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宋聽願點開那張照片的同時，彈窗提醒等愛哥回了消息，但宋聽願鬼使神差沒有第一時間跑去回複，而是將那張照片放大仔細仔細打量。
    直播時蔚藍掀衣服太快，沒看太清楚。
    不過以那須臾之間留存下來的印象來說……
    等愛哥朋友圈這張腹肌照如果是本人，身材明顯更好。
    或許是因為長時間在室內直播的職業原因，蔚藍膚色偏白一些。
    但這張照片裏可以看出本人應該經常在室外鍛煉，皮膚是略深的小麥色。由於是在衛生間之類的地方後置攝像頭對鏡拍攝，六塊腹肌的輪廓在燈光映射下格外明顯，連撩起衣服那條胳膊手背上的筋脈都格外清晰，整個畫麵張力十足。
    宋聽願多看了好幾眼，紅著臉切回聊天框。
    [一個帥哥]：你好，主播
    看到這個開場白，宋聽願疑惑地撓了撓頭。
    如果這個腹肌照是本人，等愛哥年紀應該沒有特別大的樣子，怎麽這個聊天方式這麽像退休多年的老幹部？
    還沒等他回複，對方緊接其後的信息就解釋了一切。
    [一個帥哥]：我是一位帥哥，很高興認識你。
    [一個帥哥]：ovo
    [藏起小心願]：你好，帥哥ovo
    由於晚上直播需要住在公司，宋聽願大學屬於走讀，想要到學校需要騎十幾分鍾的共享單車。
    所以為了平衡工作和學習，宋聽願直播一般在淩晨十二點左右就會結束。今天破天荒播到一點多，按照平日裏的生物鍾，他這會兒應該已經很困了。
    可今天實在太激動，他暫時還感受不到睡意。
    和大哥聊天是每個主播工作中必不可少的一環，有時候甚至比直播內容還要關鍵。在主播的職業領域，這叫維護客戶。
    大哥隻要開心，其他一切都可以讓步。
    不過和大哥聊天也是一項技術活，並不是所有大哥都是好大哥。說白了，被性騷擾是女主播永遠都逃不過的事情。
    宋聽願曾經隻是有所耳聞，也是在女裝直播之後才設身處地明白身為女孩子要遭受這麽多惡意。
    別的不說，他每天收到的私信就有許多汙言穢語。
    類似於“別當網絡乞丐了，找個有錢人包養你不好嗎”“花多少錢可以睡你？”“打扮得花枝招展就知道勾引男人”這種說辭甚至都算溫和。
    許多“婊”字打頭毫無素質的辱罵和帶生殖器的意淫他看了都反胃惡心到差點吐出來。
    這是以前在男人視角中的他從沒遇到過的。
    連直播風格定位在萌係可愛方向的他都是如此，他都不敢想象以性感作為標簽的女主播每天都在經曆什麽。
    他做主播隻有短短一個多月，刷禮物加上微信之後就開始言語曖昧，暗示或者明示要見麵的一隻手都數不過來。
    達不到某種目的，這些人就不會再來消費。
    心髒強大又聰明的主播可以通過話術和套路讓這些人留得久一點，多賺點禮物錢。
    宋聽願手裏缺錢，想過忍著惡心把錢賺了。
    但他輸在手段還不夠，也太年輕，不會隱藏自己的心思，很快就會露餡被這些人查出端倪，從而跑路。
    當然，這種人雖然多，但好大哥還是有的。
    相對禮貌，聊天不說葷話性騷擾的大哥他也加上過一些。不過還是老樣子，他的磁場無法長久吸引這些大哥。
    他們都是偶爾來看兩眼，刷點禮物，不會停留很久，很快又會去其他主播的直播間玩。
    會常駐的真愛榜一是每個主播的夢，可遇不可求。
    看賬號等級，“等愛的玫瑰”肯定是第一次充錢。
    高等級用戶和低等級用戶麵前主播的態度很多時候並不一樣。直播圈並不是隻有主播會套路大哥，也有大哥套路主播的時候。
    穿著低等級馬甲去試探主播態度的大佬不是少數。
    俗稱考核期，觀察主播值不值得刷錢。
    這不是培訓課內容，而是趙琥珀私下給他科普過的小知識。
    宋聽願無法確定等愛哥不是小號。
    也無從得知等愛哥有沒有四處留情的大號。
    但他有所預感的是，等愛哥至少不是個壞人。
    雖然解決金錢上燃眉之急這件事情在他心中非常加分，這個預感並不一定絕對客觀。
    可宋聽願就是有這種感覺，甚至敢斷定。
    因為以前遇到這種一上來就刷好幾千塊錢的大佬，加上微信之後，他總會忍不住害怕對方後續會有更多的意圖和要求，要求獲得回報。
    但等愛的玫瑰刷了這麽多錢，他竟然完全沒想過這一點。
    他反而在擔憂，不知道自己有什麽能夠回報。
    救命之恩根本就無以為報。
    宋聽願認為自己的品質沒有那麽高潔。
    這筆錢的及時出現挽救了他母親的生命，如果對方真的開口，那麽隻要不犯法，什麽都可以。
    這樣的觀念並不正確，但他確實就是這麽想的。
    在至親的生命麵前，清高是多餘的。
    當母親住進醫院，他被醫生告知再不動手術就要危在旦夕的時候，他都不知道自己跪在地上磕頭求了多少人，希望能夠借到錢，哪怕隻是一點點。
    可麵前隻有一扇扇關上的門。
    而現在，當“等愛的玫瑰”這個賬號出現在直播間，這一切開始變得變得輕而易舉。
    但在回報的問題上，他有些進退兩難。
    以身相許他雖然豁得出去……
    可他是個男的。
    他主頁個人資料裏的性別沒有填，也從來沒有公開說過自己是男是女，嚴格來講不算詐騙。
    可他按照公司的包裝戴上了假發、穿著裙子、開著變聲器，無論怎麽看都是女孩子。對方為他消費的時候，肯定不知道他的真實性別。
    這筆錢數目太大了，讓他突然有了很大的道德壓力。
    可他又不能現在把真相說出來。
    因為按照平台規定，後台的錢無論如何都要等到次月打款日期到了才可以提現。萬一對方知道他是男生之後反悔，反手申請未成年退款說是家裏小孩刷的，他完全有竹籃打水一場空的可能。
    未來可以打工把這筆錢還上，可現在他必須得先拿來救命。
    在回複過消息的短短幾秒鍾內，宋聽願思想開小差，腦中想了很多事情。
    待到回過神看向屏幕的時候，對方已經回複了他剛才的消息。
    [一個帥哥]：ovo
    [藏起小心願]：你好，帥哥ovo
    [一個帥哥]：不是明天還要上課嗎，挺晚了，到時間就休息吧。
    宋聽願回憶課程表，發現明天上午也不是主修課，低頭打字。
    [藏起小心願]：可以逃課，不困
    [藏起小心願]：想和帥哥聊天
    [藏起小心願]：貓咪星星眼jg
    凝望著屏幕裏那短短的兩行字，明明家裏隻有保姆，邵執言卻像是早戀的小學生一樣在客廳裏左顧右盼。
    確認沒有人在附近之後，他幹咳兩聲。
    明明是二十多歲的人了卻像毛頭小子般傻樂了一下，不由自主地撓撓後腦勺。
    [一個帥哥]：還行吧，也沒有很帥，我吹牛的
    [藏起小心願]：真的嗎oo？
    [一個帥哥]：假的，爆帥
    [藏起小心願]：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藏起小心願]：信你！
    [一個帥哥]：看在你這麽信任我的份上我攤牌了，我第一次看直播，今天在直播間說很懂直播是吹牛的，我不太懂
    [一個帥哥]：怕露餡，向你自首
    注視著屏幕裏這段話，宋聽願咬了下嘴唇，心中的愧疚感到達頂峰。
    等愛哥很真誠，可他暫時還做不到。
    在這一刻，宋聽願下定決心，等拿到錢給母親做完手術一定向對方坦白，打個欠條，以後打工慢慢把手術費給還上。
    [藏起小心願]：沒關係，問我！
    [藏起小心願]：你的專屬客服ovo
    [一個帥哥]：剛才我看到粉絲群，怎麽不讓我加，說我沒有權限
    [藏起小心願]：啊我看了一下，我的普通粉絲群都滿了，現在沒滿的隻有橙鑽群和9級以上粉絲勳章群，滿足條件才能申請進去
    [一個帥哥]：橙鑽oo？
    [藏起小心願]：就是類似於主播專屬會員，99一個月，開通後粉絲勳章前麵會有個橙色的小鑽石，可以加會員群，用會員表情包
    [一個帥哥]：在哪開
    [藏起小心願]：開播狀態才能開嗷
    [一個帥哥]：行，那明天開
    [一個帥哥]：升到九級要多久啊，這個勳章升級好慢
    [藏起小心願]：是呢，這個會被每日親密度上線卡住，尤其是前幾天親密度上限很低，到後麵會高點
    [藏起小心願]：每天親密度拉滿的話，升到九級大概一個多星期吧
    [一個帥哥]：怎麽賬號等級到49也不漲了？
    [藏起小心願]：因為50級是個門檻呢，前麵升級需要的幣都不多，但49級到50級需要20w呢。
    [一個帥哥]：行，那明天刷。
    短短五個字兩個標點符號讓宋聽願猛地倒吸一口涼氣，懸在輸入法上方的手都抖了，緩了好大一會兒才顫顫巍巍地輸入。
    打出去的字猶豫好幾次，最後都刪了。
    這話他根本不知道怎麽接，培訓課上沒有教。
    接受型的回複容易顯得吃相難看，不接受又有可能讓別人覺得被看不起。
    和榜一大哥的溝通果然需要學問。
    宋聽願戰戰兢兢想了半天，最終選擇給趙琥珀發送求救信號。
    趙琥珀的回複沒來，榜一大哥的消息先來了。
    [一個帥哥]：錢充好了，幾點開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