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失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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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過了多久,顧嫿被暖醒了。
緩緩睜開眼睛,眼前一片雲霧嫋繞。
身子微動,才察覺自己竟一絲不掛的浸泡在浴桶之中。
低頭看,沐浴的水是棕色的,散發著濃濃的草藥味,身上依舊軟綿無力。
茫然環顧一圈,這是個陌生的浴室,腦子迷迷糊糊的,記憶一片空白。
竟想不起事來。
努力想想,頭疼欲裂,她使勁朝腦袋敲了兩下。
“咦,醒了。”
周芷蘭抱著幹淨的裏衣從繞過屏風進來。
見她要起來,趕緊叫著:“別亂動,小心頭暈。”
放下手中衣服,衝著外麵喊:“姑娘醒了,你們進來。”
兩位年若十五六的小侍女奔進來,左右扶起顧嫿,用白棉布將她裹起來,一邊一個將她抱出浴桶。
服侍她換好衣褲,躺在床上蓋好被子,兩個小侍女退了下去。
周芷蘭一屁股坐在床邊,笑嘻嘻的瞅著她:“我知道你想問什麽。”
顧嫿眨眨眼。
“這是雅韻閣。以後啊,隻要你不離開國公府,你就住這裏。”
她忽然附耳低語:“昨晚的事,主君下了禁令,文瀚軒的人嘴嚴。其他人隻知主君請你幫忙,老夫人喜歡你,所以就近安排此處暫住。”
竟想得如此周到。
顧嫿愣怔,心裏五味雜陳,心口堵得難受。
她這算成功了一點點嗎?
周芷蘭直起身子,笑得意味深長:“你呀,是咱文瀚軒的小福星。”
顧嫿沒明白,哽咽張口想說話,竟發現嗓子發不出聲來。
“啊,你嗓子啞了?你等著。”
周芷蘭瞬間彈起,風風火火的串出去。
顧嫿呆呆瞧著屋裏,她暫時逃離錦繡閣了?
屋子不算大,但家居擺設都很精致很新,幔帳也是新的,被褥軟軟的,還有上好的蠶絲被麵。
都是她上輩子見過卻沒資格用的好東西。
漸漸地,她想起自己好像失足掉在水裏,然後窒息了,再然後……
……神仙渡氣救了她?
顧嫿摸了摸唇瓣,正努力回憶間,周芷蘭脆生生的聲音傳來,後麵跟著府醫。
“快給嫿兒看看,她說不出話了。”
府醫給顧嫿把脈,再看看喉嚨和舌頭。
“沒事,應該是暫時的。因為惹了風寒,發著高熱,嗓子喊傷了,一時失聲而已。”
府醫安慰道:“姑娘剛泡了藥浴,人一定很迷糊,好好睡上一覺就好了。”
府醫的話讓顧嫿和周芷蘭鬆了口氣。
送走府醫,周芷蘭又回來,手裏還端著一碗熬好的安神湯。
顧嫿靠在床靠上,小口小口喝著,周芷蘭就巴拉巴拉的說開了。
“雅韻閣就在老夫人住的祥瑞堂隔壁。我也住附近,平日有空就會來陪老夫人玩。主君讓你住這裏,也方便我照顧你。
這是獨門獨院,我給你選了兩個聽話的二等侍女服侍。你什麽都不用想,好好養病就是。”
周芷蘭接過空碗,命她躺回被子裏,細細的掖了掖被角。
“冬花和冬青就在外間。其他的事有我哥哥料理,你別想太多,快點休息。”
顧嫿心裏暖暖的,揮揮手示意她快回去休息。
難道是慕君衍安排的?
用老夫人的名義,安排在邊上住,慕安就算有想法,也不敢亂來,長姐也極少探望老夫人。
如此,她便可以安靜一時了。
他想得如此周到,那麽……
他是不是會留下她了呢?
忽然間,她腦光一閃。
不是什麽神仙渡氣,是慕君衍!
顧嫿整個人僵了僵,又摸了摸唇瓣。
鎮國公當眾親了自己?
她的腦子要炸了,羞懼和前路未仆的恐懼如雜草一般,塞得腦瓜亂糟糟的。
不能想了,得好好休息。
她還要打起精神,繼續努力征服鎮國公。
隔著屏風,兩個身影在晃動,
顧嫿輕輕敲了敲床板,屏風探出兩顆小腦袋與床上溫婉的眼睛對視一息,兩人趕緊走到床邊,整齊朝她福了福。
“奴婢冬花(冬青)見過姑娘,姑娘有何吩咐?”
胖乎乎的冬花很可愛,清秀的冬青很文靜。
顧嫿指指她們,用手放在腦袋和枕頭間,眨了眨眼睛。
冬花瞪圓眼睛。
冬青輕聲道:“姑娘是讓奴婢去睡覺?”
顧嫿笑著點頭,揮揮手。
冬花腦袋搖成撥浪鼓:“奴婢守著姑娘,姑娘病著呢。”
冬青知道顧嫿為她們著想,忙道:“姑娘放心,奴婢們在外間輪著睡,姑娘想喝茶或去恭房敲敲床板就行。”
顧嫿一笑,指了指蠟燭。
“嗯嗯,奴婢去滅蠟燭。”
冬花提裙奔過去,提起燈罩,對著燭火呼的一吹。
屋裏五個燭台一氣嗬成,屋內頓時陷入黑暗。
兩個小侍女攧手攧腳的去了外間。
興許是安神湯起效,顧嫿眼皮沉重,很快就進入夢鄉。
她不知道,這晚,慕安被秘密打了五板子,接著他就回錦繡閣撒氣。
錦繡閣雞飛狗跳一整晚。
……
待顧嫿睡醒,太陽已掛上了枝頭。
看樣子已近午時。
暖陽穿過花格窗散落在屋裏,若不是窗外高高的銀杏樹上,葉子掉得七零八落,真不敢相信昨晚會突如其來一場暴風雨。
顧嫿躺在又軟又暖的絲綿裏,鼻息間纏繞著淡淡的熏香。
兩世為人,還是第一次睡個飽覺。
不用天未亮就要起床服侍人,不用寒冬臘月用手在涼水裏搓洗長姐小衣,不用擔驚受怕……
第一次感受到人生也許還有點奔頭。
“姑娘醒了啊。您餓了吧?”冬花胖嘟嘟的小臉探進幔帳。
顧嫿燦爛一笑,眨眨眼。
一覺睡到大中午,肚子餓得咕咕叫。
“您等下再起,冬青姐去叫府醫了。”冬花嬉笑的轉身跑了。
不一會兒,一陣腳步聲急急由遠而近。
“姑娘,周姐姐和府醫來了。”冬青打簾。
周芷蘭越過府醫,直奔床邊,將腦袋伸進幔帳,衝她咧嘴笑,“今天瞧著氣色好了許多。”
顧嫿抿嘴一笑,將手從被子和幔帳伸出去。
府醫給她把了脈:“還有點燒,繼續吃兩天藥就會好的。”
送走府醫,冬青服侍她洗漱梳妝,周芷蘭就坐在一旁開始興奮說八卦。
“你不知道,昨晚錦繡閣鬧得人仰馬翻。公子深更半夜衝去錦繡閣,拉著那個銀啥在正屋瘋狂,一直折騰到天亮,還叫了三次水。少夫人氣得在金葵房中胎動一晚,府醫也忙了一宿。嘖嘖嘖,都不知道該說什麽了。”
打得還不夠!
周芷蘭沒敢說,為了給慕安留麵子,是赤羽秘密帶他到觀山樓外被打,主君嚴令閉嘴。
顧嫿盯著銅鏡中的自己,眼角微熱。
前世她所受的,現在輪到銀枝受了。
……希望銀枝能善終。
此刻,姐姐心裏比將她送給姑爺還要堵吧?
而她的心情很爽。
原來,人越老實聽話就越慘啊。
“今天一大早,公子就親自找我哥,說要對銀枝負責,將銀枝抬姨娘,而且要將錦繡閣邊上芙蓉樓給銀姨娘住。”
顧嫿扭頭,瞪大眼睛。
慕安胡鬧,但很少抬姨娘,因為正式姨娘要向國公爺報備。
“是吧,你也驚奇對吧?公子院子女人雖多,但抬姨娘的就兩個,說明公子真喜歡銀枝。”
顧嫿猜想。
他不是喜歡銀枝,是想惡心顧宛如。
周芷蘭嘖嘖搖頭:“這下少夫人又有得鬧的了,你躲開就對了,要不有你煩的。”
是啊,前世,她被慕安強要後,一直盡力躲著他,努力服侍長姐,以求安穩活下去,待有機會逃離他們。
可是,人家並不想放過她。
慕安剛開始對她還熱情似火,強了幾次後,就不耐煩罵她僵屍沒情趣。
悲劇的是她三個月後懷孕了,她不想生下和她一樣苦命的孩子,悄悄配了墮胎藥。
喝下藥的當晚,慕安知道了,衝進來不顧她正在小產,將她狠狠打了一頓。
至死她都是通房身份。
顧嫿不想管他們,拉著周芷蘭,用唇語問她:主君?
“主君一早就出門了,還沒回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