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1章 到了冥界,和回家似的親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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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冥界。
    死亡之神的領域,唯有亡魂方能入駐。
    即使是神祇之中,有權往來於冥界與中庭者,也不過寥寥數位。
    名為「墨狄斯」的信使之神,便是其中之一,且司掌著【冥界指引】職權。
    暗無天日的原野上,生長著潔白的長春花,浸在冰冷的霧氣中,花瓣凝結露珠,宛如一雙雙哭泣的眼睛,望著穿過花田的兩道身影。
    墨狄斯跟在葉芝的背後,見他來到冥界就和到了家似的親切,心中感到愈發地困惑與不解。
    區區凡人,怎麽會對中庭之外的位麵,如此之了解?
    「光明之神曾在一個仲夏的午後,做了一個關於"死亡"的噩夢,祂在夢中來到冥界,看見大地覆蓋厚厚的積雪,又被鮮血染紅。」
    墨狄斯心道:
    「這則試煉的本質,是光明之神留下的一縷追憶,引領著試煉者的靈魂,飄離中庭,跨過長廊,抵達冥界,其形式就好似人類的"夢境"……」
    看向腳步輕快的葉芝,墨狄斯推測道:
    「難道他曾以入夢的方式偶然來過冥界?」
    凡人在做夢時,有千萬萬分之一的概率,意外穿過長廊,來到其他位麵或夢見神祇的領域,然而他們蘇醒時必定會將這份記憶全部遺忘。
    「不對。」墨狄斯又否定了自己的推測。信手撥彈著手中的七弦琴,哀傷的曲調就像亡靈們的泣訴。
    墨狄斯目光閃爍,心底掠過一絲異樣,呢喃道:
    「必定是有誰【接引】過他,讓他將冥界的道路早早記下!」
    冥界的歧路有上百條,或是通往十二條泛著冰棱與刀鋒的大河,或是通往湧動不熄之火的獄穀。
    凡人一旦誤入歧路,絕無可能生還。
    而正確的道路僅有一條。
    道路的出口,即是由地獄犬所守護著的冥界大門。
    凡人想要穿過冥界大門,必定要有通曉冥界的「引路人」負責接引。
    而擁有該權柄的神祇,除了負責傳訊的信使之神外,還有暗夜與祂的從屬神,智慧的魔法女神,冥界的擺渡人……
    墨狄斯想了一圈,最後懷疑是智慧與魔法女神密涅瓦,將冥界之路早早告訴了眼前這位年輕的吟遊詩人。
    「稀奇,真稀奇,既是光明之神的後人,又受智慧女神另眼相看!」
    墨狄斯不禁對葉芝產生更加濃厚的興趣。
    葉芝早就看出墨狄斯不是人。
    但他也沒有戳穿,畢竟還指望從這尊執掌旅行與傳信領域的神祇手裏,撈點好東西。
    此前在夢境裏,葉芝在黛西的指引下跨過了冥界大門。
    對於途中一些岔路所通往的地點,葉芝尚不明確,離開冥界的道路倒是記得門兒清。
    這其中也有"天賦·過目不忘"的能力加持。光是冥界林地裏岔路就有幾十條,在這裏還不能用飛行手段,沒有這天賦,葉芝早就迷路。
    「之前還以為,黛西帶我來冥界,單純是為了好玩,沒想到是為了教導我離開冥界的正確道路,用心良苦……」
    葉芝心中唏噓:「錯怪黛西了。」
    鑽牙的聲音忽然在葉芝腦海裏響了起來。
    「有沒有一種可能,她的確隻是為了好玩,向你揭示冥界之路,隻是順帶?」
    葉芝:「……」
    這才是真相!
    傳說長春花是光明之神喜愛的花卉,死神作為與祂同處一個時代的神祇,與眾
    神一樣傾慕於他,而光明之神將能夠生長在冥界的花田,贈送給了死神。
    穿過長春花田,葉芝又穿過一片鐵棘樹林,不久,見到了記憶中的門扉。
    一座由黑曜石砌成的巨門巍峨矗立,金屬質感的門扉上雕刻著荊棘、獵犬、毒蛇形象,在門縫兩邊各有一雙眼睛,一隻是人類似的眼眸,另一隻則是骷髏凹陷的眼窩。
    「那是死神的眼睛!」
    鑽牙解釋說:「死神在物質領域顯現的麵相,半邊是完好的人臉,另外半邊則是腐爛的麵容,象征著生與死的合二為一。」
    「死神和其他神祇的關係怎麽樣?」
    葉芝在中庭大陸上很少聽說有崇拜死神的,死神降下的賜福與神跡也寥寥無幾,是一位相當低調的神祇。
    鑽牙展示出身為【圖騰】級生物應有的見聞,道:
    「以前和光明之神有過舊交,除此之外好像沒有盟友……祂是位天性遲緩的神祇,除非天大的事情,否則根本不會離開祂的宮殿走動。」
    葉芝若有所思。
    聽上去是位宅女。
    值得一提,北境人把病死視作一種恥辱,因為病死的亡靈隻能來到冥界,而隻有戰死的英靈才有資格前往英靈殿。
    「當心,我的朋友!」
    墨狄斯化身成的浪遊詩人,發出緊張的叫聲,喚回葉芝的注意。
    「那便是地獄三頭犬!」
    冥界大門前的曠地,趴伏著一頭漆黑生物,猶如噩夢中出現的恐懼形象,肌肉虯結,尾巴如同毒蛇蜿蜒盤繞,閃爍致命的寒光。
    龐然巨獸緩緩起身,矗立在湧動火焰的門扉前,它的眼睛上方又睜開一對眼睛,正如"四目魔犬"的古老傳言,共計十二隻眼睛裏閃爍血紅色的凶光,三顆頭顱各自咆哮,朝天空吐出火焰、冰息與雷霆。
    「吼——!!」
    葉芝之前已經見過一次地獄三頭犬,這回再度直麵這股恐懼與壓迫感,倒是有些適應,摩挲下頷道:
    「鑽牙,你打得過它嗎?」
    鑽牙沉默片刻,銳評道:
    「要我說,不如把地獄三頭犬、月光女神的獵犬、噬日之狼、獵月之狼關在一個籠子裏,看看誰會贏!」
    葉芝:「……」
    西方神話和狗沾邊不在少數,而東方神話,一提是條狗,大家都默認是哪一條。
    「拿出你的樂器吧。」葉芝回頭,對著裝出一臉惶然的墨狄斯,傳訊道,「光明之神的試煉,要求我們必須催眠了這頭魔犬,才能穿過冥界大門!」
    墨狄斯點了點頭,撥動著七弦琴,故意往樂曲中注入挑釁的情緒,成功激怒地獄三頭犬,讓它憤然地吐出一團火球。
    墨狄斯連滾帶爬地避開,灰頭土臉地道:「我,我製伏不了它!」
    出現在這段隱藏任務裏的墨狄斯,純粹是給玩家增添難度的,而難度總歸是與獎勵成正比。
    眼看著地獄三頭犬陷入暴走,葉芝也顧不上遮掩底牌,取出潘神之笛,吹奏起悠揚的"牧神午後曲"。
    牧神潘,曾與光明之神比拚樂器,雙方分別以潘神之笛與七弦琴演奏,起初兩人不分勝負,最後光明之神略勝一籌。
    世上的吟遊詩人都認為,光明之神才是最擅長藝術的神靈,就連藝術女神都隻不過是祂的附庸,而即便如此,世人也不得不承認,牧神潘的音樂技藝,足以和光明之神一較高低。
    葉芝擁有著的潘神之笛,正是他從潘神迷宮中得到的聖物,再加上他藝術神選的身份,兩相結合,演奏出的樂曲,足以打動守衛冥界大門的三頭惡犬!
    悠
    揚的樂曲,宛如仲夏午後和煦的微風,拂過地獄三頭犬巍峨的身軀。
    三顆頭顱上凶惡的目光,隨著樂曲的演奏,微微閃動著,逐漸變得平和。
    墨狄斯目露驚訝。
    "潘神之笛原來在他的手中!"
    潘神是一位活躍在舊紀元的神祇,也是首個正式死亡的神祇,潘神之死宣告著動蕩時代的到來,而祂的聖物也隨著祂的消亡而不知去向。
    由於神祇在物質領域的活動受到法則的限製,墨狄斯雖有心回收潘神之笛,卻也無法大張旗鼓地尋找潘笛的下落。
    從另一方麵,神祇尋找潘笛所付出的代價,要比得到潘笛帶來的收益還要高昂,不如就讓潘笛留在物質領域,等待命運引領它找到合適的主人。
    潘笛是一種排簫,和七弦琴清澈的音色相比,排簫更易引人沉醉。
    隻見地獄三頭犬對於葉芝的演奏相當滿意,趴在地上擺了個舒服的姿勢,把兩隻前爪揣在漆黑的毛發底下,一邊聆聽一邊點頭,還忍不住齜牙打了個哈欠。
    墨狄斯又氣又覺得好笑,沒想到葉芝這麽輕鬆就能擺平三頭犬,另一方麵又對三頭犬的脾氣感到無奈。
    「這隻笨狗!又上當了!」
    地獄三頭犬雖然外表凶悍,但在墨狄斯的記憶當中,就連人類都可以靠美食與音樂欺騙過這個家夥。
    當然,也不排除這家夥是故意的——對於識相的人類,地獄三頭犬選擇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守冥界大門而已,又不是守彩虹橋,玩什麽命啊?
    墨狄斯搖了搖頭,隻聽見牧神午後曲已經演奏到了尾聲。
    地獄三頭犬的三隻腦袋,齊齊咧開嘴角打了個哈欠,旋即對著葉芝頷首致意,表示你的小曲兒我很滿意,然後便趴在冥界門扉前打起了呼嚕。
    「我們繼續前行吧。」葉芝回頭道。
    墨狄斯擺出一副欽佩的神色,心中暗道,他的音樂能力毋庸置疑,就連地獄三頭犬都會被他打動,不過,我得再增大對他的考驗,看看這位光明之神的傳承者,在麵對困境時的心性。
    如果他能夠通過…墨狄斯瞥了眼葉芝沾著泥濘的靴子…我再額外送他一件能在冥界飛行的寶物,又有何妨?
    葉芝在冥界門扉前止步,回望一眼地獄三頭犬,詫異地見到地獄三頭犬睜開了眼皮,眼睛眯起一條縫打量,恰好和葉芝對視。
    它的表情一瞬間變得有些尷尬,趕忙閉眼,呼嚕聲更響了些,好像在催促葉芝趕緊離開。
    葉芝記得,地獄三頭犬最愛吃的食物,是用蜂蜜做成的甜餅。
    「總感覺以後會經常和地獄三頭犬打交道。」
    葉芝心情微妙,已經預感到自己日後來冥界會更加頻繁。
    「它通常是在冥界一邊看大門,一邊喝西北風,我下次來拜訪的時候,給它帶點陽間的食物好了……」
    穿過冥界之門,葉芝感到意識被一陣強光籠罩,天旋地轉之間,出現一道閃爍白光的通道,穿過其中,四周環境再次發生改變。
    鳥語花香的林地上,小溪從葉芝身旁蜿蜒而過,從遠方飄來蘋果樹的清香。
    「我們這是…回到朱利爾山了?」墨狄斯一副驚魂未定的模樣。
    「應該是試煉的第二關。」葉芝回憶著劇情。
    七弦琴試煉的第二關,要求試煉者闖過由百眼巨人看守的大門,觸碰一顆月桂樹,就能得到由月桂樹木變換而成的七弦琴。
    但這七弦琴仍處在封印狀況,必須在第三關,由九位水澤仙女施加祝福,才能恢複原初的光耀,成為【音樂】權能的象征。
    神祇的權柄往往有
    其對應的聖物,例如光明之神的【醫藥】權柄由一把纏蛇杖所承載。
    「隻要得到這把七弦琴,意味著我將來成為神位之時,可以將【音樂】納入我司掌的範疇……」
    葉芝不由遐想,旋即輕咳一聲,停止好高騖遠。
    先把我之前丟的這柄七弦琴拿到手再說!
    轟隆隆——
    沉悶的腳步聲自遠方傳來。
    葉芝與墨狄斯交換了下眼神,決定朝腳步的方向前行。
    在溪流的盡頭,一座山穀中,矗立著和懸崖齊高的百眼巨人。
    葉芝不由嘶了口冷氣。
    百眼巨人全身密布閃爍的眼睛,就連麵部都是如此,口中獠牙森然,身軀猶如一座行走的堡壘,目光戒備著四周。
    「好多隻眼睛!」墨狄斯壓低聲音。
    葉芝道:「密集恐懼症都快犯了。」
    「但我感到山穀盡頭,有著光明神性的氣息,這必定是試煉的指引!」
    墨狄斯眼神篤定,遲疑片刻,道:「可是,我們要怎樣繞開這頭百眼巨人?」
    「理論上,用剛才對付地獄三頭犬的辦法就行。」
    葉芝狐疑地看了眼墨狄斯,道:「你不會又會像剛才那樣,一不小心,就把百眼巨人給激怒了吧?」
    墨狄斯訕笑道:「怎麽可能呢?這次保證不會了,再讓我試試吧!」
    葉芝心說,這家夥就是來搗亂的,試試就逝世!
    果不其然,墨狄斯的笛聲激怒了百眼巨人,這讓試煉的難度倍增。
    「吼——!!」
    百眼巨人震怒的咆哮,引發山體的崩落。
    轟鳴聲中,墨狄斯向葉芝投去求助的目光,心中期待著葉芝會有怎樣的表現。
    然而。
    一陣刺眼奪目的強光,好似烈日淩空,霎時間驅走所有陰影,將萬物籠罩在光耀之下。
    即使是墨狄斯的化身,在物質領域中也不過是凡俗之軀,忍不住閉目,心中生出一絲詫異。
    這是……太陽之神的法術?
    可是,祂不是都已經消亡了嗎,這法術從何而來?!
    墨狄斯心中充斥著大量疑問,感到雙目一陣灼痛,竭力地睜開雙眼,卻見葉芝早就沒了影!
    「葉芝——你!」
    墨狄斯瞪大眼睛。
    【索爾的閃光】對於百目巨人有著巨大的殺傷性,那巨人痛苦地佝僂身軀,身上密密麻麻的眼睛酸痛流淚。
    而葉芝趁著百目巨人掙紮的良機,正大光明地飛過巨人腦門,闖進了山穀之中。
    空中隻留下葉芝的呼聲:
    「你惹的麻煩,你自己解決!我先去前麵探路!」
    墨狄斯臉色微變,卻見百目巨人已經從目眩中恢複,上百隻血紅色的眼睛,猙獰地瞪向自己!
    墨狄斯嘖了下舌,道:
    「這是不敬,大不敬!」
    百目巨人自然拿墨狄斯束手無策,但墨狄斯想要靠凡俗之軀將他製止,也得下一番功夫。
    取出一根笛子,墨狄斯啞然地笑了笑:「我居然被迫拿出本事!」
    轟!
    百目巨人在笛聲中沉睡,身軀直挺挺向後摔倒。
    墨狄斯擦了擦並不存在的額汗,呼了口氣,環顧四周,卻見試煉之地裏的景象如霧氣般發生了變化。
    「看來他已經拿到七弦琴了。」
    墨狄斯嘴角勾起一絲弧度。
    「也好,最後一輪試煉,就讓我看看你作詩的本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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