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駕馭才能，天賦駕馭人。”
    夢載在許願者信息卷軸上落筆，同時，溫柔的聲音輕輕響起，令聽到的人心裏似平靜的水麵被滴入一滴露水，引起波瀾：“芙，該醒了。”
    夢載手裏的筆沒有墨水，普通的無色液體也可以在紙上留下痕跡。
    已經察覺自己與連黎有所不同的白芙，一臉茫然的望著遠方：“…我不是連黎。”白色的煙霧在她頭頂，似乎在被風吹散或變為煙灰沉澱下來。
    她的手邊放著熟悉的修補箱，拿出了那塊最特別的石頭：“這是什麽？芙…”
    “芙！”
    亨瑞兒感應到芙的石頭力量波動，急急忙忙衝進了連黎的房間，他甚至忘了，自己還占著明禹的身體。可是，當他脖子上的石頭有感應似的一閃，看到白芙拿出的石頭，他控製不住害怕和擔憂，反噬什麽的都不重要！
    “你怎麽來了！”連黎愣了一下，趕緊披上外衣，夜闖女子閨房，明禹是不是瘋了，難道是白天被她刺激過頭了。
    “你，石頭，”亨瑞兒仔細看著白芙，總算呼出一口氣：“你沒事吧？”
    “…沒事，你是因為擔心我有事？”兩人都在透過對方的身軀看著另一個人。
    她反應過來：“是那個石頭！”
    亨瑞兒咬牙，他不能再無動於衷了，一廂情願地慢慢喚醒和保護芙根本沒有用，他握住白芙的手，拉出白芙的一瞬，周圍都變了。
    白芙隻覺得自己越來越輕，像是能被風吹走，但是，有一個人一直拉著她，哪怕兩人是一樣飄搖，他隻是盯著自己。
    “芙，想起來吧。”這是沒有辦法了的呼喚，充滿渴望的低語。
    亨瑞兒甚至傻傻笑了起來，他怎麽覺得這樣會有用呢。坦誠相待，讓芙感受他們彼此最真實的狀態，就能想起來了嗎？
    “阿…亨，”芙的話輕飄飄隨風縈繞在亨瑞兒的耳畔，他不可置信的看著芙，芙眉心閃過一抹白色花瓣，轉瞬即逝。有白色的煙灰在芙身後積累掉落，亨瑞兒一把抱住芙，同時拿出那個奶黃色瓷瓶收起白芙的灰。
    “誰讓你抱我了！”芙一個飛踢，亨瑞兒笑哈哈的扶著腰站起來：“太好了，芙。歡迎回來。”
    芙被他觸動：“嗯。”
    不知道為什麽芙覺得感動，她揉揉眼睛，偷偷擦掉沒來得及流出的眼淚：“阿亨，你在說什麽呀？不過，我怎麽感覺好久沒這麽和你說話了。”
    亨瑞兒咧嘴大笑著：“你不會忘了吧，你忘了我們現在在做任務嗎？你闖了禍，我努力了好久！”
    芙聽他輕描淡寫，來到亨瑞兒麵前，忍不住揉揉他蓬鬆的頭發，想到他的狐狸形態：“那，你辛苦了。謝謝！”
    亨瑞兒收住笑容：“…喂，你別認錯人了，我是誰？你是誰？”
    “嗯？”芙見到亨瑞兒眼裏的認真和小心，忽的一笑：“你是阿亨啊，你忘了，我和大人都這麽叫你的呀！至於我，我當然是夢載大人的忠實追隨者——芙·九花啦！”
    “呼——是你。”亨瑞兒累了，他就這樣昏了過去，這些天他真的累了。不過，為了方便，在睡下之前，他先附身到連黎的發帶上。既然芙恢複了，他也沒有緣由再附在明禹身上了。而且他強製控製過明禹的身體，也不能再控製他了。
    芙想了想，往連黎身體走的腳步一頓，她也不是什麽都不記得的。
    芙反身拐進明禹身體。反正連黎那還有亨瑞兒，雖然知道亨瑞兒很有可能是為了保護自己才跟著連黎的。
    通過夢載大人給的石頭能力，芙給亨瑞兒留言：“雖然之前一直是在模仿連黎，但也有時是我本身的意願，所以，我應該也沒辦法控製連黎了。不如，我們換著來。”
    然後芙小心翼翼收好石頭，放進修補箱，暗暗保證，以後不會了：“對不起，夢載大人。”芙道歉的情感似乎通過石頭傳達了過去，她看了眼亨瑞兒：“他也累了呢。接下來就交給芙吧！嘿嘿——”
    夢境世界繼續運轉。
    第二天，宗門裏就傳出關於明禹夜晚闖女弟子閨房的流言蜚語。
    “大師兄算是毀了……”不少弟子談論著。
    很快事情也傳到明清耳朵裏，而且師父知道的比她還快。
    “師父，您叫我。”
    明清得到命令，“經證實，明禹確實存在不妥行徑，現宗門各長老決議，把他驅逐出門。且通過眾人一致同意，以後宗門接班人交由你來做。現，是你履行職責的時候。”
    明清握著宗門每代繼承人傳承的佩劍，緩慢向熟悉的地方走去。
    她沒有拒絕地離開，各長老都感到惋惜：“這樣好嗎？”
    “唉，這已經是最穩妥的辦法了。”明禹他們的師父，作為首掌門人，他隻能選擇保衛宗門名譽。“交給明清來做，她有打算和分寸的。”
    明清站在屋外，弟子們看到她提著劍，都不敢上前和平常一樣打招呼。
    明禹無奈的一笑，他不記得自己做過那麽離譜的事，莫不是他太想明清了，犯了夢遊。
    “荒唐啊…真是荒唐。”明禹抽打自己兩耳光：“我真是荒唐！”
    看到明清來了，明禹打開門，什麽都沒帶，就跟著明清來到宗門口，他終於可以說出來了：“這麽多年，你辛苦了…師父，早就知道你是女子。第一次見你應該就知道了。還有，我其實一直不敢問你，你真的有想過嫁給我嗎？”
    他們都默了幾秒，明禹沒有舒展的眉頭笑了：“我知道了，希望你如願以償。”
    他走了，他本來也是山下的人，一時走上了上山的路，現也該下山了：“來也空空，去也空空。”他手遮住眼裏天邊出現的雲彩。
    卻聽到他能記一輩子的話從後麵淡淡傳來：“龍應該藏在雲裏。”
    你應該藏在心裏。
    回頭，人已去。
    明清如別人祝願她的那般，成長成為一代仙師，她終於脫下了那身男子偽裝：“原來一個人拚命努力，是可以超越極限的。”
    明清的身後，是宗門弟子修煉的地方，在一個小角落樹蔭下，有一把靠椅，懶散的連黎正在酣睡，她現在就是拿著掃把打掃的小童，在偷懶睡覺。
    曾經輝煌一時，似乎隻是煙花綻放一瞬之光。
    那名為‘天賦’的恩賜，好像被收回去了。她像不是自己似的奮鬥了一段時間，現在又躺下了呢。最後她也就隻能當一個掃地童，而非明清師姐那樣快成仙的人。
    “才能一旦讓懶惰支配，它就一無可為。”
    百渡河上，夢載收起了卷軸。
    已經摘掉鬥笠麵紗的許願者明清起身下船，對著夢載微微鞠躬：“我明白了，勤勉好強是我由始至終堅持和擁有的品質，天賦也是我不該丟棄的一部分。放棄追求而成長，最後很可能是碌碌無為。”她的手裏是那個‘天賦’之瓶，不過裏麵空空如也。
    先天天賦也好，後天努力也罷，終歸是她自己成就了自己。
    【勤勉與懶惰篇】——（完）
    不出意外的，一回到百渡船，芙就開始指責亨瑞兒。
    “阿亨，為什麽不找夢載大人幫忙？”芙推開手露出在她眼裏“blgblg”發光的夢載。
    “他不靠譜。”我覺得他根本沒有那麽在乎手下的安危。亨瑞兒直言不諱，還是口下留情。雖然之前態度緩和，但是對芙的照料上，夢仔顯然不夠盡心。
    芙不管：“大人很好！非常地好！不許你這麽說！再說大人又沒有照顧我的義務。”
    “隨便你。”亨瑞兒也學她，芙叉腰他盤胸。兩人大眼瞪小眼，亨瑞兒想到什麽：“等一下，你剛剛怎麽知道我想的事？”他沒有說夢仔不盡心的事。
    “啊這…”當然是因為，芙手裏握著夢載某次給她的能聽心聲的寶貝。
    夢載此刻在嘈雜聲中整理卷軸，停下看到那兩個鬧精安靜，他疑惑了一聲：“暴風雨前的寧靜？”
    天空出現一抹亮光，三人都被吸引過去，這次亨瑞兒也看到了，芙之前說的原來是黎明走過的痕跡。這是明清離開，在百渡河的天空留下的一抹光，送給他們欣賞的一瞬光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