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老爺子心底的嘀咕，司老夫人沒聽見，但這擺在臉上的不高興，司老夫人可是看得清清楚楚。
    她心裏也忍不住冷笑。
    都是千年的狐狸，在她麵前裝什麽善茬。
    但為了不讓顧時遠為難，司老夫人也決定裝一裝。
    她起身跟戰老爺子寒暄了幾句，言辭間帶了幾分退讓。
    “既然你來了，就在這裏陪著時遠說說話，我先回去了。”
    司老夫人態度好，戰老爺子自然也給麵子。
    他客客氣氣送人：“好，你回去的路上一定要注意安全，有什麽需要幫忙的地方，隨時跟我們說。”
    “多謝。”
    司老夫人客氣道謝，轉身的一瞬間，嘴角的不屑再無遮掩。
    就這還戰家家主呢，瞧瞧那點防備的小心思，全都寫臉上了！
    敢對她下手，真以為她是軟柿子，誰都能捏兩下。
    等著吧，她今天一定要好好跟他算清這筆賬！
    看著司老夫人帶人浩浩蕩蕩離開，戰老爺子也是麵露冷意。
    要是司老夫人真把顧時遠當親兒子看待，他心裏還能好受點。
    可這老女人很明顯就隻把時遠當趁手的工具使喚。
    這救命之恩還真是報到死都報不完啊，真是豈有此理！
    戰老爺子氣鼓鼓地轉過頭去，叮囑顧時遠。
    “以後這老太婆帶來的湯你少喝點，小心她在裏麵下毒！”
    顧時遠頭疼：“母親她不是這樣的人。”
    戰老爺子更沒好氣了，陰陽怪氣：“哼，什麽母親，你母親在黃泉之下眼睜睜看著我們骨肉分離呢！”
    顧時遠：“……”
    算了，這兩人沒當場懟起來就是好的，他還是別說話了。
    好在戰老爺子是真心疼兒子，也不想讓顧時遠左右為難。
    陰陽了兩句就住了口，開始關心起其他的方方麵麵。
    比如顧時遠一天吃多少東西喝多少水，傷口愈合到什麽程度，有沒有什麽想要的……
    總而言之，戰老爺子恨不得把一切錯過的時光，都一下子彌補在顧時遠身上。
    顧時遠看著麵容威嚴的戰老爺子像個平常人家的老頭兒一樣絮絮叨叨，感動又內疚。
    如果沒有當年那些事，現在他也能承歡膝下，讓父親安度晚年。
    也不至於堂堂戰家家主，在他麵前如此小心翼翼。
    可惜，時光不能倒流，一切都回不去了，父子兩人之間，終究是生疏。
    戰老爺子也看出了顧時遠的不自在，一陣噓寒問暖後，顧時遠勸他回病房休息，他也從順如流。
    “那我就先回去了，下午再來看你。”
    “您好好休息，不要來回跑。”
    “嗯。”
    戰老爺子心不在焉地答應著，硬生生把到了嘴邊那句“我的事你少管”咽了回去。
    這是他親兒子，他要學會好好說話。
    走出病房，戰老爺子想了想，讓老管家回家取一張全家福來。
    “就要最早拍的那張，記住，拿個東西把那個孽障的臉蒙起來。”
    “是！”老管家跟了戰老爺子一輩子，自然知道他說的是哪張全家福。
    應該是大少奶奶生下少爺不久之後，老爺子和老夫人，還有大少爺大少奶奶抱著少爺，一起拍的那張全家福。
    隻不過曾經的大少爺已經被揭穿是個鳩占鵲巢的假貨，還是死對頭的兒子，老爺子不想看到那張臉，也是情理之中。
    不過……
    老管家有點不解：“您讓我取全家福，是想讓顧先生看看嗎？這會不會……”
    會不會太刺激人了呀？
    自己孤苦伶仃在外漂泊，冒牌貨在家裏父母妻子團圓，到死都是榮華富貴樣樣不缺。
    顧先生看了心裏能平衡嗎？
    不會怨恨老爺子當年的粗心大意嗎？
    老管家心裏想什麽，戰老爺子自然是一眼就看穿了。
    他煩躁地揮揮手：“少廢話，讓你取你就取！”
    他何嚐不知道，把全家福拿出來給顧時遠看，可能會起到反作用。
    但顧時遠要是恨他，那也恨了五十多年了，不差這麽一時半會兒的。
    他是看之前白老夫人用一本全家福打開了顧澤宇的心扉，讓顧澤宇接受了回白家這件事。
    他也想試著看看，能不能用全家福打動自己的兒子。
    他一個人留不住兒子，那就加上去世的妻子，再加上孫子和五個曾孫。
    這麽多人，總有一個人能打動兒子的心。
    看戰老爺子運籌帷幄的樣子，老管家也隻能閉嘴，親自回家去拿全家福。
    戰老爺子悶悶不樂地往回走，心裏正盤算著拿到全家福以後，要怎麽跟顧時遠曉之以理動之以情，就忽然覺得眼前一暗。
    抬頭一看，他病房外麵的走廊裏，黑壓壓站了一群人。
    正是司老夫人和她那群高調張揚的保鏢。
    戰老爺子十分不想看見司老夫人那張略顯刻薄的老臉，但人家已經聲勢浩蕩等在這裏了，他也不能視而不見。
    戰老爺子昂首挺胸，氣場全開：“司老夫人不是回家了嗎，怎麽會在這裏？”
    “我有事想找戰老先生聊聊，還請戰老先生借一步說話。”
    司老夫人態度平和，戰老爺子一時也看不出她的用意。
    他遲疑片刻，抬手：“請。”
    戰老爺子率先抬腳進了病房，司老夫人也舉步跟上。
    隻是兩人一走進vip病房的客廳，就都愣住了。
    坐在客廳沙發上的白老夫人聽到腳步聲，一抬頭，也愣住了。
    “你們，你們怎麽一起回來了？”
    這些天白老夫人帶著一家人去了龍禦莊園，但心裏還是惦記著戰老爺子，得空就來醫院陪他。
    今天過來的時候，傭人隻說戰老爺子出去散步了，也沒說別的。
    不會是時遠不願意認祖歸宗，這老頭子又心急去找司老夫人談判了吧？
    哎，真是沉不住氣！
    白老夫人出於擔心，率先站了起來跟司老夫人打招呼：“司老夫人是來探望時遠的嗎？真是辛苦了。”
    司老夫人卻眼神一轉，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
    “我是專程來找戰家老哥哥的，有些事情要跟他單獨說，不知道你能否回避一下？”
    白老夫人：“……”
    她怎麽無端從這話裏聽出了一絲挑釁的意味呢？
    戰老爺子也被司老夫人這突如其來的一句“戰家老哥哥”給驚到了！
    不是吧，這老女人發什麽瘋？
    亂叫什麽，誰是她哥！
    戰老爺子心裏莫名一慌，連忙上前跟白老夫人解釋：“我，我剛好過去看時遠，和她遇到了，她說有事情要找我，我就讓她進來說……”
    “那什麽，司老夫人，你有話直接說就行，我和雲萍夫妻之間，無需避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