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0章 徐允恭的見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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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將工作交接好,徐允恭踏上了返回洛陽的道路。
遼東(黑)還是太荒涼了,普遍都是原始狀態,很遠才有一個村鎮。
這也導致秩序比較混亂,走個十裏八裏就能遇到一夥兒收保護費的路霸。
得知徐允恭的身份,他們也隻是客客氣氣的把人送走,沒有絲毫的害怕。
而徐允恭也沒有試圖將他們送官之類的。
這些路霸是收了保護費,但也確實維護了這一段路的安全。
說的難聽點,沒有他們的存在,這一塊兒出了事兒,衙門都不知道找誰來負責。
有了他們,出事兒了衙門可以直接找他們的麻煩。
這就是遼東的普遍現狀,人煙過於稀少,朝廷也沒有太好的辦法。
隻有城池附近,人口密集開發的比較好,朝廷力量能管理的到,才沒有這些人的生存空間。
等進入遼西(吉)地界,情況就好了許多。
幾條主幹道貫通全省主要府縣,交通比遼東好了太多。
人口也稠密了許多,村鎮的密度遠高於遼東。
村鎮周圍都是整整齊齊的田地,時不時的還能看到幾塊稻田。
徐允恭知道,這些都是試驗田。
將生長周期短的占城稻和江南稻,與東北的渤海稻雜交。
嚐試培育出生長周期短、口感好、產量高的新稻種。
這個項目是當年剛拿下遼東的時候,陳景恪弄的,這些年他也一直都在關注。
知道是自家兄弟弄的,徐允恭自然多留了一份心,就先去稻田裏看了看。
隻不過這會兒還沒到插秧的時間,什麽都沒看到。
他又特意跑到當地的研究室打探情況。
得知是代表陳景恪過來的,研究室的老農非常熱情,拉著他參觀了育苗室。
還給他講了經驗成果。
經過五年的建設,稻種研究室也有了一套自己的經驗流程。
從選種到育苗,再到插秧、收獲等等,都有詳細的步驟。
同時,整個東北地區的幾家研究室,也加強了交流機製。
比如,每到冬天都會聚在一起開會,互相交流經驗。
還會把自己培育出來比較優良的稻種互相交換。
當然了,他們培育的雜交水稻,還是比較原始的自然雜交。
和袁老他們的雜交水稻,在技術上完全不是一回事兒,產量也不是一個量級。
唯一的好處就是,一旦培育成功稻種不會退化。
可以自己留種一代代種植。
宋朝的時候,就通過這種技術,把占城稻和江南原生水稻雜交,培育出了生產周期短產量高的稻種。
南宋能以那麽點土地,養活八千多萬人,新稻種居功至偉。
現在,陳景恪組建的這些實驗室,采用的就是這種原始育種辦法。
如此幾年下來,成果還是不錯的,已經有了幾種表現不錯的稻種。
產量最高的一種,種在黑土地上,精細化照顧,可達到畝產四百斤。
普通種植,也能有三百斤左右的產量。
(明清時期,水稻畝產達到了四百斤,是古代巔峰。)
比起南方的水稻,這個產量都算是偏高了。
不過南方最少一年兩熟,而東北隻能一年一熟,算總產量依然是不如南方。
但對於東北本地來說,這個產量完全足夠了。
現在他們要做的,是從這幾個稻種中,篩選出性狀最穩定的。
“到那個時候,咱們這苦寒之地,就能變成糧倉了。”
聽到這個消息,徐允恭非常興奮。
在遼東生活了這麽久,他太清楚這裏不穩定的原因了。
不是因為部族眾多,也不是因為苦寒,而是生產不出足夠的糧食。
這裏部族多,但實力弱,真打起來不是大明的對手。
他們的優勢就是拖,將大明的後勤拖垮。
隻要大明能在這裏建立穩定的據點,這些部族掀不起風浪。
至於苦寒?
東北有豐富的野生動物資源,還有棉花,足夠百姓有一套冬衣。
且東北最不缺的就是林業資源,足夠百姓的火炕燃燒一整個冬天。
真要說過冬,北方的舒適是南方人想象不到的。
當然了,前提是要有火炕之類的取暖設備。
當年渤海國和高句麗,都能在這裏建立穩定的秩序,難道漢人就不行了嗎?
可以說,這裏的自然環境並不是阻礙。
真正阻礙漢人在這裏生存,建立穩定秩序的,是缺少一種適應當地又高產的糧食作物。
解決了這一點,就可以遷徙漢人百姓,可以建立村鎮城池。
有了這些據點,就可以慢慢開發周邊,同化本地的部族。
沒有人喜歡朝不保夕的生活,靠種地就能填飽肚子,沒有哪個部族願意流浪。
大明給他們劃分土地,提供農具種子,還有幾個部族願意生活在深山老林裏的?
隻要他們固定下來,就有了同化他們的條件。
可以說,想要實現對遼東的有效統治,單純靠武力是無法做到的。
糧食才是首要問題。
正因為明白這一點,徐允恭才更加的佩服陳景恪。
剛打下遼東,別人還沉浸在歡喜之中的時候,他已經開始布局研究稻種。
當初很多人都不以為然……準確說是所有人都不以為然。
就連徐允恭自己,都覺得毫無意義。
大明百廢待興,到處都需要人手,怎麽能把寶貴資源浪費在這裏呢。
是陳景恪一力堅持,才把這個項目推行了下來。
現在,事實再一次證明,他的決定是多麽的正確。
他就好像是提前知道了結果一樣,一出手就直指最正確的那個答案。
高瞻遠矚這句話真的是說了不知道多少遍,但知道了他的布局,還是讓人忍不住想一遍又一遍去說。
考察過水稻研究室,帶著滿滿的資料,徐允恭再次踏上了歸途。
越靠近中原,人口就越密集,也就越繁華。
到了遼寧行省的時候,這裏除了氣候比較寒冷,論人氣已經與中原的偏遠地區差不多了。
尤其是幾個交通要道所在,說一聲繁華都不為過。
這讓徐允恭對東北的未來充滿了信心。
就如南方一般,唐朝時期江南還是貧瘠之地,到了南宋時期就成為經濟中心了。
而現在,就連流放犯人的嶺南,都變得繁華起來。
總有一天,大明也能將東北變成繁華之地。
一路繼續走,很快就到了北平。
然後他就被這裏的繁華給震驚了。
百姓安居樂業,大街上行人不絕,時不時就能看到一隊商旅走過。
如果不說這裏是北平,他幾以為到了江南重鎮。
作為小舅子,他對朱棣頗為關注。
在確定去天竺建立封國之後,朝廷解開了對朱棣的限製,允許他發展自己的力量。
這幾年燕王府的實力爆炸式增長。
北平作為燕王府的臨時封地,被順帶著發展起來並不意外。
可讓他沒想到的是,竟然發展的這麽好。
於是他就特意去了解了一下,到底發生了什麽。
答案也並不複雜,很快他就知道了個大概。
一切都源於那個叫道衍的和尚。
燕王忙於草原事務,將燕王府的政務托付於他。
他就在北平推行起了新政——經過他改良之後的新政。
再加上,這裏是去草原和東北的陸上交通要道,地理條件優渥,發展的自然就快。
一個和尚竟然有如此大的才能,實在讓人驚歎敬佩。
徐允恭決定親自去拜訪這個能人。
燕王府的人聽說是徐大公子駕到,自然非常恭敬。
然後就告訴他,道衍陪著白郎中去了官廳山。
朝廷準備在那裏修建一座水庫,他陪著勘探環境去了。
聽到白郎中,徐允恭眼睛一亮,決定立即去官廳山。
白郎中就是白英,是大明最忙的人之一了。
一年四季基本都在全國各地奔波。
梳理幾大河流的水係,對現有的河道布局進行調整,使水資源得到更好的利用。
修繕堤壩、水庫等等,都是他的工作範疇。
前年他就去過遼東,對遼河進行了治理。
遼河是遼東最重要的河流之一,遼東的遼字就是這麽來的。
然而這條河流帶給當地百姓更多的是苦難。
每到夏季遼河就會泛濫,下遊方圓七八百裏都會變成水澤。
不但嚴重威脅當地百姓的生命安全,還阻礙了交通。
白英就是在這種情況下,奉命去梳理遼河水係。
徐允恭親自去保護他的安全。
作為護衛,徐允恭陪他走遍了遼河水係,親眼目睹了他是如何的嘔心瀝血。
對他,自然發自內心的敬佩。
按照他的方案進行治理,現在遼河已經被束縛住。
下遊的水澤,變成了肥沃的平原。
朝廷在遼河平原上建了一座城,命名為白遼城。
以此表彰他的功績。
而當地百姓也自發為他建了生祠。
在別處給活人建生祠,會被朝廷打擊。
但遼東這塊地方,朝廷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
而且當地衙門還發現,隻要一提到白英的名字,百姓馬上就變得通情達理了。
以至於現在,他們有啥政策推行不下去,總把白英拿出來安撫百姓。
這一招還非常好使。
言歸正傳。
得知白英在這裏,徐允恭自然不能不去見一見。
問清楚官廳山的位置,就帶著人趕了過去。
成功在一座峽穀裏見到了本人。
白英今年才不到四十歲,可看起來猶如五六十歲的老漢。
見過禮之後,徐允恭有些激動的說道:
“白郎中,你要保重身體啊。”
白英笑道:“謝徐將軍關心,這座水庫設計好,我就可以好好歇歇了。”
見他不解的樣子,就解釋道:“朝廷要修書,不隻是百家經典,還有百工技藝。”
“治水也包括其中。”
“陳伴讀讓我協助修書,可不就是要好好休息了嗎。”
徐允恭還是第一次聽說修書的事情,不過他並不關心此事,而是笑道:
“那再好不過了,要論治水,這天下還有誰能比得過你。”
“正好一邊修書,一邊修養身體。”
之後徐允恭又和道衍打起了招呼:
“數年不見,大師風采更勝往昔啊。”
道衍淡淡的笑道:“阿彌陀佛,徐將軍謬讚了……”
“倒是要恭喜徐將軍,出師了……”
道衍的變化確實不大,咋一看和七八年前並無區別。
就好像時光從未在他身上留下過痕跡一般。
變化當然也有,那就是比以前更加的從容。
在道衍看來,徐允恭的變化很大。
幾年前那次相見,徐允恭還顯得稚嫩。
現在的他神情沉著冷靜,並不算特別魁梧的身上,帶著一股自信和肅殺之氣。
有點盛年徐達的影子。
顯然,這些年的軍旅生涯,使他得到了足夠的磨礪。
跟隨長輩學習的理論知識,都融會於胸,成為了自己的用兵之道。
寒暄了幾句之後,三人就轉而聊起了正事。
先聊的自然是腳下的官廳山。
經過白英介紹,徐允恭才知道具體情況。
北平的情況和遼河流域非常相似。
雖然下遊有大片的平原,河流也非常多,但水量分部非常不均勻。
少雨的季節,河流幹涸,下遊陷入幹旱。
多雨的季節,下遊就變成沼澤。
北平坐擁廣大平原,農業卻始終發展不起來,與此有直接關係。
“這幾年北平發展的不錯,有足夠的資源支撐大項目。”
“陳伴讀就建議在官廳山修建水庫,調解全年的水量。”
徐允恭還沒有開口,道衍卻先說道:
“北平下遊每年都會經曆洪澇災害,無數百姓受困於此,且嚴重製約了當地發展。”
“我想過該如何解決這個問題,卻一直不得要領。”
“沒想到陳伴讀遠在洛陽,卻能熟悉的掌握這裏的一切,還能想到解決的辦法。”
“實在讓老衲佩服。”
白英就更別提了,語氣充滿了敬仰:
“陳伴讀胸懷天下,黃河、淮水、珠江、遼河……現在的北平……”
“所有的問題,他都嫻熟於心,並且還知道解決之法。”
“我能有今日成就,全靠他的指點啊。”
“隻是他不願居功,才讓我享受了這些功勞。”
聽到別人誇獎他,徐允恭也心有榮焉。
畢竟那是自己兄弟啊……
至少曾經是。
至於以後……總之是自己對不起他啊。
道衍和白英兩人逮著陳景恪吹捧了好一會兒,能看得出他們都是發自信心的敬佩他。
區別是,白英側重點在治水和謙虛方麵。
而道衍的側重點,則是高瞻遠矚的能力。
見過兩人之後,徐允恭本來想就此回京的。
哪知道道衍卻說,他在這裏等待燕王回京述職,不妨多等幾天,大家一塊兒回去。
徐允恭很是驚訝,這時候回京述職?
莫不是發生什麽事情了?
道衍也沒有瞞他,直接告訴他朝廷準備對天竺動手了,招燕王回去商量此事。
徐允恭更震驚了,怎麽好好的,突然要對天竺動手了?
不是要休養生息嗎?
隻是道衍也不清楚具體發生了什麽,無法回答他的問題。
有了此事,徐允恭也不著急回京了,就留在這裏陪白英一起勘探官廳山地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