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京今年的六月比以往熱，來往的行人多數臉帶煩躁，肩膀上也趴著蠅頭。
    在咒術師眼中，這是一個人類與咒靈交織又扭曲的世界。
    穿著高專校服的林羽和夏油傑並肩走著，奔赴今日的第三個任務。
    將手背在腦後，林羽吐槽，“五條到底什麽時候回來？再不回來，我都要懷疑他是故意偷懶了。”
    三天前，兩個同期從卡牌裏出來，五條悟直接回京都老家。而這期間，總監部下達了升級通知。五條悟和夏油傑成了一級咒術師，他則成了二級，可以接下二級甚至是一級咒靈任務。
    於是在五條悟缺席的三日裏，他幾乎都是和夏油傑組隊祓除咒靈。
    “應該快了，”夏油傑笑了笑，語氣溫和道，“悟說他回來會給我們一個驚喜。”
    “希望不是驚嚇。”林羽繼續吐槽。
    說著，他悄悄瞥了眼丸子頭青年一眼，發現對方眉眼溫和，又比以前更安靜，心裏直嘀咕，這到底是想開了還是沒想開？
    同樣是三天前，五條悟回老家，夏油傑則是詢問他卡牌背景故事的真實性，得到肯定回答後，夏油傑的表情很是沉鬱，甚至上課的時候都在發呆。
    他有些擔心對方的精神狀態，又不擅長安慰，便尋求了班主任的幫助。沒敢說他們是玩卡牌變成這樣，他幹脆說他們遇到了類似的事情，希望夜蛾正道開導夏油傑。
    夜蛾正道盡職負責，知道這件事後十分重視，還真的找夏油傑談心，林羽和家入硝子當時在門外偷聽。
    結果，這位氣質凶悍的老師居然說類似的事情很常見，又列舉了他剛入行時，曾經碰到過因幾十年前愚昧的村民獻祭孩童祈雨導致的現代咒靈事件，還碰到過整個村的人排擠懷疑傷害外遷入的一家人導致的咒靈事件。
    “那些村民都是弱者，而他們更擅長揮刀向更弱的人，這便是人性。身為咒術師，我們隻需要考慮祓除咒靈。人性無法改變，咒靈卻可抹殺。”
    當時的林羽：“……”聽上去很有道理，但真的不會刺激理念是‘術師為保護非術師而存在’‘強者應該保護弱者’的夏油傑嗎？
    他也是當時意識到，他們這位看上去凶悍的班主任也在迷茫。
    有良知的咒術師也許都在迷茫。迷茫，改變不了人性，看不到盡頭，於是用祓除咒靈麻木自己。反觀自私自利的爛橘子們，活得可瀟灑了。
    那番談話之後，夏油傑便認真調查了夜蛾正道所說的事件，缺席了一個下午的課後，之後再也沒提這件事，隻是聽從安排和他一起祓除咒靈。
    “咳咳，”林羽扯了扯自己的新校服，“那個，夏油……”
    “嗯？”夏油傑偏頭看他，“怎麽了？”
    “那個……”林羽扯了扯還沒穿習慣的偏短校服外套，又抓抓頭發，表情逐漸暴躁起來。
    果然還是打架祓除咒靈更適合他。
    夏油傑耐心等待，見他支支吾吾，又見他一直在拽衣服，想了想，誇道，“林，這個設計很適合你。”
    “哎，是嗎？”
    林羽低頭看了看新校服。
    咒高的衣服可以按照學生的想法進行改造。
    他穿了一段時間的常規校服後，果斷選擇改造。褲子變成九分褲，會露出一截運動緊身褲和腳踝。上衣改成短款，稍稍抬手就會露出白色襯衣。
    換了新校服後，他覺得自己打架都利落了幾分，但是……“五條在群裏笑了很久！”
    居然笑話他為了顯高才這麽設計！
    “我明明隻是想方便打架！”
    林羽大聲強調，同時眼神飄向別處。
    夏油傑沒拆穿他，“適合最重要。而且，林你最近的確長高了。”
    林羽驚喜道：“真的嗎？我有這種感覺，又怕是錯覺。主要是站在你們身邊的時候，感覺身高差和以前一樣。”
    “大概是因為，”夏油傑輕咳一聲，“我和悟也長高了。”
    林羽：“……”
    他果斷轉移話題，“快點和豬爪先生匯合吧。幹完這票就可以回校了。”
    這時，與他們擦肩而過的一個老婆婆摔倒在地。
    她與林羽更近，林羽卻沒停下來的意思。
    夏油傑趕緊落後一步，將人扶起來。
    “沒摔傷吧？”
    “沒有沒有，謝謝你啊。”
    老婆婆顫顫巍巍的走了，夏油傑連忙追上同伴的步伐。
    兩人沉默的走出幾米後，夏油傑突然問，“林，你以前被喬裝的老人傷過？”
    眸底閃過一絲銳利，又很快消失，林羽雙手插兜，一副酷酷的表情，“怎麽突然這麽問？”
    “因為剛剛，還有上次……你看到老人摔倒和尋求幫助時，第一反應是警惕，還捂著腹部……”
    開了口，夏油傑便沒再猶豫，“上周我和悟打架不小心拆了宿舍的時候，你剛好在洗澡，我看到你腹部有幾道刀痕。背後的傷疤也有很多，不像是野獸弄的。”
    林羽對外的身份是之前一直生活在深山，可他既能利用總監部高層達成目的，身上還有這麽多傷……有些事一年生已經看破，隻是沒說破。
    隻是剛剛，在他扶起老婆婆期間，林羽一直處於警惕隨時會出手攻擊的狀態，他沒忍住問出口。
    “你還提呢，”林羽氣道，“拆教學樓就算了，別拆宿舍啊！”
    還挑他洗澡的時候拆，他可不想再傳出怪癖流言了。
    “這個嘛……”夏油傑摸摸鼻子，儼然是聽到了，但沒聽進去。
    恰巧手機響了。
    “好，我明白了，我會告訴林。”
    掛斷電話，夏油傑聳聳肩，“豬爪先生表示還在和委托方溝通，讓我們先自由活動等通知。”
    因著林羽剛剛轉移了話題，以為對方不想解釋，夏油傑便指了指一家快餐店，“先去吃點東西？好像出了新品冰淇淋。”
    “辣味的？”
    “呃，不是，你想吃辣的話，”夏油傑指了指隔壁的麵館，“那吃麵吧。”
    兩人去了麵館，一個點了籠屜蕎麥麵，一個點了辣味天婦羅蕎麥麵。
    不過顯然林羽和店家對辣味的理解不太一樣。
    看到有些寡淡的湯水，他撇撇嘴，還是埋頭吃起來，吃的時候還感慨，剛來的時候食堂飯菜那麽難吃他都能接受，現在居然開始挑嘴了。果然有錢可以任性。他不介意更有錢一點。
    “給。”
    一小碟辣椒油被放在林羽手邊，濃鬱的辣味傳來。
    林羽抬頭看了看重新落座的夏油傑，突然抬手下了個帳。
    “林？”
    “你之前猜的沒錯，我被人暗算過。”
    林羽平靜道：“有老人，有小孩……我當時剛去那裏，整個人傻兮兮的，看到別人遇到麻煩就去幫忙，落得那樣的下場也是活該。”
    他扶起受傷的老婆婆時，對方給了他一刀，搶走他找到的道具。擔心他報複，又多給了幾刀，巴不得他去死。
    他救下被隊友拋棄的重傷少年，背著對方蹣跚前行，卻差點被割喉。
    ……
    一切都是太過天真的錯，所以他換了態度看這個世界。
    不期待，不會失望。不出手，不會受傷。
    “抱歉，我不該問這個。”夏油傑看了看他平靜的臉，和沸騰的咒力。如果真的接受，咒力就不會沸騰。
    “有這樣的遭遇，林，其實你一直不認可我的理念？”
    “談不上認不認可，也沒有支持和反對，”對這件事，林羽的態度倒是很平和，“隻能說尊重你的想法。五條嘴上說討厭正論，但還是會救那些人，也會因為你這個朋友去做這些事，他沒有要求你改變理念，就像你沒有要求他改變觀念。觀念不同不會影響你們的關係。”
    “我也一樣，”林羽低頭看麵碗，“無論關係好壞，我們都是不同的個體。對我來說，理念沒有對錯，你想走這條路，那就走。如果走不下去，那就換條路。沒人規定人生隻有一條路，我又不會嘲笑你。隻是，夏油，有一點……無論走在哪條路上，不要被汙染了。”
    曾經他沒救下被汙染的人，也不想身邊的人再被汙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