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0章 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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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晚兒神情有些嚴肅:
    “殿下既是知道不合禮數,為何還要做?”
    “回風單純,可世道不單純,讓世人如何看他?梁上君子好聽?”
    “禾兒漫兒正在長成,若是跟著學怎麽辦?”
    少女眉目間蘊著冰霜之意,漂亮的眸子裏也沒有笑意。
    可字字句句,聽在周禮孝心裏,卻如煙花盛開,劈裏啪啦,絢麗又動聽。
    也就是說,他被計劃在她的未來裏了?
    所以有約束,所以有期待!
    啊啊啊!!!
    周禮孝不由心跳加速,熱血沸騰,一雙眼睛更是亮得驚人,泛著綺麗的桃花色澤。
    態度語氣皆是誠懇極了。
    “三姑娘放心,我以後一定約束自己,謹言慎行,給回風做個好榜樣,給禾兒漫兒樹立正確的識人標準。”
    想想也是,以後要是有登徒子翻牆,禾兒漫兒會不會覺得這很正常?
    回風若有一日有了喜歡的姑娘,他若日日翻牆去……
    再聯想到幾個時辰前,在宮裏發生的事,周禮孝不由打了個寒戰。
    汗顏啊!
    言傳身教,何等重要。
    “教,上所施,下所效,父母者,人之本也!”
    周禮孝越想越覺得問題很嚴重,“三姑娘所言極是,我一定牢記。”
    傅晚兒頓時滿臉通紅,也不知是羞還是氣。
    “你又在胡說什麽呀!”
    怎麽就扯到父母了,她……她是這個意思,但也不用說出來啊!
    她生氣的時候,眉梢一勾,生動又明豔。
    周禮孝目光溫柔似水,直勾勾地凝望著她,眼底濃重的情義,不加掩飾。
    “我自幼跟著睿親王和蘭鳶姑姑長大,那二位你也見過,都不是帶孩子的料……他們隻教我怎麽不吃虧,怎麽不闖禍,極少教我人情世故……”
    他語調低著,含著幾分討好。
    “後來回風跟著我,我也隻能教他那些……還望三姑娘不要嫌棄,多教教我們,我們肯定能學會的。”
    傅晚兒聽得心酸,“我什麽時候嫌棄你們了?”
    “那……我和回風能留下嗎?”周禮孝眼巴巴地望著她。
    傅晚兒愣了下,“什麽意思?”
    周禮孝不太自然地撓了下頭,“我已稟明太子和聖上,要入贅傅家,他們同意了。”
    傅晚兒目瞪口呆。
    她當時主要目的是想讓他知難而退。
    她當然知道以他的皇子身份,絕不可能入贅,大周有史以來,就沒有過先例。
    “他們……他們怎麽可能同意?”
    這對皇家來說,是恥辱吧?
    不治她罪就謝天謝地了。
    傅晚兒後來反應過來時,其實還後怕了一陣子。
    她二哥二嫂好不容易才迎來好日子,別因為她一句氣話又給招惹上禍事,那她真就罪該萬死了。
    周禮孝無所謂道:“皇子入贅是有點難,但我不做皇子就好了呀!”
    傅晚兒呼吸停住:“什麽意思?”
    周禮孝說:“我以後就不姓周了,姓那,叫那人……回風給起的名兒。”
    傅晚兒:“……”
    趁她反應不過來,周禮孝大步往裏走。
    “反正以後我和回風就不走了,三姑娘看著安排。”
    “哦,對了……我還有個弟弟,偶爾也會來,還望三姑娘多多海涵。”
    “我們仨盡量吃的少,幹的多,絕不給三姑娘添麻煩。”
    至於婚事,待她三年孝期滿後再議也行。
    隻要人在跟前,他就不用慌了。
    ……
    幾個時辰前,深夜,養心殿。
    自那晚從天牢回來後,周濟民的身體就一日不如一日。
    有時精神恍惚到不識人。
    可他就是遲遲不肯下傳位詔書。
    偏偏太子也不急,該請太醫請太醫,該來請安的還請安。
    他要的就是個名正言順。
    父子二人較著一股勁,直到周禮孝回京。
    曆經數月,周禮孝平亂各地,親自押了一批人回來。
    周濟民也不知道在期待什麽,精神竟好了些。
    知周禮孝進宮複命,他愣是自己走來了養心殿。
    結果,聽到的就是周禮孝說要入贅傅家。
    太子自是驚震,氣憤,不許。
    “你要娶傅家三姑娘,讓父皇賜婚便是,你去入贅?周禮孝,你是不是腦子有問題?”
    “三姑娘若是顧及門弟,封她為郡主也未嚐不可,傅問舟立下大功,本就該重賞。”
    周禮孝站的筆直,清冽的目光望向周濟民。
    “並非人人都向往皇家,皇家有什麽好的?”
    “除了爾虞我詐,權力爭鬥,無盡的猜疑和防備外,可還有半分真情?”
    “家不像家,父子不像父子,夫妻不像夫妻……”
    “我其實很慶幸,沒有被這金碧輝煌的宮殿囚禁住自由,我知道外麵的世界是什麽樣子的,知道這世間,還有許多的活法。”
    “但無論是哪一種,都比生在皇家好,都被囚禁在這裏好!”
    他話音剛落,周濟民突然抓起麵前的茶杯砸來。
    “逆子!”
    離得近,即便他多病無力,那茶杯也砸在了站在低位的周禮孝頭上。
    周禮孝本可輕易躲開,但他沒躲。
    茶杯從他額頭上方碎落,有一滴血流了下來,染紅了他冰冷無比的眼。
    “逆子?何為子?”
    “有父才能為子,我有父嗎?”
    周禮孝目光如刃,似要穿透眼前人虛偽的麵具,穿透他的心,看看裏麵究竟裝的是什麽?!
    “我不過是你無意間犯下的一個錯誤,是你料想不到的存在。”
    “我生來就被你判了死刑,那時,你可有當我是子?”
    “即便是子,也是棋子吧?我猜,你現在大概特別希望我有一顆強大的野心吧?”
    “就那麽想看我們手足相殘?怎麽?不亡國不甘心?不斷子絕孫不甘心?”
    “你以禮孝仁義給我們起名,可你自己做到了嗎?”
    “你捫心自問,你配當父親嗎?”
    字字誅心。
    周濟民雙目充血,渾身發抖,氣到說不出話來。
    周禮孝輕蔑地收回視線,筆直跪地:“臣懇請貶為庶民,不為周姓,不為周用,請太子成全!”
    太子目光驚痛,雙拳緊握。
    “禮孝,你也不信我嗎?”
    他們一起走到這一步,他怎會恩將仇報。
    他嚐過父子相殘的痛,怎會去做連自己也瞧不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