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第 1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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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甄金寶平日都是早睡早起的,今夜提著燈籠在自家遊廊中走著,莫名覺得周圍的假山怪石、婆娑樹影多了幾分陰森。
    不過回頭一看那在黑夜中步履穩健的黑衣女子,他的那點膽怯立刻被撫平了,有這位殺神在,就算真有什麽魑魅魍魎混入他家,也活不了多久了。
    很快,甄金寶和青柳領著伊月寒停在了一處緊閉的厚重大門外。“這就是東院了,因為我小叔身體不好,所以院門常年關著……”
    兩人話還沒說完,隻聽蹭的一聲,長劍出鞘,雪白的劍光一閃而過。兩人還沒反應過來,伊月寒已經挽了個劍花把劍插回了腰間的劍鞘。隨手伸手一推。本來緊鎖的院門就這麽被推開了。
    她根本不需要借燈籠的光,就這麽堂而皇之的走了進去。
    東院按照方位來說,本該是極好的位置,采光好,占地大。然而進去了之後,伊月寒才發現,相比較其他院落遍地草木山石、小橋流水、秀麗婉約的布置來說,東院的屋舍雖然修繕的不錯,但卻並無什麽裝飾,四處光禿禿的。
    唯有一個在黑夜中幽深的池塘,以及院子正中央一株即將徹底枯死的老梅樹。風吹過,一片枯葉打著旋飄入池塘中,一片蕭條之色。
    甄金寶麵色有些驚愕:“怎麽會,明明我上次來這的時候,這老梅樹還好好的……”
    他話還沒說完又頓住了,因為他實在不記得上一次來見小叔叔是什麽時候的事了,隻記得那時老梅樹還很健康,漫天飛雪間,朵朵如血紅梅怒放,小叔靜靜的站在雪中,仰頭看了枝頭的紅梅許久許久。
    甄金寶的聲音低下來。
    “我爹娘說,小叔體弱、喜靜,為了避免那些花草的香味讓小叔不適,所以就全拔了,也不許我們小輩來打擾,連下人靠近都得放輕腳步聲,一直用各種湯藥養著……小叔叔已經二十二了,弱冠之年,卻連這院門都沒出過幾次。”
    “如果我家真有惡鬼,閣下能除了它,我自然千恩萬謝,但求閣下沒確定之前千萬小心,別傷了我小叔,他身子弱,經不起半點驚嚇和折騰的。”
    說話間,圓滾滾的小胖子給伊月寒深深作揖。
    係統:【這倒是個難得的好孩子。】
    伊月寒:“知道了。”
    本來緊鎖的臥室門被輕易推開,不知何時,天上的陰雲散去少許,一抹月光跟著黑影進了屋,剛一進來,濃重苦澀的中藥味就撲麵而來。
    伊月寒拐過雪中紅梅的屏風,一張散下帷幔的大床就映入眼簾,素手撥開帷幔,月光很弱,但她的目力很好。所以一眼就看見高床軟枕之中躺著一個瘦削的人影。
    他容色如玉,蒼白如雪,頰上唇間毫無半點血色,深陷錦緞之中,手規矩的交疊在腹部,就好似一具俊美卻冰冷的屍體。
    係統:【甄金寶說的果然沒錯,他小叔真的挺好看的,就是不像活人,光看著就有過陰森鬼氣。你看出來什麽了嗎?】
    伊月寒運力於目,片刻後眨了眨瞪酸了的眼睛。【不行,這宅子鬼氣太重了,天眼不管用。隻能采血來確認了。】
    她抬手無聲的拔出長劍,在不確定這人是人是鬼前,她可不能吵醒他,免得這病秧子被她嚇死了。
    她的劍尖下意識的對準男人蒼白的脖頸,係統驚叫:【喂喂,你是哪個醫院學的采血法?隻是取一滴血而已,你砍人家大動脈啊?!】
    【咳咳,習慣了。】
    伊月寒尷尬的趕緊把劍尖移到對方交疊的手上,遲疑了一下,回想到小胖子之前鄭重的請求,她彎腰輕輕捏住對方冰涼的指尖,手中的長劍隨她心意變成了匕首……
    然而還不等她進行下一步動作,她捏住的那根手指忽然勾了勾。伊月寒動作一頓,迅速扭頭看去,就見床上本來睡得像具屍體的男人不知何時已經睜開了眼睛。
    那是一雙極漂亮的桃花眼,好似一泓秋水,讓本來的‘屍體’終於多了一絲屬於人的活氣。
    男人迷茫的看著這個突然出現在自己房間內的女人。溫聲疑惑道:“你在做什麽?”
    伊月寒:……
    她看了看醒過來的男人,又低頭看了看自己手中已經對準他指尖的匕首。對著係統真誠發問:【如果我說……我在用我的四十米大刀給他修指甲,你覺得他會信嗎?】
    係統:【……信不信的先放一邊,我就想問,如果他是在你劍指他脖子的時候醒的,你打算怎麽說?】
    伊月寒:【呃……看他頭發太長了,給他理個發?】
    一人一統陷入了沉默,係統想撬開伊月寒的腦袋看看她腦子裏到底裝了什麽,而伊月寒也知道自己的借口懶得可以。
    正所謂頭可斷,逼格不能斷。所以她冷著臉,匕首果斷刺破男人的指尖。“借你一滴血用用。”
    殷紅的血珠滲出,伊月寒抓起那人流血的指尖湊到鼻尖嗅了嗅。
    “姑娘……你這是……”
    男人桃花眼震顫,似有羞澀的想要縮回手。乍一看,活像個半夜被采花賊摸進房間欺負的良家婦男。
    然而伊月寒卻死死捏住他的手,匕首尖端往前一遞,取下那滴血珠,直接抿進嘴中。一秒後,她側頭吐掉那滴血,鳳眸銳利的看向床上的男人。
    “果然有……解釋一下吧,為什麽你的身上會有鬼氣?”
    男人已經從床上坐了起來,耳尖泛粉,手指蜷縮著再次想抽回手。“鬼氣?咳咳,大概是因為我快死了吧。像我這樣的活死人,身上有點鬼氣本就是很正常的事。”
    他的眼中閃過一絲自嘲,隨後警惕的看向伊月寒:“倒是姑娘你,你為什麽會突然出現在我的房間,還對我……對我……”
    伊月寒完全沒有回答他疑問的意思,而是一手死死捏住他的手腕,指腹感知著他那虛弱到隨時都會消失的脈搏。
    “不對,人到了彌留之際雖然會氣息衰弱,但隻要還沒死,就不會變成鬼,絕對不會有鬼氣。你的身體確實是人身,但你的血卻滿是鬼氣,陰冷非常,遠超過那僅剩的一絲陰氣,這絕不是正常人該有的,普通活人遭遇如此濃厚的鬼氣入體也早該死了。”
    “說,你是哪來的孤魂野鬼,占據了這具身體?!東鎮東城區姓韋的農戶兩天前被惡鬼挖心而死?是不是你做的?!”
    男人動作一頓,隨後羞澀、警惕全從他的臉上消失,他苦惱出蹙眉,聲音依然溫柔有禮。
    “哎呀,被你看出來了啊。我確實是鬼。不過這具身體可不是我偷來的,而是我和甄家和平交易來的。我保甄家二十五年富貴,甄家把這具出生就夭折的身體送給我。”
    “至於你說的什麽被挖心的農戶,我並不認識。我是個好鬼,從不害人的。”
    伊月寒的眼睛眯了眯,雖然周圍的鬼氣幹擾了她的嗅覺,但那滴血一沾舌尖,她就知道這人不是她要找的惡鬼了,因為兩者的鬼氣並不相同。之所以那麽問,隻是半真半假的詐他而已。沒想到還真詐出了一個有趣的秘密。
    甄金寶知道自己叫了二十多年的小叔根本不是他小叔嗎?想來是不知道的,否則之前就不會那麽請求她了。
    “為什麽是二十五年?”這怎麽還有零有整的?
    男人:“因為這具身體最多隻能活二十五年。”
    伊月寒“你已經二十二了。”
    男人:“對,所以我還剩兩年多好活,時間一到,這具身體就會死,我和甄家的交易也會在那時結束。”
    伊月寒:“這宅子有問題。”
    男人微笑:“是,宅子有問題。這可是貨真價實的鬼宅。”
    伊月寒:“是甄家人做的?”
    男人:“不是,這宅子建成已經有一百五十三年了,甄家則是二十二年前才搬來的。故去的甄家老夫妻和現今的甄家人都是良善的好人,若非他們福澤深厚,就算有我庇佑,恐怕也無法在這宅子內安然生活這麽久。”
    伊月寒:“那是誰做的?”
    男人垂眸:“姑娘何必非要刨根問底呢?如果你是為了那挖心的惡鬼而來,我倒是可以給你一個提示,你可以去這宅子的西邊看看。”
    他暗示的晃了晃被抓住的那隻手,麵色再次浮現一抹羞澀。“天色已晚……姑娘可以放開我的手了嗎?”
    伊月寒一想也是,雖然這宅子明顯有秘密,但還是任務比較重要,畢竟明早的飯錢還沒著落呢。她終於鬆開了男人的手,語氣冰冷。“躺下。”
    男人不明所以,但看著那明顯不好惹的黑衣女人,他還是乖乖躺了回去。結果就見那人素手拉過他的錦被,不僅幫他重新蓋好了被子,還幫他掖好了被角。把他的雙手擺動著,再次交疊在了腹部。
    最後她溫熱的掌心蓋過他雙眼。“好了,你繼續睡吧。”
    係統:……你這一手和殯儀館學的吧?
    男人:……不知為何,總覺得此刻一閉眼,這輩子就醒不過來了。
    伊月寒可不知道他們的腹議,她眼看著男人乖順的閉上眼睛繼續睡覺,滿意的出了帷幔,雖然她中途驚醒了甄金寶的小叔,但她堅信隻要哄睡得到位,就不算違背和甄金寶的約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