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四章 人爭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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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著付斌的臉越來越白,李學武敘述的語氣越來越沒得感情。
    “包括偷盜、搶劫、襲擊、騷擾等犯罪活動,行為惡劣”
    李學武冰冷的聲音斷斷續續地傳進付斌的耳朵裏,猶如驚雷一般,轟轟作響。
    “我們已經抓捕了所有在兩個街區活動的犯罪團夥”
    “深挖出了以朱老八、趙玲瓏……等人為首的背後組織者,又逮捕了直接指使人付長華,繳獲了”
    “包括付長華在內的犯罪分子均對自己的犯罪行為供認不諱”
    “轟隆隆~”
    李學武從街道往回走的時候天氣就不好了起來,現在太陽更是被烏雲遮蓋了起來。
    付斌也不知道是自己的腦袋裏出現了幻覺,還是外麵真的在打冬雷。
    李學武將案件通報完以後,付斌便用慌亂的語氣問道:“那個……付……付長華還交待了什麽沒有?”
    李學武看著付斌的眼睛,見他跟自己玩自欺欺人,便搖了搖頭。
    見李學武搖頭,付斌心裏稍稍地長出了一口氣。
    雖然已是全軍覆沒,敗的就剩下自己老將兒一個,可付斌心裏早就有了一敗塗地的準備。
    他是出身不凡,作戰前必定會想到所有可能的後果的。
    付斌習慣地在付海波提出回來接班的時候就想到了會有這麽一天。
    兒子的被抓和繼而供出侄子,這都在付斌的最壞打算之中。
    可這份打算實在是太打擊人了,他也僅僅是設想過,卻是從未想過自己是如何一敗塗地輸的這麽徹底的。
    李學武將兩份關於對付海波免職和逮捕文件放在了付斌的麵前。
    “雖然很遺憾,但還是希望您能簽署這份文件,就像先前我所說的那樣,我僅僅是出於公心,我跟付海波一點兒私人恩怨都沒有”
    付斌看著眼前的文件眼睛有些不受控製地眯了起來,嘴角和手同時哆嗦著拿起眼前的文件看了起來。
    李學武說的話付斌是一個字兒都不想聽,狗屁的沒有私人恩怨,都快把刀架到自己脖子上了。
    這兩份文件寫的很直接,因案情需要,撤銷付海波的職務,並批準實施逮捕。
    兩份文件的字數都不多,可付斌看的很吃力。
    就連臉上的老花鏡都扶了幾次,好像戴不穩似的。
    可再仔細看,這些文字也不會改變了他要親自斬斷自己侄子正治生涯和大好人生的含義。
    看了許有半個小時,付斌抬起頭看了看坐在對麵兒鎮定如初的李學武,心裏暗歎自己輸的不冤。
    此時更多讓付斌感慨的是世事變化,造化弄人。
    最先接觸李學武的是他付斌,可卻是被後接見李學武的董文學將其招為了學生。
    付斌倒不是遺憾沒有籠絡住李學武,即使可以再選擇一次,付斌回到過去,還是會那樣做。
    作為保衛處的一把手,權威和身份不允許他折節下交,也不用他折節下交,因為全保衛處都要聽他的指揮。
    可付斌也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李學武在保衛處扮演的角色越來越重要。
    董文學加上李學武,這兩人聯起手來效果會這麽好。
    付斌也不是孤家寡人,不然也不會出現有人給他匯報李學武動向的情況。
    可付斌就是沒有一個像是李學武這般能打的親信,這才是讓付斌沮喪的事情。
    這就是付斌和董文學的區別。
    付斌太在乎麵子了,對下麵人恩威並施,自覺得按照機關的那一套,會有人主動跟他的。
    正常來說是這個樣子的,可現在的保衛處能按常理判斷嗎?
    保衛處好像進來了一個什麽奇怪的東西,不按常理出牌,這幾個月將保衛處甚至是軋鋼廠攪和的天翻地覆。
    用手底下人跟付斌匯報的話說那人就是個攪屎棍。
    董文學跟付斌處事的態度就不一樣,對李學武這樣的新人也是用人不疑,充分地給年輕人權利和鍛煉的機會。
    因為董文學本身就年輕,更懂得年輕人的心理,更懂得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
    這套路李學武更懂,後世那些副職領導為什麽願意用剛入職的大學生?
    因為這些人有衝勁兒,聽話,好忽悠,有初生牛犢不怕虎的膽子,給兩句好話就敢給他們當炮灰。
    結果呢?
    屢屢碰壁的年輕人會慢慢熬盡了衝勁兒變成一根老油條,在單位裏混吃等死。
    從這裏廝殺出人頭地的十不足一,所以熱血的年輕人是副職升遷最好的推進劑。
    董文學也是這樣的人,不過更會選擇和用人罷了。
    在跟李學武交往的過程中,董文學給予的更多,跟李學武說起利益關係也是放在台麵上來說。
    這才是讓李學武選擇跟董文學聯手的原因,不惜成為董文學的開路先鋒。
    因為李學武知道自己出了事兒董文學會出手相助。
    而付斌,李學武信不著。
    “你準備去東北嗎?”
    “是”
    李學武點頭稱是,道:“我還需要得到d城分局領導的批準,準備明天出發,盡量趕在除夕以前回來”。
    就兩人說話的這麽一會兒,付斌不複李學武剛進來時的意氣風發,好像老了十歲不止。
    李學武突然發現付斌的頭發已經全都白了。
    也不知道付斌是什麽時候從那個彌勒佛一樣的神態變成了現在的滿臉死灰的老頭兒。
    “唔~”
    付斌艱難地點點頭,哆嗦著手去拿桌上的鋼筆,可拿了幾次都沒撿起來。
    李學武看了看付斌的狀況,站起身微弓著腰撿起了付斌手邊的鋼筆,擰開了鋼筆帽,反向遞給了付斌。
    付斌沒有馬上就接過鋼筆,而是深深地看了李學武一眼,這才接了鋼筆,在兩份文件上簽了自己的名字。
    此時此刻讓付斌想起了史書上秦二世的處境,不知道是不是一樣的無奈和淒慘。
    但付斌覺得李學武跟曆史上的趙高一樣的殘忍,殘忍地對自己這個老頭子捅刀子。
    雖然手還是忍不住地抖著,可文件上的名字還是那麽的遒勁有力。
    這是付斌最後的堅持和倔強了。
    簽完了字,付斌將筆和筆帽收在了手裏,身子無力地靠在了椅背上,邊擰著鋼筆邊不舍地看著眼前的文件被李學武整理好收走。
    “你是好樣的,你是好樣的啊”
    付斌沙啞著聲音重複著一樣的話語,嘴裏說著,眼睛卻是死死地盯著李學武。
    李學武將文件收拾好,並腿立正,給付斌敬了一個禮。
    “感謝處長您的培養,此去東北有了您的指示定能一帆風順,我一定會將付海波活著帶回來!”
    說了這句話,李學武拿著文件轉身便出了門。
    李學武是走了,可付斌這會兒卻是被李學武的話將的滿臉血色。
    李學武這話是什麽意思?
    很簡單。
    那就是告訴付斌,別想著有小動作。
    如果付斌現在膽敢給付海波通風,那李學武就有活要見人,死要見屍的決心和勇氣。
    付斌氣的是李學武拿著那份文件來羞辱自己。
    其實案子走到了現在,李學武完全可以自作主張去東北抓人,可來付斌這兒聽了一頓訓斥,又把這份文件拿出來。
    是不是有點兒太小心眼兒了?。
    付斌臉紅可能是感覺被李學武打了臉。
    最讓付斌不平的是,李學武竟然敢懷疑他的品行。
    付斌真的會為了自己侄子而選擇放棄自己d性嗎?
    看著辦公桌上嶄新的電話機,付斌猶豫著伸了伸手,又放下。
    可想了一陣兒,伸出的手又放了回去。
    直到下班,韓戰也沒有從監聽電話裏聽見付斌辦公室裏傳出電話的聲音。
    看著付斌從辦公室裏走出來,身形挺拔,步履生風,完全看不出李學武所說的情況。
    韓戰也不知道為什麽會這樣,可李學武交代的就是監控、監聽。
    沒有偵查的交代,那韓戰就沒想著去查付斌為什麽會變化這麽大。
    隻有心細的、站在對麵兒辦公樓上的徐斯年看出了些端倪。
    機關單位就是這個樣子,沒有秘密一說。
    僅僅是一個下午,全軋鋼廠都知道了保衛科破了大案了。
    這可真真兒的是大案。
    保衛科貼出公告,所有先前受到損失的工人在今明兩天到保衛科遞交賠償申請材料,過期不候。
    丟了自行車的,提供自行車收據材料,三人擔保證明自行車成色,由保衛科審核,就可以等著領錢了。
    至於能領多少錢,保衛科沒說,就說了最大限度補償工人同誌的損失。
    現在已經是下班時間了,可是保衛樓門前還是排起了長隊。
    工人們排在隊伍裏也是有點兒不敢相信廣播裏喊的內容。
    李學武也是發了狠。
    就在跟付斌談完了話,直接去到了廣播站,提筆現寫了一份廣播文件交給了於海棠。
    於海棠看著這個讓自己又愛又恨的男人也不知是後悔還是慶幸。
    尤其是看著李學武筆翰如流,臨場提筆寫了一篇閎中肆外的廣播詞。
    這內容於海棠看不出什麽,倒是讓廣播站的站長嚇了一跳。
    但是李學武要求現在就廣播,且徐主任先前有過交代,隻要是李學武簽字的廣播詞都播報。
    所以廣播站的站長叫於海棠看了一遍就廣播了出去。
    聽見積壓已久的案子終於破了,無論是坐在機關裏的幹部,還是工作在車間裏的工人無不彈冠相慶。
    實在是這段時間軋鋼廠被這些人禍害慘了。
    尤其是保衛科的工作一直都沒有進展,工人們每天聽著廣播裏的報案數字增長,卻不見破案數字增長。
    對保衛科,對李學武早已失去了信心。
    現在驟然聞聽廣播裏傳來保衛科已經將案子破了,而且破天荒的正在執行補償程序,工人們哪裏能不歡呼。
    但是歡呼之餘也對廣播裏出現的,關於犯罪分子的內容猜測和議論了起來。
    要不怎麽說機關和車間的牆就是空隆眼兒比磨盤大的地方,根本藏不住秘密。
    也不知是誰第一個說的,反正現在全廠都在傳這次的案件都是保衛處付斌處長的兒子領導實施的犯罪,針對的也是軋鋼廠的工人。
    再有就是付斌處長的兒子這麽做就是為了幫助付斌處長的侄子,也就是港城分廠保衛處副處長付海波升遷至軋鋼廠總廠爭奪保衛處副處長的位置。
    這麽做都是為了給現在主管治安的保衛科科長李學武製造麻煩,阻礙李學武的進步。
    傳的更邪乎的就是付海波來總廠這邊的幾次都是為了給總廠這些領導送禮來了。
    前段時間傳出來李學武的那些問題其實是有人混淆視聽,為的就是遮掩總廠這邊某些領導收了禮的事情。
    前麵的都還好說,後麵傳的這些就有點兒紮心了。
    前段時間廠長級領導被李學武弄的那一下都有點兒草木皆兵了,現在聽見這個傳聞,更是加大了嚴肅紀律的宣傳工作,就怕再來一波舉辦風潮。
    其實這些領導收不收禮工人們不關心,誰上位他們也不關心,可是傳言裏就有自己這些工人被偷、被搶的這些東西有一部分被送給了這些領導。
    這下子可是點燃了火藥桶了。
    無論是否丟了東西,無論是排在保衛樓門口的人,還是下班往出走的人,都對辦公樓這邊指指點點。
    說什麽楊廠長、楊書記等人不用猜也不用想,一定沒好話兒。
    看著工人們猜忌和怨恨的眼神,這些三樓的領導下了班都沒急著往出走,門口小車班的司機已經把車排成了一隊。
    領導們也心存顧忌,這個時候坐著小汽車從樓裏出來,那不是把猜忌往自己身上攬嘛。
    不管三樓這些有保衛處副處長決定權的大人物們怎麽想,反正事情是出了。
    拿錢的或者沒拿錢的,吃付海波東西的,或者沒吃的,都開始物傷己類。
    現在收了的錢不敢往回退,吃了的東西沒法往出吐。
    已經多少年了,這些領導沒感受到群眾們的質疑和咒罵了。
    以楊廠長為首的廠長級領導均坐在辦公室裏如坐針氈、如芒刺背。
    而被楊廠長叫去問詢的徐斯年也是苦笑著說不知道這裏麵的事情。
    傻,即使知道也不能說知道,誰知道誰就得被叫去處理這個事情。
    愛誰去誰去,反正徐斯年不去保衛樓了。
    楊廠長看了看徐斯年,問了句“你跟李學武不是把兄弟嘛?”
    徐斯年聽了楊廠長的話眼淚差點掉下來。
    自己這個把兄弟隻有在他有事兒的時候才會想起自己來,其他的時候他就是徐主任。
    現在徐斯年連保衛樓都不敢去,真怕刀劍無眼,血崩自己身上。
    別說把兄弟了,現在讓徐斯年叫李學武大哥他都願意。
    大哥求你了,輕點兒折騰吧,你上麵沒有比你更年輕的了,都是一把老骨頭了,禁不起你這麽送啊。
    楊廠長跟付斌和付海波沒交情,所以不過這個。
    跟徐斯年詢問也是不想這件事再次脫離了自己的掌控。
    徐斯年當然知道楊廠長的意思,很是確定地給了楊廠長一個保證。
    那就是李學武的意思已經很明白了,那就是控製在一定範圍內。
    從李學武至今都沒有跟上級領導匯報就知道他的想法。
    多餘的話徐斯年沒說,楊廠長已經知道了徐斯年的意思,笑著站起身拍了拍徐斯年的肩膀說道:“你這個大哥也要承擔起責任嘛,多辛苦一下,晚點兒走”。
    交代完徐斯年,楊廠長便下班了。
    看見楊廠長走出辦公樓,楊書記、李副廠長,聶副廠長等人也陸陸續續離開了。
    徐斯年站在辦公樓的窗戶一直看著保衛樓方向。
    就在付斌走出保衛樓的時候,廣播站的丁站長正在徐斯年的身邊跟他匯報李學武下午去廣播站的前前後後。
    付斌這樓下的並不輕鬆,從三樓開始,一直到樓下,保衛樓裏的人跟他打招呼都是眼神躲閃著,有時候還故意躲開他,或者加快腳步快速離開。
    到了樓下更是,以前彌勒佛一樣的保衛處處長變的嚴肅了起來,走路更是沒有了廠幹部那樣的風度,顯得僵硬刻意了一些。
    工人們對著付斌指指點點地談論著什麽。
    其實付斌不用聽也知道,這些人在談他的侄子,罵他的兒子,更怨恨他這個蛀蟲。
    付斌也知道了李學武的目的,那就是發動群眾的力量,對他,對付海波,對廠領導進行討伐和威懾。
    站在三樓看著付斌被“千夫所指”,徐斯年接了丁站長遞過來的煙,點燃了,抽了一口。
    “李學武是真損啊!”
    “徐主任,何出此言啊,李科長這次可是辦了件兒好事兒啊”
    “嗬嗬嗬”
    徐斯年瞥了老丁一眼,轉頭看著付斌落寞又倔強的背影上了吉普車。
    尤其是上車的時候,也不知道是沒踩穩還是腿軟了,付斌整個人是滾進車裏的。
    這一幕被排隊的工人看見了,自然也被站在樓上的徐斯年看見了。
    這個時候徐斯年對付斌沒有可憐的意思,因為前因後果徐斯年知道的不少,也經曆了一些。
    對於付斌的得寸進尺徐斯年也是有些反感的。
    堪稱領導表情晴雨表的徐主任的態度代表的也是領導們的態度。
    領導沒有表現出來完全是李學武那邊的表現不理想,加之付海波的走動。
    現在李學武把付家幾人的褲衩子都扒下來了,讓這爺仨曬在了工廠的同誌們麵前。
    即丟了裏子又丟了麵子。
    這就是貪戀權位,戀棧不去的結果。
    “你當李學武真的辦不了這些案子?”
    “徐主任”
    廣播站老丁滿臉驚訝地看著徐斯年問道:“您是說這這都是李學武故意的?那他……”。
    “知道我為什麽叫你不要招惹他的原因了吧,這混蛋殺性太重,這次開了刀,不殺幾個他是不會罷休的”
    “一將功成萬骨枯啊,不踩著腦袋上去,他小小年紀怎麽往上爬啊”
    徐斯年站在窗口看著樓下繼續說道:“你還真以為那幾個蟊賊是李學武的對手?如果他想辦這案子,那是三指拿田螺,手拿把掐的事兒”。
    “那他為什麽非要擔這個責任和罵名啊?您沒聽說廠裏人怎麽罵他蹲著茅坑不拉屎啊?”
    “扯淡!”
    徐斯年撇著嘴說道:“瞧你那沒見過世麵的樣子,一看你就沒吃過李學武的虧”。
    這句話說完,好像說漏了什麽似的。
    徐斯年“咳咳”了兩聲轉移了話意說道:“我先前就跟你說過的吧,這殺神滿嘴是血地拎著刀滿院子跑,誰撞見他誰倒黴”。
    “是,上次您跟我說過,可我一直沒明白”
    丁站長就是聽了徐斯年的話所以才這麽配合李學武的,可以說從沒有給李學武設置過障礙。
    徐斯年也是要培養自己的勢力的,這老丁開拓不足,但是守成有餘,跟自己的性格很像,還是可以培養的。
    “如果剛出現案子那會兒李學武把案子辦了,能有多大的功勞?”
    “那個時候可是李學武的危難時期,內憂外患也不為過,但是你看看李學武打的這一套組合拳,我還真不相信這是董文學教的”
    看著該走的人已經走了,徐斯年帶著老丁往下走,邊走邊說道:“要不我怎麽說李學武損到家了呢,他明知道是付海波給他搗亂,還就真不管,你看看現在,非要把付海波這條魚養肥了再開刀”。
    “您是說,這些案子都是李學武欲擒故縱的?”
    “你以為呢?”
    徐斯年輕笑了兩聲說道:“學著點兒吧,李學武算是把機關鬥爭這一套玩明白了,翻來覆去地折磨這些領導,這人玩兒的才叫正治鬥爭,你以前那就是小孩子打架”。
    “那……”
    丁站長思考了一下,對著徐斯年問道:“那他弄這個廣播是為了什麽?這不是給自己找壓力嘛”。
    徐斯年搖了搖頭說道:“你看現在壓力到誰身上了?”
    丁站長看著門外排隊的人群,突然明白了什麽。
    “您是說,李學武這麽做是先往自己身上攢群眾們的怒氣,然後突然轉移到付斌他們身上?”
    “你這腦子其實不笨,就是搞文章限製住了,囿於那個規矩的圈圈出不來了”
    徐斯年帶著丁站長在樓門口看著隊伍說道:“李學武真的是恨付斌不死啊,你看看!”
    說著話,徐斯年用手掌虛指著人群對著丁站長說道:“這工人的怨氣有多大,沸反盈天啊,別說他付斌頂不住,就算是廠長級別的人物落在李學武設的這個套兒裏都得死無全屍”。
    丁站長雖然看不見徐主任說的什麽怨氣,但是從工人們的表情就能看出徐主任說的不假。
    這徐主任看易經看的多了,有的時候就是神神叨叨的,可說的話確實帶著哲理,讓丁站長不得不服。
    “還真是下得一盤大棋啊!”
    “感情兒!”
    徐斯年讚同地強調了一句,隨後接著說道:“你也不看看是誰布的局,為的是什麽”。
    丁站長這會兒也是有些明白過味兒來了。
    “付斌這一次載定了,上次的事情還沒有完,這次一定完蛋了”
    徐斯年沒有回複老丁的話,都到了李學武圖窮匕見的時候了,現在放在這兒一個饅頭,連狗都知道付斌完蛋了。
    丁站長嘴裏繼續說道:“付海波不按規矩辦事兒,正治生涯算是完蛋了,他的事情又是李學武管,這要落在李學武手裏……”
    後麵的話沒說,徐斯年已經是點頭認同了。
    “別看他跟老羅穿一條褲子,但這個時候老羅也不敢當李學武的刀,說不好李學武刀下就新增一個姓羅的死鬼”
    聽徐斯年說的邪乎,丁站長也是頭皮發麻,這李學武真夠能忍的。
    任憑別人舉報,任憑別人罵,嫌罵的沒根據,還把數據公布出來讓大家可以指著鼻子罵。
    嫌別人罵的不專業自己罵自己,很怕身上的怨氣不夠似的。
    現在好了,當初受了多少委屈,全拿付海波犯罪集團那些人的腦袋息怒了。
    好殺神!好殺心!
    丁站長看了徐斯年一眼,徐主任這易經不白讀啊!還真就是托了這徐斯年的福,沒有跟這李學武頂著幹。
    不然還不得像是徐斯年說的那樣,李學武刀下再填一個姓丁的死鬼啊。
    不敢想,不能想,越想越特娘的害怕。
    “嗬嗬嗬”
    看著有些被嚇到的老丁,徐斯年輕笑了兩聲安慰道:“甭心驚,我跟李學武是把兄弟,他弄誰也不會弄我的關係的”。
    看徐斯年把話都說的這麽明白了,丁站長要是再不上路,那就真沒什麽培養的必要了。
    “我知道,這軋鋼廠誰不知道您跟李學武的關係最好,這李學武別人的麵子不給,也得給您麵子啊。”
    徐斯年被拍的舒服,笑著說道:“其實李學武等到這個時候才抓付海波,不僅僅是付斌傻眼了,就連廠領導也傻眼了”。
    說著話,徐斯年點了點老丁說道:“你不知道,關於付海波升副處長的提議已經上會了”。
    “通過了?”
    丁站長驚訝地問了這句,不是他大驚小怪,而是這種事情太損傷廠領導的權威了,可以說以後一點公信力都沒了。
    上次李學武被撤職又恢複原職的事情就很傷麵子,雖然大家都麵上不說,可在私下裏,廠領導被笑話壞了。
    “怎麽可能”
    徐斯年笑著說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楊廠長和楊書記被李學武嚇著了,很怕這個提議通過了李學武要鬧事兒,所以擱置了,準備再議”。
    “嗬嗬嗬”
    說著說著徐斯年自己都笑了起來,突然想起了廠工人傳出來的笑話,說這廠長辦公會議的提議就像婊子,誰逮著誰上。
    隻不過這個笑話聽聽也就算了,不能跟下屬分享。
    “這麽說就要塵埃落定了?”
    丁站長問了一句,隨後也沒等徐斯年回答,自己給出了答案。
    “也是,沒了付斌掣肘,沒了付海波競爭,沒了付長華搗亂,廠領導還不敢說什麽,李學武上位指日可待了”
    “不僅僅是這樣哦,你小看他的能耐了,說真的,我眼界也小了”
    丁站長看著徐斯年不解地問道:“李學武在怎麽折騰,終究還是在這一畝三分地兒上折騰,他還能跳出這個圈子去?”
    “你就守在自己的一畝三分地兒上,能知道什麽?”
    徐斯年笑著點了老丁一下,說道:“你不知道,今天dc分局來人事處調李學武的檔案了”。
    “這是為什麽?”
    丁站長疑問道:“他要調走?”
    “嗬嗬”
    徐斯年搖了搖頭說道:“怎麽可能,不說他個人意願一定不願意,單說廠領導也不會放他走啊”。
    “他這麽……”
    “你是說他這麽能折騰?”
    徐斯年當然懂老丁說的什麽意思,笑著說道:“越是這樣越不可能放李學武走”
    “不說要麵子的那些虛的東西,單說李學武的能力,傻子都能看得出這是一個業務能力極強的幹部”。
    “誰會把自己培養起來的幹部拱手讓人,那以後在這個圈子軋鋼廠算是抬不起頭了”
    “人爭一口氣,佛受一炷香,且看著吧,這小子就要打破天花板了,嗬嗬20歲的副處長,還有可能是加強版的,嗬嗬”
    徐斯年邊嘀咕著邊帶著丁站長往出走了。
    嘀咕的話自己都覺得荒謬,說出來就像吹牛皮一樣,可現實就發生在了自己的眼前。
    李學武今天是按時按點下班的。
    從付斌那兒出來,就去了廣播站,沒耽誤什麽時間,又回了自己的辦公室,將這幾天耽誤的工作整理了一下。
    要不怎麽說李學武的能力突出呢,桌案上的工作真不夠李學武忙活的。
    叫了辦公室的人站在辦公室裏等著,一份份文件打開了,李學武掃一遍就能給出結論。
    這可不是胡亂看的,有的地方李學武覺得不行還要在邊上備注自己的意見。
    這倒是讓辦公室的那些人看了一場李學武的處理公文秀。
    如果所有的幹部都能像李學武這麽速度地處理公文,那軋鋼廠的建設一定會上一個台階。
    前提是所有的幹部都重生四十年。
    閆解成開車帶著李學武進了西院便去放車去了。
    李學武跳下車去了回收商店,站在院裏便看見人都在這邊兒呢。
    回收站這會兒好不熱鬧,大廳裏站著好些個爺們在看著大廳裏擺著的凳子。
    有帶孩子來的,熊孩子們在屋裏蹦蹦跳跳的,有的還爬上凳子摞上。
    家長也不怕孩子摔了,即使危險的緊了,也就是薅過來給一腳。
    現在的孩子也不值錢,磕了碰了沒人搭理。
    隻要不是嚴重傷,破皮流血什麽的常見,家長也不在意,問就是一句:小子哪有不淘的,不淘的那是丫頭。
    站在大廳裏招呼的是葉二爺。
    隻見二爺站在大廳當中,口裏不急不緩地回著屋裏七八個主顧兒的詢問。
    包括價格,購買方式,材料等等問題,那是滴水不漏,麵麵俱到,絕不讓任何一個顧客的話落在了地上,頗有後世於大爺的功力。
    小燕兒則是站在櫃台裏麵手腳麻利地給買鹵貨的顧客切刀和上稱。
    經過這麽一段時間的鍛煉,小燕兒已經能夠自己挑大梁了,櫃台裏麵的事兒全成。
    今天的人雖然多,可聞三兒他們已經回來了。
    李學武來這邊就是因為看見院子裏那四車破爛兒還沒卸車,這邊又是吵吵把火的樣子,所以知道這幾個爺們都在這邊。
    二孩兒這會兒就在櫃台裏給小燕兒打下手。
    見李學武進來,這三人僅僅是看了一眼算是打了招呼,便又各自忙活了。
    李學武看這邊插不進腳,轉身去了隔壁的回收商店。
    回收商店這邊的人更多,聲音也更嘈雜。
    聞三兒站在櫃台裏跟幾個想要買收音機的爺們唾沫橫飛地說著什麽。
    老彪子則是坐在要出售的沙發上跟幾個要買家具的主顧敲著扶手和沙發麵兒比比劃劃地吹噓著。
    與這兩人形成鮮明對比的就是於麗,這娘兒們真有做買賣的天賦。
    李學武進來這會兒就瞧見她一直笑著跟一看就是一家人的主顧介紹著姥爺做的那套座椅。
    比聞三兒和老彪子強的地方就在於於麗就接待一個家庭,說話也是隻跟男人介紹。
    這是談生意的技巧,不能一對多,不然指定說不過顧客。
    很快的,跟於麗說著話的那男人在於麗的示意下往桌子上捶了兩拳。
    顯然是測試桌麵的硬度和強度呢。
    得到的反饋也不錯,那傻了吧唧的男人捂著手笑的直咧嘴。
    疼,能不能疼嘛,那桌麵都是一指厚的板子,加固到桌子的架子上,就算是拿錘子也不是一兩下能砸碎的。
    這就是忽悠傻子的檢驗方法,這個時候的人買什麽都希望買一輩子用不壞的東西。
    暖瓶外殼都是鐵的,拎著跟啞鈴似的。
    既然桌子這麽結實,還這麽的新,最重要的是不要票。
    男人很快轉身出去從帶來的小推車上拎下鐵件等一些廢品去了隔壁。
    那邊二孩兒也麻利,稱了重,跟這邊喊了一聲,於麗帶著男人又交了不足的錢,隨後便帶著這一家子往車上搬桌子和板凳。
    伺候走了這一家,於麗這才走到李學武身邊笑著打招呼道:“案子忙完了?”
    “沒,不過今天休息”
    得了李學武休息的消息,於麗欣喜地笑著說道:“這邊亂糟糟的,回倒座房等著吧,柱子哥做飯呢,我們還得忙一陣兒”。
    李學武點點頭,對著跟自己打招呼的聞三兒和老彪子擺擺手便轉會身往院裏走了。
    剛進了西院小門,還沒進倒座房呢,就聽見三大爺的哭喊聲。
    這聲音還不是哭出來的那種聲音,而是欲哭無淚幹嚎的那種。
    本就沒有進倒座房的意思,李學武見傻柱走出來看熱鬧,便問道:“三舅媽在屋嗎?”
    傻柱知道李學武這是想回後院洗澡了,便笑著說道:“人早回去了,說是不放心家裏空著,哎”。
    回答了李學武的話,傻柱用下巴指了指前院正拎著兩個像是棉褲衩樣式的東西對著李學武問道:“三大爺嚎什麽呢?褲衩還絮棉花,真有錢啊,也不怕蛋捂熟嘍”。
    “留點兒口德吧,畢竟叫大爺呢”
    李學武笑著對傻柱說了一句。
    傻柱倒是不服地壞笑道:“得了吧,還說我呢,這院裏損三大爺就屬你損的花花兒”。
    “哈哈哈哈”
    這兩個半斤八兩站在屏門口看著三大爺和閆解成表演“父呲子笑”。
    這閆解成也是學壞了,到了家,麵對自己父親的詢問,先不說李學武告訴他的那些補償方法,而是先給了三大爺兩個褲衩牌把套。
    最壞的是閆解成說自行車找不回來了,就剩一個車把套了。
    這家夥給三大爺嚇的啊,抱著傻柱看見的棉褲衩就開始嚎了起來。
    那台車子雖然是二手的,可三大爺對它的感情不弱於三大媽,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
    因為三大媽跟三大爺結婚這麽久,也沒享受過三大爺的搓洗服務啊。
    那台車子三大爺可是每天都擦洗的,但凡有點兒油汙都會哢嗤下去。
    這心肝小寶貝杳無音訊這麽久,大兒子就撈回一對褲衩兒回來,三大爺能不嚎嘛。
    三大媽丟了三大爺都不會這麽失態。
    閆解成見院兒裏下班的人越圍越多,看熱鬧的人也越來越多,知道自己玩兒脫了,玩兒大了,這實話都好說出來了。
    倒是三大爺眼尖,哭著的時候看見了李學武和傻柱站在屏門處看自己的熱鬧,猛地一收聲音,小碎步跑到李學武跟前兒。
    “李學武,你怎麽當這個所長的,連台車子都找不回來,你稱職嗎?”
    李學武被三大爺的無理取鬧氣的一愣,隨後看了一眼跟在三大爺身後尷尬地跟自己幹笑的閆解成。
    “得,我不稱職”
    李學武笑著說道:“您這車子我是無能為力了”。
    說著話,李學武對著三大爺身後的閆解成說道:“明天去把你爸的車把領回來,就說我說的”。
    說完了這一句,李學武閃過身,繞開三大爺往後院走去。
    三大爺還想追著李學武去理論,可被閆解成一把拉住了。
    “我親爹啊,您這是鬧哪出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