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deGeass:南非風雲 OR1-EP5:大橋讚歌(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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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進入獲月,防衛軍逐漸放棄了不切實際的想法,這場戰爭不可能很快結束。雖然悍勇的空降兵團在羅德西亞後方造成了破壞,但並未動搖叛軍的根基。相反,廣泛支持叛軍的阿非利加布裏塔尼亞人將空降兵團包圍,使得無法堅守城市的空降兵團被迫向北方退卻,從而宣告了伍德中將的決戰計劃徹底破產。在獲月騾子日(6月23日)召開的會議上,赫爾佐格總督再次強調將叛軍完全封鎖的重要性。
    羅德西亞叛亂發生以來,因戰爭而產生的傷亡人數急劇增加。在北方,阿非利加布裏塔尼亞人試圖消滅一切非白人甚至是非布裏塔尼亞人,這些行動大多並非叛軍直接指揮,而是當地平民的自發行動。類似的報複活動在南方也時有發生,無法區分民兵和普通公民的防衛軍士兵隻能選擇格殺勿論。雙方士兵陣亡人數不過上萬,平民死亡人數卻直衝十萬,引發了eu歐洲本土官僚的不安。6月中旬舉行的元老院會議上曾有人提出撤換南非總督並和叛軍談判,這一提議迅速被反對派否決,但類似的爭論從未停止。
    “懦弱無能的廢物。”赫爾佐格總督將報紙扔在桌子上,“當初是他們堅決要求用武力保衛自己的權益,結果看到死傷慘重之後就畏懼了……他們難道以為歌唱愛與和平就能讓敵人放下屠刀?”
    列席緊急會議的官員包括南非殖民地管理機構所有的部門長官及各地行政長官,此外還包括以伍德中將為首的軍方代表。在突如其來的災難麵前,他們選擇團結一致,建立了一個臨時同盟。一榮俱榮,一損俱損,赫爾佐格總督要是倒台了,他們也會跟著遭殃,這是眾人公認的結果。當前,他們的主要任務是不惜一切代價地摧毀羅德西亞叛軍,根除阿非利加布裏塔尼亞人在當地的影響。
    輿論有時候轉變得很快,而且毫無預兆。這正是讓赫爾佐格總督感到頭疼的一點,他永遠猜不到自己的支持者會在下一階段對事實做出怎樣的判斷。雖然赫爾佐格總督的名聲並不好,他成功地讓土著和支持土著平權的白人和自己站在同一條戰壕裏,這還多虧了阿非利加布裏塔尼亞人決定采取極端手段維護自己的【合法權利】。但是,當傷亡人數逐漸上升時,這些方才還為總督搖旗呐喊的公民們忽然打了退堂鼓,他們開始懷疑這場戰爭是否是必要的代價——就是說,有人認為這不過是赫爾佐格總督為了鏟除異己而故意發動的不義之戰。類似的言論比比皆是,極大程度地影響了公民對總督的信任。
    伍德中將拿起報紙和參考資料看了幾眼,語氣誠懇地說道:
    “這些人不懂閣下的苦心。閣下如果為了一己之私,完全可以和阿非利加布裏塔尼亞人合作,而不是忍痛決定將槍口自己對準的同胞。”他放下報紙,環視著其他表情各異的官員們,“閣下不僅是我們南非的驕傲,也是全體eu公民的楷模。他敢為了更多公民的利益而背負罵名,當代難道還有比閣下更稱職的社會精英人士嗎?”
    “然而,我們能否撐到戰爭結束,還有待進一步觀察。”財政專員愁眉苦臉地向總督抱怨,“為了不讓本土幹涉,我們要自己負擔一切支出……再這麽下去,鑽石礦井工人也要罷工了。”
    “工人嘛,就怕開槍。”伍德中將不屑一顧地說道,“如果他們和布拉瓦約的那些市民有一樣的誌氣,早就公開叛亂了,還會選擇罷工?”
    布拉瓦約自治市問題是會議需要討論的第一個議題。布拉瓦約自治市已經推翻了原本的市長並建立了自己的一套管理體係,阿非利加布裏塔尼亞商人在當地的企業、銀行、道路、電廠、水廠等設施一概被沒收充公,成了城市的公有財產。不僅如此,布拉瓦約大言不慚地向南非自治聯盟要求取得獨立地位,即除總督本人外,隻有布拉瓦約市民選舉出的機構才能管理該市,其他一切由南非自治聯盟委派的官員均無權插手。總督分析稱,這些市民希望取得和構成南非自治聯盟的各州、邦平等的地位。
    軍事問題由伍德中將負責匯報,他拿出一份最新情報,稱防衛軍和布拉瓦約市民正在互相配合以對抗來自北方的羅德西亞叛軍。
    “叛軍的補給線已經被我軍捏在手裏,如果叛軍決定再次南下發起大規模戰役,我軍隨時能夠掐斷他們的脖子。”伍德中將指著幻燈片上標注的幾條公路,“在南方,叛軍喪失了主動權,他們目前正寄希望於通過北方的走私活動來獲得更多的補給。”
    “很好。”總督對防衛軍的工作給出了一個肯定的評價,“伍德將軍,我們要在現階段就為戰後的管理工作做好準備。羅德西亞的阿非利加布裏塔尼亞人能夠集結起來並發動叛亂,是因為我們過去的管理模式有助於他們在整個羅德西亞地區安插他們的人手。此外,人口構成也是重要原因……但是,強製其他族裔人口遷移到北方,就會得罪原本在這場戰爭中支持我們的那些公民。因此,假設我們能夠通過賦予不同大小的權力而使得羅德西亞在戰後陷入內訌,它將無力和南非對抗。”
    眾人議論紛紛,他們明白總督在走一步險棋。授予布拉瓦約以特殊地位,將使得布拉瓦約成為羅德西亞其他地區公民眼中的眾矢之的。此外,總督若是幹脆利落地答應對方的要求而不是討價還價,也許會讓這些市民懷疑他們當中出了和總督暗中交易的叛徒。
    赫爾佐格總督展示出了他雷厲風行的執政作風。他當即叫來秘書,現場起草了一份聲明,作為對布拉瓦約市民的回應。同時,他在結尾部分給出了一項重要承諾:任何在這場戰爭中主動對抗羅德西亞叛軍的北方城鎮都將獲得完全自治權。具體來說,原本南非自治聯盟各州、邦、省有權控製其版圖內的各市,而現在雙方之間的關係除了名義上的隸屬之外,事務上完全互相獨立。如此一來,城市獲得了獨立地位,其自主性大幅度提升。同時,反對派的勢力也被大幅度削弱——假如羅德西亞無權對其名下的城市發號施令,想必羅德西亞根本不會出現叛軍。
    “從頭到尾讀一遍。”總督把稿子遞給秘書,“你們也要聽好,如果這份聲明當中出現失誤,那就是我們在座所有人的責任。”
    “等等。”伍德中將打斷了秘書,“總督閣下,這樣一來我們確實可以阻止未來的其他反對派利用自身的權力掀起叛亂或是抵製南非的法令,但我們又如何確保我們自身能控製這些城市呢?”
    “我既然敢放心大膽地賦予他們權力,就不會讓他們擁有能反抗我的本錢。”總督露出了勝券在握的笑容,“別忘了,這裏是南非,而我是南非總督……不是高級專員。隻要我們宣布某市的某些行為違法,就能輕而易舉地派人到當地進行幹預。這些措施應當常態化。”
    於是,防衛軍終於可以繞過布拉瓦約,放心大膽地前進了。他們在這座城市上浪費了許多時間,而這種浪費後來被證明是毫無價值的。防衛軍恐懼布拉瓦約市會突然投靠叛軍並襲擊他們的側翼,於是一直防備著這些其實隻想自保的市民,從而將許多兵力閑置。由於防衛軍錯失良機,打了叛軍一個措手不及的空降兵團在後方被圍困,從而被迫撤出羅德西亞,這倒是包括伍德中將在內的諸多指揮官並未考慮到的。在一般情況下,市民並不會協助軍隊作戰,然而阿非利加布裏塔尼亞人的頑固程度遠遠超出了防衛軍的預料,使得空降兵團隻能在戰敗和屠城裏二選一。即便赫爾佐格總督多次聲明這些敢和空降兵團為敵的羅德西亞平民都是訓練有素的敵軍,空降兵團依舊不敢大開殺戒。
    不過,空降兵團的後撤也為防衛軍提供了一個新的機會。先前,伍德中將的計劃是直接消滅羅德西亞叛軍的中樞,而後空降兵團和防衛軍前後夾擊將羅德西亞南部的叛軍殲滅。現在空降兵團雖然已經撤離,他們完全可以從北方包圍羅德西亞,徹底封鎖羅德西亞的地麵運輸路線和逃生通道。赫爾佐格總督早就對西南非洲、中央非洲、東非一貫的隔岸觀火行徑表示不滿(尤其是考慮到對方還經常支持南非境內的武裝組織搞破壞),他在象征性地發送了通報後,便命令空降兵團開進鄰近行政公署境內。
    赫爾佐格總督實在是太樂觀了,防衛軍的兵力從來沒有達到能將羅德西亞完全封鎖的規模。這個通過圍困對方並持續削弱其戰鬥力、使之不戰而潰的方法,是他從阿達爾貝特那裏聽到的。伍德中將在他一手主導的空降兵團奇襲作戰失敗後,暫時想不出什麽能夠有效打擊叛軍的方法,隻得對總督的奇思妙想表示讚同。
    麥克尼爾聽到這個消息時,他已經走在了通向北方的公路上。達特曼上校是罵罵咧咧地離開布拉瓦約的,他前往那裏隻是為了找機會討好那些願意忠於南非的布裏塔尼亞商人,既然那些工廠已經被工人奪取,他總要想個辦法將工廠拿回來。誰知赫爾佐格總督竟然荒唐地同意了市民的訴求,這把達特曼上校置於極其尷尬的地位,他的表現如同跳梁小醜一般,什麽打算都白費了。但是,他根本不敢將怒氣發泄在阿達爾貝特身上,隻好頻繁地打罵手下的士兵。
    阿達爾貝特和麥克尼爾說起這件事時,臉上總是帶著笑容。這時,就算是平時和麥克尼爾關係並不好的士兵,見到麥克尼爾和阿達爾貝特一起坐在裝甲車上有說有笑地聊天,也該明白兩人之間的關係不一般。
    “閣下是不會讓那些隻想投機鑽營的家夥得逞的。”
    “話雖如此,他居然真的同意了。”麥克尼爾感到不可思議,“您知道,我向來認為總督閣下是保守的,至少不會這麽輕易地讓出一部分權力給他們。”
    “今日讓步是為了以後更好地收利息,總督閣下不是慈善家。”
    從閑言碎語中,士兵們得知了一個令人震驚的事實:麥克尼爾以前救過阿達爾貝特·赫爾佐格少校一命。他們前去找海因茨·邁耶中尉詢問詳情,後者不僅沒有否認,還繪聲繪色地描述了麥克尼爾前去調查取證的場麵。赫爾佐格少校曾經因為可疑的殺人案而被逮捕,後來是麥克尼爾找到了至關重要的證據並鎖定了犯罪嫌疑人,這份恩情大概堪比在火線上救下戰友。
    麥克尼爾最開始還沒有意識到他和阿達爾貝特的友誼意味著什麽,直到邁耶中尉主動來找他談話時,他才後知後覺地明白了其他士兵的想法。
    “你啊,收斂一些。”
    他們正在穿過邊境線,很快將要抵達中央非洲。連續多日趕路令士兵們疲憊不堪,不少人幹脆在裝甲車中睡著了,而那些由於崗位需求而必須保持清醒的駕駛員更是到了崩潰的邊緣。上校下令駕駛員進行輪換,以免出現疲勞駕駛釀成的事故。
    “我很低調。”麥克尼爾滿不在乎地撕開壓縮餅幹的包裝。
    “我知道,你沒有利用這份交情的想法。但是,在別人眼中,真相不一定是這樣。”邁耶中尉歎了口氣,“無論如何,你是普通士兵,卻能和身為總督獨生子的陸軍少校隨意交談,到時候在戰場上他們是聽你的還是聽我的?我們eu以前也出現過養雞場主隨意指揮部隊的情況……抱歉,我對你沒有偏見。”
    對於其他士兵而言,麥克尼爾的一隻手已經攀上了他們隻敢仰望的領域。
    從羅德西亞西部進入中央非洲後,部隊將會在這裏分成兩部分。麥克尼爾想起了他和阿達爾貝特上次來到附近遊覽觀光時的情形,不知道那裏如今是否被叛軍控製,而叛軍又是否打算利用那些交通設施和架在高山上的鐵路線繼續輸送物資。目前,防衛軍已經決定采取封鎖戰術,並通過高強度轟炸來持續地破壞羅德西亞的後方設施,直到叛軍再也無法生產武器彈藥或為後方平民提供必要物資位置。
    在布拉瓦約市附近進行的伏擊戰對叛軍而言是一場災難,這才是達特曼上校真正建立的功勞,而上校本人對此視而不見。當上校意識到市民不會主動攻擊防衛軍後,他大膽地將除了警衛連之外的所有部隊派出去進行埋伏。到了6月底,叛軍已經不敢再通過這些公路和鐵路繼續運輸物資,而之前的物資大半落到了達特曼上校手中。上校將非軍用物資上繳,然後秘密地扣留了大部分軍用物資,例如武器彈藥和其他補給。縱使取得了如此戰果,上校還是為他未能找到討好社會名流的機會而感到苦惱。
    離開布拉瓦約後,他們幾乎是馬不停蹄地趕到了邊境。上校大發慈悲地允許他們在邊境線附近休息,等到後方的友軍趕到後再繼續前進。
    “不知道我們會在進攻部隊還是留守部隊裏。”
    杜米索·圖圖想要擰開水壺,他實在是太累了,連續試了幾次都以失敗告終。麥克尼爾見狀,示意他把水壺交給自己,輕而易舉地打開了蓋子。
    “我們隻要循序漸進地收縮包圍網,他們就隻能被困死在這個小圈子裏。”麥克尼爾坐在公路上,他將背包平放在地麵上,把頭部靠在背包一側,開始休息。越是麵對激烈的戰鬥,越需要養精蓄銳。
    正當他打算認真地睡一覺時,不遠處忽然傳來了打鬧聲。麥克尼爾從地上跳起來,快步跑向傳來喊叫聲的地點,見到幾名士兵正將一個戴著草帽的中年人按在地上,另有幾名士兵正在搜查停放在旁邊的一輛卡車。
    “好哇,我們在和叛軍拚命,你這野狗竟然帶著這麽多物資偷越邊境——”其中一人叫罵不止,“老子今天非得把你兩條腿都打斷……”
    邁克爾·麥克尼爾沒有理睬已經被士兵控製住的不明人物,他和其他人一同繞到貨車後方,發現貨車中是一些醫療用品。前線每時每刻都有成百上千人傷亡,藥品短缺成為了一個棘手的問題。布拉瓦約的市民同樣麵臨著類似的困境,隻是他們不必麵對如此之多的傷亡,因而問題看似沒有這麽嚴重。
    “他也太不小心了,開著一輛大貨車就想做一夜暴富的美夢。”跟麥克尼爾一起清點藥品的士兵埋怨這個中年人不會做生意,“這種事應該讓別人代勞,不然隻要出了閃失,整個生意都告吹了。”
    被士兵們拳打腳踢後跪在地上的中年男子正聲淚俱下地乞求士兵們放他一條生路。他說,他原本隻是個安分守己的商人,不料今年南非陷入如此亂局,他做的各種生意都賠了錢,自己眼看著就要一文不名,這才鋌而走險決定偷偷地向叛軍倒賣物資。
    “老爺,看在大家都是南非人的麵子上,我以後再也不幹這一行了……”他手足無措地抱住一名黑人士兵的大腿開始求饒,這一幕在其他士兵看來顯得無比滑稽。那黑人士兵冷冷地對著他說道:
    “別管我叫老爺,你才是老爺。”
    他一腳把中年男子踢到一旁,興致索然地回到裝甲車上繼續睡覺。阿達爾貝特·赫爾佐格隨後趕到了現場,在聽麥克尼爾描述了事件經過後,決定按相關規章和條例秉公處理。
    “公民,您在向叛軍提供物資時,就應該考慮到這麽做會加強叛軍的戰鬥力、使戰爭延長並造成更多士兵和平民傷亡。因此,您的行為無疑是叛國,僅次於直接參加叛軍。”麥克尼爾把阿達爾貝特的處理意見轉告了中年商人,“但是,考慮到您是初犯而且事出有因——假設您所說的是實話——我們決定隻沒收您的貨車和貨物,您本人現在可以離開了。”
    中年商人一聽到這種結果,頓時嚎啕大哭,在地上打滾,周圍的士兵都鄙夷地看著他在眾人麵前表演。他結結巴巴地說,自己的生意剛有點起色,就要再次虧損得一幹二淨,這下大概要流落街頭了。他的訴苦完全沒能引來士兵們的同情,有些士兵在參軍之前本來就是流浪漢,他們倒是樂於見到體麵的商人和他們落到同樣的地步。見這個死纏爛打的商人不想離開,旁邊的邁耶中尉聲色俱厲地吼道:
    “你已經看到了我軍在這一帶的活動,誰知道你會不會把這些情報匯報給叛軍?我們決定留著你的性命,已經是法外開恩,你卻不識好歹,反而開始討價還價……”他拔出手槍,對準了商人的腦袋,“快點滾開,否則你也別想走!”
    一見到真槍,商人嚇得麵如土色,跑得比兔子還快。他連滾帶爬地順著公路逃離士兵們,不時回頭觀望,唯恐有人追上來給他補一槍。眾人見商人跑遠了,笑得前仰後合,指著商人逃跑的方向指指點點,開著對方的玩笑。
    “哎呀,他好像在往友軍設下的雷區跑。”麥克尼爾拿起望遠鏡觀察商人的行動,驚訝地發現那名中年商人正在自尋死路。
    一聲巨響,草帽打著轉,飄在半空中,而後搖搖晃晃地墜落在路邊,成為了這條單調的公路上唯一的點綴。眾人望著爆炸發生的方向,一時語塞,他們的內心被一種荒謬的戲劇感充斥,不知是否該感到悲哀。
    麥克尼爾放下望遠鏡,拍了拍一旁的士兵,不再去看後方的景象。
    “人都死了,沒什麽好看的……都散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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