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更準確地說，是薔薇在求救。
    沈藝瑾驚疑不定看著主管的臉，一時拿不準現在的主管究竟是誰。
    是主管本人，還是薔薇？
    亦或者，是主管跟薔薇的結合體？
    麵皮鬼感知到沈藝瑾的情緒，悄悄湊到她耳邊：“你要是不救薔薇，下一個我就要誕生了。”
    麵皮鬼以人的情緒為食，這種進食是不可控製的。
    隨著越來越多的情緒積攢到一起，這團情緒結合物逐漸生出神智後，就會給自己披上一層麵皮。
    最後的樣子，就是現在沈藝瑾看到的麵皮鬼了。
    說白了，麵皮鬼就是情緒的結合體。
    沈藝瑾把麵皮鬼吃掉的情緒全部釋放，但這些情緒在夢境中還會重新結合到一起。
    如果放任這些情緒相互吞噬結合，必定會滋生出新的麵皮鬼。
    想到這裏，沈藝瑾臉色一沉：“你知道要怎麽救薔薇嗎？”
    “那我可不能告訴你嘍。”麵皮鬼聲音有些幸災樂禍。
    新的麵皮鬼出現，對它來說是件好事。
    所以它才不會告訴沈藝瑾該怎麽救薔薇呢！
    “你嘀咕什麽呢，怎麽不開始反思？”主管看沈藝瑾一直沒開始自我反思，使勁拍了下桌子。
    她毫不壓製心底的怒意，厲聲指責：“你在想薔薇嗎？她就是不好好反省自己，一直不承認自己的錯誤，最後被轉崗去當保潔了。怎麽，你遲遲不開始反省，是也想去陪薔薇嗎！”
    “主管，我不是這個意思。我隻是沒想好措辭，所以一直沒開始反省。現在已經想好了，您再給我次機會吧！”沈藝瑾沒被主管嚇到，她在心裏揣度主管話裏的意思，臉上的神情卻變得誠惶誠恐，祈求主管再給她一次機會。
    聽到沈藝瑾的解釋，主管的憤怒果然減輕不少：“行，那我再給你一次機會。現在開始反思吧。”
    沈藝瑾故作歡喜應下，然後裝模作樣開始反省自己：“我不該因為離職考核沒通過就消極工作，在工作時間玩遊戲。也不該在工作時間跟同事閑聊，打擾同事工作……”
    主管一邊喝咖啡一邊聽沈藝瑾的反省，時不時點頭表示認同。
    等沈藝瑾說完自己的錯誤，主管才開口：“看來你對自己的錯誤很清楚。知道自己犯了什麽錯是好事，清楚自己的罪行，才不會再犯第二次。你的自我反思做得很好，不用去陪薔薇了。”
    說完，主管話鋒一轉：“不過，離職這個念頭是不對的。公司給你提供了那麽好的工作環境，你之後還有很大的上升空間，怎麽能生出離職的念頭呢？”
    “我之前批假給你，讓你好好休息幾天再回來工作，就是想讓你深刻認識到咱們公司的好。可不是讓你休假回來立馬提交離職考核的！念在你是第一次犯這個錯誤，我這次就原諒你了，以後可千萬別想著離職了。”
    主管站起身，走到沈藝瑾身旁拍拍她的肩膀，鼓勵道：“加油，我看好你！之後好好幹，我保證，你很快就能坐到我這個位置上！”
    沈藝瑾在心裏腹誹主管這個餅畫得是又大又圓，麵上卻是一臉感激，仿佛被即將升職的喜悅砸中腦袋，臉上興奮的笑容止都止不住：“謝謝主管！那我去幹活了。”
    “去吧去吧～”主管揮揮手，示意沈藝瑾離開。
    沈藝瑾離開主管辦公室，卻沒往來時的方向走。
    她乘坐電梯抵達25樓，又走了幾層台階，最終來到公司頂層的天台。
    “你來這裏做什麽？薔薇可不在這裏。”麵皮鬼不解提問。
    沈藝瑾徑直走到天台邊緣，從上俯視地麵：“薔薇是不在這裏，但主管在啊。”
    如果主管的日記是真實的，那她在現實當中一定來過這裏。
    很可能，她最真實的一麵，就在這個地方了。
    麵皮鬼不是很讚同：“主管在辦公室裏工作，這個剛才咱們都看到了。你還是別站那麽靠邊，小心一個不留神再摔下去。”
    沈藝瑾不僅沒聽勸退回來幾步，反而抬腳翻出護欄，整個人都站在了安全範圍外。
    她說：“沒關係，這裏是夢境，我不會掉下去的。”
    麵皮鬼不知道該說沈藝瑾什麽號，它眼睜睜看著沈藝瑾背後出現一雙半透明的手，那雙手緊緊貼上沈藝瑾後背，想要將沈藝瑾推下去。
    沈藝瑾感受到後背的力道，回頭查看，卻什麽都沒看見。
    “主管，或者說是燭台，出來吧，我知道你在。”沈藝瑾在天台邊緣坐下，像是招呼好友一樣叫著雙手的主人。
    貼在沈藝瑾背後的雙手消失了。
    很快，沈藝瑾的身旁多了一個半透明的人。
    燭台坐在天台邊上遠望城市外的風景。
    盡管城市外麵一片漆黑，她卻依然想生活在那樣的環境裏。
    而不是永遠停留在公司裏麵，從此與世隔絕。
    燭台的聲音很平穩，沒有一絲起伏：“你怎麽知道是我？”
    “因為你的眼神。”沈藝瑾回答，“看過辦公室裏的日記後，這些並不難猜。”
    主管說她依靠不光彩的手段才得以轉正，而幾個同事裏麵，燭台是最關心薔薇的人，她釋放出來的情緒也最為複雜。
    情緒越複雜，說明當初被麵皮鬼吃掉的情緒越多。
    而主管在癌變之後，沒熬幾個月就選擇結束自己的生命，顯然是病情已經惡化，沒有挽回餘地了。
    她肯定從天台上跳了下去。
    90米的高度，絕無生還可能。
    可日記的最後，主管卻說自己還活著，那就隻能是以另一種形式存活了。
    “你死後變成了鬼，但那時候麵皮鬼才剛誕生，還沒權利選擇是否吞噬情緒，你和你的所有情緒一起，被麵皮鬼吞噬。因為麵皮鬼的存在，地府感知不到你，沒法過來帶你去轉世。從那之後，你就永遠被困在了負麵情緒當中。”
    燭台笑了，她笑起來很好看，隻可惜她的生命停止在了27歲。
    “你是一個很好的人，從我當上主管之後，所有人都在罵我指責我，隻有你說我平易近人。雖然，你什麽都不知道，但我還是很感謝你。”燭台說，“但是薔薇已經被我吞噬了，你救不了她。”
    燭台臉上還掛著笑容，眼角卻已流出兩行血淚：“我在這個鬼地方待了太長費時間，也想換種方法回到人間生活。你要是早一點出現就好了，說不定薔薇還能活下來。”
    麵皮鬼聽燭台的意思是要跟他搶身份，頓時急了：“不行！你要是搶走了我的身份，那我就要永遠留在夢境裏了！你可真卑鄙，為了出去，竟然給沈藝瑾傳遞錯誤消息，薔薇明明還活著，你非要害死她！”
    燭台錯愕：“怎麽可能？我明明看見她死在我眼前了。三千六百八十幾次，她不可能還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