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9章 大型pua現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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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朝廷好不容易才將理學趕出朝堂,現在朱雄英卻要任用他們。
    這自然引起了眾人的不解。
    朱雄英解釋道:“理學興盛一百多年,早已深入人心。”
    “大明數百萬讀書人,都學過理學思想。”
    “朝廷不能隻是簡單的打壓,然後就置之不理了。”
    “將這麽多讀書人邊緣化,是非常不負責任,也是極其危險的事情。”
    “景恪曾經說過,大批讀書人找不到出路,就會在民間結社……”
    “最後壟斷基層權力,成為國家發展的阻礙。”
    “那些理學門徒無法步入朝堂施展才華,必然會心懷怨憤。”
    “早晚有一天會釀出大禍。”
    老朱冷哼一聲道:“敢結黨,不知道死字是怎麽寫的。”
    馬娘娘沒好氣的道:“就知道殺殺殺,把嘴閉上聽雄英好好說。”
    老朱悻悻的道:“不讓說就不說,誰稀罕,哼哼。”
    這樣的場景幾乎三天兩天就上演,眾人也早就習慣了。
    朱雄英繼續說道:“慣性的力量不可忽視,理學興盛百餘年,華夏的文化製度都已經形成了慣性。”
    “打壓它簡單,要捧起一個新學問很難。”
    “從理學到大同思想,不亞於一百八十度大轉彎,這個轉變需要十年乃至二十年時間才能完成。”
    從夏商到周,在文化、製度上是一個大轉折。
    周公召公用了百年時間,才完成了周禮的建設和普及。
    漢朝前麵幾十年采用黃老學說,無為而治。
    漢武帝雄心壯誌,想要變無為為有為,也遭遇了巨大的阻力。
    於是他就找到了儒家。
    當時的儒家傳承數百年,門生遍布天下,儒家提倡的禮儀也深入人心。
    即便如此,漢武帝加儒家,也用了十幾年時間才完成這個轉折。
    現在大明麵臨的情況也類似。
    皇家變革的決心倒是十足,對國家的掌控力還要超過漢武帝。
    但大同思想卻遠不如那時候的儒家。
    即便陳景恪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也不可能在短短時間,憑借自己一個人,就超越儒家無數先賢的成就。
    不論是思想的完整性還是影響力,都無法和當時的儒家相提並論。
    這就意味著,朝廷想要扶持大同思想,不可能一蹴而就。
    大同思想需要更多人加入進來對其進行完善,需要時間傳播……
    十年二十年能完成,就已經不錯了。
    在此期間,朝廷就需要其他學說,來為大同思想打輔助。
    老朱不高興的道:“那也沒必要用理學吧?好不容易才將他們打壓下去,就不怕他們反噬?”
    朱雄英耐心的道:“所以,才要將他們往四夷和藩屬國引導,讓他們去外部發揮作用。”
    “就如唐朝時期,佛教的影響力才是最大的,其次是儒家。”
    “可是在李唐皇室的支持下,道教是第一顯學。”
    “我們也可以效仿唐朝,在中央以大同思想為核心,在地方以儒家各學派為枝葉。”
    “還有佛道兩家,雖然已經遠離政治,但在教化人心方麵依然有著巨大的作用。”
    如此一來,大同思想可以通過朝廷的扶持,逐漸擴大影響力。
    畢竟上有所好下必甚焉,讀書人為了當官,為了當大官,必然會選擇學習大同思想。
    同時也給了大同思想完善自己的時間。
    還有一句話朱雄英沒有說。
    在這種條件下,如果大同思想還不能成為顯學,那幹脆也別扶持了,任其自生自滅吧。
    這番話說的非常有道理,老朱也認為很穩妥可行。
    但這種事情,必須要考慮陳景恪的意見。
    盡管大家都知道,朱雄英肯定早就和陳景恪商量過,可在形式上老朱還是詢問道:
    “景恪你覺得如何?”
    陳景恪笑道:“此事就是我給陛下提的建議。”
    老朱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問道:“你給咱說說,是怎麽想的?”
    陳景恪說道:“方才陛下說的那些,我就不重複了,隻做個補充。”
    “我們提出大同思想,並不是要和華夏文化做切割。”
    “而是一次順承。”
    “大同思想是在華夏既往思想的基礎上,推陳出新拓展出來的新思想。”
    “可是我能力學識都有限,無法完美的將華夏文化融為一爐。”
    馬娘娘鼓勵道:“華夏文明傳承數千年,非一時之力就能研究清楚的,你缺的就是時間而已。”
    “若再給你二十年時間,我相信大同思想定然能完美無瑕。”
    陳景恪心道,您老人家是真看得起我,弄成這樣已經是我能力極限了。
    強行深入,恐怕會弄巧成拙。
    不過他也沒有解釋,而是順著她的話說道:
    “正所謂一人計短,眾人計長。”
    “我此舉也正是要借助諸學派的力量,讓他們主動來幫我完善大同思想。”
    華夏文化太厚重了,靠自己一個人,根本就不可能完成對它的重新詮釋和整合。
    必須要借助眾人之力才行。
    所以,陳景恪從一開始的打算,就是引各家學派入局。
    他的大同思想其實就是個框架,各學派都可以在這個框架的基礎上,將自家的學問套進去。
    曹端要用人權二象性,重新構建理學的底層邏輯,就是一種體現。
    等於是,他們出力幫陳景恪完善大同思想。
    至於他們為什麽要這麽聽話。
    很簡單,利益。
    朝廷采用大同思想治國,不聽話的就打壓。
    其他學派想發出聲音,就必須主動來學習。
    有些人會選擇直接更換門庭,也有些人會選擇改造自家學派的思想。
    當然,在這個過程中陳景恪也不會當甩手掌櫃,他是最終的裁決者。
    各派重新詮釋過後的學說,都要經過他的審核,得到他的同意才能推行下去。
    總之一句話,陳景恪試圖用一個框,將整個華夏文化給框進去。
    他要的也不是大同思想下的教條主義。
    而是大同框架下的百花齊放。
    既然要引人入彀,那就不能將別人的路堵死。
    要引導著他們前行。
    這其中理學又是必須要麵對的首要問題。
    正如前麵朱雄英所說,大明六百萬讀書人,基本都學過理學思想。
    理學門徒少說也有三四百萬之多。
    把這些人拒之門外,那簡直太愚蠢了。
    引導著他們去基層,去偏遠的地方,無疑是最好的辦法。
    陳景恪繼續說道:“理學獨顯百多年,不但在大明深入人心,即便是在四夷也擁有廣泛影響力。”
    “朝廷打壓理學,也會讓各部無所適從。”
    “而且就這麽放棄理學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優勢,也非智者所為。”
    “所以我覺得,朝廷在打壓理學的同時,也應該放開一道口子。”
    “讓他們去四夷、去藩屬國,從事各種工作。”
    “如此既能疏導理學門徒心中的怨氣,緩解他們和朝廷的矛盾,又有助於教化四方。”
    “正所謂人盡其力物盡其用,就是這個道理。”
    朱標不禁頷首道:“此乃老成持重之言也。”
    馬娘娘誇讚道:“景恪心胸寬闊啊。”
    陳景恪謙虛了幾句,又接著說道:“解縉數次給我寫信抱怨,說他在南洋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
    “蜀王、湘王,也經常上疏,問朝廷討要人才。”
    蜀王鎮遼東,湘王鎮交趾,都需要大量基層官吏去治理地方,需要大量讀書人去教化百姓。
    解縉那邊就不用說了,幫助南洋十五國建立學政體係,需要的讀書人就更多了。
    可是在這個年代,願意去邊疆,願意出海的人還是太少了。
    “秦王和燕國世子每次派遣使者過來,第一件事情也是要人。”????“即將建成的晉國,需要的讀書人更多。”
    “安西形勢複雜多變,各種思想在這裏碰撞。”
    “在這種混亂的地方,思想體係完整厚重的理學,反而更能保持自我。”
    “還能反過來去同化別人。”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學習什麽就容易親近什麽。
    帖木兒帝國、金帳汗國、穆紮法爾國……都是伊教化的蒙古人。
    他們雖然還認同蒙古這個概念,可不論是生活習慣還是文化,都與當初的蒙古帝國沒什麽關係了。
    明人去了安西,學習安西本地文化,過上幾十上百年那他就是安西人了。
    為了防止這種情況的發生,朝廷必須要想辦法強化華夏文化的教育。
    佛和道是肯定要去的,這是之前就說好的。
    之所以現在沒動靜,是因為強敵環伺,不想過分刺激本地宗教。
    一旦等秦晉兩國站穩腳跟,佛道兩教就會跟進。
    但華夏是世俗化的國家,不可能靠宗教思想來治理國家。
    就需要有世俗學派過去。
    讓大同思想過去?
    別開玩笑了。
    就現在的大同思想過去,會被衝爛的。
    別說是安西,就算是炎洲、殷洲等地,目前都不適合推廣大同思想。
    必須要用原滋原味的華夏傳統文化,才能抵擋得住外來文化的衝擊。
    數來數去,能承擔得起這個任務的,隻有理學。
    前麵已經說過,理學是發展兩千多年的儒學,與佛教碰撞之後的產物。
    在應對宗教衝擊方麵,它天然具有優勢。
    畢竟它確確實實壓倒了佛教和道教。
    把它丟到安西和那裏的思想進行碰撞,想必是非常精彩的。
    先用理學思想去教化蠻夷,使其華夏化。
    然後再用大同思想整合過來,這才是最穩妥的辦法。
    而且不得不說的是,就目前來看,大同思想對華夏以外的地方來說,太超前了。
    人家要麽還處在原始社會,要麽還處在封建奴隸時代。
    那些封建主和奴隸主,能接受的了這個思想才見鬼。
    領先半步是超前,領先一步會扯著淡的。
    所以,這個任務理學是最合適的。
    聽完他的分析,老朱雖然還是很不樂意,卻也不再反對。
    “你們兩個也大了,這事兒自己看著辦吧。”
    朱標卻很支持:“如果真能讓百萬理學門人走出去,對大明來說百利而無一害。”
    “不過具體怎麽做還需要商榷,尤其是不可強迫他們去。”
    朱雄英說道:“我已經有了計劃。”
    他的計劃很簡單。
    就在理學大儒們又一次上書,試圖遊說朱雄英的時候,他終於開口:
    “大明分封諸侯國,正值用人之際,真有能力何處不能施展才華?”
    “當年長春子以七十餘歲高齡,西行萬裏求見成吉思汗,為道教求得了發展的契機。”
    “你們與其用語言來遊說我,不如用實際行動來證明你們的用處。”
    這還是皇家第一次正麵回應理學的請求,理學大儒們非常興奮,連忙再次上書。
    不是我們不想去,而是朝廷打壓理學,諸侯國也不敢用我們啊。
    這話正中朱雄英下懷,立即下旨:
    “雲南、交趾、西域、遼東、北方草原,乃至南洋、秦、燕等地,都不得阻撓理學門人出仕。”
    他還特意給諸多藩屬國國主寫信,要求他們一視同仁的對待理學門人,不可歧視。
    這下理學門徒再無話可說。
    事情到了這一步,大家其實都知道了朝廷的打算,就是要讓理學走出去。
    替大明教化四方。
    這不禁讓人想起了,當年大明對待佛、道兩教的手段。
    先是打壓,然後引導兩教向四方傳教。
    簡直一模一樣。
    那麽理學派係對此是什麽看法呢?
    他們心情很複雜。
    擱以前他們肯定不願意,什麽玩意兒就讓我們去蠻荒之地搞教化?
    我們要的是主政天下,是引導華夏前進方向。
    但現在,他們已經沒這個心氣兒了。
    尤其是看看佛道兩教現在的情況。
    廟觀遍布大明勢力影響範圍內。
    各少數族群的部落,幾乎都有傳教的和尚、道士身影。
    很多部落甚至已經集體皈依了兩教。
    對於大明的後續政策實施,提供了便利條件。
    兩教也因此獲得了數不清的好處。
    可以說,兩教迎來了前所未有的興盛時代。
    理學要是按照朝廷的計劃,去邊疆、去藩屬國,不說能再次興盛,至少不會被打壓的沒有生存空間。
    很多理學門人,選擇了出去試一試。
    也有些理學門人,心中憋著一口氣,朝廷不是看不上我們嗎?
    那我就證明給你看。
    於是,也出發去了邊疆或者藩屬國。
    還有些人,想出去但找不到門路,又害怕被騙,猶猶豫豫不知道該怎麽做。
    這時,朝廷再次給出消息。
    但凡想出去的,可以找衙門報備,朝廷會給他們一個妥當的安排。
    還可以去各藩屬國的使節館求職,隻要通過考核就可以直接去那裏任職。
    對於各藩屬國來說,這簡直是天上掉餡餅的好事兒。
    紛紛派人前來大明,開出了優厚條件,吸引人才加盟。
    解縉更是廣發信函給自己的好友,邀請他們來南洋開創全新局麵。
    這一下,更多人選擇了走出去。
    不過總的來說,選擇走出去的依然隻是少數。
    華夏人的鄉土思想是非常重的,輕易不會離開家鄉。
    就算離開了,終有一天也會回來的。
    這就是所謂的葉落歸根。
    但凡有一點辦法,沒人願意背井離鄉。
    不過到了這會兒,他們也不好意思再抱怨朝廷了。
    不是沒給伱們機會,而是你們自己不願意。
    就算他們抱怨,也很難再獲得其他學派的同情。
    這還不算完,緊接著陳景恪又對理學來了一場大型的ua。
    他找了許多人,在報紙上貶低理學。
    然後話鋒一轉,你們這麽差勁兒,皇上仁慈不嫌棄你們,願意給你們機會。
    你們還不趕緊抓住,還不知道感恩,簡直忘恩負義。
    活該被打壓。
    大明周報,作為官方媒體,還是唯一的報紙。
    其影響力自不用提。
    不管真相是啥,反正現在大家都開始用異樣目光看理學門人了。
    這讓一眾理學門人別提多憋屈了。
    再也沒人提朝廷打壓的事兒了,也再沒人上書要求皇帝重用理學。
    時間就這樣不知不覺來到了年尾。
    就在大家以為,明昭二年平穩落地的時候,朱雄英的一道聖旨再次掀起了波瀾。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