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遠，我來介紹一下，這位是香江著名導演，同時也是著名製片人，吳思沅先生。”北影廠廠長辦公室裏，陳誌穀笑著將吳思沅介紹給方致遠。
    方致遠認識吳思沅，知道他以眼光卓絕而聞名，不但捧紅了成龍、周星馳，同時是最早到內地取景的香江電影人之一，是最早在內地開電影院的香江人，甚至連cea中香江電影享受內地電影同等待遇這一條都是他爭取到的。
    麵對這樣的人物，方致遠不敢怠慢：“吳先生，久仰大名。”
    吳思沅抵達北平後，先找到中影公司買《目中無人》版權，中影公司的人告訴他，電影的海外版權在北影廠手中，他又馬不停蹄地趕到北影廠；沒想到電影版權也不在北影廠手中，而是在一個叫方致遠的職工手中。
    吳思沅做夢都沒想到方致遠如此年輕，就二十出頭的模樣，誇讚道：“沒想到方先生這麽年輕，卻能拍出《目中無人》這樣的電影，真是自古英雄出少年啊！”
    方致遠淡淡一笑：“我們也是未雨綢繆，現在內地電影行業不景氣，前兩年隻要是情節片都能賺錢，現在不行了，能賺錢的隻有功夫片和警匪片，而這兩種又是香江擅長的。”
    方致遠表情凝重起來：“現在已經1991年，還有六年香江就會回歸，香江一旦回歸，香江電影就有可能會大規模湧入內地，而我們拍功夫片和警匪片的水平遠遜香江。一旦香江電影大規模湧入，那我們拿什麽競爭？”
    陳誌穀心猛的一沉，要是香江電影大規模湧入，我們拿什麽競爭？
    吳思沅眼中露出不可思議的光，這個方致遠拍《目中無人》考慮的竟然不隻是收入，還有電影行業的未來，以及香江電影進入內地造成的衝擊，這個年輕人不是一般人啊，隻是國家真的會允許香江電影大規模進入內地嗎？
    方致遠一本正經地道：“我們隻能未雨綢繆，進行大膽嚐試，爭取拍出水準不遜香江電影，但又跟香江電影風格不同的功夫片，以及警匪片。隻有拍出這種電影，未來當我們麵臨香江電影競爭的時候，才不會一敗塗地。”
    方致遠不是信口胡說，從1994年分賬大片進入內地市場開始，國產市場就逐漸失守。此後的20多年裏，好萊塢電影占據國內一半的市場。剩下的市場中，香江電影跟合拍片又占了一半，純內地電影隻占了不到25的份額。
    這25中，政府和事業單位包場的主旋律又占了一小半。
    也就是說，真正留給內地電影的生存空間不到20。
    於是，李少紅、周曉文等風光一時的導演無戲可拍。
    他們隻能放棄電影，紛紛轉戰拍電視劇。
    吳思沅不動聲色地道：“方先生的見識真讓人佩服啊。”
    方致遠謙虛地道：“讓吳先生見笑了，不知道你找我有什麽事？”
    吳思沅淡淡一笑：“我喜歡《目中無人》，想買電影版權。”
    方致遠心頭一喜：“這是天大的好事啊，我本來還說去戛納賣片呢，因為戛納有電影交易市場，有大量的片商。如果吳先生能把海外版權買去，倒是幫我省了不少事。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我們到外麵找個茶館詳聊，你意下如何？”
    吳思沅笑著點頭：“客隨主便。”
    方致遠帶著吳思沅來到了附近的一家茶館，要了一個包間。
    吳思沅喝了一口茶，問道：“方先生在國外留過學吧？”
    方致遠詫異地道：“沒有啊，我88年從電影學院畢業，就分到了北影廠，一直工作到現在，你怎麽會覺得我在外國留過學呢？”
    “我70年代末就到過內地，參觀了北影廠和上影廠，還到《小花》的片場參觀過。這十來多年，我經常到內地，跟內地電影人多有交流。你跟我接觸的內地電影人不同，見識和眼界比他們要開闊得多。”
    “吳先生接觸的要麽是領導幹部，要是成名的電影人，他們專注於手裏的工作，對外麵的世界就沒那麽關注了，像我這種年輕人有足夠的時間和精力關注外麵世界，你看張藝某他們不就拍出了跟之前的導演完全不同的作品嘛。”
    “原來如此，看來是我跟內地的年輕人接觸太少。這話扯遠了，還是回到正題吧，我非常喜歡《目中無人》，希望拿下電影的海外版權。”
    “你想要整個海外的版權，還是隻要香江版權？”
    “我想要內地之外的所有版權。”
    “可以，不知道你能出多少錢？”
    “200萬人民幣，我相信這是一個合理的價格。”吳思沅看著方致遠，露出信心十足的笑容。現在內地一個月工資就1，200塊，200萬是普通人一輩子都賺不到的錢，他相信方致遠根本無法拒絕這個數字。
    “200萬人民幣？”方致遠微微皺了皺眉。
    如果是普通電影，200萬確實是一個很不錯的數字，但《目中無人》不是普通電影。他相信以《目中無人》的質量，光是香江票房就能有1，2000萬，再加上日韓、東南亞，以及歐美版權，獲得2，3000萬的收益很正常。
    200萬的價格實在太低，根本無法接受。
    “吳先生，我以為你是來談生意的，沒想到是來開玩笑的。我6月份會去戛納，那裏有歐洲最大的電影交易市場，11月份會去美國電影市場展。如果你隻買香江版權，200萬倒是可以賣給你。”方致遠語調極其平靜，一幅成竹在胸的模樣。
    “《目中無人》質量不錯，打戲也很精彩，但演員毫無名氣，香江和海外觀眾不認識，像這樣的電影票房不會太高，版權也賣不出高價，200萬人民幣很合理，再高就不可能了。”吳思沅皺了皺眉，意識到想低價拿下《目中無人》有點難。
    “吳先生拍《醉拳》的時候，成龍也沒有票房號召力，海外觀眾也不認識他，但《醉拳》的海外版權依然賣得很好，《少林寺》同樣如此。這兩部電影能做到的事，《目中無人》沒理由做不到。”方致遠頭微微揚起，目光堅定無比。
    “那你想要多少錢？”吳思沅意識到200萬無法讓方致遠點頭。
    “1000萬港幣！少一分都不行！”方致遠知道吳思沅有海外渠道，有合作多年的海外片商，以《目中無人》的質量，香江之外都有可能賣2，3000萬，1000萬絕對劃算，要是吳思沅真的覺得貴，可以還價，畢竟做生意，有來有往是正常的。
    “1000萬在香江都可以拍一部電影了！”吳思沅叫了起來。
    “1000萬在香江確實可以拍一部電影，但隻能拍中等規模的電影，拍不出《目中無人》。高水準的動作片在海外很好賣，不說別的，就說你拍的《醉拳》，我200萬買走香江之外的所有版權你會賣嗎？不會，因為東瀛票房就有19億日元！”
    “《醉拳》票房高，那是因為成龍！”
    “拍《醉拳》的時候，成龍根本就沒有名氣，是《醉拳》讓他成為巨星的。你是電影圈的老人，應該知道《目中無人》跟《醉拳》、《少林寺》一樣，是開風氣之先的作品，這部電影肯定會引發觀影狂潮。”
    方致遠看著吳思沅，露出失望的表情：“象這樣的電影，香江票房加上海外版權，賺3000來萬不是問題，1000萬根本不貴，更重要的是我們能拍《目中無人》，就能拍出更好的電影！我本來想長期合作，你卻斤斤計較！真讓人失望！”
    吳思沅老臉一紅，沒想到方致遠說得這麽直白。
    他想要反駁，卻無力反駁，因為方致遠說的是事實。
    這個方致遠不是易於之輩，是個極其有想法的人！
    聽方致遠的口氣，他應該才是《目中無人》的真正核心，而導演隻是他手中的工具，就像《倩女幽魂》的導演是程小東，但真正的操盤者是徐客。
    聽方致遠的口氣，他打算延續《目中無人》的風格，將這種類型的電影拍下去，要是他能跟我長期合作，那我就有了穩定的高質量功夫片，可以獲得巨額收益。
    吳思沅不動聲色地道：“你說的長期合作是指什麽？”
    方致遠淡淡地道：“內地電影市場按拷貝算錢。《目中無人》發行了487個拷貝，票房肯定有幾千萬，甚至上億，可我們的收益就300萬，統購統銷讓我們必須將成本控製在100萬左右，否則虧損的可能性就很大。”
    方致遠微微歎了口氣：“這樣一來，想拍高成本、大投資的精品電影就不可能。如果有個合作夥伴，有海外渠道，能把我們的電影輸送到海外，就能極大的緩解這個問題，吳先生有這樣的能力，可惜啊……”
    吳思沅看了方致遠一眼，發現自己根本看不透眼前的年輕人。我接觸過不少內地電影人，像方致遠這種擁有全球眼光，能著眼全球市場的一個都沒有！
    此人眼光卓絕，敢想敢幹，未來成就不可能限量！
    能跟這樣的人長期合作，絕對是一本萬利的好事！
    吳思沅哈哈大笑：“方先生真是雄辯家，這一千萬我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