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四十八章 這麽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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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可不是我讓你走的”
    李學武端著許寧遞過來的茶,無奈地說道:“是你抱怨這兒的條件艱苦,背井離鄉,遠離家人和對象的”。
    “我是說了啊”
    姬衛東攤著手,對李學武問道:“我遭了這麽多的罪,我說道說道都不行了?”
    “行啊,沒不讓你說啊”
    李學武挑著眉毛,道:“說說吧,都在這兒做了哪些工作,受了哪些罪”。
    “嘿!”
    姬衛東突然明白過來了,感情李學武這是先入為主,見麵先敲了自己一棒子,把自己給整蒙了。
    鋼城的案子可是自己做主的,李學武是進來找食吃的,現在怎麽輪到自己跟他匯報工作了?
    “李學武,你是真損啊!”
    姬衛東指了指李學武,不過還是坐了下去。
    沒別的,一個是打不過李學武,二一個是收網還得需要李學武幫忙呢。
    “先別說我,先說說你”
    姬衛東上下打量了李學武一眼,問道:“你就單槍匹馬的來了?你當你是張飛呢?”
    李學武指了指坐在門口的韓建昆,反問道:“這兒還一位呢,你管我這叫單槍匹馬?”
    姬衛東聽見這話翻了翻白眼,道:“就算你們兩個都是趙子龍,可也雙拳難敵四手吧?”
    “他們就是三頭六臂了?”
    李學武不屑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隨後說道:“收網抓人,該審審,該關關”。
    “這麽容易就好了,我還用你了?”
    姬衛東瞥了李學武一眼,隨後說道:“光是馬六子手底下散開的就有一些重要的人物,再加上市裏的,涉及的幾個工廠和倉庫,運輸隊等等,煉鋼廠的人不夠”。
    說著話的時候也沒背著許寧,不是不信任許寧的隊伍,實在是這次的任務涉及的人數多,更重要。
    “嗯,這倒是個問題”
    就在李學武點頭確認姬衛東這句話的時候突然聽見樓下傳來了一陣汽車聲。
    姬衛東愣了一下,起身往樓下看去,卻是被嚇了一跳。
    好家夥,招待所不大的院裏突然進來八九台車,為首的還是台大家夥,後麵好像還有裝甲車似的。
    “這……?”
    姬衛東看向了李學武,他是知道的,煉鋼廠沒有這種規模的隊伍的,一定是李學武帶來的。
    李學武也跟著站起了身,看了看樓下,隨後對著門口的韓建昆示意了一下。
    見著韓建昆和許寧出門,這才跟姬衛東用淡淡的語氣道:“沒什麽,隻是個四十五人的特勤隊”。
    看著樓下統一著裝,集合快速,全副武裝的幾十人,姬衛東默默地為李學武裝的這個嗶打了個九十九分。
    差的那一分姬衛東是故意的,如果李學武前麵能再低調點兒就圓滿了。
    “加上煉鋼廠的三十人”
    李學武看向姬衛東問道:“能不能解決你的問題?”
    姬衛東癟了癟嘴,算是認了李學武的實力,轉身跟著李學武坐下後,說道:“死的那三個許寧跟你說了吧?”
    “嗯,說了個大概”
    李學武點點頭,道:“現在到哪一步了?”
    “要不說你來的真是時候呢”
    姬衛東承認自己這次又被李學武當壯勞力使喚了,頂著上麵的壓力在鋼城足足耗了一個多月。
    雖說能看見的收益確實誘人,但一想到李學武以逸待勞就覺得心裏不平衡了。
    不過這個案子本身就是李學武讓出來的,又是他主動找的李學武,合作方案他當然得認。
    “現在能確定的是,這三個人的手裏分別掌握著上一層集團的某些證據,所以被實施滅口的”
    “自殺的確定了嗎?”
    李學武點了一根煙,透過煙霧的目光既虛幻又堅定,好像有破碎一切虛妄一般的魔力。
    “基本能確定了”
    姬衛東苦惱地點點頭,說道:“應該是收到了消息,頂不住壓力自殺的”。
    李學武彈了彈手裏的煙,眼睛看著虛空,想了得有幾分鍾,隨後用深沉的聲音問道:“家屬呢?”
    “家屬?”
    姬衛東驚訝地轉頭看向李學武,不知道李學武為什麽這麽問。
    禍不及家人,這是一種潛規則,在道德和法律層麵上來說,都是這麽執行的。
    即使在爭鬥嚴重的正治角度上,也是做人留一線,不會涉及到對方家人的。
    “嗯”
    李學武很是認真地確認了一遍,隨後目光陰狠地說道:“他們是不是覺得自己死了證據就沒了,他們的家人可以繼續享受當前的待遇和以前的積蓄了?”
    姬衛東也是剛剛想到這個問題,以前他也不是沒有想過去接觸一下這幾人的家人,但他隻是通過聶連勝的關係做了正常的詢問。
    “你是說……?”
    姬衛東遲疑了一下,問道:“全都羈押起來?這……這可是犯紀律的”。
    “那就協助調查”
    李學武無所謂地回了一句,抽了一口煙,隨後看向窗外的天空,嘴裏吐著煙,道:“反正必須要遏製逃避和自殺這種手段的使用,要讓他們害怕”。
    姬衛東皺著眉頭想了想,回道:“你有沒有想過這麽做的影響?”
    “什麽影響?”
    李學武轉過頭,挑了挑眉毛,西斜的陽光灑在年輕的臉上卻是一點兒溫度都沒有,有的隻是狠厲。
    “你是本地銀?你要在這兒定居?還是你要調這兒來上班咋滴”
    說完也不等姬衛東反應,再次抽了一口煙說道:“本就是一網打盡的事兒,該得罪的都特麽已經得罪了,你還在乎特麽的影響”。
    姬衛東捏了捏下巴,道:“紀監向允年那邊……”
    “你歸他管啊?”
    李學武知道姬衛東是啥意思,這個案子的根本是上麵的那些人,下麵和底下幹活兒才是姬衛東和李學武要摟過來榨油的。
    “讓你規矩辦事,不是捆住了手腳當好人”
    李學武探過身子來,湊到姬衛東的麵前輕聲問道:“裝什麽菩薩啊,你是好人嗎?”
    “你是!”
    姬衛東抹噠了李學武一眼,隨後問道:“現在就辦?”
    李學武歪了歪嘴,反問道:“那你還留著他們過新年咋滴?”
    姬衛東長出了一口氣,拿了手邊的電話便吩咐了起來。
    調查部帶來這邊的人手不多,才二十幾個,還都是調查員的身份。
    不過這種強度的抓捕還是不成問題的,姬衛東很放心。
    打完電話後,姬衛東看著李學武說道:“向允年那邊有一份名單,能確定的是,波及很廣,他正跟上麵溝通,詢問是否經過遼東,他的壓力你也知道”。
    見李學武點頭表示明白,姬衛東又繼續說道:“下麵的,能確定的,關東,是這個犯罪集團的關鍵人物,也可以說是靈魂,所有的犯罪活動都跟他離不開關係”。
    “白手套”
    李學武點點頭,確定了一句,隨後示意姬衛東繼續說。
    姬衛東明白李學武的意思,點頭道:“早先他就是糧食口的,跟食品廠那邊的關係很深,再調整到機關後,便腐蝕了一大批上下級關係”。
    說到這兒,姬衛東著重地點了點沙發扶手道:“你去過的那個俱樂部,其實就是他搞出來的障眼法,二樓就是一個藝術團的駐地”。
    “那個藝術團常年給關東物色適合的女人供以他來腐敗,於敏就是他在這個布置上的一個主管”
    “於敏”
    李學武挑了挑眉毛,問道:“這小子挑明了嗎?”
    “嗬嗬,我主動跟他談過了”
    姬衛東沒覺得李學武打斷自己有什麽,簡單介紹了幾句於敏的情況,又繼續說了起來。
    “於敏掌控藝術團,向上腐蝕,向下處理關係,馬六子因為馬三兒被你幹掉後,帶著人加入後,掌管了寶局和藝術團同樣性質的場所”。
    “食品廠自殺的那個副廠長穆海,就是掌握糧食走私這條線的,其他的機械廠、煤礦、鐵礦等等,各有聯係”。
    “每次實施犯罪,都會由關東出麵來協調,再由具體的負責人來調運”。
    “不對”
    李學武晃了晃手指,道:“他帶我看的那些倉庫裏的東西可不是國內的”。
    “我知道”
    姬衛東解釋道:“這是他們在國內洗白的方式,國外這條線則是關東自己負責的另一條線,也就是你看到的那些東西的來源”。
    “沒查到?”
    李學武吊著眼睛看向姬衛東,這貨如果查到了,一定會從最值錢的開始說的。
    “敵人太狡猾了”
    姬衛東無奈地攤了攤手,道:“我們跟了好些人,都沒有結果”。
    李學武狐疑地看了看姬衛東,隨後有些不屑地說道:“是敵人太狡猾,還是你們的能力不行?”
    “李學武,你可以懷疑我的指揮能力,但你不能侮辱我這些同誌的專業能力”
    姬衛東敲了敲沙發扶手,很是委屈地回擊了一句。
    李學武則是不在乎地昂了昂頭,道:“得了吧,就鋼城這屁大個地方,你都沒把人翻出來,還跟我吹能力呢”。
    說完對著進門的許寧問道:“鋼城有外國人嗎?”
    “處長”
    許寧剛安排完下麵剛到的特勤隊,這會兒一進屋就被李學武問懵住了。
    等反應過來後點頭道:“有啊,毛子多,棒子也有”。
    李學武轉頭看向姬衛東,問道:“查過這些人嘛?”
    看著姬衛東愣愣的表情,李學武解釋道:“既然是外來的東西,我就不信跟他們沒有關係,即使不是他們送進來的,他們也一定知道些什麽”。
    “窩草!”
    姬衛東驚訝地從椅子上跳了起來,看著李學武問道:“你既然知道了怎麽不早告訴我呢!”
    “我要是早告訴你,你就能辦案了?”
    李學武嘲諷了一句,隨後繼續說道:“別直接出手,找他們領頭的,這些外來客都抱團兒,找到他們的核心人物,我不信你就查不出他們違規的事兒”。
    “草!”
    姬衛東在屋裏轉了兩圈兒,嘴裏嘀咕道:“這當然不成問題,即使沒有問題創造問題也要辦嘛~”
    深得李學武思想影響的姬衛東像是開了竅一般,抓起桌上的電話就要找人安排任務。
    “哢”
    李學武一下子就按住了電話的機關,看著一臉不解的姬衛東問道:“你第一天進調查部啊?這種事情用電話辦?”
    “啪~”
    姬衛東輕輕地給了自己一巴掌,隨後自責地說道:“我激動過頭兒了,以此為戒,絕不再犯”。
    說完看向李學武,問道:“如果這條線有了突破,接下來該怎麽辦?”
    “我不能等你的”
    李學武搖了搖頭,道:“我來這邊也是實屬無奈,最多天就得回去,留給你的時間不多了”。
    “草!”
    姬衛東今天被李學武拉扯的都要抓頭發了,剛有了新的調查方向,這會兒李學武又說時間緊迫了。
    “你不是來支援的嘛,就給了你這麽點兒時間?”
    “唉~”
    李學武歎了一口氣,道:“小姬啊,你不懂處級幹部的無奈啊,尤其是我這種掌握著一個部門所有權利的處級幹部”。
    姬衛東突然不想跟李學武說話了,這種人真該死啊!
    李學武又伸出兩根手指,道:“掌握一個處室都夠難的了,何況我還掌握兩個,很忙的”。
    “……”
    姬衛東耷拉著眼皮了無生趣地看著李學武裝嗶,本來興奮的心情是一點兒都沒有了。
    “所以你今晚見了向允年就要行動?”
    “差不多”
    李學武靠坐在沙發上點頭,道:“不過你也不用著急,鋼城的外國人一定沒多少……”
    李學武的話還沒說完,姬衛東已經往門口走去。
    等抓了門把手,姬衛東一邊開門出去,一邊轉頭對著李學武說道:“晚上一定等我的消息後再行動”。
    說完也不問李學武今晚是否行動,急忙往樓下去了。
    許寧愣愣地看著姬衛東火急火燎地出門,隨後走到李學武身邊給茶杯裏續了水,問道:“這是咋地了?”
    “甭管他”
    李學武眯著眼睛抽了一口煙,隨後問道:“你這邊能隨時用上的三十人把握嘛?”
    “沒問題的”
    許寧保證道:“這其中有五個是京城來的,剩下的也是經過考核的,訓練方法我都是按照京城的執行的”。
    李學武點點頭,交代道:“先別下命令,今晚吃點兒好的,把人集中在會議室搞個學習啥的”。
    “您要今晚行動?”
    許寧一聽這話就知道李學武要動手了,可是今天剛到鋼城啊。
    李學武對於許寧的驚訝渾不在意,挑著眉頭吐了一口煙,問道:“誰規定今晚不能行動的?難道我還得給他們送個口信兒去?”
    “是!”
    許寧答應了一聲,敬了一個禮便轉身出去安排了。
    從李學武打算動手的那一刻起,許寧便知道戰鬥要開始了,那跟李學武的關係自然調整到了絕對服從的節奏。
    屋裏隻剩下了李學武一個人,手上的煙頭還在嫋嫋的升騰起尼古丁的煙霧,而李學武的思緒已經遊然了開來。
    ——
    軋鋼廠。
    正在開班子會議的小會議室裏的煙霧也變得濃鬱了起來。
    楊鳳山廠長帶頭兒,其他幾個抽煙的老煙槍也都皺著眉頭使勁兒唑著煙嘴兒。
    好像比賽一般,誰咕嘟的煙霧多,誰就能占領先機似的。
    穀維潔也是抽煙的,但不像是這麽抽,看著霧氣昭昭的辦公桌,實在忍受不住,起身打開了窗子。
    下午的風不大,但也能吹散一些會議室裏的霧霾。
    好像更把新的思想吹了進來,使得楊鳳山敲了敲麵前的茶杯蓋子,道:“都說說,別拘謹了,這不是後勤處一家的事兒”。
    景玉農看了看楊廠長,又看了眯著眼睛不做聲的李懷德一眼,道:“我說說我的意見吧”。
    在會議室內大多數班子成員看過來以後,景玉農咳嗽了一聲,清了清嗓子道:“邊疆辦事處的僵局完全是辦事處不聽從廠辦公會議統一部署的意見,肆意擴大收購規模,造成現有的資金問題是必然結果”。
    “咳咳”
    楊鳳山咳嗽了兩聲,隨後“滋嘍”一聲喝了口水,手指虛點著強調道:“先不談造成這件事的原因,當務之急是想辦法解決這件事”。
    景玉農看了看手裏的報告,繼續說道:“從軋鋼廠財政的角度來看,要填補這個窟窿,非動用其他項目的資金不行,而且是長期的”。
    說著話,點了點手裏的報告對著桌邊的眾人提醒道:“大家可能已經看清楚了,邊疆辦事處跟當地牧場和部門簽署的可是長期合作合同,他們有什麽權利做這種決定?”
    景玉農越說越生氣,用手指點著桌子提高了嗓門道:“誰給邊疆辦事處的這種決定權?誰給他們的膽子敢不經過廠領導就簽署這種協議的?”
    這話就又說回來了,在李懷德拋出後勤處這張要錢牌後,經過廠辦公會議,書記辦公會後,都沒有得到合理的解決辦法。
    楊鳳山也是沒辦法,隻能把這個問題放在讜委會上來討論了。
    景玉農是管財務的自然對當前軋鋼廠的財務狀況最為了解。
    今年軋鋼廠的開銷很大,去年做的財政預算根本不夠。
    單說幾個項目的擴展和立項,如果沒有上級的支持,完全是打不開局麵的。
    這幾天她收到了來自廠長的壓力,不得不加快聯合企業的籌備談判工作,現在卻突然出現了一個大窟窿,哪兒能不讓她惱火。
    不過惱火歸惱火,事情已經出了,不解決就要出現違約的問題了。
    這個時候的人和企業,哪怕是自己餓死也不願意出現失信違約的情況,這可是工鏟主意社會啊。
    李懷德自然聽出了景玉農嘴裏的指桑罵槐,但他不在乎,因為這就是他的盤外招兒。
    本來是打算讓保衛處跟後勤處搞一個配合的,給居民區那邊的項目弄出些動靜。
    沒想到昨天剛上班就收到了保衛處李學武提交的出差申請。
    知道李學武要跑,可李懷德沒轍,隻好打出了這張早就準備好的備用牌。
    金耀輝在邊疆辦事處嚴格執行李懷德的意見,按照李學武給出的思路,那是可破了天的作妖了。
    前期還是資金問題,現在已經鬧出了合同問題了。
    這老小子按照李懷德的意見,直接以邊疆辦事處的名義,跟周邊牧區簽訂了收購協議。
    當然了,協議很公平,本著支援邊疆,合作共贏的角度出發,完全是合理的公平買賣。
    可重點來了,軋鋼廠前期收購的羊毛還在倉庫裏堆積著呢,景玉農跟紡織廠談到第三輪了,還是沒有談成合作。
    本來景玉農都打算直接賣羊毛和皮張了,可不知道為啥,紡織廠說有自己的收購渠道,不需要軋鋼廠的羊毛。
    如果按照前期李懷德的主張,現在跟紡織廠的聯合企業都已經走上開工的階段了。
    但李學武的退出直接讓李懷德這一係的關係直接從項目中剝離了出來。
    李學武有話在先,要幹就得聽他的,要走就走個幹淨利落。
    李懷德當然是支持李學武的,所以這幾個項目李懷德的關係根本沒有在裏麵負責。
    現在好了,景玉農以為摘的是個桃子,可實際上是個套子,直接把她牢牢地套在了裏麵。
    往前走打不開局麵,往後走更換不了辦事處的收購策略。
    辦事處每交給調度一份運輸單,就會吃下軋鋼廠的一份財務預算。
    這個預算是景玉農在楊鳳山的授意下預支的,是挪用其他項目的,必須還的。
    廠裏的計劃經濟可沒有赤字一說,真出了事兒,還得是楊鳳山和景玉農頂缸。
    景玉農發火也是因為事情是李懷德辦的,為啥要她來承擔責任。
    楊鳳山也不想承擔責任,但他是一把手,無論這個事情怎麽發展,他都躲不開上麵的追究。
    即使現在想要把這個項目連帶相關的業務轉回給李懷德都不成了,因為李懷德才不會接這個燙手的山芋呢。
    啊,搶的是你,還的也是你,你說啥就是啥啊?
    廠長也不能這麽幹啊。
    所以現在楊鳳山與其追究金耀輝的責任,倒不如找出解決問題的辦法。
    金耀輝在邊疆呢,山高皇帝遠的,即使要處理他,也得有個緩衝的時間不是。
    再說了,楊鳳山知道,李懷德那邊一定還有後手在,金耀輝折不了。
    這個後手他也是前天領導們來了,聽了李懷德的介紹才看明白。
    軋鋼廠一直在宣傳的抗震救災,李懷德已經把這份合同跟救災綁在了一起。
    你現在否定這份合同,就是否定軋鋼廠抗震救災支援邊疆的目的和決心了。
    要是領導不知道,這事兒還好說,可李懷德不等到領導來也不會明說出來啊。
    領導走了,邊疆辦事處才把打了時間差的問題報上來。
    再想解決金耀輝已是於事無補了,景玉農抱怨的也沒用。
    “我說兩句”
    看出了楊鳳山的臉色變化,穀維潔敲了敲麵前的桌子,道:“我看楊廠長的意思是先尋求解決問題的辦法,既然廠裏沒辦法解決,這樣行不行,把邊疆辦事處的困難報上去,咱們也是好心,請上級領導幫忙協調一下,等咱們的條件好了再支援”。
    穀維潔的話一說完,其他人都低下了頭,不是看自己的文件,就是琢磨茶杯上的花紋。
    穀副書記所提出的意見哪裏是意見,完全是在打廠長的臉啊。
    就連坐在一旁抽煙的楊元鬆書記都忍不住皺起了眉頭。
    穀維潔是讜委副書記,跟這件事完全不發生關係,即使上麵追究下來也沒她的事。
    所以現在完全是站著說話不腰疼,明著是提出了一個好辦法,實則是堵住了眾人回避這個問題的路。
    李懷德眯著眼睛看了看憂鬱的穀副書記,這女人一副我為廠裏好的模樣,真是讓他感慨李學武的眼光。
    當初他讓李學武跟穀副書記處好關係,別硬來,想的是不要出現矛盾。
    可李學武這頭牛不是左轉就是右轉,不讓他鬧矛盾,反而找來了一個合作夥伴。
    以前就知道這女人深沉的很,現在看來,一針見血都說輕了,一劍封喉才對呢。
    “不行就自行消化”
    聶成林放下手裏的茶杯,皺著眉頭說道:“紡織機咱們也不是沒研究過,工具廠那台老掉牙的我們也給造過零件,實在不行咱們自己成立個紡織部門”。
    鄧之望看了看主動發言的聶成林,低下頭繼續研究茶杯上的花紋了。
    他現在是預算大戶,要割肉也是從他身上往下割,但誰又想拿自己的預算幫別人賺功績呢。
    所以與其當出頭鳥,倒不如悶聲不發言。
    景玉農是躲不過的,看了鄧之望一眼,對著聶成林說道:“聶副廠長的意見我們有討論過,可是行不通”。
    說著話拿出了一份意見書放在了桌子中間,道:“討論的細節就在其中”。
    聶成林見是景玉農反對自己的意見,伸手把文件拿了過去。
    景玉農則是給其他班子成員做著解釋:“先不說製造紡織機、建廠房、招募和培訓工人的時間成本,就說羊毛麵料真的造出來了,可咱們也得有銷售的渠道啊”。
    “賣給咱們廠自己的工人不行嗎?”
    聶成林手裏的文件才剛看了個開頭兒,嘴裏又補充道:“實在不行可以跟其他企業交換物資嘛”。
    “拋開數量談方向,實在是強人所難”
    景玉農知道聶成林搞生產可以,但思想已經僵化了,不適合現在的頭腦風暴。
    所以直接對著有決定權的楊鳳山說道:“而且紡織企業上下遊聯係很緊密,不是一個搞鋼鐵的可以插進去的,所以成噸成山的羊毛和皮革不經過紡織企業是沒辦法盤活的”。
    聶成林也知道自己棒槌了,看著文件上做出的預算,光是計算生產出來的羊毛麵料,除非全廠所有職工的內褲都用這種料子,才能消化掉冰山的一角。
    這種工業化生產不是手工織布機時代的產量了,非一家兩家可以消化得了的。
    再有,即使就算廠裏職工能買,那還能買多少的,有聽說羊毛大衣的,沒聽說羊毛內褲的。
    那玩意兒紮的慌,還特麽起靜電啊!
    電著大腿都無所謂了,要是電著……
    嘶~嗬~刺激~~~
    楊鳳山不用看聶成林手中的材料也知道這招兒行不通,鋼鐵企業,搞紡織,這特麽怎麽跟上級匯報啊?
    重工業發展輕工業,搞雙重發展?那要不要也把其他行業都合並到一個廠?
    哪天出來一個食品廠生產糞肥的項目可就熱鬧子了。
    “其他同誌還有沒有什麽意見?”
    楊鳳山環顧了會議室一周,見眾人都不說話,想了想,說道:“這個項目立項的時候是誰的意見?”
    李懷德見楊鳳山看向自己,知道不開口不成了。
    “是保衛處李副處長跟我去邊疆的時候發展的項目”
    這會兒李懷德可不會大包大攬,倒是先凸顯李學武的作用了,就差完全說成是李學武主張的了。
    “不過這個項目前期的福利大家都吃到了啊”
    李懷德將麵前的杯子挪開了,坦然地看著眾人說道:“我們在開展這個項目的時候是跟廠裏匯報過的,還給廠裏創收了上百萬的利潤,並且還提高了職工的福利待遇”。
    聽見這話景玉農不幹了,感情是錢交上來我亂花了?
    “李副廠長,邊疆創收的利潤可有一大部分被辦事處調回去了,其他的也都作為支援災區的資金了,您不會不知道吧?”
    楊鳳山擺了擺手,肯定了李懷德發言道:“我說了,不是在追究誰的責任,錢,進了財務,用,也用在了正地方,現在談的是解決辦法”。
    說著話看向李懷德,道:“我就是想看看提出這個項目意見的人,有沒有後續的發展目標”。
    “這得問問李副處長了”
    李懷德抱著手,靠坐在椅子上說道:“當初的項目書我說的很明白,立項是我跟李學武一起提出的,但實際設計還是李學武副處長給的意見,包括邊疆辦事處的設立意見”。
    “李副處長”
    楊鳳山手裏晃動了一下鋼筆,想了一下,道:“那就去通知一下,讓李副處長過來一下”。
    這話是對著列席記錄的徐斯年說的,可沒等徐斯年起身呢,李懷德便開口說道:“他不在”。
    “不在?”
    “對”
    徐斯年這會兒也是站起身回複道:“李副處長前天提交的出差申請,昨天下午的火車去的鋼城”。
    楊鳳山皺著眉頭看了李懷德一眼,對著徐斯年問道:“他去鋼城幹啥?”
    徐斯年不會在這種事情上含糊,因為這是廠讜委會,沒人敢糊弄。
    “李副處長去執行分局的任務了,同時去鋼城煉鋼廠調研檢查鋼廠的保衛應急建設”
    這完全就是李學武提交報告的原文概述了,甭管李學武幹嘛去了,徐斯年就得這麽說。
    “這麽巧?”
    楊鳳山輕聲說了一句,眼神飄過李懷德,見他也是不意外的模樣,知道這件事複雜的很。
    可能是真有事,也可能是李懷德故意的,再有可能就是李學武的意思了。
    不過李懷德故意的要弱一些,因為沒人知道自己今天會找他。
    “能不能聯係上?”
    楊鳳山對著徐斯年交代道:“你讓秘書給鋼城去個電話,說一下這個情況,讓他準備一份意見報告”。
    說完又轉回視線,對著眾人說道:“李副處長不能來,咱們也不能傻老婆等苶漢子,再想想,集思廣益,不能讓這件事阻礙了軋鋼廠的發展”。
    話說的好聽,這就是李懷德故意挖出來的大坑,就是為了阻礙楊鳳山等人的發展的,怎麽會輕易讓你給解決了。
    所以這個會議開到下午四點多都沒能達成進一步的解決意見。
    最後還是拆東牆補西牆,由楊鳳山出麵,動用廠長權利,跟財務協調,再挪用一筆財務預算,緩解這份采購合同帶來的壓力。
    等出了會場後,楊鳳山特意跟著楊元鬆去了他的辦公室。
    這可是不多見的情況,本身廠長就是行政工作的一把手,直接權利要比書記大的。
    別看楊鳳山尊重楊元鬆的班長地位,但一般是不會去楊元鬆辦公室談工作的,得是楊元鬆來楊鳳山這邊談。
    今天這一次實在是被李懷德給將在了牆角了,要是打無賴,楊鳳山也能糊弄過去。
    可現在軋鋼廠形勢正是緊張的時候,幾個項目隻要挨過這一段時間,就會迎來轉機。
    上次的打壓讓李懷德失去了很多,讓楊鳳山空前的感覺權利行使的暢通。
    但這種暢通過後的阻塞感,讓他很不舒服。
    “楊書記”
    楊鳳山跟著書記一進屋,便坐在沙發上發起了牢騷。
    “您說說,我該怎麽辦?”
    說著話,楊鳳山左手打了右手的手心,道:“我現在外部的壓力都頂不過來,內部還得處理這些,是不是真應該在廠內部執行一下紀律了?”
    “嗬嗬,喝茶”
    楊元鬆親自將一杯茶放在了楊鳳山的麵前,輕笑著說道:“事情總是會有解決的辦法的嘛”。
    “我就怕想解決的時候要花費更多的代價”
    楊鳳山看也沒看那杯茶,而是意味深長地說道:“要是能運行下去,我不介意用懷柔的手段促使大家共同成長”。
    說完這句,楊鳳山的語氣隨之一轉,略帶直白地說道:“如果不能,那我也不介意破而後立,重建秩序”。
    “不至於,不至於的”
    楊元鬆知道楊鳳山被李懷德逼急了,沒在會上表現出來,現在倒是逼迫自己表態了。
    誰說李懷德這麽做就讓楊鳳山被動了?
    正治的藝術性是靠思維模式來支撐的,現在楊鳳山借力打力,直接將李懷德打過來的拳頭作用在了楊元鬆的身上了。
    班裏本來都是好同學,好夥伴的,現在有個人想要破壞大好局麵,不服副班長的領導,你正班長啥態度?
    你要是和稀泥,那我可就不服你的領導了,到時候別說我架空你。
    楊鳳山現在手裏有四票,跟楊元鬆手裏的票數比絕對占優勢。
    現在皮球到了楊元鬆的腳前邊,楊鳳山就看楊元鬆怎麽踢了。
    楊元鬆沒在乎楊鳳山的態度,笑著喝了一口熱茶,隨後說道:“要不再緩緩,財務還能頂一頂,說不定保衛處的李副處長有好的辦法了呢”。
    “我倒是不懷疑”
    楊鳳山突然緩和了態度,拿起茶幾上的煙盒抽出香煙點了一支。
    “這個事情別人我不知道,但既然是李學武想出來的,就一定會有解決的辦法”
    沒等楊元鬆做肯定的態度,楊鳳山卻又突然反問道:“那他為啥突然離開京城了呢?”
    “這……”
    楊元鬆也是遲疑了,因為李學武走的太突然了,昨天根本沒有聽到信兒。
    即使做出了批示的李懷德也是順水推舟,延緩了李學武出差的消息。
    這就讓楊元鬆也開始懷疑李學武出差的動機了。
    楊鳳山抽了一口煙,隨後道:“即使他沒離開京城,我也對他能否提供意見表示懷疑”。
    “李學武同誌嘛,我還是信任的”
    楊元鬆難得的在一個幹部的問題上做出了表態,因為他很清楚李學武的背景關係。
    軋鋼廠裏的關係別人可以不清楚,作為書記的他,必須清楚,這是他的工作。
    “我看你可以直接跟李學武同誌談一談,你是廠長,這並不算什麽難事”
    楊鳳山抽著煙,看著書記,頓了好一會兒,這才說道:“從李學武退出聯合企業籌備辦公室的那天,他就不會在這項工作上提出任何意見了”。
    廠裏的這些處級、副處級幹部,就沒有像李學武這麽個性鮮明的,更沒有李學武這種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能力的。
    要說以前,楊鳳山還能調整一下李學武的工作。
    但現在,不僅僅是李學武的背景關係,還要看保衛處的平衡,以及軋鋼廠保衛處和分局的聯係。
    一個分局管理治安的副處長難道在軋鋼廠管銷售?管服務?
    別鬧了,自從董文學跳出保衛處,去到煉鋼廠的那一步,李學武注定就在副處長的位置上穩了。
    “或者是重新調動他回聯合企業籌備辦公室,或者是讓他進讜委……”
    “我不同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