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第 1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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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神智還殘存著最後一絲清明,謝茶一把撈起旁邊的空調被將兩人蓋住。
祈禱能蓋住聲音。
別驚醒了隔壁的外婆。
在被蓋住的漆黑環境中,嗅覺被放大,春夜聞到了床上和被子中殘留著的一絲香氣,眉頭稍稍舒展了一些。
他壓在謝茶身上,鼻尖埋在脖頸裏來回嗅著,蹭著,眉目間帶著一絲不滿足,又無師自通地、難耐地吮了一下。
這回,又像發現了新大陸,他一點點地啃著,咬著,吮著。
謝茶則被迫揚起了頭,他揪著春夜的頭發,隨著春夜啃吮的力度,揪著頭發的力度也時輕時重。
時不時輕輕抓撓,間或稍稍用力揪一下,似乎對春夜牙齒用力的不滿。
然而被子裏空氣稀薄,謝茶被悶得眼尾都紅了,他抓著春夜的頭發,迫使春夜從自己的脖頸裏抬起頭來。
緊接著,謝茶仰頭親了上去!
惡狠狠地汲取著他嘴裏的氧氣。
窗外便是那株大榕樹,晚風一吹,樹葉沙沙作響,從被子裏泄出來的喘息聲、唇舌交纏的黏膩水聲、吻到愉悅時的悶哼聲都隨即被掩蓋。
被子像是一艘船,正經曆著狂風大雨,因此顛簸得劇烈起伏。
情蠱發作到時,兩人徹底沉淪在了無邊無際的情潮裏,位置時而上,時而下,裹著被子在大床上翻滾。
直至月亮隱進烏雲裏,灑進窗的幾縷月光被收了回去,臥室裏陷入漆黑。
不知過了多久,情蠱終於平息了。
謝茶躺在床上,氣喘籲籲地,他望著木質的天花板,木著臉道:
“還不走?”
旁邊還躺著一個人,悉悉索索的聲音響起,像是抬手撩袖子的聲音,接著響起一道漫不經心的清朗聲音:
“十點了,我要睡養生覺。”
說完扯了扯被子,給自己蓋住,然後就沒動靜了。
謝茶:“?”
坐起一看,這小子還真閉眼睡了?
謝茶:“……”
謝茶深吸一口氣。
冷靜!
冷靜!
生氣是會導致情蠱發作的!
又直愣愣地躺回去。
方才在被子裏的那番“搏鬥”讓他精疲力竭,眉眼間染上了深深的倦意。
謝茶顧不得旁邊還躺了一個人,很快在晚風嗚咽中沉沉睡去了。
第二天,謝茶是被外婆的敲門聲驚醒的:“茶茶,今天端午節,還沒起床嗎?外婆已經做好午飯哩!”
謝茶朦朦朧朧地睜開眼,抬手看了一眼手表,已經中午十二點了!
迅速坐起身,抬頭一看,那小子坐在窗邊,托著下巴正在刷刷刷地記錄。
謝茶:“?”
他壓低聲音道:“你怎麽還沒走?”
春夜轉過臉來,臉上帶笑,眼神無辜:“我倒是想走,但你外婆起得太早了,走來走去的,我沒機會啊。”
謝茶:“……”
走到窗邊觀察了幾眼,不遠處的田埂上好幾個阿婆在摘艾葉和菖蒲;
外婆家門前的這條河邊,幾個大嬸在殺抓來的稻花魚。
榕樹底下,幾個小孩在抓蛐蛐。
端午節,又是大中午的,外麵到處是人。要是讓人看到這小子從外婆家離開,謝茶自己倒沒什麽,就是怕外婆被寨子裏的人非議,又要說晦氣了。
謝茶轉身,奪過春夜的日記本一看,先是跳過那一大段辣眼睛的、昨晚情蠱發作後的詳細描寫,最後落在總結上。
春夜把昨晚情蠱發作的緣由歸結於低燒,還特意備注:
“本來低燒已用藥草治好,但由於某位驕縱的少爺非要逼他大半夜下山救雞,夜涼風急,低燒再次複發……”
謝茶:“……”
他狐疑地看著春夜:“就這麽草率地下結論,你不覺得有點敷衍了嗎?”
春夜挑眉一笑:
“不然你給我一個更合理的解釋?”
謝茶:“……”
又看了一眼他手中的日記本。
這小子去哪都帶著,重視程度可見一斑,都被他記錄在日記本裏了……
沒有人比這小子更懂蠱。
謝茶想了想,好像也確實找不出別的理由能解釋得通了。
上次就是低燒引起的。
這次再誘發情蠱發作,好像也不是什麽離譜的事。
謝茶歎了一口氣:
“反正也出不去了,你白天就在我外婆家呆著吧,現在,先跟我來!”
外婆把吊腳樓最大的一間臥室留給了謝茶住,臥室大到擁有獨立的浴室和洗漱間。
謝茶從床底拖出行李箱,拿了沒拆封的牙刷毛巾給春夜,洗漱完,又叫春夜跟著他下去吃飯。
春夜輕輕挑了一下眉:“你確定?”
就在這時,門又被敲響了。
“茶茶,再不出來飯菜都涼了哩!”
謝茶應了一聲,打開一條門縫,對外婆道:“能多加一個人嗎?”
外婆笑了:“過節哩,多個人多份熱鬧,哪有拒絕的道理?”
說完又想到什麽,外婆眼睛亮了:
“是茶茶的那個朋友?”
謝茶:“……”
謝茶扭頭看了一眼,果然,春夜聽到這話,臉上一副玩味的表情。
謝茶又扭頭對外婆道:“昨晚我叫他來跟我一起驅蛇,那隻黃鼠狼就是他幫我揪出來的!”
外婆一聽,更是喜不自勝地露出笑來:“那是得請他好好吃個飯!”
又催促道:“你那個朋友呢?快去請他來,飯菜涼了可就不好吃哩!”
見外婆這般急切,謝茶笑了,將房門打開,指了指春夜:
“就在這呢。”
外婆一看,頓時愣住了。
她懷疑自己幻聽了!
剛剛茶茶說什麽來著?
哦,他朋友來幫茶茶驅蛇,還幫茶茶逮住了那隻黃鼠狼,而這個朋友就是……苗王?
苗王半夜下山,就為了她家的雞?
信息量太大,外婆老了,一時處理不過來,隻覺得怎麽可能呢?
別說寨子裏的雞了,苗王連寨子裏的人都不管的。
春夜神色平靜,仿佛早就預料到了,他看了一眼外婆,便托著下巴望向窗外,像在欣賞窗外的風景。
既不尷尬。
也不失望。
一副無事發生的樣子。
直到一道蒼老的、略帶顫抖的聲音響起:“要是、要是苗王不嫌棄,那就一起吃吧。”
春夜這才微微訝異地轉過頭去,再次看向那位老人。
相比起春夜的驚訝,謝茶倒是早就知道會如此。外婆對苗王又敬又怕,但終歸是心善的。
謝茶走過去握著外婆的手:“什麽苗不苗王的,外婆,你今天就當他是我的朋友……”
外婆哎了一聲,又望了一眼春夜。
謝茶知道她在等待春夜的回答,於是朝春夜走過去:
“沒聽見我外婆說嘛?飯菜都要涼了!”
見外孫略帶驕縱的語氣,外婆心下一驚,立刻條件反射地去看苗王的反應,見他神色慵懶地被拽著起身:
“大少爺你是不是忘記我還在低燒?這麽對待病人你良心不會痛嗎?”
語氣散漫,但臉上並沒有生氣的表情,倒真像是外孫的同齡朋友似的。
外婆這才鬆了一口氣。
吃飯的客廳就在二樓。
“端午飯吃五黃才吉利哩!”
外婆從廚房裏一盤一盤地端出菜來,很快,不大的餐桌擺得滿滿當當。
一大盆黃鱔湯。
一盤紅燒黃魚。
一碗黃金煎蛋。
一碗黃花菜。
一壺自家釀的黃梅汁。
最後,外婆端出一串五色粽出來,放在餐桌旁,坐下後,眼神忐忑地朝謝茶望去。
謝茶秒懂外婆的意思,他轉頭對坐在旁邊的春夜道:
“苗王大人,這五種黃色的菜,便是所謂的五黃。端午節就吃這幾樣,要是這麽湊巧都是你不愛吃的……”
謝茶從籃子裏取下一個粽粑放到春夜麵前:“這個總能吃吧?”
春夜拿起那隻粽子一邊剝一邊涼涼道:“在你眼裏我是什麽很挑剔的人嗎?”
謝茶:“你是不是對自己的濾鏡太深了點啊?”
見謝茶一邊跟他鬥嘴,一邊給外婆挑魚刺,然後把魚肉夾到外婆碗裏,春夜唇角微微揚起,嘴巴裏還不忘回答謝茶方才的問題:
“我們神經病嘛,都自帶濾鏡的。”
外婆坐在他們對麵,見他倆一人一句地互相嘲諷,她又看了一眼苗王:
苗王嘴巴很不客氣的,但自始至終,臉上都帶著淡淡的笑意。
外婆也忍不住跟著他們笑了起來。
與此同時,仍覺得這像在做夢。
她這個老太婆在寨子裏活了大半輩子了,這位年輕的苗王她最後一次見,是在老苗王的葬禮上。
那時候的苗王七八歲,就隱隱顯現出與普通小孩不一樣的特質來。
前來送葬的村民們都抹眼淚,唯獨他不哭不鬧不說話,穿著白色喪服,額頭上綁著一根白布條,小臉麵無表情,站在柴垛前,舉起火把一扔。
火把把柴垛連著上麵的屍體燒了起來,眼見老苗王要燒掉了,村民的哭聲更大了,此起彼伏,響徹整個寨子。
但小苗王仍舊麵無表情。
之後苗王獨居在山上,基本上很少下山,更別說來寨子裏的哪戶人家裏過端午,和寨民一起在一張桌上吃飯了。
這個寨子裏的村民早就認定他們這位新苗王孤僻、冷漠、古怪。
因此對他又敬又怕。
想到這,外婆又看了一眼對麵這位苗王,他一口一口把自己的外孫喊做大少爺,是嘲諷的,但又隱隱帶著親近。
外婆一時心情複雜,也不知這對茶茶來說是好事還是壞事。
吃飯吃到一半,外婆又忽然想起什麽,對謝茶道:“茶茶,寨子裏過幾天要賽龍舟,外婆給你報名了!”
謝茶剝粽子的手一頓:“?”
外婆臉上欣喜道:“得第一名的龍舟隊每人能獎一隻肥鴨子呢!到時候外婆做茶茶愛吃的醬板鴨!”
謝茶:“……”
春夜斜瞥了謝茶一眼:
“怎麽?大少爺不敢去啊?”
謝茶:“……”
激將法雖老土,但管用!
尤其是對謝茶這種要強的人來說。
簡直就是謝茶的誘捕器!
在外婆家呆了一天,等夜幕降臨,春夜才離開。臨走前還出其不意地,往謝茶懷裏扔了一個東西。
謝茶:“?”
拿起來一看,是一個小小的布袋,青色的,上麵繡著一朵蛇蕊花。
春夜慢悠悠地吐出三個字:
“藥草包。”
“你把這個掛起來,別說蟲子了,螞蟻路過都得繞道走。”
謝茶眸子陡然一亮。
對於討厭蟲子的他來說,這可是個好東西!
他顛了顛手中的小布袋,半開玩笑道:“就我房間管用嗎?螞蟻路過吊腳樓能不能也繞道走?”
“區區一隻螞蟻,”春夜略帶不滿地挑眉道,“大少爺,你是在懷疑我的蠱術嗎?”
謝茶:“……”
看在這個藥草包的份上,今天就放他一馬,不懟回去了。
謝茶站在吊腳樓前,望著春夜獨自一人走上山。
夜色濃重,山上黑乎乎的,仿佛要將那抹人影逐漸吞噬掉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