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0章 動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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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前,是無盡的深淵,轉身,是解脫,是新生。
傅問舟又一次猶豫。
可就在他轉身的瞬間,他聽到有人在喊他。
“二爺,你是不是真的想走?”
“你真的不要我了嗎?”
刹那間,關於溫時寧的回憶,如一道光劈來。
他順著那道光,不停奔跑,堅定地奔跑。
直到完全清醒。
他仍處於黑暗中,仍感知的到,沿著黑暗往前走,還是可以走向解脫。
可他這次,再沒有猶豫了。
太殘忍。
比他做過的任何事情都殘忍。
他怎麽可以給了一個人希望後,又自私地不顧一切的收回?
還殘忍地希望這個人能灑脫一些,最好當作什麽都沒發生,仍能好好的活下去。
他的時寧不是堅韌的草,也不是什麽參天大樹。
她是人。
是將一顆心毫無保留交給他的女人啊。
傅問舟眼睛酸痛,似起了雨霧,視線模糊不清。
溫時寧這時抬起眼,眼中萬般愁緒,也是波光粼粼的一片。
她看的醫書是蘭鳶給的,裏麵有關於假死藥的記載。
如何製作倒沒說,主要講其危害和過程。
她無法想象,傅問舟是如何熬過來的。
在那樣的至暗時刻,又是靠著什麽而清醒?
是她嗎?
蘭鳶說,愛是世間最好的良藥。
師父也說過,她就是二爺的藥。
可這藥,解不了二爺的痛苦,又有什麽意義?
如果她隻是拴住二爺心誌的那根繩子,那她究竟是愛他還是害他?
這是溫時寧從來沒有考慮過的問題。
一直以來,她隻固執地相信傅問舟能好起來,她也並非忽視他的痛苦……可,無法感同身受啊!
到底有多痛苦,隻有二爺自己知道。
好比這次,蘭鳶說,隻要傅問舟進入到真死狀態,就能暫時凍結他身上的毒。
可他清醒的太快了。
他的意誌力已經不是頑強二字可以形容的。
蘭鳶說:“一定是因為你,傅問舟的求生意識才會這麽強。”
蘭鳶這麽說時,看她的眼神有些羨慕和敬佩。
溫時寧卻隻覺得萬箭穿心。
她當然希望二爺能活。
可如果活著,會讓他承受太多太多的不能承受之痛,她難道就不殘忍嗎?
溫時寧第一次對生死,產生了很矛盾的心理。
她閉上眼,長長地吐了口氣。
再睜眼望向傅問舟時,目光愣了下。
“二爺!”
溫時寧神情一下輕快柔軟,兩步走近了來。
傅問舟睫毛微顫,虛弱地抬手,握住她柔軟而冰冷的小手。
兩個人一時都有些難以抑製。
還能這樣牽手,真好。
真好啊!
“都能動了嗎?”
溫時寧瞪著靈動的雙眼,驚奇地望著他。
傅問舟又抬了抬另外一隻手,動了動完好的那隻腿。
“能動。”
他嗓音沙啞的像是垂暮老人,溫時寧忙將他扶起些,將睡枕墊高。
聞著她身上熟悉的香味,傅問舟忍不住伸手,將她虛虛抱住。
“時寧……”
好多話想說,卻不知該從何說起。
如何說,才能道盡所有的愛意和虧欠。
溫時寧順勢輕輕貼在他身上。
沒想哭的。
可是眼淚止不住。
“還能這樣抱著二爺,真好。”
傅問舟呼吸微顫:“時寧,叫夫君。”
多好聽呀。
早知道這麽好聽,以前就該讓她叫的。
溫時寧哽咽帶笑,“夫君,夫君,夫君……”
她接連叫了好多聲,然後問:“要不要喝點水?”
傅問舟輕笑:“有勞夫人。”
溫時寧愣了下,麵頰迅速起了緋色。
憔悴被緋色掩蓋,看著動人極了。
傅問舟目光追隨著她,看著她倒水,吹涼,溫柔地喂到他嘴邊。
他淺嚐,雙眸微亮。
“這水為何是甜的?”
溫時寧眨眨眼,心道,怎麽會是甜的。
下一瞬,剛從鬼門關掙紮著回來的人,啞著嗓音說:“可能是夫人親自喂的緣故。”
溫時寧:“……”
所以,他是在撩她嗎?
這是去鬼門關學了些什麽回來?
悲傷的氣氛倒是沒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絲絲的奇怪和尷尬。
傅問舟倒不覺得。
他拉著她的手不放,閉著眼睛,自顧自地說話。
“時寧,從現在起,我們珍惜每一刻好不好?”
“說想說的話,做想做的事……”
“若有下一次,我們就好好的告別,好不好?”
“不挽留,也不追隨。”
“隻是沒有一起到終點而已……”
“其實,沒關係的,時寧,還會再相見的。”
淚意決堤。
溫時寧將臉埋進他懷裏。
他太敏銳了。
他肯定是觀察到她的動搖了。
“二爺……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能不能做到。”
溫時寧泣不成聲:“但我答應你,一定盡力去做。”
“若真的有下一次,不要那麽拚命的回來了……”
“我放你走,傅問舟,我放你走。”
傅問舟輕拍著她的背,欣慰,也心酸。
“好時寧,好夫人……不哭了,好嗎?”
“我們還有好多話可以說……也許,還有很長的路可以走……”
他隻是覺得,他們都不該再執著生死。
他相信,時寧一定懂得。
他們之間心意相通,又何止是情愛。
門外,無意間聽到所有對話的傅晚兒,淚流滿麵。
她不懂,老天爺怎麽可以這樣為難她二哥和二嫂那樣的好人。
活著艱難,死了不甘。
就因為他們相愛嗎?
情深不壽,連老天爺也嫉妒了嗎?
另一邊,冷淵陷入昏迷。
除了傷勢過重,流血過多外,他身上還有兩處奇怪的傷。
像是被什麽東西灼傷過。
傷口很深,但更像是一點點滲進去的。
廖神醫研判片刻,渾濁的雙眼突然一亮。
“像是傅問舟當年的箭傷!”
他雖然不在現場,但後來找當時的隨行軍醫問過詳細情況。
“灼傷狀,滲透很快,傷者陷入昏迷,意識全無……快,先將這兩處傷剔除幹淨。”
這也是那軍醫當初做的最正確的一個決定。
“宋哲,取玉露丸!”
“萬裏,取刀!”
“蘭醫士,你有辦法分辨是什麽毒嗎?”
蘭鳶麵帶肅色,“應該可以。”
廖神醫有些興奮:“你也許是對的,送來的人說,這位梁國人是從拓跋羽那隻老虎嘴裏活下來的……他這兩處傷,許就是沾上了那老虎身上的什麽毒。”
“隻要能弄清楚是什麽毒,也許就有辦法配製解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