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聽願此時的確有些懵。
    他一開始被震驚衝昏了頭腦也沒意識到這個問題，此時注視著手機裏快速滾動的彈幕把“未成年消費”的事兒說得愈發頭頭是道，雖然表情管理還在控製，心情卻忍不住有些失落。
    如果真的是未成年消費，這麽大的數額家長肯定會和平台協商退款。
    到時候他還得花費很多精力配合平台走退款流程。
    白天要上課，晚上要直播。
    周末還要抽空去醫院照顧母親。
    如果真是未成年消費，他還得在這個基礎上擠時間出來。
    本來生活就像是一座沉重的大山壓在身上，突然間的起起落落不僅讓人呼吸困難，還動彈不得。
    想到屏幕另一邊還有五千多人在實時觀看，宋聽願努力深呼吸打起精神，彎腰伸手拿起靠在桌邊的吉他抱在懷裏，抬頭的同時對鏡頭揚起嘴角。
    “謝謝等愛哥的禮物，歡迎各位來看我直播。我唱首歌吧，喜歡的話可以點個關注卡一下粉絲燈牌，一首《手寫的從前》送給大家~”
    事實證明，情緒穩定的主播一定程度上可以控製住直播間彈幕的風向。
    宋聽願從初中就開始上興趣班學吉他，這麽多年一直沒有放下，彈唱水平雖比不上專業歌手，在業餘裏還算不錯。隨著琴弦被撥動，雖然有吃瓜群眾還在圍繞著未成年退款的事情聊，但還是很大一部分觀眾把注意力放在了彈唱上。
    與此同時，某豪宅內一穿著家居服的男子正拿著手機在客廳快速踱步，片刻後把手機丟到沙發上。
    “什麽玩意兒，大半夜打客服排隊前麵還有二十多號人？這讓我等到什麽時候去啊！”
    說完，邵執言氣急敗壞地坐回沙發上往後一倒，伸出修長的雙腿把腳搭在扶手上，枕著胳膊盯著天花板仔細尋思，隨後望向坐在對麵的兄弟：“綠江是哪家公司旗下的來著？我不太記得了，你有頭緒嗎？”
    楚逸和邵執言從小玩到大。
    身為標準的世家公子，倆人家裏一個開銀行，一個造汽車，還都有非常優秀且能幹的哥哥。
    一樣脾性的人更容易玩到一起去。
    既然有大哥挑起大梁，做弟弟便心安理得當鹹魚。倆人也不惦記家裏的產業，反正無論如何都夠花，在需要的時候輔佐一下也就差不多了。
    楚逸放下遊戲手柄，眼神從電視挪開。
    “大半夜的你幹嘛？”
    “這平台不知道什麽情況，才充了五萬就莫名其妙給我限額。我又是短信驗證又是掃臉驗證七搞八搞弄了半天，結果它竟然告訴我得對賬號進行人工審核，是不是有毛病啊？”
    楚逸非但沒有回答他，反而樂了一下。
    “怎麽你也開始看直播了？我記得你對這些不怎麽感興趣。”
    “隨手刷到，覺得挺好玩的。”
    邵執言隨口說著，滿腦子都是剛才的直播畫麵。
    在暴熱天氣麵對這麽顯而易見的刁難其實有一萬個理由可以推脫，可小主播不但寵辱不驚地應下，還願賭服輸跑滿了三分鍾。
    那聲“我是沒人要的大笨蛋”一遍遍循環回放，邵執言不由自主地笑了一下。
    他用胳膊撐起頭，伸手摸出剛才丟到一邊的手機，盯著卡在審核界麵的綠江直播a忍不住發出“嘖”的一聲，抬頭望向好友。
    “綠江誰家的啊，能幫聯係上那邊的人嗎。”
    楚家涉足娛樂圈，本就有幾家娛樂傳媒公司，在這方麵楚逸屬實專業對口。他拿出手機操作片刻，沒一會兒就給邵執言發了一串手機號過去。
    邵執言二話沒說，光速撥打電話。
    見他這火急火燎的模樣，楚逸也開始覺得有意思。
    他兄弟這人雖然比過分優秀的邵家長子差了點經商頭腦，但絕對不是沒見過世麵的人。別說互聯網主播，就連有名氣的明星和愛豆都見過不少。
    人家各個都是笑臉相迎，也沒見他有多感冒。
    什麽樣的主播能讓閱人無數的邵二公子這麽感興趣？
    楚逸越琢磨越好奇，實在忍不住，在邵執言焦急等待電話接通的時候順嘴一問。
    “哪個主播，叫啥啊？”
    “藏起小心願。”
    楚逸低頭搜索，看到個53w粉絲的主播，頭像不是常見的自拍照而是哆啦a夢，後方有個代表正在直播的攝像機圖標。他也沒多想，順手點了進去。
    【神秘人1924進入直播間】
    在另一邊打電話解決完賬號異常的事，邵執言剛回來坐下就看到楚逸正看著手機屏幕狂笑。
    “你樂什麽呢？”邵執言問。
    “不是我說，你啥時候背著哥們兒變成未成年了？”
    “啊？”
    “你自己回直播間看彈幕節奏都被帶成什麽樣了吧，哈哈哈”
    邵執言把賬號異常的事情解決回到直播間的時候歌已經唱完了，宋聽願似乎是發覺吉他音有些不準，正在埋頭調音。
    由於主播暫時沒說話，彈幕自由討論。
    【估計是被家長發現了】
    【我侄子偷偷給手遊充錢，下午消費晚上就被揍了】
    【玫瑰哥好久沒說話，不會是在挨揍吧】
    【剛才他不是說賬號異常不能充值嗎，十有八九是家長發現把卡凍結了吧】
    【笑死，玫瑰哥不會在挨揍吧】
    【愛情大哥x，小孩哥√】
    在滾動的彈幕中掃了幾眼之後，邵執言的沉默震耳欲聾。
    見“小孩哥”的臉越來越綠，楚逸在旁邊笑得更大聲了。邵執言在短暫的無言以對後終於忍無可忍，光速進入充值界麵。
    【等愛的玫瑰送出宇宙戰艦16】
    【等愛的玫瑰送出送出小心心5】
    【等愛的玫瑰送出淺水炸彈12】
    【等愛的玫瑰送出深水魚雷7】
    相比之前，這次的禮物種類更多，數量也毫無章法，仿佛就是賬號的主人失去理智在禮物列表裏胡亂按出來的連擊。
    一連串禮物特效投入直播間，彈幕很快又變成了滿屏的“？？？？？？”
    宋聽願給吉他調好音之後抬起頭，在第一時間表情明顯如同神遊外太空一樣懵了一下，隨即眼睛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緩緩睜大，人又結巴了。
    “玫玫瑰哥”
    在宋聽願目光看向鏡頭那一瞬間，邵執言立刻停手沒再繼續刷禮物，關掉禮物界麵點開鍵盤打字。
    【等愛的玫瑰：他們說是因為我的賬號活躍度低也沒消費過，所以觸發了用戶異常行為判定係統，已經解除了】
    宋聽願眨眨眼，反射著補光燈的眸光忽閃兩下，不由自主地咽了下口水，想重新組織出一些培訓課上教過的套話卻發現思維運轉速度非常慢，突然間全給忘了。
    念及晾著別人是大忌，他連忙整理語言，開口說。
    “原來如此謝，謝謝哥哥！”
    話音落後，宋聽願自己都倒吸了一口涼氣，不知道該往哪放的雙手生硬地抱著吉他，從來沒有那一刻這麽痛恨自己腦子反應慢，嘴還笨。
    他絞盡腦汁尋找能接上剛才那番話的說辭，好歹把話題先給聊出來。
    沒等他先想起來，彈幕率先浮現。
    【等愛的玫瑰：我不是未成年，你放心。】
    彈幕的猜測雖然無憑無據，但直播圈遇到未成年打賞也是很常見的事情，經過剛才那一係列討論，宋聽願心裏一點都不慌肯定不可能。
    畢竟他迫切需要一筆錢，如果在這種時候樂極生悲，心態實在很容易崩掉。
    這個家還需要他撐著，他必須穩得住。
    有消費能力的觀眾在這時候出現無疑是雪中送炭，尤其對方分兩次發出的解釋似乎還有想讓他安心的意圖包含其中。
    宋聽願深吸一口氣，他換了個姿勢坐著，用握住吉他琴頭撐住下巴，麵帶微笑以一種很鬆弛的狀態注視著鏡頭聊道。
    “謝謝哥哥支持，你是第一次看我直播嘛，以前好像沒有見到過。”
    【等愛的玫瑰：是第一次】
    宋聽願眼珠子轉了一圈，彎起眼睛：“那可以點亮一下粉絲燈牌加個粉絲團嗎，剛才的禮物都沒刷到親密度呢。”
    話音落後，邵執言迅速抬頭。
    “什麽是粉絲燈牌？這玩意兒怎麽點亮？”
    “就是每個主播直播間都有一個牌子，點亮之後會掛在你id後麵。”楚逸略帶無語地對自己的直播圈萌新哥們解釋：“隻有刷特定禮物才能點亮它，禮物列表裏那個叫粉絲勳章的就是。”
    楚逸擔心邵執言聽不明白，所以放慢了語速。
    兩人一來一回聊下來，另一邊的宋聽願就等得有些久了，他見“等愛的玫瑰”一直沒有動靜還以為是自己唐突了。
    因為直播圈的確存在特立獨行不喜歡卡粉絲燈牌的大佬。
    但“等愛的玫瑰”是新號第一次刷禮物。
    如果不懂這些也有可能。
    想到這，他趕緊補充道：“哥哥是第一次看直播嘛，是不是不知道在哪呀？”
    聞言，邵執言趕快找到並刷了一個出去並快速打字。
    【等愛的玫瑰：沒，我是懂直播的】
    前腳剛說完，邵執言後腳就抬頭看向對麵的楚逸。
    “展開講講這個粉絲燈牌，點亮之後什麽流程？它怎麽才一毛錢，這讓我很沒麵子，有沒有貴點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