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真少爺才有資格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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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忻繁對每個人都抱有近乎愚蠢的善良。
楚懷朔願意容忍聞忻繁對楚宥釋放善意的很大部分原因是聞忻繁的善意是平等,就連他也可以擁有。
但是林資宛若聞忻繁的對立麵,他尖銳、任性,對每個接近他的人懷有深深的惡意。
林資不應該對聞忻繁這麽惡劣,至少聞忻繁這樣軟弱善良不應該被這麽欺辱。
就像他無論多麽厭惡楚宥,總還是會在聞忻繁祈求下次次放過。
善良的人應該得到回報,這是楚懷朔心底留存的一點點白。
所以他對此時林資的盛氣淩人感到憤怒。
“小少爺”,楚懷朔唇角輕佻的笑消失不見,“你的性格真的很不討喜。”
林資臉上俱是張揚的矜傲,聽到笑話般,紅潤的唇角掠起嘲弄的弧度,“我用討別人喜歡?”
楚懷朔眉心微動,林資長了張足夠漂亮的臉,即便他吐露再惡意滿滿的話,都覺得他鮮活得可愛,令人升不起半分苛責的情緒。
但林資跋扈的對象是單純怯懦的聞忻繁,楚懷朔下意識有了偏向,“林資,你不覺得這樣對忻繁太過分了嗎?”
“不覺得。”
林資的針對都是不加掩飾的。
楚懷朔沒見過像林資這麽令人棘手的人。
林資的乖張擺在明麵上,叫楚懷朔無從下手。
林資不悅地掙了掙手臂,楚懷朔沒有放鬆半分力道,卻被強製移開。
趕來的聞忻奕扼住楚懷朔的手腕用力一折,將被禁錮住的林資擋到身後,警告道:“這是聞家,林資才是聞家的孩子。”
楚懷朔臉色生白,腕骨是被掰碎的程度。
而旁邊的聞忻繁也是一副快要哭出來的表情。
“二哥”,聞忻繁兢兢擋在楚懷朔麵前,替他解釋,“林資要毀了大哥的花,我阻止他,他讓我滾。楚同學看不過去才替我出頭的。”
聞忻奕淡淡反問,“那又怎麽樣?”
不疼不癢,仿佛林資做了天大的惡事都無足輕重。
聞忻繁死死咬住唇,楚懷朔也蹙緊眉心,“你們溺愛林資也不應該用這種態度對聞忻繁。”
聞忻奕麵不改色,“林資讓他留在聞家,還不夠善良嗎?讓他繼續享受他偷來的人生,還不夠寬容大度嗎?”
“他現在連聞家的養子都算不上,有什麽資格阻攔聞家小少爺在聞家要做的事。”
“二哥”,聞忻繁聲調銳利到有些刺耳,聞忻奕的話刻薄到讓他不敢置信,“你怎麽能這麽說。”
聞忻奕無動於衷,好似理應如此。
聞忻繁餘光看到正走進來的聞忻簡,瞬間有了依靠,求助喊道:“大哥。”
聞忻簡從門口走進來無視了聞忻繁,徑直看向楚懷朔,“剛才我去了楚家,到後花園撲了個空,你沒事吧?”
楚懷朔撣撣胸前的土渣,皮笑肉不笑道:“我沒事,不過林資…”
“林資怎麽了?”聞忻簡視線往後移了下,“是林資見義勇為,楚家特意過來感謝他?”
楚懷朔咬牙,“見義勇為?”
“林資坐樹上乘涼的時候看到楚宥被人摁到地上,施暴的人背對著他,林資看不清那個人的臉,又確確實實認出了楚宥這個同班同學,情急之下把花投到隔壁。”
聞忻簡把林資塑造成樂於助人、反抗暴力的少年,邏輯無可挑剔,但裏麵除了林資把花扔到隔壁沒一句話是真的。
“楚宥”,突然被點名的透明人好像憑空出現,存在感低到在楚懷朔叫他之前,沒人發現他是跟聞忻簡一起過來的。
楚宥頭頂也盡是土渣,俊美的輪廓也沾了些泥點,不顯落魄反而有種草莽江湖江湖俠士的風采。
“謝謝聞小少爺幫我。”
簡單的道謝無疑是驗證了聞忻簡為林資漏洞百出的開脫。
楚懷朔微眯起眸子,他不過在後花園警告了楚宥兩句,肢體碰撞都沒發生,“真是咬人的狗不叫。”
被諷刺的楚宥眉梢都未動,平靜地受著。
“既然林資沒做錯什麽”,聞忻簡趕人道:“就不勞煩楚大少爺到聞家指手畫腳。”
楚懷朔塞然,聞忻簡這手顛倒黑白的本事拍案叫絕,之前護的是聞忻繁,現在佑的是林資。
楚懷朔不由得望向聞忻繁,被聞家養了十七年卻一朝跌落雲端,其中酸楚隻有他自己知曉,眼底緩緩流出憐惜的同情。
“忻繁”,聞忻簡的聲音比之前在屋裏多了份肅厲,“我隻有林資一個弟弟,聞家也隻有林資一個小少爺,沒人能越過他去,你明白嗎?”
幾乎是同聞忻奕一模一樣的話。
聞忻繁倉惶抬眼,聞忻簡神情冷漠宛如堅冰,恍得聞忻繁半晌才回神。
聞忻繁將唇咬得失去血色,眼眶蓄是悲切的淚,垂下腦袋用力點了點頭。
聞忻簡不想做得這麽無情,但是林資才是他的親弟弟,最開始在林家的錯誤絕不能再犯。
“所以忻繁”,聞忻簡視線鎖定聞忻繁,“剛才發生了什麽?”
“沒發生什麽,隻是想勸林資不要拔花”,聞忻繁很勉強地笑了下,“但既然是幫人就是我錯怪林資了,大哥,我以後事先問清經過。”
聞忻繁轉頭又對楚懷朔道:“楚同學,這是我們聞家的事,你不要再管了。”
楚懷朔臉色也難看起來。
林資搞出的鬧劇,作為受害者的楚懷朔惹火上身,另一個受害者楚宥成了幫凶,剩下勸阻的聞忻繁反倒要道歉。
隻有林資幹幹淨淨。
聞家對他縱容到無以複加的地步。
林資抱著胳膊,漂亮的眉眼蘊著不耐,“我今天非要把這些花全挖出來。”
林資心裏堵了口氣,從他製造的禍端全身全尾出來還不行,非要把那氣撒幹淨才算完。
他就是針尖對麥芒,囂張叛逆到你讓他難受,他會千百倍地還回去。
聞忻簡朝後招手,“沒聽到小少爺的話?把花園挖了。”
管家應了聲,叫出幾個傭人開始刨花。
聞忻繁盡心維護的花成了殘枝敗葉被碾進泥土,就好像這一刻他才意識到他不再是聞家人不再是聞忻簡的弟弟,林資取代了他。
聞忻奕掏出紙巾擦拭林資額頭的汗珠,被林資不領情地偏頭避開,聞忻奕絲毫不介意轉而擦拭林資染土的手指。
“消氣了嗎?”聞忻簡問道。
林資仍然覺得很煩,心底燥鬱的熱火恨不得竄出氣管。
聞忻簡知道林資在鬧什麽,無非是想折騰他們,讓他被重新送回林家,但那是不可能的,林資既然被找回來就是聞家人,一輩子都是。
“我今天給你帶的vr頭顯是公司新品,隻有你有,我教你怎麽用。”
聞忻簡的話沒得到林資的回應,空氣都靜默下來。
聞忻繁朝聞忻簡勉力笑笑,調整好情緒走到林資麵前,帶著討好的意思,“林資,這是大哥給我買的胸針,很漂亮。大哥給你挑的禮物肯定更用心,去看看吧。”
林資皺眉沒理,聞忻奕收起已經髒了的手帕,擋住還想往前走的聞忻繁,語氣溫和,“資資不高興,忻繁別往他眼前湊了,好嗎?”
再溫然不過的態度,卻叫聞忻繁如墜冰窟。
什麽叫他別往林資麵前湊,他是什麽髒東西嗎?
明明他比林資聽話,乖巧,也更善解人意,為什麽所有人都偏向林資。
他們還嫌給眾星捧月的林資不夠。
自己在聞家十七年的生活卻仿佛都是假的,一絲親情都沒在他身上留存,甚至成了最礙眼的存在。
憑什麽林資擁有得那麽輕而易舉,他辛辛苦苦經營的親情要被莫須有的血緣奪走。
這不公平。
“沒人要”如同魔咒禁錮在聞忻繁頭上。
聞家不要他,林家也不應該要林資,這才對,這才公平。
聞忻繁抬頭,眼裏滲出不知名的神色,他忽地叫了林資一聲,“林資。”
“林顧哥哥今天給我打了筆生活費,太多了我用不到,你幫我還給他,好不好?”聞忻繁抿著唇,似乎真的在為這筆錢發愁。
聞忻簡瞳孔慢慢縮緊。
“聞忻繁!”聞忻奕的製止也晚了半步。
林資飛快地扯下聞忻繁胸前的胸針扔了出去,隨後馬上回到客廳,將聞忻簡今天買的禮物往外扔,“聞忻簡,你再買禮物送人,有多少我扔多少!”
“以後誰都不許買!”
林資往外扔出一件又一件,是往外砸的力道,毫無顧忌根本不怕誤傷了誰。
楚懷朔狠狠絞眉,根本不清楚林資鬧這出是要幹什麽,便以為林資驕橫到為所欲為。
聞忻繁唇邊痛快暢然的弧度收斂得極快,沒有人注意。
林顧是林資的死穴,聞忻繁突然覺得可笑,聞家再怎麽討好林資,在林資眼裏最重要的還是林顧。
林資不在乎聞家對他百般寵溺,對林顧,即使林顧全心全意疼愛林資,林資仍對林顧給予別人一點點的關懷斤斤計較。
“你怎麽了?林資”,聞忻繁佯裝不解去攔林資,反而被林資重重推倒,“滾開!”
“林資,你冷靜點”,楚懷朔拽住林資的胳膊,入手就察覺不對,軟綿綿的沒什麽力氣卻嚇人的燙。
林資吼完聞忻繁大腦缺氧,身體不受控製地癱軟。
楚懷朔心髒停擺把人截攬,掌心貼合著林資軟韌的腰背,竄過電流麻痹的灼燙,聲音後知後覺慌張到發緊,“林資,你怎麽了?”
楚懷朔低頭就瞧見林資濕紅的唇角微張,潮熱的氣息噴灑在他側臉,黏膩得讓人身體繃緊。
楚懷朔怔愣期間,楚宥不知道何時走過來,將他冰涼的手背抵在林資暈脂沁粉的臉頰上,楚懷朔沒來得及阻止,楚宥就收起了手,“他發燒了。”
林資頭暈得厲害,身體像是浮萍,晃得腦子翻江倒海,太陽穴也脹痛難忍。
“把資資給我”,聞忻簡上前。
楚懷朔下意識收緊臂彎,林資細頸軟得沒有骨頭,隨著楚懷朔的動作,緋紅滾燙的臉靠在楚懷朔的胸膛。
聞忻簡似有所察地瞟了眼楚懷朔,楚懷朔被聞忻簡的眼神看得窘張,好像有什麽他自己都不知道的秘密被窺探。
楚懷朔把林資交了出去,手臂一鬆心髒驀地落空。
楚懷朔搖搖頭,試圖把腦海裏亂七八糟的念頭甩出去,轉頭看到在地上還沒站起來的聞忻繁,伸手拉了一把。
聞忻簡將林資送回房間。
聞忻簡往後瞥了眼,身後林林總總跟了三四個人,抬腿踹合上門,將不相幹的人關在門外。
林資被聞忻簡踹門的響動驚了瞬,悶聲氣道:“你又踹我門,我要把你的門拆了。”
聞忻簡正是愧疚的時候,他不應該因為不敢見林資任由他在花園折騰,平白讓他受了風寒。
“你拆”,聞忻簡將林資塞進被子裏,摸了摸他的額頭,“等會兒我讓管家去拆。”
林資得寸進尺,“還有聞忻繁、聞忻奕,這個家除了我的房間,把他們房間的門全拆了。”
聞忻簡這下就沒那麽痛快,麵露遲疑。
“小弟”,聞忻奕端著溫水和退燒藥進來,門沒有關合,從門縫裏依稀可以看到張望的聞忻繁和神色焦急的楚懷朔。
聞忻簡皺了皺眉,很快移開視線,把聞忻奕拿來的退燒藥抵在林資嘴邊,“吃下去。”
林資不配合,聞忻簡頭痛道:“你拆我們房門也就算了,爸爸怎麽招你了。”
林資撇嘴不說話。
“拆了我高興”,林資嘴硬道。
聞忻簡深切地歎了口氣,“那就拆,現在可以吃藥了嗎?”
林資這才吞下退燒藥。
聞忻簡掖掖林資的被角,打算起身把門外多餘的人攆走,袖口卻傳來微不可察的阻力。
聞忻簡低頭。
林資烏黑的眸子不知何時洇出清潤可憐的水色,眼尾飄著沁濕的薄紅,脆弱的神情遽然闖入眾人眼底,直往心尖最柔軟的地方上戳,驀地叫人凝窒。
聞忻簡被林資沒貓抓力道大的手絆住,“林資?”
沒由來的委屈貫穿林資的胸口,幾乎就要滿溢出來,“我想我哥了。”
林資說,他想回去了。
他想見林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