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原來是你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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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幕下的京城不知道有多少台收音機正在收聽著今天的新聞消息。
    更不知道的是,這京城又有多少人主動關心這些牽動他們未來生活的新聞消息。
    可能對於普通人來說,即便是聽了,也隻能聽個麵兒上的意思,其深層次的含義對於他們來說太過於深奧。
    也就隻有那些身處時局,接觸了更多前沿消息的人才有撥開迷霧的心。
    但迷霧之所以稱為迷霧,那便是它紛繁複雜、虛幻不實的特點。
    李學武就是走在迷霧之中的提燈人,是家人、親戚、朋友的引路人,更是顧寧心中的避風港、擎天柱。
    新聞中的波雲詭譎也給顧寧帶來了一絲絲的擔憂,從未考慮過家人前途和各自未來的她,現在也不得不問起了時事。
    這就是時勢的影響,這便是時代的力量,這也是所有身處其中無法抗爭的無奈。
    李學武握住了顧寧的手,輕聲歎道:“舉步維艱,如履薄冰,做事和做人從來都是如此,隻不過這一次不一樣罷了”。
    “爸爸……會不會有影響?”
    顧寧被李學武安慰著,低頭看著李姝的小胖手,好像結婚了就成熟了,懂得關心家人了。
    她想的是,父親身在羊城,同京城一般,都是即將成型風暴的中心,李學武麵對的時局都是如此困難,更不要說站的更高的父親了。
    李姝也許是聽到了爸爸的這個詞,抬起頭瞪著大眼睛茫然地看了看顧寧,又看了看李學武。
    “哎!~”
    “壞了啊?”
    李學武看見閨女指著手裏的玩具跟自己說著什麽,便微笑著問道:“誰弄壞的啊?”
    李姝立馬把頭低了下去,小手繼續擺弄著玩具,嘴裏還是嘀嘀咕咕的,但爸爸的話卻隻當沒聽見。
    叭叭也真是的,怎麽能問這種問題呢!
    影響團結的話不要說!
    看著李姝的小模樣,同時看著李姝的兩人不由的笑了出來。
    霧霾再大、再厚,都會有清朗散盡的一天,看見李姝的童趣,兩人都對未來充滿了信心。
    李姝卻是有些惱火,你們說你們的,怎麽都看著我呀!
    還讓不讓人家玩了!
    不想被人盯著看的李姝抬手就要摔玩具,卻是被李學武早早的察覺到。
    “不可以哦!”
    李姝舉著手裏的玩具看了看爸爸,大大的眼睛裏全是懷疑。
    你說不可以就不可以?
    “咳~”
    看著偏要扔的李姝都要開始蓄力了,坐在另一邊的顧寧輕輕在嗓子眼裏使了個聲音。
    李姝看也沒往顧寧那邊看,淡定地收回了手上的力氣,也將手裏的小玩具放下,好像什麽事都沒發生一般,繼續擺弄著。
    李學武嘴角微微扯了扯,無奈地看向了顧寧。
    而顧寧則是借著喝茶的動作,掩飾了嘴角的笑意。
    老太太洗漱完,再出來便是看見客廳裏一家三口和諧的很,李姝坐在中間不哭不鬧的,就是見到自己揚手要抱抱。
    看著重孫女目光中的急切和懇求,老太太還以為是一會兒不見李姝想她了呢。
    走過去抱起李姝,將李姝厭倦的玩具接了,對著沙發上的小兩口說道:“早點兒歇著吧,孩子也困了,伱們明天還得有工作呢”。
    “您也早點休息”
    李學武跟顧寧同時站了起來,送了老太太回屋,這才上了二樓。
    剛才在樓下有些話題不方便聊,等兩人躺在床上了,李學武這才說道:“爸經曆的事情很多了,又是個謹言慎行的性子,你不必過多擔心”。
    李學武一邊說著,一邊將手槍擺放合適了,拉了床頭燈,借著灑進來的月光,伸手抱住了顧寧。
    顧寧則是順從地在李學武的臂彎裏動了動,找了個舒服的位置躺了。
    “我還是有些擔心,爸爸又是在那個位置”
    “要相信爸”
    李學武輕輕拍了拍顧寧的胳膊,低聲勸慰道:“槍林彈雨都闖過來了,更不怕這些艱難挑戰了”。
    一邊說著,一邊湊近了低頭親了親顧寧的額頭,道:“想爸爸的話,等媽那邊辦好了手續,你送媽去羊城吧,待些日子再回來”。
    顧寧聽見李學武的話也是心思一動,抬起頭看著李學武有些遲疑地問道:“會不會太麻煩呀?我這邊還有工作呢”。
    “又不是總請假”
    李學武攬著顧寧的胳膊輕輕用了用力,給了顧寧積極的鼓勵,同時也勸著顧寧道:“爸媽的事你使不上力氣,過多的擔心也是平添煩惱”。
    “嗯”
    顧寧側過身子,將手放在了李學武的胸口,低聲問道:“我是不是讓你們有了負擔,什麽都不懂,也幫不上……”
    “嗬嗬,怎麽說傻話”
    李學武寵溺地親了她一下,道:“家人之間,何來負擔一說,李姝那麽皮,你覺得她是負擔嘛?”
    顧寧沒有回答李學武的話,隻是輕輕搖了搖頭,卻是靠的李學武更近了些。
    李學武對她的照顧和寵溺顧寧能感受得到,這種關心和謙讓並不是因為她們家的情況,也不是因為她的身份。
    讓她決定選擇李學武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即是如此,從根本上就忽略掉了兩人的身份差距,這樣才能更看得清感情的本質。
    以往家裏安排的相親對象都是帶著麵具,謙虛、善良、年輕有為等等,但李學武跟她,跟自己家人卻是本身的他。
    包括第一次相親時,直言不諱地告訴自己他不喜歡自己,不喜歡自己的身份。
    那個時候她是又失落又沮喪,甚至有些自卑。
    如果相親對象連她的身份和樣貌都看不上了,她還有什麽可供人喜歡的,難道是對生活的冷漠?
    直到後來,陰差陽錯,這個人用睿智和成熟,幽默還帶著一點幼稚的感情溫暖了她的心。
    顧寧從未在李學武的臉上看見過失望,看見過嘲諷和鄙夷,他總是耐心的,總是能夠給自己的生活帶來希望的。
    漫說李姝的身世,即便是真如李學武親生的又怎麽樣,感情的事隻有自己才能知道。
    抬起手摸了摸李學武的側臉,顧寧知道李學武並沒有睡著,感受著對方跳動的心,輕聲說道:“愛我~”
    ——
    李學武從來沒有參加過這麽高級的頒獎典禮,更沒有在大禮堂參加過這麽隆重的表彰會議。
    從來到大禮堂這邊報到後,便被工作人員引導著在一間休息室內等待。
    而在等待期間,李學武發現休息室的其他人也是跟他一樣,麵容嚴肅,神情難掩緊張。
    沒有交頭接耳,更沒有走動攀談,最多也就是用眼睛看著,用耳朵聽著。
    看著同樣身著各式製服的獲獎者,用記憶中的新聞播報去對比他們的身份。
    聽著耳邊的陣陣響動和吵鬧聲,卻是從會場和走廊一邊傳過來的。
    休息室內的靜謐與耳邊的喧鬧形成了鮮明的反差,不知人數的多少,更讓休息室內的眾人愈加緊張。
    其實表彰會已經開了很多天了,隻是今天開的是關於工業勞動模範的表彰會。
    而表彰會的全稱是:全國工業、交通運輸……新聞方麵社會|紸義建設先進單位和先進工作者代表大會,也叫全國群英會。
    聽著有點像華山論劍的武林大會是吧,其實這個時候也有點兒這麽個意思。
    各行各業的先進代表共襄盛舉,與會於此,共同見證彼此的榮譽時刻。
    會議一共有五千八百多人參加,選定的先進單位稱號有三千多個,先進工作者有兩千多人,而勞動模範僅有兩百多人。
    這兩百多勞動模範按照所屬行業不同又分成了幾批。
    現在休息室內就隻有三十多人,在這三十多人裏麵,李學武卻又是最年輕的那一個。
    所有代表裏論最小年齡李學武可能不是最小的,但他卻是最顯眼的。
    這種會議三、四年,四、五年開一次都很正常,李學武純純的踩著末班車上來的,又是這麽突出的成績,工作方法還在全行業推廣,哪裏能不被注意。
    李學武端坐在椅子上,目光低垂,並沒有在意看過來的視線,耳朵裏聽著會場的喧鬧,心裏也正在計算著時間。
    今天這場會議所屬同一大樓裏的那場會議也漸漸到了尾聲吧,該來的總會來了。
    “所有同誌請跟我走”
    正當李學武思考著的時候,休息室的房門被從外麵推開,一位工作人員衝著屋裏示意了一聲,隨即便出去了。
    屋裏人紛紛起立,也不用人安排,自動排成了隊伍,依次走出了房間。
    都是行業內的翹楚、佼佼者,在這個時候,沒有人會不遵守紀律。
    而在工作人員的帶領下,李學武走在隊伍裏,被引領著走進了會場。
    會場很大,演講台也很大,置身其中隻覺得自己的渺小。
    三十多人,融入進入會場,掀起的波瀾卻是非同一般。
    所有在座的都清楚,這些都是工人一級的代表人物,優秀個人。
    這些人所獲得的榮譽是從成千上萬、甚至是幾十萬人中優中選優,評選出來的。
    每個人的身上都有著足以點亮這個時代的光芒和力量,各自代表的也都是本行業最優秀的那一列人。
    李學武看著恢弘磅礴的會場,濟濟一堂的代表,優秀的同行、同誌,他隻覺得胸口有股難以名狀卻又急於揮發出來的榮耀。
    這是屬於時代的光輝,這是屬於進步的榮耀,這是全國矚目的盛舉。
    能成為其中的一員,李學武感覺自己跟這個時代聯係的更加緊密了。
    他們這一隊不是最後一隊,後麵又進來了兩隊,都是三十多個人。
    不過都是在前幾排就坐,正對著的台上是六排桌子,從左到後呈弧形正對著台下。
    當最後一隊人入座後,會場的通道門便關了起來,會場內的聲音也漸漸地安靜了下來。
    等了許有分鍾,台上一側的通道門打開,成自然列的中山裝們魚貫而出,隨後會場便響起了熱烈的掌聲。
    李學武也跟著輕輕鼓掌,內心激動地看著台上一副副隻能在報紙上見到的麵孔。
    台上的領導也顯得很是高興和激動,先入座的也跟著鼓著掌,隻等著在最麵前的那些中山裝落座後掌聲才停了下來。
    李學武有些激動地看著台上的老人,而他身邊的人也都是如此,對於老人的崇拜已經不能用言語來形容了。
    主持會議的便是送李學武字的那位,透過擴音器,李學武還能聽得出先生的話語是那麽的鏗鏘有力,句句清楚。
    但不可忽視的是,先生略顯瘦弱的身體也體現了當前工作的繁忙和壓力的沉重
    李學武仔細聽著先生的講話,有鼓勵,有期盼,有向往,也有祝願。
    講話過後,便是由一位副總接替了主持一項,開始宣讀今天要表彰的人員名單。
    而被讀到的人則是由著坐在一頭的,剛才帶著他們進來的那個工作人員帶領著往台上走去。
    沒有彩排,也沒有會議指導,有的隻是紀律和服從。
    雖然現場的形式在李學武看來還是有些單一和落後,但莊嚴的氣勢卻是不容小覷的。
    尤其是先獲獎的那些人站成一排,由著對應的領導給頒發獎章和獎狀,李學武的內心是激動和期待的。
    先團體,後個人,代表團體領獎的人則是從後往前走,上台領獎後繞一圈回到座位上。
    就像是海邊的波浪一般,從後方湧向前方。
    當波浪終於到達個人項,到達李學武這一方時,李學武從已經換了人的主持口中聽到自己的名字時,內心的激動無以複加。
    時代的浪潮是洶湧澎湃的,任何寄生於浪潮中的生物都要感謝海浪帶來的生命和機遇。
    如何在浪潮中生長和發育,那是自己的選擇和判斷,浪潮沒有錯,錯的是個人的抉擇。
    李學武這隻小蝦米隨著隊伍,伴著音樂,一步步走上台前,距離這些老人越近,李學武越是能感受到時光的魅力。
    隨著領隊的口令前進、立定、轉身,李學武在隊伍裏由遠及近地靠近頒獎的老人,近距離的觀察和目光的接觸,讓李學武的臉上有了忍不住的榮耀和激動。
    在心裏默念了多少遍,又在隊伍裏計算了多少次,李學武求仁得仁,所站的位置正是先生。
    當李學武轉過身來,看著李學武精神飽滿的製服,青春洋溢的麵孔,嚴肅威嚴的神色,先生主動伸出了手。
    “恭喜你”
    “為人民服務!”
    李學武先是敬了一個禮,隨後才是握住了先生的手。
    而先生也是比較欣慰於李學武的表現,笑著示意了李學武的臉問道:“怎麽傷的?”
    凡是看見過李學武另一側沒傷的臉的人都會想要問這個問題,因為可惜和可怕隻在一線之隔。
    “去年打印侵,讓醜國的炮彈炸的”
    李學武的回答很是輕鬆,但先生卻是微微昂了昂首,仔細打量起了李學武,又看了看李學武胸前的其他獎章,這件事是先生主持處理的,印象是很深刻的。
    當時的報道是沒有發生衝突的,僅僅是威懾,但實際上還是動了手的,不然那些阿三怎麽可能甘心拆除工事。
    後麵站著的秘書看了李學武一眼湊到先生的耳邊說了一句什麽,先生的眼睛卻是一亮。
    “英雄兒女,人民衛士嘛,當得劍膽琴心四個字”
    握著李學武的手稍稍用了用力,微笑著再次看了看李學武,隨後將身後遞過來的獎章給李學武佩戴在了胸前。
    五角金質的太陽光輝,中間是兩顆稻穗圍成的圓形核心區,稻穗的根部是一個齒輪,齒輪的上麵則是紅色的數字:1966
    在核心區的下半部分是綠色的耕地,點綴了兩台正在耕地拖拉機,中間是飄著濃煙的工廠,從工廠裏伸出三麵紅旗迎風飄揚著直插雲霄,遮蓋了麥穗的頂部。
    再接過先生遞過來的獎狀後,李學武再次敬禮,內心激動,忍不住開口說道:“請您保重身體,注意健康”。
    先生對於李學武的關心表現的很是欣慰,點點頭,便隨著大家鼓起了掌。
    而李學武等一眾獲獎者則是按照領隊的口令向後轉,持獎狀照了相,隨後便是向右轉,按照順序下台。
    李學武不大記得後麵都發生了什麽,因為直到他隨著人群走出大禮堂的時候,他的腦袋都是暈乎乎的。
    找到了一直等著自己的沙器之,擺手拒絕了沙器之要在這祝賀他的話,兩人快速上了吉普車。
    當指揮車往東城開的時候,坐在車上的李學武閉著雙眼,好像是要把這一刻的榮耀全都記住一般。
    沙器之輕輕拿起李學武的手包,將獎狀和李學武剛才摘下來的獎章一一收拾妥當。
    “廠裏有沒有事?”
    李學武的聲音有些低沉,好像要睡著前的囈語,又好像是睡醒後的呢喃。
    沙器之將手包放在了電台上,輕聲回道:“是有些事情的,要不您先睡會,等到了治安大隊我再跟您匯報吧?”
    他也是不能理解,為什麽領了獎的處長會這麽的消沉,難道是會場出了什麽事?
    李學武卻是擺了擺手,道:“說吧,我睡不著”。
    “是”
    沙器之側過身,輕聲匯報道:“今天上午廠廣播站開始播報聯合企業的創建方案,重點宣傳了聯合企業籌建的進展,在機關和車間引起了大討論”。
    “隨後機床車間出現了第一張大字告,批評的就是廠裏在聯合企業籌建上的不作為和亂作為”。
    “受這件事的影響,有七個車間發生了不同程度的停車事件,很多工人湧到一起討論這件事,批評這件事”
    “後來是聶副廠長出麵,將停工的工人們勸回了車間,恢複了生產,不過還是軋鋼廠內造成了很大的影響”
    “隨後廠長也在廣播站發表了講話,呼籲工人群眾要把生產放在第一位,其後的消息便是廠長要求景副廠長盡快給出合理的解釋,用來安撫工人”。
    沙器之簡單介紹了軋鋼廠上午發生的情況,可以說的上是精彩紛呈,亂象已起。
    “哦!對了”
    沙器之又補充道:“穀副書記去找了李副廠長,談了什麽不知道”。
    “嗯,知道了”
    見沙器之久久沒有再繼續說,李學武便應了一聲。
    沙器之見著李學武沒有睜開眼睛,也沒有下達什麽指示,隻好轉過身看起了手裏的筆記本。
    當吉普車到達治安大隊後,李學武這才睜開了眼睛下車。
    沈放在主持訓練,王小琴在開學習會,李學武隻是去食堂吃了個飯,便回了辦公室。
    沙器之將辦公室裏的床鋪給準備好了,對著看文件的李學武問道:“看您困頓的很,休息一會吧,中午也是熱”。
    “好,聽你的”
    李學武將手裏的文件批注了意見,並且簽上了自己的名字。
    沙器之接了李學武的文件,又給茶杯續了熱水,這才安靜地走到了外間寫起了自己的筆記。
    四九城的夏天還是有些煩熱的,尤其是中午時分,雖然未到一年中最難受的時候,但高熱的太陽就連知了都有些受不了,一個勁兒地喊著熱。
    治安大隊的宅院還算是好的,坐北朝南,李學武這邊的屋子高,也深,前後窗子打開,還有著過堂風。
    等左右廂房辦公室和會議室就有些難受了。
    在早先,這廂房是不開前後窗子的,隻麵向院裏有窗子。
    即便是屋裏的磚地上撒了水,可還是難抵夏日的暴曬,外麵吹進來的風都是熱的。
    王小琴給治安隊員們講了兩堂課,隊員們熱的夠嗆,她也是出了一身的汗。
    等拿著材料走回到辦公室的時候,卻是發現李學武已經回來了。
    因隻見著沙器之在屋裏坐著,沒見著李學武,王小琴便往門口看了看。
    “王政委”
    沙器之主動站起身打了招呼,卻是被王小琴擺手示意不用起身。
    “學武呢?”
    “在休息”
    沙器之本想輕聲提醒王小琴的,但王小琴已經問了出來。
    也許是聲音大了,裏屋單人床上的李學武已經坐了起來,睡覺壓的一側臉上都有了印子。
    “會開完了?”
    “剛開完”
    王小琴見李學武已經醒了,便走了進來,感受著辦公室裏的微風笑道:“你的會咋樣啊?快把獎章拿出來給我看看”。
    “嗬嗬”
    李學武輕笑了一聲,下床穿了皮鞋,給沙器之示意了一下,自己走到洗臉盆架子那邊洗了臉。
    “哎喲,嘖嘖嘖,真漂亮啊!”
    王小琴手裏拿著沙器之找出來的獎章仔細打量著,嘴裏不住地誇讚著。
    沙器之在車上收拾的時候就看過了,不過現在王政委拿著看,他還是覺得很漂亮,也感到與有榮焉。
    見李學武洗得了臉,王小琴看起了李學武的獎狀,不時地抬起頭對著李學武笑道:“這可真是頂了天了”。
    “陰差陽錯罷了”
    李學武笑了笑,沒在意地說道:“我應該拿咱們係統的章才對的,但沒有這個能耐,隻能期待您拿給我看了”。
    “去你的,磕磣誰呢~”
    王小琴合上了李學武的獎狀,笑著嗔了李學武一句,隨後希冀地說道:“但願有生之年咱也能去大禮堂領獎”。
    “會的”
    李學武笑著走到辦公桌旁坐了下來,而王小琴已經看起了李學武手包裏的其他獎章。
    “嘿呦,你這功勞還真是名副其實的,真是拿命拚下來的”
    王小琴仔細看了看李學武的一等功獎章,羨慕地說道:“我愛人參加了抗醜援朝,也拚了命,做夢都想要這個,卻是隻得了個二等的”。
    “還是看運氣,我的運氣比較好罷了”
    李學武笑著點了香煙,又把火柴和煙盒放到了對麵,示意王小琴自理。
    王小琴將兩枚一等的擺在桌子上看著李學武問道:“一起算幸運,兩次還算幸運啊”。
    說著話又擺了二等的和回來後得到的那枚三等的,最後把抗震救災先進個人和今天的勞動模範擺在了一起,深深地歎了一口氣。
    “哎~~人跟人真是不能比呦~”
    “瞧你!這還眼氣?!”
    李學武抽了一口煙,輕笑著示意沙器之收拾了獎章,對著王小琴解釋道:“戰鬥的時候獎章比較好得,這些都不算什麽的”。
    王小琴撇了撇嘴,不過還是笑了出來,道:“行了,別炫耀了,我都知道你厲害了”。
    一邊逗著,一邊拿了煙盒自己點了煙,也沒坐下,就斜站在李學武的辦公桌邊上輕輕用腿依著。
    再輕輕吐了一口煙,這才繼續說道:“你們開會的時候看沒看見領導們都是啥樣的表情,或者……你懂的”。
    “嗬嗬,我哪裏懂”
    李學武無奈地輕笑了一聲,彈了彈煙灰,解釋道:“剛開始看著都挺好的,可能是人多了,看著就都有些累了,後麵的講話我也是隻記住了個大概,但跟別的沒啥關係”。
    王小琴點了點頭道:“可能是怕引起什麽誤會吧,更怕影響會議的議程,不過依著昨晚的新聞來看,看樣子是有結果了”。
    “結果早就有了,隻是昨晚才說出來”
    李學武微微搖了搖頭,說道:“也就這兩天了,既然能把表彰會開完,就代表會議進行的還算順利”。
    “順利……倒是不見得吧”
    王小琴歎了一口,道:“分局那邊的情況不太穩定,原因就是市局那邊的不穩定,咱們隨時都得有個準備才行”。
    說著話,看了一眼窗外,道:“最近治安類案件可是明顯有抬頭的趨勢,上級要求的巡邏任務和執勤任務也多了起來”。
    李學武眯著眼睛吐了一口煙,隨後看向王小琴挑眉道:“打申請,就說麵對日益增加的巡邏執勤任務,和較為複雜的保衛任務,治安大隊擴員的時機已經成熟”。
    說到這裏,李學武眯著眼睛道:“為了滿足任務需求,請求上級批準,再擴員五百人,同樣由各單位抽調,同時申請招收治安大隊固定隊員,主要麵向退伍、轉業等方向人員”。
    “招這麽多?”
    王小琴皺眉道:“現在的三百多人才剛剛成型,如果加進來五百人……”
    “還有”
    王小琴提醒李學武道:“現在各單位都缺人,尤其是咱們係統的一線崗位,不可能無限的供應人員進入治安大隊輪崗的”。
    “嗯,確實”
    李學武笑著點了點頭,道:“不過漫天要價坐地還錢嘛,無論上級批準與否,咱們的工作量有了限製,也對接下來的擴展有了目標”。
    “至於新隊員的招收嘛”
    李學武想了一下道:“我要一線崗上麵一定不會再給了,那外招的話,不就可以有更多可談的空間了嘛”。
    “我倒是有個提議”
    王小琴看著李學武說道:“你有沒有想過,類似於特勤隊的標準,從工安鍕直接劃撥人員過來?”
    李學武眯著的眼睛轉了轉,頓了一會兒才回複了王小琴的話:“怕不是人家轉咱們,而是咱們轉人家啊~”
    “啥?”
    王小琴聽了李學武的便是一驚,看著李學武追問道:“你是說治安大隊會並入到工安鍕中去?”
    “八成吧”
    李學武也並沒有給出準話來,隻是一邊彈了彈煙灰,一邊解釋道:“人家畢竟才是咱們係統的正規力量組成,似是治安大隊這樣的,充其量也就是地方保安團,領導性質都存在模糊的定義,怎麽可能長久得了”。
    王小琴聽見李學武的猛然想起了什麽,微微皺眉道:“怕不是你猜的還真就準了,分局那邊的情況也是不允許有治安大隊這樣的一方力量存在的”。
    “怎麽辦?”
    王小琴看著李學武問道:“你有沒有想過這種情況下應該如何處置?難道你我也要跟著並過去?”
    “不一定”
    李學武也是皺了皺眉頭,看向王小琴問道:“你是願意轉到那邊,還是願意留在這邊的係統?”
    “這……”
    王小琴聽見這話便有些遲疑了,眯著眼睛抽著煙,考慮了好半晌,這才看向了李學武問道:“你呢?”
    李學武知道王小琴的心裏已經有了答案,微微一笑,在煙灰缸裏掐滅了煙頭,道:“跟你一樣”。
    “怯~”
    王小琴笑著撇了李學武一眼,拿起了桌上的材料敲了敲,示意李學武道:“具體怎麽操控我就不管了,我隻管幫你頂住上麵的風”。
    “要不……”
    李學武嘴角帶著微笑地問道:“你再考慮考慮?或者回家跟姐夫商量一下,這事兒又不著急”。
    “不用商量”
    王小琴下定決心過後的眼睛是很亮的,在煙灰缸擰滅了煙頭,很直白地說道:“他比我更懂哪邊的路更好走”。
    “好吧”
    李學武笑了笑,說道:“既然是要走另外一條路了,那這“投名狀”和“話語權”就得加重了”。
    王小琴也是點了點李學武,輕聲卻分外認真地說道:“必須加快擴員的腳步,也必須加大人員的訓練和正治教育”。
    李學武站起身,伸出手笑道:“那您就多辛苦了,合作愉快”。
    王小琴見李學武又要偷懶,嗔著揚手打開了李學武伸過來的手,笑罵道:“你就懶吧你!”
    ——
    周四這天下午李學武一直都在治安大隊辦公來著,接了幾個軋鋼廠打來的電話,都是叫了於德才幫他處理了。
    臨下班了,倒是沒想到姬衛東找上了門。
    “怎麽找到這來了?”
    “還說呢!你別不是躲著我呢吧!”
    姬衛東一副債主子的模樣嘚嘚颼颼地進了李學武的辦公室,左右撒麽著,打量著辦公室裏的擺設。
    “我說你夠牛的啊,軋鋼廠是大辦公室,在這邊還是大辦公室”
    “唉~沒辦法,誰讓咱是一把手呢”
    李學武無奈地歎了一口氣,從辦公桌後麵走了出來,一邊說著一邊看向姬衛東問道:“難道你的辦公室很小嗎?”
    “哦!對了!”
    好像剛想起來似的,李學武擺了擺手,道:“你不是一把手”。
    “你……真該槍斃啊你!”
    姬衛東氣呼呼地坐在了沙發上,見著沙器之憋著笑給他端了茶也隻是看了一眼。
    沙器之倒是沒在意這個,跟姬衛東他已經很熟了,知道這是處長的好朋友,端了茶便出門去了。
    李學武坐在了單沙發位上,疊了大長腿問道:“還沒回答我呢,你咋跑這兒來了?”
    “你還沒回答我呢!”
    姬衛東不忿地說道:“你是拿了錢就跑,連個聲都沒有啊,那麽大的一個棺材,你說給整沒了就給整沒了!”
    “扯!”
    李學武吊著眼睛道:“我可沒動那棺材!”
    “你是真欺負人啊!”
    姬衛東指著李學武咬牙切齒地說道:“你當我眼瞎啊,特麽挖出來的時候是原木色的漆,擱一宿就特麽成大紅色的了?”
    說到這的時候姬衛東還點了點李學武說道:“你是真損啊,那天早上差點給看棺材的幾個小子嚇出尿來!”
    “是嗎?原木色的?我怎麽記得就是大紅色的呢!”
    李學武挑眉道:“是不是你記錯了,咱們挖的時候好像是紅色的……”
    “你丫真損到家了!”
    姬衛東見李學武跟自己玩兒指鹿為馬這套也是沒轍,特麽的棺材都被換了,還有特麽啥好說的。
    也怪那天晚上看棺材的人,紀監出人了,特勤出人了,他們調查部也出人了。
    嘿,那棺材就跟車上放著來著,本打算第二天早上找人來點驗開棺的,卻是沒想到一宿就變了。
    雖然在棺材裏找到些值錢玩意兒,但跟聶連勝交代的相差太遠了。
    不過因為有了那些值錢玩意兒,幾個部門的辛苦費倒是都發到手裏了。
    要不姬衛東哪來的錢去哄女朋友,李學武眼瞅著韓雅婷戴了一塊新手表。
    “愛咋咋地,我沒看著~”
    李學武也不怕姬衛東懷疑,因為這件事他也有份而,誰能跑的掉。
    也就是那棺材在停車場放著,眾目睽睽的在第二天打開了,不然都得留在東北。
    五萬塊錢還沒有達到不可處理的地步,都在各自的心裏安全線上下。
    當天晚上李學武就叫姬衛東帶著調查部的人找人玩撲克,那邊車上發生了什麽其實誰也說不清楚。
    有了出差補助,向允年也懶得插手這件事,到最後聶連勝的交代算是以五萬塊錢不了了之了。
    今天姬衛東找上門來,也是調查部那邊應該有了決斷,不然不可能消失了這麽多天才路麵。
    看著李學武要賴賬,姬衛東發狠道:“你要是記不起來,我就跟你拚了!反正我也活不了!”
    “咦~~至於嘛~”
    李學武翻了翻眼珠子,道:“你姬科長鵬程萬裏,未來無限的,還能跟我計較這個?”
    “嗬~”
    姬衛東扯了扯嘴角,道:“別的先不說,就說上次入股船隊的事,我們可是真金白銀的拿出來的,有的兄弟可是攢的老婆本啊”。
    “要真是打了水漂~~”
    說著話,姬衛東湊了過來狠聲道:“我都怕背後打黑槍!”
    “別亂說,打什麽水漂啊!”
    李學武挑了挑眉毛,道:“船隊正在試運行階段,未來的錢景好著呢,你們就坐等紅利吧”。
    “我特麽真是豬油蒙了心,咋就上了你的船呢!”
    姬衛東雖然樂得李學武帶他們發財,但嘴上該嘚吧的還得是繼續嘚吧。
    “得了!誰叫咱們是哥們兒呢,我這也叫舍命陪君子了”。
    說完點了點沙發的扶手,道:“我們頭兒說了,棺材一劈兩半,你一半,我們一半,不過是有條件的”。
    “說”
    李學武眯了眯眼睛,抬手示意姬衛東繼續說,今天能見著姬衛東不就是因為這件事嘛。
    姬衛東就是個牽驢傳話的,這會兒倒也幹脆:“我們頭兒說了,他很看好你在港城的布局”。
    “回去告訴你們頭,我謝謝他,我也很看好這個布局”
    李學武放下疊著的腿,抬手就要招呼沙器之進來送客。
    “哎!李學武!”
    姬衛東瞪著大眼珠子道:“我這可是跟我們領導宣傳了好長時間,磨了好長時間才定下來的,你可別狗咬呂洞賓啊!”
    “我用你幫我宣傳了?”
    李學武吊著眼睛道:“我就說你們領導咋可能知道有港城這麽件事的,原來是你小子啊!”
    說著話上下打量了姬衛東一眼,道:“你把我賣了,還想跟我這報功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