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藏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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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劉二身體虛弱,喉嚨又因劇烈嘔吐受了傷。
    笑起來時,發出霍霍的聲音,像破舊的風箱。
    那張本就不忍直視的臉,再配上詭異的笑容,更加的猙獰可怕。
    衛芳一陣惡寒,身子不由的縮成一團,瑟瑟發抖地吼道:
    “做夢!你做夢!我就是死也不會嫁給你!”
    劉二朝她掙紮著,“怎麽?這會兒嫌我醜陋可怕了,那你為什麽還要對我笑?”
    衛芳嚇得魂飛,失聲尖叫起來。
    “你別過來!”
    劉二也確實是虛弱到了極點,隻掙紮了兩下,就卸了力。
    衛芳這時似乎是終於清醒了幾分。
    她嗚嗚地哭著,朝溫時寧艱難挪動。
    “二夫人,我錯了……你饒我一次……我真的錯了……”
    溫時寧冷冷看著她,語氣依舊平和,卻字字冰冷。
    “衛芳,你千不該萬不該,不該用這種方式侮辱二爺!”
    “你說二爺來莊子上時,你就傾慕於他,可那時,你為什麽不說呢?是不敢對吧?因為你知道,你不配。”
    “現在看著二爺龍困淺灘,你就覺得自己配了,是嗎?”
    這番話,如同尖刀,直戳衛芳的心。
    溫時寧說的沒錯。
    早年傅問舟來莊子上時,別說傾慕,她其實連看都不敢看他一眼。
    自慚形穢到心裏肖想一下,都覺得是對傅問舟的一種褻瀆。
    他們雲泥之別,一個是天上的月亮,一個是世間微不足道的螻蟻而已。
    她哪敢想。
    可當傅問舟再次以殘身之軀出現在她麵前時,好比月亮跌入泥潭。
    溫時寧那樣的出身都能撿,她為什麽不可以?
    是的,是她看輕了傅問舟,才生出了癡心妄想。
    在溫時寧那雙清澈的眼眸注視下,衛芳突然覺得自己就像是被扒光了衣服似的,一股巨大的羞恥感遍布全身。
    心中同時湧起一股莫名的恐懼,害怕那些審視的目光會看透她的靈魂。
    是如此的肮髒不堪。
    溫時寧因氣急而握緊的雙手慢慢鬆開,不疾不緩的聲音再次響起。
    “衛芳,你傾慕二爺,我其實可以理解。畢竟我家二爺,是這世間最好的男子。”
    一旁的傅問舟唇角幾不可察地揚了揚,心裏戾氣瞬間消散了幾分。
    溫時寧看他一眼,繼續對著衛芳道:“你若敢拿出真心待他,敢為他拚命,敢光明磊落地喜歡他,我溫時寧敬你七分!”
    “可你並非真心喜歡他,你隻是貪慕虛榮,隻是想體驗把月亮踩在腳下的感覺……你還壞!壞透了!”
    說著說著,她又氣到渾身發抖。
    可罵人的詞匯卻一個字也想不起來。
    見狀,香草指著衛芳,接著罵:“你不僅壞,你還不知廉恥!你左臉欠抽,右臉欠踹!驢見驢踢,豬見豬踩!”
    她剛喘氣,紅蘭紫又上了。
    “豬狗不如的畜生,你罪該萬死!”
    “你比那糞坑裏的蛆蟲,還讓人惡心!”
    “你就像一堆狗屎,又臭又爛,令人作嘔。你連最基本的人性都沒有,你丟人現眼!”
    秦嬤嬤也想接力來著,可張了張口,又罵不出來,氣道:“罵你都是浪費我口水!”
    衛芳被罵到崩潰痛哭。
    說不清是害怕多一些,還是悔恨多一些。
    村民們也被溫時寧的一番話激起了正義之感。
    大家紛紛義憤填膺。
    “二爺是為了保家衛國才成這樣的,豈容這樣的人折辱。”
    “沉豬籠吧!”
    “送官吧!”
    “這種人不殺不足以平民憤!”
    一聲聲的譴責,好比千刀萬剮。
    衛芳痛不欲生,不停地搖著頭。
    “不要,二夫人不要!求你饒我一命!”
    看著女兒這樣,衛老伯心如刀絞,頭磕的鮮血淋淋也不停。
    “二爺,二夫人,求求二位高抬貴手……念在我對傅家忠心耿耿,操持多年的份上,饒了小女一命吧!”
    溫時寧沒有去扶他,語氣淡淡道:“衛老伯,聖人雲,養不教父之過……但我們相處這麽久,我相信以老伯的為人,不可能知而不言。是以,我不怪你,”
    “但生而為人,都要為自己的行為付出代價……我非聖人,做不到原諒一個無仇無怨就要置我於死地的人!更無法原諒她對二爺有折辱之心!”
    “至於你說對傅家忠心耿耿,確實,我與二爺從不否認你的功勞和苦勞。”
    “但是敢問老伯,傅家有虧待你嗎?”
    “衛家老大老二為何能去縣城立足,衛芳又為何被養得如此嬌縱,衛老伯何不捫心自問?”
    衛老伯麵色一怔,瞬間失色。
    仗著與傅家老夫人沾親帶故,他才謀得這份差事。
    這幾十年來,要說這雙手上不沾油水,神鬼都不會信。
    二夫人這是在罵他忘恩負義呀!
    衛老伯僅剩的那一點點僥幸,瞬間偃旗息鼓。
    是他錯了。
    錯在沒有養育好子女。
    錯在看輕了這二夫人。
    她哪裏是心性單純,分明是火眼金睛,藏拙而已。
    溫時寧最後下了定論。
    “衛芳謀害主子,以下犯上,因其並非賣身於傅家,我們沒有生殺之權,但杖責五十棍還是合理的。”
    “至於她傷及無辜,害人性命一事,一並交由官府去定奪吧。”
    此舉,合情合理也合法。
    眾人叫好。
    衛芳則是絕望大喊:“不要!溫時寧你好狠的心!”
    溫時寧看都懶得看她一眼,而是望著衛老伯道:“我們並非有意結恨,但事實擺在眼前,沒法自欺欺人。想來往後也無法再相處,老伯自行告老離開清溪村吧。”
    衛老伯泣不成聲,慢慢磕下頭。
    “二爺,二夫人,對不起……”
    他從未想過害人,也不想做那忘恩負義之人。
    都是天意……
    不,是孽畜!
    衛老伯再次看向衛芳時,已無半分父女之情,隻剩怨恨。
    “孽畜!要知今日,你娘就不該冒死生下你!”
    “不值當!不值當啊!”
    望著哭天喊地的衛老伯,衛芳反倒是安靜了。
    兩眼無神地望著天,眼淚從眼角滑落。
    她完了,徹底完了。
    突然,衛芳指著衛老二道:“是二嫂!是二嫂教我這麽做的!她才是那狠毒之人,是她!”
    衛老二驚得捂住她的嘴,恨不得立即將她掐死。
    溫時寧淡淡:“你若有冤屈,自己去給官府說吧。”
    一場風波,終是結束了。
    剩下的事自有人去做,溫時寧緩了緩呼吸,這才望著傅問舟微微的一笑。
    “二爺覺得,我處理的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