬城寄過來的,這裏專櫃哪裏肯換啊?”
“那等下次去skp的時候再換咯。”
“但是我想穿。”
“周思凝!你這麽急著換新內衣,有點太明顯了吧?”
短發少女撇了撇嘴,實在忍不住開口吐槽。
“哈哈哈哈哈,哪有啦,你別瞎說。”
周思凝笑著擦完頭發,靠在床頭擺了擺手。
“那你這麽急穿給誰看啊?你男朋友啊?”
關永儀特地在後麵幾個字加重了語氣。
“少來.男人哪有懂這個的啦?”
周思凝眉眼彎彎,卻不再像進門時否定那個稱呼。
閨蜜卻沒說話,隻是伸過手去。
啪!
“幹嘛!女流氓!”
側開扣被關永儀單手挑開,用時兩秒,動作行雲流水。
“哈,那可不一定。”
也許男人不懂牌子,但他一定會懂.怎麽解。
“拜托你矜持點行不行?剛解鎖親親,就開始打算穿成套內衣了,我真不知道怎麽說你。”
關永儀忍不住點了點她的額頭,欲言又止。
“哪有啦關關你別生氣,我不會這樣的。”
周思凝環住閨蜜的胳膊,和她並排躺在一起。
“我不是生氣!你別誤解,我就是怕你被占便宜,你明白吧。”
“我知道啊!”
周思凝頎長的睫毛忽閃忽閃,總覺得閨蜜的反應有些激烈。
“算了。”
關永儀長歎一口氣:“反正依你這樣子,也是遲早的事,我說什麽都沒用。”
占便宜?
還說別人,自己的初吻稀裏糊塗就交了出去。
她還有什麽資格說別人?
想到這裏,關永儀眸子一暗,底氣全無。
“對了,我跟你講哦,上次我問他,是我好看還是繆可言好看,你說他到底懂不懂啊?”
“懂什麽?”
“我吃醋了誒!這很難懂嗎?”
“.他肯定懂啊,但我覺得他會裝作不懂。”
關永儀銀牙緊咬,在黑暗中五指捏緊。
“哈?為什麽?”
周思凝好奇。
“姐姐,你傻子嗎?其他的公司不算,他現在一家淘寶店就賺八位數,這樣的男人,你知不知道會有多少女孩子生撲他?”
關永儀白了她一眼,耐心科普道。
“生撲?”
“就是生撲,不要規劃未來,不要戀愛關係,給錢就行。”
“.”
周思凝不說話了。
“我在律所天天和這些破事打交道,身價七位數的小老板都能鶯鶯燕燕彩旗飄飄,你懂不懂什麽叫年輕有為啊?”
“這麽說吧,如果他來者不拒,別說什麽繆可言了,一周七天他光是床伴就能做到不重樣。”
關永儀字字誅心。
“.這麽誇張?”
即使周思凝想象過這個問題,但想象歸想象,絕對沒有一線律師助理關永儀實打實的經曆來得真實。
“我已經說得很委婉了。”
關永儀連珠炮也似地說著:“你要是真打算跟他在一起,我勸你做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準備。”
“不是,你到底站哪邊啊!”
周思凝越聽越不是滋味。
“我當然站你!但真話就是不中聽,你如果天天因為一些雞毛蒜皮無關緊要的女孩子吃醋,他遲早會對你失去耐心。”
“他從事的就是這個工作,你說讓他和女孩子保持距離?怎麽保持?把繆可言開除了嗎?那可是金鳳凰!”
關永儀拍了拍閨蜜的肩膀,語重心長。
“開除又怎麽了?我幫他賺回來不就完了”
周思凝聲音越說越小,迎著短發少女意味深遠的目光,自知理虧,低下頭去。
“那你說,關關,換做你是他女朋友,你真能做到一點不吃醋?”
她發出了會心一擊。
“我啊.”
關永儀環住膝蓋,目光悠悠向窗外望去,語氣中藏著幾分落寞。
“一點都不吃醋不可能,但我能做到無視絕大多數人。”
“公司那些算得了什麽?能讓我吃醋的女孩子,至少也要和我差不多.有競爭力才行。”
“我們法律人講理性和邏輯,不像你有那麽多情緒。”
周思凝若有所思。
沉默許久之後,對閨蜜燦然一笑。
“關關,我明白了,你可真厲害!”
“我厲害個鬼啦,睡覺睡覺。”
“晚安。”
互道晚安之後,關永儀總算可以長舒一口氣。
她拿出一對藍牙耳機,隔絕聲音和情緒,摘掉偽裝和麵具。
今晚需要獨自消化的內容太多了。
可她偏偏還得強顏歡笑,裝作一副替閨蜜高興的樣子,真心實意地祝福。
這種一腔苦悶卻又無處傾訴的感覺,簡直讓人煩躁的要命。
戴上耳機,《電燈膽》前奏的鋼琴聲再度響起。
這次不用在乎旁人感受,深夜裏隻剩下自己。
獨自傾聽。
“節日約我三位一體的慶祝
沿途明亮燈飾閃映著沉重
言談越熾熱內在更冰凍
誰當初無心將兩方撮合
然後留低隻得這寂寞人
仍是你們密友呆望你們熱吻
應該傷感還是快感~”
長夜漫漫,關永儀的難過悄無聲息。
是啊,不知不覺間,仍是他們密友的自己,隻能呆望著周思凝抵達終點。
開開心心接過吻,大大方方說過喜歡,兩情相悅的結局仿佛在被窗外的月亮打上了一層光。
從此道路上鮮花盛開,再也沒有黑暗彷徨。
那束光明朗到刺眼,亮閃閃到令人自慚形穢。
原來,確定心意之後,是可以說出口的啊?
她從未痛恨過自己的擰巴。
如果是自己認清喜歡之後,先跑過去告白呢?
那麽站在呂錦程身邊的,會不會就是自己?
來不及了。
想這些隻會讓自己更加像個小醜,一切都已經來不及了。
和呂錦程,哦不,閨蜜的男朋友劃清界限,是自己接下來必須要做的事情。
回憶起完整的時間線,關永儀忍不住氣憤填膺,打開呂錦程的對話框,很想劈頭蓋臉罵他一頓。
你真是個沒有底線的渣男!
你不是都已經吻過她了嗎!
你還來招惹我幹嘛!
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腳踏兩隻船?!
【她都和我講了,以後和她好好的,沒有事情我們還是不要聯係了。】
黑暗裏,關永儀弓著身子背對閨蜜,小心翼翼打出了一行字。
女孩的指尖有些不聽使喚,數次提起氣想要按下發送,還是沒能狠下心。
直到她轉過頭去,看著周思凝安詳的睡顏,這才重新深吸一口氣,星眸眯起。
敲下發送。
這是最好的選擇了。
再見,呂錦程。
她把手機放到一邊,準備閉上眼睛。
【.】
可她剛剛躺平,還沒醞釀好睡意,對方就已經回複了消息,屏幕亮光閃動。
他這麽晚也還沒睡?
關永儀打開手機,一條消息映入眼簾。
【對不起啊,我做不到。】
【?】
她立刻回了個問號過去。
【我和人約定好了,要把綿綿共同撫養長大,給它一個幸福美滿的家庭。】
【我要和她並肩登頂核心期刊,拿下最高榮譽,向她的家人證明她足夠優秀,她值得驕傲,她能行。】
【我還要陪著她一起,見眾生見天地,直到找到自己。】
酸楚和回憶一同湧上心頭,指尖帶動身體開始顫抖。
三條微信像是子彈,一顆接一顆,打在同一個位置。
最高明的槍手不用瞄準。
砰,砰,砰。
反複洞穿她的心。
【.】
她一瞬間紅了眼眶,輕輕吸了下鼻子,反複輸入又刪除,卻怎麽都想不出該回些什麽。
她心亂如麻。
【不要聯係嗎?我實在做不到,無論是有事還是沒事,我都想聯係你。】
還沒等關永儀組織好語言,對方的下一條消息再度亮起。
大滴大滴的眼淚掉在屏幕上,弄花了白色字體,她看不清。
還沒等她用衣袖擦掉,最後一條又來了。
她掀起枕巾一角,先把屏幕處理幹淨,再揉了揉眼睛。
她好像能看清了。
世界模糊又清晰。
如果說前麵三條已經足夠洞穿人心,那麽這就是一記實打實的絕殺。
【因為我喜歡你啊,關永儀。】
末日宣言,逆轉時空,死不回頭。
人世上最動人的,莫過於浪子的真情實意。
渣男的告白。
閨蜜不止吐槽過一次,他不會告白,他習慣水到渠成,他沒有這個意識和能力。
短發少女死死盯著手機,緊緊按住嘴巴,整張臉埋在枕頭裏,無聲嗚咽,肩膀篩糠般抖個不停。
周思凝求而不得的告白,此刻偏偏握在她手心。
眼淚和鼻涕混在一起,形成兩條平行的透明軌道。
仿佛整個身體的水源被她一口氣釋放幹淨,她顧不得整理自己,形象全無,雙手捧起手機。
【我也喜歡你。】
關永儀回複消息。
這是她的風格,她自己的風格。
一如既往,言簡意賅。
翻開高冷,才能找到熱烈。
【.不裝了?】
【你敢背著女朋友和我告白,我還裝什麽。】
放下手機之前,她指尖劃到名為【燃冬】的微信群,右鍵,屏蔽消息。
那句三個人把日子過好,就當是呂錦程的玩笑吧。
“能承認嘛我故意當那電燈膽
他日你們完場時入替也不難
善良人埋藏著最壞的心眼
妄想一天你們會散
會選我嗎~”
耳機裏的音樂剛好唱到末尾,鋼琴悠揚,像是回響。
她抬起頭,淩亂的碎發蓋住眼眸,突然覺得屋內的空氣有些窒息。
打開窗子,她好像回到了和周思凝初次相遇的夜晚。
三歲,四歲還是五歲?
那天,她沒能守住自己最喜歡的娃娃。
最珍視的東西被媽媽做主,送給了來做客的陌生小女孩,抱著娃娃的時候在笑,嘴角有一對梨渦。
可她哭得很傷心,她不清楚媽媽口中的好朋友代表什麽,隻知道有人搶走了她最重要的東西。
天真爛漫終於變成了遙不可及的記憶。
“對不起。”
她小聲說道。
漆黑的夜,淚滴打濕雪白床單,所有植物都在偷偷蛻變,風靜靜地吹,無序又灑脫,空氣涼爽,偶爾冷徹心扉。
冬天就要來了。
寫完這一章,我覺得我還是可以靠寫書吃飯的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