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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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好後悔,真的……”
“如果時間能回到過去,我一定要和那個時候的自己說……”
“——快遠離那個新入部的叫白木優生的家夥!”
“越遠越好!!!”
一頭撞在球館牆壁,平日裏毛皮油光水滑的金毛狐狸此刻近乎崩潰、徒勞以爪撓牆,嘴裏止不住碎碎念念。
旁側,目睹這一幕的排球部眾人默默挑高了眉。
“居然能把阿侑這家夥壓製到這種程度,簡直是後生可畏啊!”慣來被雙胞胎折磨的尾白阿蘭深深感動。
“我才沒有被壓製——!!”宮侑猛轉頭,“我這是作為前輩在讓,對!讓著他!”
宮治路過,言簡意賅,“說謊。”
宮侑:“?”
阿蘭促狹,“真沒想到阿侑居然也會說出自己在讓著後輩這樣的話,我還以為一定會是那種不斷找後輩麻煩的棘手類型呢~”
角名倫太郎適時插話,“他找了,”
“欸欸!!”其他人噓聲,紛紛好奇下文。
角名:“不過最後,全都失敗了。”
“——哦?”
“譬如這家夥在輪到一年級打掃球館的時候湊上去指手畫腳,非要說這裏不幹淨、那裏打掃位置不對。”
宮治補充,“自己夯吃夯吃亂指揮一通,結果卻跟在屁股後麵幫一年級一起打掃球館,差點沒趕上回家的最後一班公交。”
角名再舉例:“譬如在一年級們練習的時候一直在周遭遊蕩騷擾,還試圖用視線恐嚇別人。”
宮治歎氣,“所以立即就被路過的前輩捉去當練習靶,淪為一年級的傳球工具人。”
角名:“譬如……”
宮侑暴起,“——停停停停停!”
暴汗淋漓,他當即一邊一個拚死攔截。
該死……再讓這兩個家夥說下去,自己的老巢都被掀了個底朝天了。
而且,他根本就不是這兩人口中說的那樣啊!
——排球館打掃歸打掃,他隻是看不慣那個一年級磨磨蹭蹭做完自己的部分還要去幫其他人。
難道那家夥的時間很多嗎?!
有那麽多時間,不去糾正錯誤的扣球姿勢,浪費在這種無意義的事情上,怎麽看都是笨蛋行為!
“所以,阿侑你就幹脆利落地直接上去幫忙了?”
“哼!”
尾白阿蘭與銀島結麵麵相覷,“這、這樣啊…”
“那、那在一年級練習時的騷擾與用視線恐嚇的是?”
宮侑視線亂飄。
總不能說是因為那個家夥對別人都是傾向正常的對話與表情,而一旦轉頭視線對上他,就猛地宛如受驚的兔子、立即躲閃。
閃開就閃開了,卻又不全然,傻麅子一般支支吾吾地停在那,試探著又小心翼翼地探出頭回來望他。
……更像笨蛋了!!
一直在[盯——]著的宮侑,也就被路過的前輩以‘妨礙訓練’的由頭抓走,作為免費的勞動力壓榨。
聽到這,赤木路成察覺不對勁,“所以,侑你竟然沒反抗??”
宮侑:“……”
不要在這個時候去捉盲點啊!!
宮治舉手,“啊、那個我知道,他不僅沒反抗,還……”
“豬治受死——!!”
宮侑一記飛踢物理阻斷,赤木路成眼睜睜望著宮治兩人扭打一團。
再熟悉不過的場景於排球部上映,現場混亂一團。
一時之間、沒人再去挑起剛剛話題,全都光顧著拉架了。
好不容易分開宮侑宮治這兩個家夥,同是二年級的正選銀島結四周張望了眼,
“話說…今天這裏怎麽就我們在,其他人呢?”
“……啊!”
雙臂牢牢桎梏著亂動宮侑的尾白阿蘭恍然,“我想起來了,下午是和玉犬高中的練習賽,教練和其他人現在應該都在二館準備,我們也早點過去吧。”
“——玉犬?”
“沒聽說過欸。”
尾白阿蘭撓了撓頭,“的確沒怎麽聽說過,好像是京都那邊的一所高中,”
“也不知道他們大老遠過來做什麽……”
“……”
“優生?”
餘光瞥到球館門口,從巴士上下來的熟悉麵孔與隊服,灰發少年原地怔住,半晌沒動。
和他一起布置球館的理石平介最先察覺他的不對勁,“怎麽了?”
白木優生連忙回神,搖頭聲音漸低,“沒、沒什麽。”
他迅速接上沒說完的話,“隻是看到了……眼熟的東西。”
“噢……這樣。”理石平介不明所以,但還是轉到自己最關心的話題,“今天下午這場練習賽真不知道有沒有我們上場的機會呢~真期待啊!”
白木優生頓了下,含混道,“應、應該不會吧…畢竟有前輩們在,我們可以在後麵看…就很好了。”
理石平介聞言,點了點頭,“也是,稻荷崎的正選前輩們才是主力!以後我也一定要成為前輩們那樣可靠的人……!”
他後麵的話白木優生沒再聽,隻是在偶爾問及他時才勉強支聲應答。
玉、玉犬……居然,也來到了這裏。
他麵色慣來蒼白,所以一時之間也看不出其他,但隱蔽處、抱著折疊椅子的手死死扣入其中,指尖因過於用力幾無血色。
不被發現,就好。
隻要不被注意到……就沒問題。
黑須法宗與玉犬高中的教練禮貌性握手,寒暄了兩句一起進入二館。
玉犬的部員也隨後跟進。
一入排球館,錯綜交雜的腳步聲散開,與稻荷崎秩序中不乏自由的嚴謹不同,來自京都的玉犬氛圍自帶銳化邊緣,不少部員麵上透著點倨傲與特有的京都風味。
練習賽出戰名單很快公示。
白木優生站在一年級的隊尾,他已經能感受到幾道目光從進入二館的瞬間就開始掃視,而後目標直指、直接釘在他身上。
冷靜、冷靜。
他深呼吸。
已經不再是國中,而且、他現在是稻荷崎的新生。
不會上場,不用麵對,隻需安安靜靜的待在最後,等待一切結束就好。
“優生!”理石平介帶著些欣喜的聲音猝然在耳側響起,不妙的預感先一步漫上心頭。
隨著這一聲,玉犬隊伍裏不約而同轉來幾道目光。
白木優生心底再次漫上想要逃跑的衝動,他握緊掌心,盡力克製、想表現得平常,“怎、怎麽了,平介。”
理石平介沉浸在情緒中,沒能及時注意他情緒波動。
一手指向出戰名單,一手搭在麵前之人肩上,他無比高興道,
“優生!今天的練習賽——你是首發!!”
‘——哢嚓。’
什麽東西破碎的聲音,徹徹底底。
或許是一顆脆弱的、再禁不起任何打擊的心髒。
“啊。”白木優生很慢很慢應了聲。
…他該知道的。
視線緩緩抬起,繞過理石平介、繞過黑須法宗、繞過北信介,繞過稻荷崎的無數人,與球網另一側,對著他、緩緩彎唇,露出不帶一絲溫度微笑的玉犬二傳對上目光。
‘——找到你了。’
他緩慢做出口型。
連帶著背後的、熟悉的每一張麵孔,齊齊如此。
該來的總會來,怎麽逃也逃不掉。
……
“所以,這個‘玉犬高中’為什麽突然就來兵庫,他們當地的高中也有學園聯盟吧?”
“不知道欸,不過我之前好像在哪看過,這所高中似乎是初高中集體升學製,不過他們的國中本部設立在東京,聽起來怪奇怪的。”
“說起來,國中玉犬的話,還是東京,總感覺……”
“啊……你這麽一說,我好像也有點印象了!”
“我們部內,是不是有個一年級……就是從東京升學來的,好像入部登記表上的國中…就是‘玉犬’?!”
宮侑回到二館時,從後麵聽到的就是這麽一段無頭緒交談聲。
他挑了下眉,並不在意,將視線更多放入球場。
掃了眼、他立刻發現不對勁處。
比分稻荷崎領先,氣勢也在我方。
但場上,唯有一處異常,那就是……白木優生。
狀況看起來…比入部練習賽的那天還要糟糕。
誰又去刺激他了?
“沒想到居然從東京逃到了兵庫啊,怎麽樣,在這裏也一樣撿球?”
“豪門的扣球還扣得下嗎?不會感到愧疚嗎,國中那個因為接你的球而受傷、甚至不能繼續打球的孩子可是在沒日沒夜地哭泣哦?”
輪換到前排,白木優生咬唇不語,做好自己的本分,拒絕與比賽無關的交際。
“不要這麽冷漠嘛,好歹我們也是三年的隊友,這次也是專門來找你的啊。”
他微笑著,拋出淬滿毒液的橄欖枝,
“回‘玉犬’吧,鬣狗群裏少了專門用來追獵的兔子,大家都沒以前那麽有幹勁了~”
“拒絕的話……不要忘了,你才是導致大家不能一起打球的罪魁禍首啊,白木君。”
——你才是一切悲劇的源頭,白木優生。
刻在精神上的銘詞如水底碑文,漸漸浮現、也愈發清晰。
大腦隱隱抽痛,連帶著心髒也刺痛。
好痛苦。
好想逃。
呼吸不過來。
明明、明明已經開始淡忘,已經特意離開喘息。
竟然還被追過來……
明明…好不容易才在這裏感受到一點溫暖。
難道、就又要回到那種……
“嘀——!!”
尖銳哨聲長長響起,球網旁的裁判做了個換人手勢。
眾人疑惑望去,是占據上風的稻荷崎方提出的。
場側,穿著7號球衣的金發身影簡單做完了熱身,沐浴著眾人視線隨意拉了下手臂,他悠閑開口,
“嗨嗨~看來我來晚了——”
下場的二傳與他交接,號碼牌交換,高挑身影一步邁入球場。
狐狸眼眯起,宮侑在笑,對著球網另一端捉摸不清情況的玉犬部員,他似乎是思考了下,
“是‘玉犬’……對吧?”
‘玉犬’的二傳眯起眼,不輕不重應了聲。
“真是厲害呢~”宮侑做著手指操,輕飄飄說著。
然後頎長指節下一秒探出,直接就將球網前低著臉、表情蒼白無血色的灰發少年拉到身旁。
他親親密密地搭著肩膀,修長眼尾隨意瞥過他表情,漫不經心開口,
“哇,乍一聽還以為是什麽‘喪家之犬’呢!”
“你——!!”
‘玉犬’的部員有衝動的上前一步,被他們的眯眯眼二傳攔下,
“哈哈,請問你是……”
宮侑手指卡著下巴,沒有回他。
而是低了點頭,麵朝著白木優生,不滿道,
“喂、我說你啊,怎麽對著我就嘩啦一下一聲招呼也不打直接哭下來,現在對著其他人就默默不吭聲……欺軟怕硬嗎?”
承受著精神重壓的白木優生被他話一說,頓時卡住。
他想解釋,就隻得將自己從情緒中勉強抽離,結結巴巴道,“不、不是那樣的……”
“——那是哪樣?”
白木優生支吾說不出來。
一側的宮治適時上前解圍,“喂侑,還在比賽。”
宮侑:“是是——”
‘玉犬’的眯眯眼二傳微笑,視線再度移動、投向好不容易取回些精神氣的灰發少年身上。
他保持一定弧度的微笑,又要開口加重。
隻不過這次,還沒待他話音出口,眼前身影微動。
才上場的人不偏不倚挪了一步。
旁側、和他除了發型發色不同,其他全都一致的人歎了口氣,也隨之動了一步。
“——我說,”
宮侑手臂搭在白木優生的肩上,關西腔的尾音綿長又飄忽,捉摸不定,
“……可以別再欺負我們家孩子了嗎?”
“就算又呆又傻還遲鈍,但是欺負過頭了,做前輩的、多少也是會生氣的啊——”
軟飄飄的尾音落下,隻隔著一道球網,倏地、氣場變化!
仿若山雨欲來、身處風暴中心,漆黑幕布之上,則是一雙雙點燃亮起的、屬於稻荷之狐的野性獸瞳,
“特意跑到別人家的地盤來欺負別人家的孩子……”
“——好狼狽哦,”
“‘喪家之犬’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