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錦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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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來的路途,艱難的讓錦歲再無時間去想那群乞兒。
    洛城附近近百裏,仿佛全被洪水洗過一遍一樣,山澗的淤泥有人那麽深,官道根本無法正常行走。
    每走一步都跟趟在淤泥池裏一般。
    第一次看到挑淤泥清路的苦役時,淩爺爺讓錦歲趕緊抓些泥巴把衣裳弄髒亂些。
    其實兩人的衣裳已經夠髒了,但比起這些苦役還是太過突出。
    當淩爺爺看到苦役中有女人也有孩子時,急的嘴上長燎泡,想方設法地去看一眼。
    一想到兒媳和孫子可能也在做這些苦差,艱難地挖著淤泥,動作慢一些就會被官差鞭打。
    衣不蔽體,吃的是麥糠,淩爺爺就心疼不已。
    錦歲扛的‘神機妙算’的幌子已經給淩爺爺當拐杖用,她將那皈依證放在胸口,隨時準備掏出來給官差看。
    路上遇到幾次官差目露凶光地上前,明顯準備抓壯丁去挖泥。
    幸好這個時代的人還算尊佛重道,遇到好說話的淩爺爺便說一堆吉利話,遇到不好說話的,少不了幾角銀子奉上。
    好不容易走到洛城門外,但城門早就關了,嚴禁百姓進出。
    淩爺爺想方設法要進城,還是錦歲提醒他:
    “若母親和弟弟真在洛城,他們肯定也在幹苦力,不一定在城裏。”
    兩人便重點打聽從長安來的犯人,足足打探了兩天,給一個老官差前後送了幾回吃食,贈一兩銀子,才算打聽到一點信。
    “長安來的那批嘛,本是流放燕地的,剛巧洛城要用人,就轉過來了。”
    “這些犯人白天到處挖泥清掃,不好找。你們等天黑,往城外營地找,都安置在那,興許能打聽到。”
    兩人立即又往營地找,士兵的營地不許人靠近,看到亂糟糟的流民營,兩人在附近蹲了一天一夜,也沒看到犯人。
    才知道犯人在的營地,比流民營還要糟糕!還難進,士兵看的嚴。
    淩爺爺這個老江湖發揮經驗,本來想找運送夜香的隊伍混進去,結果這營地根本不用倒夜香,都是野外隨地便溺。
    錦歲聽聞大驚,大災之後必有大疫,這裏的官府好像完全沒有防疫策略。
    不,人家有,將主城區隔離,這些流民和犯人,人家是壓根不想管。
    最後兩人混進了運送貨物的隊伍中,分頭行動,在營地各處打聽。
    又忙和兩日,依舊沒打聽到消息。
    不免猜測,會不會淩母蔣氏和弟弟淩錦安沒到洛城,而是去了燕地?
    直到看見荒野中燃起的烈火黑煙,官差帶人用生石灰澆地,凡是死在洛城的百姓,都這樣集體焚屍。
    一個讓人心膽俱寒的念頭升起。
    也許,蔣氏和淩錦安已經沒了,就像原主一樣,悄無聲息地亡故。
    錦歲不敢將這個猜想告訴爺爺,但看淩爺爺那瞬間蒼老了十歲的表情,錦歲知道,爺爺和她想的一樣。
    她隻能安慰:“還沒找個遍,母親和弟弟一定還活著。”
    當淩爺爺想混進專門負責抬屍焚屍的隊伍中時,錦歲想到一個地方還沒找:
    “阿爺,還有病人區我們沒找。”
    淩爺爺仿佛黑暗中看到一絲亮光一樣,忙去打聽病人被安置在哪。
    等聽說凡是生病,不論是發熱發寒、腹泄痢疾的,全部安置在山洞中,官府幾乎不管,任死自生自滅。
    那地方已經被流民稱為鬼洞,誰都能去,但許進不許出。
    這次淩爺爺很認真地對錦歲說,她不要進去,在外麵等著。
    錦歲依舊回以,爺爺去哪,她就去哪。
    淩爺爺眼神中閃過一絲她看不懂的情緒,除了憐愛,還有一絲敬意。
    直到此時,她都沒有察覺出哪裏不對,甚至認為自己扮原主扮的挺像。
    錦歲提前從實驗室拿了口罩和酒精,還想編個謊來著,結果淩爺爺壓根沒問這東西從哪來的。
    她還拿了能量棒、土豆、番茄、藥品和清水背著,以防在這一個時辰裏找到蔣氏,卻取不出藥物和吃食。
    祖孫倆在山間艱難地走著,幸好洛城附近的山都不高,那山洞也不難找。
    讓兩人麵色凝重的是,一路上看到數俱屍體,死狀極慘。
    在這個時代,天災麵前,人類簡直跟螞蟻一樣渺小。
    而官府的不作為,底層百姓就真的是命如草芥了。
    還沒到山洞,淩爺爺就開始喊‘錦安’‘阿青’。
    他讓錦歲也喊,錦歲嘴動了動,喊著‘母親’‘小安’。
    仿佛死寂之地的山穀,不時傳來一聲聲淒涼的回應,也有人從山洞或樹從中出來,但都不是蔣氏。
    直到兩人找到最深處的山洞,淩爺爺嗓子都喊沙啞了,才喊一聲,突然聽到‘哐’的一聲響。
    隻見一塊石頭從山處滾下,兩人順著石頭的痕跡往上一看,高處山洞口,正站著一個髒兮兮的八歲男孩。
    那男孩應該是聽到動靜,以為是歹人,才想拿石頭防身,但看清來人的模樣,情不自禁之下,石頭從手中跌落。
    “爺爺!”
    那男孩猛地從高處往下跑,喊的聲音比原主還像葫蘆娃,猛地撲進淩爺爺懷裏。
    要不是錦歲提前扶著淩爺爺,兩人絕對因慣性撞倒在地上。
    淩爺爺瞬間老淚縱橫,一老一小抱頭痛哭。那淒苦之情,令聞者落淚。
    淩爺爺尋孫之路有多艱辛,錦歲是知道的,不說差點被山匪打死。
    就是後來和錦歲同行時,一路風餐露宿,翻山越嶺,淩爺爺還有舊傷。
    看著這對祖孫終於相聚,不管是錦歲本人,還是她身體殘留的原主執念,都覺得暖暖的。
    眼眶發熱,這一路的艱苦在這一刻,都值了!
    就在這時,不少人聽到聲響,圍過來看,像末日喪屍群一樣,伸著手要吃食和清水。
    錦歲忙扶起抱著錦安哭的阿爺:“有人過來,先回山洞。”
    看著越來越近的人群,錦歲死死護著包,這會她一個餅都不敢舍。
    這種地方隻要敢拿出吃的來,這些人會搶瘋到失控的。
    錦安忙牽爺爺:“這山洞隻有我和娘,爺爺和這位哥哥快進來。”
    哪怕情況危急之下,錦歲也忍不住吐槽道:
    “什麽叫‘這位哥哥’,我是你姐!”
    錦安用不敢置信地眼神將她從頭看到腳,又詢問似地看向淩爺爺。
    淩爺爺忙說:“你們姐弟三年沒見,你又是這打扮,小安才一時沒認出來的。”
    錦歲當然不跟小孩子計較,摸摸弟弟亂糟糟的頭發說:
    “吃了很多苦吧?沒事了,以後萬事有阿爺和姐姐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