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這個名為喜兒的丫鬟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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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我喂你?”慕蓁熹端了藥盅過來,徑自坐在床邊,對著藥盅苦大仇深。
    隻因為這藥的苦澀味道太濃厚了,還未曾揭開厚重的蓋子,就已經聞到濃烈的苦味,慕蓁熹怕自己受不了。
    “但是,不喝藥是不行的,會死人的!拚了!”慕蓁熹一咬牙,屏住呼吸打開藥盅,舀了一勺黑藥汁,大義凜然地看向吳正珩,“來,壯士喝藥!”
    吳正珩的眼神更加冷冽了。
    從這個丫鬟進門,他就覺得她不對勁。
    尤記得他第一日被趕到此處荒院裏,他獨自坐在窗前等,等他的親生母親要用什麽法子讓他痛不欲生,讓他跪地求饒。
    接著就是這個鬼哭狼嚎的小丫鬟被兩個粗俗婆子扔了進來,小丫鬟膽小如鼠,對著他叩頭求饒,讓他說情放她出去,見他不理,又是對著門狂拍,可是沒有人來。
    他甚至惡劣的猜想,他的母親煞費苦心地選了這麽一個懦弱無能的小丫鬟,就是想讓他學丫鬟這副哭天搶地,痛哭流涕求饒的模樣吧?
    他開始絕食,兩天一送的飯菜全部落入了小丫鬟的腹中,後來三天一送,小丫鬟甚至會躲著他,一個人狼吞虎咽,怕他過來硬搶。
    護食的模樣當真是可憐醜陋啊。
    在母親的眼中,他和該就是這副模樣嗎?
    第七天,他感覺自己撐不下去了,小丫鬟也有三天沒有出過房門,他不關心。他站在院中靜待陽光。
    陽光未來,鋪天蓋地的鵝毛大雪冰冷他的身體。窗口翻動,他看到了熱烈求生的丫鬟。
    活著就那麽好嗎?這樣肮髒黑暗的地方,是真的在活著嗎?
    他走了過去,把最後的保命藥給了這個糊塗丫鬟,而他,寧可就這麽死去,也不要屈辱地求饒……
    可現在,眼前這個隨意自然的丫鬟卻像是換個了人。
    “你是誰?”他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慕蓁熹想要掙開,可別看這個五公子病怏怏的,力氣比她這個柔弱病號還是更大一些,她擔心藥盅翻倒,隻好放軟手臂,“鬆手啊你!我是喜兒啊!
    那個小丫鬟才不會這樣大膽!
    吳正珩冷笑著,手上的力道更大了,不防藥盅滑動,耳邊傳來小丫鬟的尖叫:“不要啊!”
    這聲音尖細淒厲堪比小丫鬟當初拍門求救。
    藥盅滑動,眼看就要掉下去摔碎,慕蓁熹抬腳堪堪拯救,但還是浪費了一部分藥汁。
    滾燙的藥汁浸濕被褥衣衫,慕蓁熹眼中燃起熊熊烈火,直接不管不顧地跨上床榻,兩條腿控製住吳正珩的身體,“你想死?”
    這……這是哪裏來的膽大包天的丫鬟?不,是厲鬼嗎?
    吳正珩掙紮起來,“放肆,給我滾下去!”
    力量爆發,加上不再顧忌藥盅,慕蓁熹兩個手死死抓住吳正珩的手,吳正珩好些日子沒有進食了,力氣本來就不多,這會兒完全抵不過,竟然隻能眼睜睜地看著慕蓁熹把他的手用膝蓋壓住。
    “我還偏不讓你死!外麵那群仆人見死不救,你的娘親置你於死地,你就這麽聽她們的話,讓她們如意嗎?”
    慕蓁熹氣鼓鼓地夠到一旁的藥盅,掂量掂量,還挺沉,藥水灑出去的還不算多,沒白浪費林長白的心血。
    “大膽!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麽!欺辱主子,你全家……嗚……”
    慕蓁熹完全不給吳正珩開口的機會,直接用藥盅往他嘴裏灌,濃厚的苦味讓人作嘔,慕蓁熹差點吐出來,“真苦,真苦!”
    藥水剛灌完,慕蓁熹直接把藥盅扔開,不想再這麽近距離地聞苦味,藥罐子在地上轉了好幾圈才停下,卻也沒破損。
    “配合喝了藥不就好了,嘔,這味道真難聞,非要弄得你不舒服,我也不舒服……”慕蓁熹邊抱怨著,邊從吳正珩身上爬下來。
    寂靜非常。
    她低著頭去看床上那位爺的……慘樣。
    慕蓁熹這才有些後悔,察覺自己一個丫鬟做的太過火了。
    吳正珩從藥水進入喉嚨,掙紮不開慕蓁熹的魔爪後就放棄了。
    他隻覺得屈辱萬分,他這一生處處都是笑話!
    天資聰穎,五歲頌文,七歲騁馬,十歲挑槍戰匪寇,又如何?身為尚書之子,卻不被父母喜愛,處處受打壓,一身傲骨硬生生被折斷,眼下,還被一個粗俗的低賤丫頭壓在身下侮辱!
    “喂,你別這樣……”慕蓁熹小心翼翼地開口,他躺在床上,保持著不可言說的姿態,臉上粘連著藥汁,發絲淩亂地貼在臉頰脖頸處,像是被欺負狠了。
    慕蓁熹慌亂了,“你……你一個大男人,有什麽想不通的,非要尋死!我是好心的,你可不能怪我……既然藥也喝了,我先回去了!”
    開溜!
    慕蓁熹往外衝,差點踩到地上的藥盅,撿起藥盅就跑,仿佛後麵有什麽洪水猛獸。
    猛猛喝下幾杯溫水,慕蓁熹好幾次想要開窗看看隔壁都不敢,偷偷摸摸地溜到正門口,裏麵寂靜一片,一點聲音都沒有。
    她可沒有勇氣再去看五公子的眼神,比刀刃還要寒涼!隻盼望林長白快些回來,去看看那位祖宗吧!
    夜深了,繁星點點,院子裏的雪地添上新的腳印。
    林長白以為五公子和喜兒已經入睡,腳步也放得輕,不意吵到他們。可這正門怎麽大敞著?
    莫不是那群惡仆來了又生了別的禍端?林長白心中一驚,大跨步衝進屋內,卻見到五公子如死了一般一動不動地躺在床上,被褥一片淩亂,空氣中滿是藥苦味。
    “五公子?”林長白奔過來,“這……這是怎麽了?”
    吳正珩一動不動的眼珠如同無波古井泛起點點漣漪,最終匯聚起來越來越幽深濃黑。
    冷空中爆發出一聲輕嗤,就像庭院裏從暗黑天際降落的雪花融入雪地那樣輕盈又寒涼。
    “公子……”林長白十分擔憂,但沒有主子的命令,他不敢輕舉妄動。
    吳正珩緩緩開口,“扶我起來。”
    “是。”
    林長白恭敬地攙扶起五公子,少年的身體是那樣單薄,卻又是那麽的直挺。
    吳正珩沉重地拿起床尾靠著的長劍,身體太過虛弱,若不是有林長白扶著,他都要趔趄過去。
    林長白心驚膽戰地吞下一口唾液。
    長劍劃破被褥,一下、三下、無數下,空氣中除了濃厚的苦藥味,還傳來一股隱隱約約的尿騷味……
    五公子尿在榻間了!
    林長白隻想遁地,一向心比天高,骨比鐵硬的五少爺竟然尿床。
    關鍵他還知道了,怎麽辦?他深刻懷疑這把劍馬上就要刺向他,床上的被子已經被劃成一片片破布,他不會也變成這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