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八章 良心賣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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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誰呀?”
    周常利正依著門房的炕上看著,聽見門口的動靜,不由的將手裏都要翻爛的書往炕上一摔,不耐煩地嚷了一嗓子。
    自打那位將鑰匙拋給自己,就特麽再也沒有了自由身,天天跟這兒當門房。
    有時候家裏有事兒都得叫自己兄弟過來替換來,就是怕這邊有了閃失。
    或者是,怕那位突然上門來,見自己不在,那就熱鬧了。
    可這邊哪有熱鬧啊,隻有夜裏像是張開巨口的深宅,夜裏跟這兒睡老覺得不踏實。
    不過最近倒是有個泥瓦匠經常來看場地,還說是那位讓來的。
    因為話對的上,所以他也就由著對方查看起了房子。
    不過他也留了個心眼兒,每次那人來查看場地,他都跟著轉。
    甭管你是不是幹活兒的,甭管自己這個門房是不是臨時的,那自己這個和尚在這兒一天,那這院子就不能少了半塊兒磚。
    這會兒還以為是那個泥瓦匠來了呢,也就趿拉著布鞋,出來開了門房旁的東門。
    東門是個小門,旁邊就是走車馬的車馬門,又是在整個宅院的巽位上,這邊進出極為方便,所以他就把住的地方安排在了這兒。
    倒不是他多麽客氣,不去住正門那闊大的門房,而是那麽大的房子,他自己一個人住瘮得慌。
    就這邊兒這間門房都比他們家屋子大了,自己晚上都時常睡不著呢,哪裏還敢去住大的。
    也不是沒想過叫幾個兄弟過來打打牌啥的,也好過時間。
    但又想了那位酸臉的德行,實在是沒有膽子把這裏搞的烏煙瘴氣的。
    可這種日子什麽時候是個頭兒啊,總不能真拿自己當傻小子了吧,白使喚牲口呢!
    這麽在心裏埋怨著李學武,嘴上就有些發牢騷。
    “敲敲敲,不會吱個聲啊,我都出來了,你還……”
    他這麽嘀嘀咕咕的,將門拽開了,剛想對著那個泥瓦匠說幾句,卻是瞧見那位正眯著眼睛站在門口看著自己。
    “李……李處長”
    “看來你挺喜歡這裏啊,都適應門房的身份了”
    李學武伸出手推開了那邊半拉門,邁步進了院子,嘴裏說道:“瞧伱這口氣,可比以前住在這裏的門房更有派頭兒呢”。
    周常利看著進了院子的身影,不由得眼睛瞪得大大的,他怎麽也沒想到啊,是這位來了啊。
    當初盼著他來他不來,一天天的數著日子過,現在可倒好,已經不指望了,他卻來了。
    來就來唄,還偏偏趕上自己發牢騷,這下可麻煩了。
    “關門”
    李學武站在院子裏踅摸了一圈,等回頭,卻是瞧見周常利還跟大門口當石獅子呢。
    “哎!”
    周常利嘴裏應了一聲,僵硬著身子將門關上了。
    手裏習慣性地想要上門栓,卻是想到了身後的人,猶豫著又放下了。
    李學武看了看謹慎著走過來的小個子,問道:“待煩了吧?”
    “沒……沒有”
    周常利長得不錯,也是個伶俐的,平時可會說話了。
    這會兒卻是見著李學武嘴裏有點兒拌蒜。
    也不知道為啥,或許是第一次見麵那個無緣無故的大嘴巴,或者是見著李學武摔跤厲害,或者是見著李學武在冰場開槍。
    反正就知道這人敢動手,是個茬子。
    李學武上下打量了一下周常利,穿著還算立正,就是上身還穿著厚衣服。
    顯然是這幾天沒時間回家換去,或者是沒時間上街淘換去。
    從丁萬秋口中得知,這小子不是老實怯兒,早不指著家裏生活了,平時都跟大街上刨食吃。
    “吃飯了嗎?”
    “沒……吃了,吃了”
    周常利還想說沒吃,可一反應過來李學武問的是吃沒吃,這才趕緊回了話。
    李學武再次上下打量了他幾眼,隨後點點頭,往院裏走去。
    周常利猶豫著是不是要跟上去,他本就怕李學武,這會兒恨不得對方早點說了讓自己走才好。
    可對方竟問起了自己吃沒吃,啥意思?
    這會兒見著李學武往花廳去了,咬咬牙,還是跟了上去。
    都跟這兒扛白活兒這麽久了,要是這會兒不去那人眼巴前兒晃悠晃悠,這活兒不是白幹了嘛。
    一進東門這塊以前就是車馬房,位置極為寬廣。
    依著丁萬秋介紹說,他爹養了好些好馬、好大車。
    不過等他當家的時候,見著了洋人的小汽車,眼氣人家坐著舒服有派頭,這敗家子把他爹的攢下的好馬好車都給賣了,買了一台小汽車。
    因為這邊沒了馬,又沒有停車的地方,所以車馬房的位置推平了,用來停車。
    可李學武現在看,這特麽並排停十台大卡車都富裕,這富家子弟買了多少好玩意兒糟踐啊。
    進了花廳,還是以前那麽個擺設,不過摔跤的墊子都在牆角摞著,地上還是水磨石的地磚。
    周圍都是花楞玻璃窗,四周透亮,這會兒太陽微斜,照射的屋裏纖毫畢現。
    許是好久沒開窗的原因,一進屋還有些悶嘟嘟的。
    “在這兒就跟門房蹲著了?”
    李學武看著屋裏的家具擺設,頭也沒回地對著身後的周常利說道:“都不知道把這些屋子開窗子透透風,幹啥來了”。
    “……”
    周常利差點沒叫李學武的話噎死,誰答應給你當門房了,感情自己一點兒功勞沒撈著,還跟這兒挨訓了。
    不過訓自己的人他認識是誰,可不敢造次,隻能寢著個頭兒跟門口站著。
    李學武沒聽著回答,掃了門口一眼,隨後敲了敲圈椅的扶手。
    其實他也是裝模作樣,別看他姥爺是木匠,可他對木料七竅通了六竅,一竅不通。
    等轉了一圈,又從花廳的後門出來,往右手邊的院子轉了轉。
    其實越看越糟心,丁萬秋這敗家子是一點兒都不心疼這院子。
    院裏大缸裏的水都幹了,裏麵都是落葉和灰土,下麵是黑乎乎的,也不知道是啥玩意兒。
    幾棵樹倒還都活著,隻是長得歪七扭八的,一點兒型都沒有了。
    許是瞧見李學武皺眉頭,跟在一旁的周常利猶豫了一下,還是小聲提醒道:“這麽多房子,我一個人可收拾不過來”。
    李學武轉頭看了看他,挑了挑眉毛,說道:“沒叫你收拾衛生”。
    周常利見著李學武這麽說,縮了縮脖子,無所謂的慢了一步。
    你可倒想要我收拾了,我也得收拾的了啊,這特麽攢了多長時間了,要是沒有人手,前腳兒收拾完,後腳兒就得落灰。
    以前官宦人家養那麽多仆人老媽子是幹啥的,就是因為院子太大,都指著自己媳婦兒收拾,那還不得累死。
    李學武沒搭理他,又往後麵轉了轉,這還是第一次這麽詳全麵的查看這處院子。
    就連位於正房後院的地下室都看了看。
    這地下室據丁萬秋說,是銀庫和倉庫。
    不過不是他們家挖的,更不是他們家上一任房主挖的,老早就有。
    許有可能明朝那會兒就有了,也是說不定的。
    為啥丁萬秋篤定不是他們家挖的,也不是上一任房主挖的。
    因為在他了解的那個年代,這家裏的銀子就沒有往銀庫存的了,沒那個資本了。
    李學武轉了一大圈,還是囫圇吞棗地看,也看了將近一個小時。
    這邊的宅子比大院兒的情況還不如,都得仔細修整。
    竇師傅說了,好些磚瓦結構的都得拆開了重新建,尤其是常年不住人的屋子。
    窗戶框啥的就更是如此了,漆麵早掉沒了,那個敗家子也不知道刷漆,雨水都把木頭風化了。
    不過李學武想了想也是,一個人住這麽大的院子,能活成這樣都不錯了。
    要是擱他,許是還不如人家幹淨呢,大哥也別說二哥。
    等回了東院門,李學武站住了,看著跟在後麵的周常利問道:“你多大?”
    “十七”
    這會兒跟著李學武在院裏轉了一圈,周常利已經不緊張了,回答李學武的問題也是快了不少。
    李學武打量了一下周常利的身高,許是吃不飽的原因,不算高。
    “有正經營生嘛?”
    周常利看了李學武一眼,低著頭沒回話,心裏想的卻是,瞧您說的,有正經營生的人誰能給你家看這麽長時間大門啊。
    李學武看著這年輕小夥兒,好像就看見了曾經的自己。
    不過他自己在他這個年齡已經走上正路了,所以他是幸運的。
    幸運的有一個管自己的爹,管自己的媽,有三叔的關係。
    像他這麽幸運的還是少,沒他這個條件的,就跟眼前這個小子一樣,在街上混唄。
    混出頭的充其量也就是個扛大活兒的,混不出頭的早早的就不知道哪兒去了。
    “這麽大小夥子了,總不能老上街要飯去吧?”
    “我沒要飯”
    周常利猛地抬起頭,看著李學武,倔強地強調道:“我可不是要飯的”。
    “那是幹啥的?”
    李學武挑著眉頭問了一句,也不等他回答,便繼續說道:“收佛爺保護費,跟有錢的孩子要,這就不是要飯的了?”
    周常利看著李學武,沒有回話,但眼睛裏全是不服氣。
    無論李學武怎麽說,他都沒有跟人家伸手要飯吃過。
    他小混蛋在這塊兒地皮上,還真就沒有這麽低氣過,即使是李學武也不行。
    “嗬嗬,我看比要飯的都不如”
    李學武輕笑了一聲,從兜裏掏出煙給自己點了一根,讓也沒讓周常利。
    周常利咧咧嘴,眼睛已經瞪上李學武了。
    這人真不是揍兒,自己白幫他看了這麽久的家,一句謝沒有,還跟這兒諷刺自己,早知道給這院裏搬空好了。
    李學武抽了一口煙,看了看橫晃的周常利,問道:“不服氣啊?”
    周常利看了看李學武腰上卡著的槍套,把腦袋歪旁邊去了。
    特麽的,惹不起躲得起。
    他現在就想聽見李學武不用他了,讓他趕緊滾蛋的話。
    可李學武偏偏不說,就站在這抽著煙。
    “這幾天有工人來幹活”
    李學武站在那兒抽了一會兒煙,這才繼續說道:“人數比較多,亂哄哄的,你把那些瓷器,或者值錢的小玩意都搬地庫裏去鎖了”。
    周常利一聽李學武這話,感情今天來不是拿鑰匙來了,這是要繼續白使喚自己啊。
    “我還有事兒呢”
    周常利將褲兜裏的鑰匙掏出來,伸出手要遞給李學武。
    李學武手夾著煙,低頭看了看他手裏的鑰匙,隨後抬頭看他的眼睛。
    “說說,你都有啥正經事兒”。
    “我……我事兒多了”
    周常利沒想到這人這麽難纏,都給白幹這麽多天了,還想怎麽著。
    就算是大幹部也沒有這麽使喚人的,當自己是傻小子呢。
    要是說點兒好聽的也就算了,從進門開始,就沒拿正眼看自己,這會兒又趾高氣昂的指使自己,真拿自己當傻子了。
    這活兒說啥都不幹了,反正師叔已經走了,自己也不欠他的,憑什麽!
    對!就是不給他幹了!
    李學武還是沒有接那鑰匙,看著一副懶得撒謊的小子,道:“收保護費?”
    周常利見他還諷刺自己,便要把鑰匙一扔走人。
    但他不敢,因為他都聽說了,這人剛回來那會兒怎麽在派處所打人的。
    還有,現在越傳越邪乎,說這人打南邊下來的,因為殺人太凶,部隊裏不給待了。
    雖然他是不大相信傳的邪乎的那部分的,但依著派處所裏傳出來的消息看,這人凶是一定凶的。
    他自己也是遇見的,這人臉酸的很,一句話說不對付了,上來就給自己大嘴巴子。
    還有,從那些大院裏的孩子們口中知道了,這家夥還有背景,說是跟工安部裏的大佬都是談笑風生的。
    那天一群人被趕鴨子下水,可是成了東西城最大的笑話了。
    不過那些大院的孩子不覺得是個笑話,因為讓普通人攆下水,那是笑話。
    但讓他攆下水,隻覺得僥幸,還牛嗶。
    碼的,惹了這家夥,沒有挨槍子,他們能吹好長一陣子。
    “收保護費在這兒也能收啊”
    李學武彈了彈煙灰,看著周常利說道:“要不我先給你交一份?保我家宅平安?”
    周常利不敢說李學武,但表情一直忍著,眼睛瞪著李學武表達自己的憤怒。
    “嗬嗬”
    李學武看著他鬥雞眼似的,不屑地說道:“就你這點兒能跟,還出去耍呢,再修煉兩年吧”。
    說完了話,看著周常利倔強的、伸出來的手,將手裏掐滅的煙頭放在了他手心。
    周常利這個氣啊,我特麽是還你鑰匙,你當我給你接煙頭呢!
    李學武從兜裏掏出五十塊錢,壓在了煙頭上麵,隨後點了點那錢,道:“呐,保護費啊”。
    周常利不是沒見過錢,他是沒見過這麽屌的人,看著手裏的錢和感受下麵的煙屁,直覺得腦子不夠用。
    見著李學武要往出走,愣了愣眼,追上去開口道:“我說了……”
    “啥?”
    李學武轉回身,眼睛一瞪,問道:“不夠?”
    “我……”
    周常利捏著手裏一遝錢,這夠不夠的,他哪裏說的出。
    李學武看了看說不出話的周常利,點了點大門叮囑道:“他們幹活兒盯著點兒,不許生火,不許亂扔煙頭,不許亂拉亂尿,按時進出,不許留宿”。
    “知道了”
    看著李學武臉上那道疤瘌因為說話而抽動著,他實在說不出不幹了的話。
    李學武見他答應,跳上了吉普車,打著了火,最後說道:“老實兒跟這兒蹲著,保護費你已經收了,要是叫我知道你敢玩忽職守,我拉你去城西打靶玩兒”。
    說完也不等周常利回話,踩著油門打了方向盤往最近的那處宅子去了。
    周常利見著李學武的車走了,這才撇撇嘴,看了手裏的錢一眼,隨即才想起手裏的煙頭,立馬將手裏的鑰匙、煙頭和錢甩了出去。
    “神氣什麽,有錢就了不起啊!”
    他這會兒倒是來能跟了,站在台階上,衝著李學武離開的方向晃著腦袋叨咕著。
    可叨咕的時候也不敢大聲了,深怕周圍有埋伏,自己的話再讓人家聽了去,自己要糟糕。
    等想起這邊沒人的時候,左右看了看,又往地上的那三樣兒東西上看了看。
    “碼的,欺負老實人!”
    說著話,撿起了鑰匙,這是他出來進去的東西,不撿不行。
    等撿了鑰匙,覺得都給他看家了,這錢不拿白不拿,所以也撿起了錢。
    剛要直起身子,又見著了光溜兒的大門口的煙頭兒。
    想了想,這拿人家錢了……不對!
    應該是這院門口是自己掃的,扔了煙頭不好看。
    嗯,就是這個原因,絕對不是因為拿了錢了。
    周常利安慰了自己一句,找了個理由,這才把那煙頭也撿了起來。
    等直起來腰,頓時覺得臉有點兒紅。
    許是彎腰時間長了,充血了,可卻是怕人見著,緊忙進了大門上了門栓。
    等回了門房,將手裏的煙頭扔在了地上。
    想了想,又踢進了灶坑門子,又把鑰匙揣進了兜裏,這才開始看手裏的那五十塊錢。
    說實話,他以前也有過五十塊錢。
    可是不禁花,來的快去的也快,說不上買啥吃的了。
    最近一直跟這兒看家,趙老四他們來找了自己幾次,但出不去,隻能幹瞪眼。
    這就特麽跟孫猴子給唐僧畫的那個圈兒一般,邁不出步子去。
    也不是不能回家,更不是出不了這個門,而是出了門老怕這邊丟東西。
    玩也玩的不痛快,吃也吃的不痛快,渾身不得勁兒。
    他還是第一次被一個正經人這麽信任,把一處大宅子交給自己看顧,實在是心裏邁不過這個檻去。
    讓他打人他都敢,就是不敢虧了心。
    李學武給他錢的時候他也沒看著,現在這麽一數,還特麽真不少。
    周常利吊著眼睛驚訝了一下,甩了甩錢,打在手上啪啪作響。
    這回有錢了,不用吃白水煮麵條了,嘿嘿,一會兒去對麵兒吃羊肉鍋子去。
    剛這麽想,大門口又傳來了敲門聲。
    他心裏這麽一驚,不會是那家夥聽見什麽又回來了吧!
    膽戰心驚地出了門房,進門廳趴在門縫往外看了看,見是街道大媽,這才鬆了一口氣,打開了門。
    “幹啥呀?”
    “嘿,丁萬秋呢?”
    街道大媽帶著兩個這條胡同的婦女,站在大門口見是一個小年輕的出來,便問了一句。
    “搬走了”
    周常利自覺得嚇了一跳,不耐煩地隨口說了一句要關門,可卻又被領頭的大媽給攔著了。
    “你現在是戶主啊?”
    這大媽也是不客氣地打量了周常利一眼,道:“該交電費和水費了啊”。
    “啥?”
    周常利一瞪眼,問道:“啥費?”
    “啥啥費!”
    街道大媽一翻白眼,道:“電費,點燈的電費,水費,吃水的水費,丁萬秋走的時候沒告訴你啊?”
    “我不是戶主啊”
    周常利有點兒懵,心想這幾位奶奶怎麽不早點兒來呢,還是那人算好了先走一步了。
    “那就通知戶主來交錢”
    街道大媽一翻白眼,道:“不交錢停水拉閘了啊”。
    周常利皺著眉頭看了看眼前這三位老太太,隻好問道:“多少錢?”
    “電費一塊二毛三,水費一毛六一噸,你家按人頭交的,丁萬秋一個月交三噸水的,你家現在幾口人?”
    “我家……”
    周常利被大媽繞糊塗了,擺了擺手道:“不對啊!這幾天我都自己打水喝的,沒用自來水!”
    “知道你家院裏有井”
    大媽不耐煩地說道:“但你家遷進去自來水了,就得這麽交,多少人,快點兒的”。
    “說了這不是我家”
    周常利皺著眉頭在心裏想呢,特麽的,自己白特麽省水了,早知道一直開著澆花好了。
    大媽看他不配合,道:“那就停水停電,自己去街道交去,我們還不收了呢”。
    “哎哎哎!”
    周常利見這些大媽脾氣比自己還大,隻能從兜裏掏了錢。
    等大媽翻著白眼接了錢給他找錢,同時另一個給打條,還急著補充道:“我真是不是這家的,這院子就我一個人,我給人看房子的”。
    “跟我沒關係,知道嘛!”
    大媽已經跟他失去了耐心了,在本子上登了記,把零錢找給他,嘴裏說道:“到日子就得齊水費電費,你們家我都來好幾次了,就剩你們了,不知道啊?”
    說完了話,見同伴把條子給了這小夥子了,便帶頭往街上走了。
    周常利見著手裏的零錢,聽著那三個大媽嘀嘀咕咕的說著自己不爽利的話,直覺得腦袋要炸。
    這特麽的,還說是保護費呢,剛到手的錢就給破開了。
    這要是幹起活兒來,說不定要給交多少錢呢。
    還特麽想著吃羊肉呢,這特麽一屁見不著人,自己不會往裏搭錢吧?
    ——
    李學武確實不知道今天就來收錢了,不過他知道這邊日常是要有維護費用的。
    再加上竇師傅他們要去幹活兒,這邊監工的難免要使錢買東西。
    所以這才給了周常利那麽多。
    再一個,這麽使喚人,他怎麽也得給人家開工資不是,五十塊錢使喚半年,怎麽想都合適。
    開著車,來到了其他幾處宅子,挨個兒看了看。
    還別說,這些唱戲的素質還是有的,走人家是走人家的,但院裏不邋遢,沒給他糟踐的不像樣子。
    當初說好的家具使喚家夥兒也都給留下了,李學武翻看了一下,確實守信用。
    他是不知道這些人什麽時候走的,也沒打聽,隻要現在房契在他手上就得了。
    從東四六那邊看了一處,又往海子西邊看了一處,東邊看了兩處。
    都是一個樣子,最後看時間都五點多了,想著把最後一處戲劇學院對麵兒的三進院兒看完就回家吃飯。
    吃得了飯還想著接顧寧去丈母娘家裏坐坐的。
    因為丈母娘已經采風回來了,這又是剛震完,怎麽都得去一趟。
    至於吃飯嘛,去那邊吃的話丈母娘總想著做好的,忒不好意思。
    所以也是跟顧寧說好了,各吃各的,吃完了就去接她。
    把車開到了戲劇學院對麵的宅子門口,李學武摘了墨鏡,拎在手裏往大門口走。
    剛要從兜裏拿鑰匙開門,卻是發現大門上沒有鎖。
    這特麽怎麽回事?
    難道這家人跟老彪子交接的時候沒鎖門就走了?
    忒不講究了吧。
    可這麽一說不大行的通啊,就算再急,這丁萬秋走前可是住在這邊的。
    別處不鎖門還有的說,這邊不鎖丁萬秋第一個都不讓。
    別不是進了賊了吧?
    李學武這麽想著,將墨鏡揣進了兜裏,從腰上拔出了手槍,隨後用手指輕輕推了推大門。
    嘿!這特麽真囂張啊!
    李學武聞見飯菜味兒了,不會誰鳩占鵲巢,見著這宅子沒了人,先住進來了吧。
    見大門沒鎖,李學武拎著槍就進了院。
    等繞過門房,查看了倒座房裏沒有人,這才拎著手槍進了垂花門。
    卻是聽見炒菜鍋的聲音從火房傳了出來,還有人跟裏麵說話呢。
    李學武眯了眯眼睛,他確定這家人家已經走了,因為周常利剛才跟他說了,去送了丁萬秋上火車。
    總不能扔下幾個在這兒好心給他看房子吧?
    “裏麵的人聽好了”
    李學武貼牆站了,將手裏的手槍虛舉著,對著火房的方向喊道:“現在舉著手出來,不然我就開槍了”。
    他這麽一喊,裏麵炒菜鍋沒了動靜,說話的聲音也沒了動靜。
    李學武聽了聽,不會是特麽大白天的鬧鬼了吧。
    見沒人出來,他便舉著槍往火房跟前走了走,等到了跟前兒,確實聞見炒菜味兒了,便一腳踹開了門。
    等他拎著槍進去,卻是見著兩個姑娘嚇的跟鵪鶉似的蹲在地上抱著腦袋。
    尤其是見著李學武真拎著槍進來的,抬起來的小臉兒嚇的慘白。
    李學武見著這兩人一瞪眼睛,這不是賊,還是見過的。
    一個是在大宅花廳給他開門的那個,一個是那晚跟著這個大辮子姑娘一起走過來說的那個。
    隻是那晚有三個姑娘,不知道為啥現在隻有兩個。
    不對!
    特麽的,應該是為啥現在還有兩個在!
    李學武將手裏的槍收了,看了看要糊了的菜鍋,皺著眉頭指了指,道:“趕緊的”。
    地上那個大辮子姑娘見李學武指著,又聞見了糊吧味兒,顫著腿站起來把鍋裏的菜慌忙地鏟了出來。
    等那個姑娘見著進來的是那天晚上見著的看房子的,便也鬆了口氣,一屁股坐在地上,眼淚就順著花貓似的臉蛋流了下來。
    李學武不知道現在是個怎麽情況,橫著下巴看了看地上哭著的,鍋台邊上站著的。
    “收拾收拾,院裏說話”
    撂下一句話,李學武邁步出了火房的門。
    等他往院裏轉了一圈兒了,這才發現,諾達個院子確實人去樓空了。
    隻有後麵樓上有間屋子還有著被褥和生活用品。
    那間說是給他留的全套的戲班子家夥事倉庫也看了,沒看出啥來。
    就是一箱子一箱子的,有放在外麵的家夥事兒他也看不出是啥玩意兒。
    等從庫房出來,已經見著那兩個姑娘低著頭肅著手站在了院子的台階下麵了。
    李學武吊著眼睛看了看兩人的穿著,就是傳統的那種綢卦兒。
    繡花布鞋,細布的藍色褲子,細布的旁襟長袖,這是早先的睡衣,穿著休閑不粘身上。
    不過一般姑娘這麽穿不能叫外人看見。
    但現在不給看也不成了,兩人這是叫人家當賊給抓了。
    李學武打量了兩人一陣,使得這兩人頭低的更深了,腦袋都要插胸裏去了。
    “誰說說,這是怎麽回事?”
    李學武站在院子裏,手叉在腰上,開口對著兩人問了一句。
    這兩人都是在掉眼淚,吧嗒吧嗒的,在磚地上砸了有一陣兒了。
    李學武看了看地上的眼淚珠子,可沒時間聽兩人在這唱一段兒,便又說道:“你們不說,我可叫人來帶你們回派處所了”。
    她們是聽師傅說過的,這人是衙門裏的大幹部,就是管著派處所的。
    這人一說要帶她們去派處所,更是在心裏信了,也慌了。
    “不要~”
    還是大辮子姑娘開了口,眼淚叭嚓地抬起頭,可憐巴巴地看著李學武,解釋道:“師父走了”。
    李學武眼睛一閉,停了一秒,又睜開了,麵上的表情不變。
    她們師父走這跟他有啥關係,他現在問的是這兩個姑娘怎麽沒跟著走。
    這姑娘見了李學武的表情,尤其是那張嚴肅的臉,腿都有點兒打哆嗦了。
    可是不回答不行的,要是去了所裏,就更說不清楚了。
    “師父走了,把我們扔下了,嗚嗚嗚~”
    這時候旁邊的姑娘開聲回了一句,可說完了,又開始哭上了。
    李學武皺著眉頭看了看兩人,問道:“那你們為啥不走?”
    “我們……我們沒地方走了”
    大辮子姑娘還算是鎮定,雖然眼淚流著,可還是忍著情緒解釋道:“我們都是師父買來的,從小跟師父家長大的,沒爹沒娘的……”
    李學武咧咧嘴角,這特麽合同上也沒寫買房子送姑娘啊。
    這唱戲的也忒講究點兒了。
    聽見同伴說了沒爹沒娘,剛才哭的那個哭的更厲害了。
    李學武眼珠子看了看這個,又看了看那個,問道:“不是說你們師父是對麵兒大學的老師嘛,你們不是對麵兒的學生?”
    他想的是,要是對麵的大學生,怎麽不是個香餑餑啊,到時候一分配,哪兒去不得啊。
    可這姑娘卻是回道:“我們哪有那個福分啊,就是吃不起飯了,是師父用小米兒換來的”。
    李學武心裏算計了一下,這特麽是哪年的事兒啊?
    “你們多大了?”
    “我十七,她十六”
    大辮子姑娘見李學武問,介紹了自己,也介紹了哭著的同伴。
    李學武心裏也是含糊了,那幾年的事兒,誰特麽說的準啊,亂的地方也亂,賣兒賣女啥時候都不少見。
    不過看著這兩個麻煩精,李學武一時也不知道該怎麽解決了。
    “還有親人嘛?”
    李學武問完了自己也覺得希望渺茫,要是還有親人,至於跟這兒守著嘛。
    果然,兩人都是搖了搖頭。
    “那戶口在哪兒啊?”
    李學武吊著眼睛,道:“總不能戶口都沒有吧?”
    “就是這兒”
    大辮子姑娘膽怯地說道:“我們的戶口隨著師父落在了這兒”。
    李學武歎了一口氣,又問道:“戶口本呢?總不能叫你們師父帶走了吧?”
    “沒……”
    大辮子姑娘轉回身,晃著大辮子跑去了後院兒,不一會兒又登登登跑了回來,喘著氣給了李學武兩個本子。
    李學武接過來翻開了看了看,還真特麽給落在了這兒。
    不過都是親屬投靠的關係,一人一個本,顯然是通過關係辦的,唱戲的都有點兒關係門路。
    翻看著手裏的本子,見著兩人都不哭了,隻是怯生生地偷看著自己,李學武無奈地問道:“為啥都帶走了,就把你倆扔下了?”
    聽見李學武這麽問,歲數小的那個,叫金姣姣的又開始哭了。
    可能是被李學武問著傷心事兒了,眼淚就止不住了。
    任誰被拋棄可能是個難過的事兒,李學武也沒搭理她。
    轉頭看向了個子高的,歲數大的,叫佟慧美的姑娘,等著她來回答。
    “師父……師父沒都帶走”
    佟慧美見著李學武問了,有些難過地低下了頭,解釋道:“有的師兄師姐家就在這邊,都回家了,有家在外地的也都坐火車走了,還有的……”
    喘了口氣,好像心裏委屈似的,又繼續解釋道:“還有的是對麵學校裏的學生,已經回了學校了,師父隻帶著那些人走了”。
    “你不屬於那些人裏的嘛?”
    李學武看了看兩人的戶口本,好像沒啥可以查的。
    佟慧美搖了搖頭,道:“跟師父和師叔們一起走的都是他們選的,或者是自己的孩子”。
    見李學武不明白,又解釋道:“那天你見著的,說話的那個就是師叔家的孩子,拜我師父為師的,她就跟著走了”。
    “還有就是大師哥那樣的,有能耐的,師父也帶著走了”。
    說到後麵這條兒,李學武明顯感覺出了佟慧美的低落,顯然是恨自己沒能耐呢。
    這會兒沒等李學武說話,在一旁哭著的金姣姣卻是恨恨地說道:“他不是師父了,那個負心漢也不是大師哥”。
    “姣姣”
    佟慧美叫了同伴一聲,示意她不要這麽說,隨後看著李學武說道:“我們不是故意的,我們也不想給您添麻煩,可是在沒去處了”。
    李學武拿著兩張戶口本,看著兩人說道:“我買這房子可沒要求帶著人過戶啊”。
    “我知道我知道”
    佟慧美擦了擦眼淚,跟李學武問道:“那您要不要幹活的,我們什麽都能幹的,隻要您……”
    李學武無奈地打量了兩人一眼,道:“跟我幹嘛?我又不是大少爺,出門還帶倆丫鬟啊?”
    見李學武這麽說,佟慧美也知道自己強人所難了,剛拾起來的信心,這會兒又沒了。
    李學武看著兩人一會兒,說道:“這房子我買來是住的,總不好一句話攆了你們”。
    聽見這話,兩人都希冀地抬起了頭,等著李學武發落。
    李學武想了想,說道:“給你們三天找房子去,三天後我這邊要來工人收拾房子了”。
    聽見這話,兩人眼中的小火苗瞬間熄滅了,麵如死灰般地低落了下去。
    她們都是師父從小養到大的,隻會唱戲,就連沒了廚子做個飯都跟打仗似的,出去了能幹啥?
    要不怎麽說李學武聽見兩人說啥都能幹的時候是那麽表情呢,總不能請家裏給老太太唱戲玩兒吧?
    還不得叫自己父親氣得抽自己啊。
    他對於兩人問心無愧,這房子可是真金白銀買來的,房契都在手裏呢。
    要不是那家人走的快,他現在就要打人了。
    給兩人下了最後通牒,李學武也沒看她們,將手裏的戶口本扔在了旁邊的架子上,邁步出了院子。
    不是他心狠,而是道理如此,沒見著買房子還得給人家收養徒弟的。
    再說了,他可是正經人,買個宅子養兩個女人算什麽事兒啊。
    等打著了火,踩著油門就往家裏開。
    多寫了三千多,明天再多寫點兒,可能就加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