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知泉還是一如既往的個性，無論生意上碰到什麽麻煩，在兒子麵前都不會輕易袒露出任何壓力和煩悶。
    但許晨能夠隱約感受到，似乎今天的“意向溝通會”，並不算順利。
    一餐飯吃到七點多，父子倆晃晃悠悠從酒店裏出來了。
    天色已經暗了下來，華燈初上。
    許知泉站在路邊，給自己點上了一根煙。
    手腕上，還帶著許晨送給他的那塊“首富同款”的西鐵城腕表。
    “兒子高考完了，要不要去搞什麽畢業旅行啊？爸給你出讚助費啊！”
    許晨：“好啊，但我得想想要去哪。”
    許知泉哈哈笑了笑：
    “行啊，等你想好了跟爸說。”
    許晨：“爸，今天的意向溝通會，到底咋樣了？”
    許知泉嘬了口煙，開口道：
    “這次參與的幾家企業，今天終於算是都攤到台麵上來了。
    包括咱們家，總共有四家入圍的企業。
    從今天溝通會的情況看，挑戰還是非常大的……
    總體來看，咱們家確實是綜合實力最弱的，估計最終的報價也會是最低的。
    領導方麵，也對其中的一兩家企業，表現出了明顯的洽談意願。
    甚至今天後半場的閉門溝通，咱們東晨股份都沒收到邀請……”
    許知泉一邊抽煙一邊說著，語氣看不出有什麽情緒。
    但許晨能從其中的一兩句話裏，猜出今天在那場溝通會上，父親和東晨股份應該是受了些輕視，甚至是冷落和冷眼的。
    許知泉把煙屁股丟在地上踩滅，開口道：
    “不過今天還隻是第一輪的接觸，13號還有第二輪正式的溝通會……
    13號才算是正式的競爭出價和比拚方案。
    無論結果如何，都還是要努力一下！”
    許晨：
    “爸，我現在時間都空出來了，剛好這幾天可以一起搞！”
    許知泉笑了笑：
    “就等著兒子來主持大局呢！
    走！今晚還得加會兒班，方駿和楊主任還在公司等著呢！”
    ……
    二十分鍾後，黑色雅閣停在了金豐商務大廈的樓下。
    父子倆下車後，許知泉又去旁邊的水果店，打包了幾大盒果切，又塞了兩個果籃。
    許知泉給李銳打了個電話，他下來一起幫忙拎上去了。
    8樓，東晨股份辦公室。
    會議室中，燈火通明。
    方駿和楊從新坐在裏麵，還在對著一堆資料討論。
    許知泉拎著水果，嗬嗬笑著走了進來：
    “你們辛苦了，快來吃水果！”
    見許知泉等人走進來，方駿和楊從新趕緊站了起來。
    楊從新仰頭看了看許晨，笑著開口道：
    “這就是許晨吧？”
    許知泉笑著介紹：
    “許晨，這就是楊主任，楊老師！”
    許晨非常客氣，弓著身叫“楊老師”。
    隻見這位楊主任，身形高大瘦削，穿著一身寬大的西服，戴著寬大的黑框眼鏡。
    顴骨高聳，或許是消瘦的關係，一笑臉上全是褶子。
    許知泉：“許晨高考完了，剛好一起來幫咱們琢磨琢磨。”
    方駿仍是那副冷漠無表情的臉麵，卻忍不住開口道：
    “許老師你終於來了，一直等著你來幫忙出主意呢！”
    許晨哈哈笑了笑，把一盒果切推到方駿麵前：
    “方老師吃水果！”
    除了幾個現成的果切之外，李銳又幫忙洗了兩盆瓜果，一並端到了會議室中。
    幾人一邊吃著，一邊有一搭沒一搭開始聊了起來。
    今天的“意向溝通會”，許知泉是帶著方駿去的，便由方駿大致介紹了下情況。
    最主要的，是另外幾家競爭對手的情況。
    確實如許知泉先前說的，在總共四家入圍的公司裏，初看上去東晨股份確實是綜合實力最弱的。
    而東晨股份能夠拿到“意向資格”，還是托了那位吳永銘副市長的關係。
    ……
    第一家公司，豐榮商業。
    港資背景的地產商，看上機械廠，其實主要是看上那塊地了。
    資金雄厚，這幾年在大陸投資了很多住宅和商業地產項目。
    當然收購機械廠後準備怎麽弄，目前還不知曉。多半是要搞地產的……
    第二家公司，西兮文旅。
    浙商背景的文化旅遊地產公司，盯上機械廠，主要是計劃做成一個旅遊加商業的地產項目。
    從已經透露的信息看，可能會有遊樂場、創意園、綜合商業地產的規劃。
    第三家公司，長盛化工。
    也是看上機械廠的地皮和廠房，計劃將機械廠改造成化工廠。
    主要生產洗滌劑、粘合劑、化纖染料等化工產品。
    而第四家，便是東晨股份了。
    ……
    方駿大致介紹完幾家的情況，接著開口道：
    “這幾家裏，豐榮商業、西兮文旅兩家，能拿出的資金應該最多的。
    他們大概率還是做地產，光那兩塊地皮市裏就不會賤賣的。但從今天幾個領導的反饋來看，豐榮商業和長盛化工，應該是被優先考慮的兩家。”
    楊從新扶了扶黑框眼鏡：
    “為什麽？”
    方駿解釋道：
    “今天公開的會議結束後，還有一個‘閉門溝通會’，隻有這兩家接受了邀請。
    咱們……連旁聽的資格都沒有。”
    許知泉補充道：
    “我也各方麵打聽了一下，這背後還是有些複雜。
    豐榮商業和長盛化工，背後都有站著的人，目前還在角力。”
    楊從新：“站著的人？咱們背後，不也是有吳永銘領導嗎？”
    許知泉搖了搖頭：
    “吳永銘副市長隻是順手幫忙，並不算站在咱們身後的。
    他是一位好領導，兩袖清風，真的是站在天城市的發展在考慮的……”
    他頓了頓，又說道：
    “至於豐榮和長盛背後的人，就不一定了……”
    許晨回想了下……
    前世的記憶中，最終應該是豐榮商業拿到了機械廠，並最終做了住宅和商業地產項目。
    ……
    幾番討論之下，場間的氛圍稍顯壓抑。
    任誰都能聽得出，目前幾家裏麵，東晨勝出的概率是最小的。
    公司綜合實力最小，能拿出的資金量最小，背後還沒有站著的人……
    許晨琢磨了下，開口道：
    “13號的溝通會，咱們在準備哪些文件內容啊？”
    許知泉看了一眼方駿：
    “讓方駿老師介紹下吧！”
    方駿翻了翻桌上的資料，開口道：
    “也是基於評審委員會的要求，然後又結合咱們自身的情況……
    主要是收購報價、投融資方案、機械廠舊廠改造方案、未來生產經營方案這幾個板塊。
    收購報價、投融資方案我在弄。
    舊廠改造、未來生產經營方案，主要是楊老師在弄。
    目前已經有一份相對完整的了，許晨你要不要先給把把關？”
    話音落地，一旁的楊從新看向許晨，卻露出一絲明顯的好奇來。
    這幾日做方案的過程中，方駿提及了多次許晨，想要讓他“給意見”、“把把關”之類的。
    但楊從新實在是想不出，一個剛高考完的高中生，能夠給出什麽樣的意見……
    而方駿對於許晨的信任，自然是來自跟他一起出差參加比稿的過程。
    當時麵對外資廣告公司、國內上市公司，許晨也是在絲毫不被看好的情況下，幾乎單憑一個人拿下了比稿。
    而在比稿的過程中，也幾乎沒有什麽運氣成分，許晨所展現出的專業能力、對競爭的預判能力、比稿策略等等，都讓方駿有大開眼界之感。
    也正是滬城之行，讓方駿對許家的公司建立了充足的信心，也才最終願意加入……
    機械廠的收購，自然比滬城的比稿要複雜很多，項目本身也不是同一個量級。
    而今天的“意向溝通會”，方駿也明顯感受到了壓力和挑戰。
    但不知道為什麽，她總覺得等許晨出現，或許會有撥雲見日之感。
    其實方駿對於許晨的這股莫名信心和信任，連她自己都有些不能理解。
    ……
    許晨拿起桌上散落著的幾份打印出的文件，隨手翻了翻。
    方駿趕緊說道：
    “這裏的不全，我去重新打印一份。”
    許晨卻搖了搖頭，開口道：
    “先不用了，這個方案本身，可能也未必真那麽重要。
    至少……沒咱們想的那麽重要。”
    許知泉笑了笑：
    “那什麽最重要？”
    話音落地，幾人都看了過來。
    尤其是那位楊主任，臉上掛著好奇，想看看這個高中生能發表什麽“高論”。
    許晨：“決策者最重要啊……”
    這其實，是一句廢話和空話。
    楊從新琢磨了下，但旋即露出一抹不易察覺的失落。
    方駿卻仍一臉認真，開口道：
    “怎麽說？”
    許晨想了想，開口道：
    “基於現在的情況看，決策者是傾向於豐榮商業和長盛化工的對吧？”
    許知泉點了點頭：
    “無論從今天溝通會的情況看，還是我後來打聽到的情況……
    現在評審委員會，基本上是傾向於這兩家。
    我們東晨和西兮文旅，基本上是陪跑的。”
    許晨點了點頭：
    “所以我覺得，我們得分兩步。
    第一步，讓決策者，先放棄這兩家。
    第二步，才是讓決策者選擇咱們。”
    楊從新：“放棄？！”
    許晨：“是啊，就是放棄，不得不放棄那種。”
    楊從新扶了扶黑框眼鏡：
    “這怎麽可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