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悲歡離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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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呦,張處長在呢”
    李學武敲開了李懷德的辦公室門,見著張國祁正坐在李懷德的對麵,便笑著打了個招呼。
    張國祁知道李學武要來,秘書那邊都安排好了的,這會兒也是笑著站了起來,道:“我談完了,你坐”。
    “嗬嗬,著急有事兒啊,坐下一起嘮會兒唄”
    李學武說話也真是夠損的,明知道張國祁押時間,就為了在李懷德麵前跟自己見麵,這會兒卻是直接扒了張國祁的褲子,實在是不講武德。
    張國祁的老臉也是千錘百煉了,不怕李學武磕磣他,笑嗬嗬地同李學武握了握手,說道:“我可不敢耽誤了你跟領導談事情,一會,一會上我那兒去”。
    “那好”
    李學武送了張國祁幾步,笑著道:“正想跟張處長問問哪裏的金魚好呢,我們家的金魚快讓我閨女糟踐沒了”。
    任是張國祁的臉皮再厚,也抵不過李學武的嘲諷力度。
    李學武明顯看得出來,張國祁出門的時候臉色是紅的。
    特麽的,就這老幫菜也想算計自己?
    李學武關上了辦公室的門,笑著轉回了身,往李懷德的辦公桌前走去。
    “怎麽?跟老張不對付了?”
    李懷德倒是會打圓場,一句話就切在了李學武的話頭上。
    李學武笑了笑,說道:“這老張實在是不厚道,我那天請假是真有事,他卻是給我來這麽一出”。
    說完也不見外,拿了李懷德辦公桌上的香煙和打火機就自己點上了。
    點了煙還不算,順手又把李懷德的zio打火機揣兜裏了。
    “您說他想跟我說話就說唄,非來您這兒繞一個彎兒”
    李學武全然不顧李懷德眯起來的眼神,明知道李懷德示意的是打火機,他偏偏就裝做沒看見。
    上一個打火機就是從這要的,可是被黃幹劫走了。
    這一次他哪裏還有臉跟李懷德明著要,所以他改成明搶了。
    “要不說我們青年幹部還是欠鍛煉呢,跟老同誌相比就是少了些心眼子”。
    李懷德見這塊蘑菇是死了心不打算還自己的打火機了,也懶得跟他較真兒了。
    “多心了,他哪裏會這麽多彎彎繞,老張人還是不錯的”。
    “反正我覺得他不咋地”
    李學武撇了撇嘴,他才不會照著李懷德的意往下說呢。
    李懷德也知道麵前這位成了氣候,輕易動不得了,所以也就沒在乎李學武的話。
    李學武抽煙,他是沒想著抽煙的,從抽屜裏掏了一塊糖出來,剝了糖紙塞進了嘴裏。
    “呦~您這是……?”
    李學武慣會捧哏的,見著李懷德顯擺,哪裏會讓領導裝的嗶掉在地上,故作驚訝地問了一句。
    李懷德卻是渾不在意地擺了擺手,道:“醫生說戒煙,我這不正想轍呢嘛”。
    “好使嘛?”
    李學武挑了挑眉毛,說道:“這招要是好使我也戒煙”。
    “嗬嗬~”
    李懷德也是被李學武的話逗笑了,打量著李學武說道:“你才二十歲,有個屁的煙癮,戒個毛的煙”。
    領導說話都是有目的的,在公眾場合自然不能講髒話,跟底下人談工作也少有講粗口的。
    但有的時候說一些粗話反而能表達自己親近下屬的意思。
    李學武之於李懷德就是必須親近的下屬,兩人的職務雖然有高有底,但身份背景相差不多,李學武在年齡上反而占優勢。
    所以李懷德也沒必要跟李學武擺架子,李學武進屋的一係列動作也沒跟他見外,扯別的就沒意思了。
    李學武抽了一口煙,說道:“煙癮倒不至於,就是談事情的時候總想抽幾口,這不是什麽好習慣”。
    說完看了看李懷德精致的小糖罐,道:“您可得悠著點,別煙癮沒戒掉,再搞出糖尿病來可麻煩了”。
    “嗬嗬嗬,哪有那麽嚴重”
    李懷德從糖罐裏撚了一顆糖扔給了李學武,示意他嚐嚐。
    當李學武放進嘴裏後才發現,這糖不甚甜,反倒有些苦。
    “這啥玩意?”
    “戒煙糖,你嫂子跟同仁堂買的”
    李懷德無奈地搖了搖頭,看了一眼抽屜裏麵的糖罐,解釋道:“裏麵有魚腥草,所以味道不咋地,我也是強吃”。
    李學武品了品,看著李懷德問道:“身體出問題了?”
    “嗨~人到中年了嘛,總有這樣那樣的問題”
    李懷德倒是看得開的樣子,端著茶杯喝了一口,對著李學武笑道:“不過你這個年紀要保養的話,還是可以的,煙傷肺,也傷腎”。
    煙傷肺李學武確實知道,可這傷腎他還是頭一次聽說。
    李學武看了看李懷德,覺得這話一半一半吧,那腎的鍋不應該煙來背。
    腎虛才會出現肺部功能減弱的,所以肺受傷,煙最多背一半的鍋。
    不過這會兒在領導屋呢,他說傷腎就傷腎吧。
    “真戒了也好,這不是啥好玩意”
    李學武撿起桌上的華子直接揣進了兜裏,一副為領導著想的模樣。
    李懷德好笑地看了李學武一眼,從抽屜裏又拿了一條出來扔給了李學武。
    “拿走,都拿走,省的惦記了”
    一邊說著,一邊笑著擺了擺手,一副堅決戒煙的模樣。
    李學武卻是毫不客氣地接住了扔過來的華子,笑著說道:“那可真是謝謝領導了,我這大前門都要斷檔了,沒想到直接升級華子了”。
    說完也沒叫李懷德白吐血,伸手從兜裏掏了一個小酒壺出來,就是白鋼便攜式的酒壺,壺口是螺旋密封的樣式。
    “您也別光顧著戒煙”
    李學武將酒壺放在了桌子上,推到了李懷德的麵前,說道:“戒煙可以及時止損,但也得補一補”。
    “哦!”
    李懷德兩眼冒光地盯著桌上的酒壺問道:“這個是上次你拿來的……那個?”
    李學武抿了抿嘴,往前湊了湊身子,低聲解釋道:“猛,比上次那種的更猛,切記,每次一錢就夠用,多了反而不好”。
    “明白”
    李懷德笑嗬嗬地將酒壺收了起來,手指點了點李學武說道:“這買賣做的值”。
    “哎~~~~”
    李學武的身子微微後仰,靠坐在了椅子上,笑著對李懷德說道:“您這話說的沒錯,啥能有身體重要啊”。
    李懷德笑著道:“身體就是革命的本錢啊,更是男人的麵子,沒有可不成!”
    “嘿嘿,您是過來人,懂得多”
    李學武壞笑著問道:“聽說您要給我們辦公室裝空調?”
    李懷德是啥樣的人,那是老狐狸了,李學武問的是辦公室,那就是知道招待所的事了。
    “唉~都說下麵做事難,我這副廠長做事就不難了嘛?”
    李懷德歎了一口氣,點了點辦公桌,看著李學武說道:“招待所的業務日漸繁忙,來廠裏學習和考察的兄弟單位越來越多,總不好沒有個契合的環境不是”。
    “確實”
    李學武點了點頭,說道:“咱們廠還能承接一部分會議和接待的工作呢,要是沒有個適宜的環境確實不合適”。
    “就說的嘛”
    李懷德擺了擺手,道:“不說了,慢慢來吧,著急是辦不了事的”。
    “說說你吧”
    結束了這個話題,李懷德把風頭調轉向了李學武,問道:“昨天的事情處理的怎麽樣了?”
    “正想跟您說呢”
    李學武從嘴上摘了煙頭下來,直接放在了煙灰缸上,拿著筆記本匯報道:“初步的調查結果是,這些人均是被公告欄上的大字告所影響,選擇了最極端的應對方式,施暴者也是一時衝動”。
    他這邊一邊說著,一邊用眼睛的餘光觀察著李懷德的反應。
    當說出都是意外的時候,李學武明顯能看得出李懷德的嘴角動了動。
    很顯然,李懷德還是很在意這個結果的,如果李學武真的查出點兒什麽,或者拿這個搞事情,他就很被動了。
    也不是不信任李學武,就是被李學武的態度搞的不那麽自信而已。
    李學武大致介紹了一下這些人的供詞和相關的情況後,又講了一下昨天應急處置中所出現的受傷和影響。
    “受傷人數七十四人,初步處理後恢複上崗的有十七人,請假休息的有二十二人,剩下的都是需要留院觀察的”
    李學武眯著眼睛看著李懷德說道:“最嚴重的那個肋骨被踩段了七根,差點紮心髒上,估計得幾個月才能出院”。
    “唉~~~”
    李懷德深深地歎了一口氣,說道:“多事之秋啊~”
    李學武不置褒貶地看了李懷德一眼,繼續匯報道:“直接造成的財產損失我這邊沒統計,財務處應該有數據,我隻說保衛處行動損失高達上千元”。
    “嗯,我能想得到”
    李懷德點了點頭,說道:“這件事瞞不住,上麵的領導已經知道了,估計也是正在研究處理結果,你那邊能不能盡快給出個處分決定?”
    “能”
    李學武幹脆地說道:“所有的犯罪行為都有治安管理辦法管著,高於這個辦法的還有法律管著,該怎麽處理就怎麽處理”。
    說到這,李學武看了李懷德一眼,補充道:“因為涉及到了影響惡劣等情況,我的意見是從重、從快、從嚴,嚴格杜絕此類事件的發生”。
    “我同意”
    李懷德嘴裏嚼著糖,麵色嚴肅地說道:“擾亂生產秩序,造成人身傷害和財產損失的行為絕對不能姑息”。
    “昨天的方案已經開始實施了”
    李學武看著李懷德說道:“張貼大字告的行為是否應該包含在造謠生事,擾亂治安一類的行為,還得請您定一下”。
    李懷德動了動下巴,並沒有立即給出答案,而是皺著眉頭想了想,好一會才說道:“工人才是軋鋼廠的主人,我們沒有權利阻塞工人發聲的渠道啊”。
    “我想的也是如此”
    李學武正色道:“所以並沒有貿然開始調查大字告的事情,我的意見是,廠裏還是要加強與工人群眾之間的溝通,這一類的事件真的不能再發生了”。
    “我理解你的心情”
    李懷德點了點頭,說道:“這件事的發生我也很痛心,你說的加強溝通一事我也在會議上提到了,說起來,我們班子裏的人都是有責任的”。
    “還是要著手於眼前啊”
    李學武勸說道:“追究責任什麽時候都可以,但防民之口甚於防川,宣傳和工作還要做,不然就是大問題”。
    李懷德用手搓了搓臉,看向李學武說道:“咱們廠的情況你清楚,那兩個項目不是你管理的,但聯合企業是你起草和組織的,你不知道這裏麵的水有多深?”
    李學武皺著眉頭回道:“不是咱們管理的,但咱們總有監督的權利吧,總不能每次鬧出事情來,都要保衛處來當壞人吧”。
    “這件事您必須站出來”
    李學武看著李懷德說道:“廠長挨的那一板磚說冤也不冤,再這麽搞下去,別哪天您也挨一下子,到時候喊冤都沒地方喊去”。
    “我倒是想了,多清淨了”
    李懷德彈了彈手,對著李學武無奈地說道:“這個攤子可不小,楊廠長不回來,誰也拆不開,理不順,更沒有人敢接這個擔子”。
    “光說是沒用的”
    李懷德點了點李學武,說道:“要說誰主管誰負責,那是推諉,但這件事的主體責任不在咱們這,我想督促,人家還以為咱們包藏禍心了呢”。
    “要這麽說,保衛處做事可就麻煩了”
    李學武點了點桌子道:“至少在尺度問題上沒有辦法把握,我要是一碗水端平,怕不是有喊冤的”。
    “喊冤也得給我端平了”
    李懷德的麵色很嚴肅,看著李學武說道:“你記住了,保衛處到什麽時候都不能亂,更不能參與到其中去,工人談事情最多就是揣兩個扳手,你們可不一樣”。
    李學武就是故意刺激李懷德的,李懷德的態度也是很清醒,他再能鬧,也不敢鬧了保衛處。
    昨天的場麵雖然激烈,但也就斷了幾根肋骨而已,這種影響正是他想要的。
    事情的爆發,壓力就如山呼海嘯一般撲在了楊鳳山的頭上,上麵的忍耐是有限度的,楊鳳山再不做點兒什麽就要挨鞭子了。
    雖然李懷德也在班子裏,但等鞭子輪到他這也沒剩什麽了,他倒是不在乎這個。
    但無論是哪個部門出現麻煩,這保衛處都不能出事,因為李懷德要的是軋鋼廠的領導權,不是一個爛攤子。
    保衛處就是決定軋鋼廠亂不亂的最後一道防線,他對保衛處的信心完全來源於李學武。
    李學武的狠絕不是一般人能比的,李懷德堅信,隻要李學武穩得住,這軋鋼廠就沒大事。
    所以他現在穩住李學武,回頭就可以繼續作妖了。
    李學武也是無奈,正治有的時候就是這麽的荒誕,你要做的事情明明是正的,可造成的影響卻是負的。
    當你迫不得已的時候,可能事情發展到最後變成了何樂而不為。
    現在他做的明明是保衛軋鋼廠治安環境,卻是給李懷德的行動做了補充,成了他肆無忌憚的信心。
    李學武有的時候真的想換個老板,但沒有人比李懷德更沒有下限,更勤奮,更會鑽營的了。
    這種人在任何洪流當中都能很好地適應,並且活下來,有的時候可能會活的很好。
    存在即是合理,李學武也沒有逆天改命的倔強,他更喜歡老漢推…推…順著水推舟。
    從李懷德的辦公室出來,李學武的手裏多了一條煙,來往的辦事人員無不露出驚訝的表情來。
    都說李副處長牛,誰也沒見著他怎麽牛的。
    哎!今天你就見到了!
    隻見著有往領導屋裏拿煙的,還真沒見著過從領導手裏往外拿煙的。
    關鍵是人家李副處長拿的是光明正大,就跟包一樣夾在胳膊底下,眾目睽睽之下去了穀副書記那屋。
    “領導,忙著呢?”
    “李處長啊,坐,最後幾個字啊”
    穀維潔見著李學武進來,示意了自己辦公桌前麵,繼續低著頭完成著自己的書寫。
    李學武大方地坐在了穀維潔的對麵,將手包和煙放在了身邊的椅子上,謝了秘書端過來的茶。
    穀維潔的秘書跟李學武打交道不多,但對於李學武的為人卻是了解的不少。
    這邊給李學武端了茶,見李學武一如傳言中的對下麵的人客氣,也是不由得在心裏折服。
    敢對上,能容下,這樣的領導哪裏能不叫人佩服。
    李學武倒是沒注意這秘書,喝了一口茶,對麵的穀維潔已經收拾好了文件,交給了等在一旁的秘書。
    “告訴卜處長抓緊落實啊,別拖”
    交代完了工作,穀維潔轉頭看向李學武笑著說道:“終於肯來我這兒了?”
    “哪裏的話”
    李學武輕笑著說道:“您這也不是龍潭虎穴,何來勉強一說”。
    “不勉強啊?”
    穀維潔笑了笑,說道:“我看你是要加強正治學習了,沒見著過匯報工作是用打電話來的”。
    李學武苦笑道:“我的行程可都是跟廠辦如實匯報的,有多緊張就不跟您訴苦了,但這份冤枉可真難受”。
    “冤枉不冤枉你自己清楚”
    穀維潔將一份文件放在了辦公桌上,對著李學武問道:“這個月的讜組織活動什麽情況,為什麽你們保衛處的學習材料都有相似之處,且思想動態的核心都是相近的?”
    “是嘛!”
    李學武故作驚訝地翻開了那份總結報告看了看,笑著說道:“這不恰恰說明我們處的學習組織的好,思想動態穩定嘛”。
    “你可別給我打馬虎眼”
    穀維潔將李學武手的文件拿了回去,重新放在了文件堆上,手指卻是點了點李學武說道:“組織學習可馬虎不得,思想動態監測可不能糊弄了事”。
    “不能夠~”
    李學武笑著說道:“我們處室的組織活動都是正常的,絕對沒有您擔心的這些情況,回頭我跟於主任交代一聲,看看是不是大家都在交流和學習了”。
    穀維潔見李學武把這件事說的這麽清新脫俗也是無奈地扯了扯嘴角,看了一眼李學武身旁的香煙,問道:“給我帶的?”
    “這可不是”
    李學武趕緊搖了搖頭,解釋道:“這是李副廠長賞的,您要是想著比一比,我也不介意”。
    “合著我還得給你送禮?”
    穀維潔不滿地瞪了李學武一眼,隨後問道:“事情談的怎麽樣了?”
    “不知道”
    李學武苦笑著搖了搖頭,解釋道:“誰又能猜的透他的想法,不過保衛處以後的活要多了”。
    “緊張起來吧”
    穀維潔明白了李學武的意思,也是皺著眉頭說道:“他是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折騰了這麽大一場,哪裏是說能放下就放下的”。
    “倒是你!”
    穀維潔看著李學武問道:“你自己是怎麽想的?”
    “什麽怎麽想?”
    李學武無辜地說道:“我想著世界和平,但可能嗎?”
    “我問你年中會的事”
    穀維潔的手指點了點辦公桌,說道:“你不會沒聽著風吧,還是你真準備再進一步”。
    “別寒磣我了”
    李學武無奈地說道:“中午那會兒楊宗芳就跟我說這個來著,就我這年齡,還怎麽進步啊”。
    “嗬嗬,他倒是會找時間”
    穀維潔聽到李學武提起楊宗芳,不由得輕笑了一聲,隨後說道:“書記那邊是有這麽個想法,好像廠長也有意調你去鍛煉一下”。
    “我是啥也沒聽見,光顧著悶頭賣力了”
    李學武攤了攤手,道:“不過我是廠裏的一塊磚,廠裏哪裏需要往哪搬嘛,我服從組織的決定”。
    “那就是還不想動”
    穀維潔點了點頭,說道:“我也是不讚成你動,對當前軋鋼廠的形勢不利,對你個人的發展也是不利,畢竟還年輕,可以等等”。
    李學武挑了挑眉毛,說道:“您的意思是……?”
    “還是以穩定為主”
    穀維潔身子微微後仰靠坐在了椅子上,兩支胳膊交叉抱在胸前,微微蹙眉道:“形勢變化的太快,當前的主要任務還是保證軋鋼廠的正常生產,所有人都要以這個為目標”。
    “包括正在進行的項目?”
    李學武習慣性地摸了摸兜裏的煙,但在穀維潔這兒,便忍住了手上的動作。
    雖然穀維潔也吸煙,但當著女領導的麵總不大好。
    李學武沒有跟女人一起吸煙的習慣,更覺得有些別扭。
    “所有”
    穀維潔也是看出了李學武的別扭,倒是很欣賞他這種自製力。
    “軋鋼廠不是某個人的,不是你做就能成,別人做就不能成的,何不放眼思量,提升自己的格局呢”。
    “嗬嗬,我可沒有您說的這樣”
    李學武見穀維潔這麽說,倒是沒覺得她就是跟景玉農穿一條褲子了。
    穀維潔這個人還是很有公心的,調來軋鋼廠以後,工作上就能看得出她認真負責的一麵。
    私下裏李學武也是跟她接觸過,很大氣的一個女人,真的是格局比較大的那種。
    “我知道”
    穀維潔看著李學武點了點頭,說道:“你的為人和做事風格還是很正派的,為人清醒謹慎,我信你不會做那種損公肥私的事”。
    說完又往前探了探身子,手肘撐著桌子,對著李學武說道:“你現在是處級幹部了,要放眼全局看待問題,保衛處應該是你的,而不能成為你的終點”。
    “謝謝領導的指教”
    李學武微笑著說道:“聽到組織的評語我算是放下心了,不然還為那些惡意中傷擔憂呢”。
    “潔身自好比什麽都強”
    穀維潔看了李學武一眼,隨後說道:“保持保衛處的戰鬥力和純潔性,堅持住一個強力部門的底線,千萬不要跨過那道紅線”。
    “明白”
    李學武知道穀維潔擔憂的是什麽,所以很是嚴肅地給出了明確的態度。
    穀維潔深深地看了李學武一眼,點了點頭,隨後才說道:“我跟書記商量了,今年的年中會,會提你進讜委”。
    說完這個,也不等李學武說些感謝和表態的話,直接點了李學武強調道:“這即是對你個人能力的肯定,也是對保衛處所處當前形勢的一種看重,你自己可要掂量好”。
    “明白”
    李學武再次表示了自己的態度,卻沒有多說什麽。
    楊元鬆和穀維潔已經對他考察和討論了多次了,李學武個人的態度不是關鍵的,所處位置和做事的態度才是關鍵。
    從穀維潔的辦公室出來,李學武的手裏又多了一樣東西,穀維潔送了他一本學習筆記。
    做業務和做讜務是兩條線,李學武現在雖然是保衛處的負責人,但在讜務工作上是個弱項。
    送李學武學習筆記就是讓他多多學習理論知識,也是勉勵李學武進讜委後牢記使命,不忘初心的象征意義。
    “處長,您這是去談話了,還是去收禮了”
    沙器之剛從辦公室裏出來,便見著李學武又是拎著又是用胳膊夾著的。
    李學武將手裏的東西輕輕拍在了沙器之過來接的手裏,笑著道:“去打劫了”。
    “嗬嗬嗬~”
    沙器之笑著接了煙和筆記本,說道:“下次您再去“打劫”也讓我跟著吧,怕您拿不住了”。
    “想的美”
    李學武笑著進了辦公室,一邊往辦公桌旁走,一邊說道:“李副廠長說了,他那邊暫時不歡迎我過去匯報工作了,穀副書記也是這個意思”。
    聽見這話,沙器之的眼皮跳了跳,處長總是能把某些意思用開玩笑的方式講出來。
    李副廠長是保衛處的主管領導,穀副書記是主管讜務工作的副書記,李學武主要負責的對象都說不歡迎,那是啥意思?
    “您要說不受歡迎了還不算最厲害的”
    沙器之將煙給李學武放進了抽屜裏,李學武自己的筆記和穀維潔給的那本筆記則是放在了辦公桌上。
    一邊收拾著,一邊說道:“因為昨天的事,設計處的夏處長可是被聶副廠長罵了個狗血噴頭”。
    “跟他有什麽關係?”
    李學武吊著眉毛看了沙器之一眼,手裏的鋼筆不停,繼續批注文件。
    沙器之輕聲解釋道:“聶副廠長本來是要找鄺處長的,但在廣播站鄺處長被打了,現在人還在醫院躺著呢,這氣不就去了設計處嘛”。
    “也是趕巧了”
    沙器之將李學武批好的文件收起,又遞了一份過去,嘴裏解釋道:“今天聶副廠長去設計處檢查工作,見著有人在實驗車間鼓搗發動機呢,氣的他大罵夏處長利欲熏心,貪得無厭”。
    “可真夠熱鬧的”
    李學武低著頭沒在意這個,而是問起了聯合企業選地的事。
    “工程處選好廠址了?”
    “聽說是,選的就是東邊的那塊兒靠河地”
    沙器之匯報道:“勘探的結果說下麵都是石頭,搞建築應該是沒有問題的”。
    李學武點了點頭沒有說什麽,既然穀維潔說了,那他就不能表現的太過於關心。
    沙器之見李學武不說話了,便也住了嘴,直等到下班的時候才提醒道:“您可都兩天沒去治安大隊了”。
    “沒事”
    李學武簡單收拾了辦公桌,將一本教材放在了包裏,起身帶著沙器之往出走。
    待上了指揮車,李學武這才對著沙器之交代道:“明天上午先去治安大隊,近期的工作安排和組織學習,你幫我準備好相關的材料,得開個辦公會”。
    “知道了”
    沙器之一邊答應著,手裏已經麻利地打開了筆記本,開始跟李學武對接相關的要點。
    當指揮車進了海運倉街道時,李學武卻是發現姬衛東的那台摩托車跟家門口停著呢。
    “你怎麽又來了?”
    “這叫什麽話!”
    姬衛東正抱著李姝站在金魚池邊上,見著李學武進門跟自己說這個便是氣惱地回道:“我還不能上你家來了?”
    “盡量少來”
    李學武進了門廳,將手包放在了櫃子上,換了拖鞋,嘴裏回複道:“因為我煩你”。
    “嗬嗬,真叫你說的,你煩我我就不能來了?”
    姬衛東撇了撇嘴,看著李姝逗著問道:“大侄女不煩我不就行了嘛,是不是大侄女~”
    李姝見著這人跟自己說話,也不知道他說的啥意思,但總不能叫客人的話落在地上不是。
    “呦!”
    “哈哈哈~”
    姬衛東見著李姝的小可愛模樣不由得笑出了聲,轉頭對著李學武說道:“你這閨女可聰明的很,還知道用金魚跟我轉移話題呢”。
    每次李姝想要給別人看她的金魚時,都會用小手指著魚池裏呦一聲。
    也不知道是學的誰說話,還是把魚當成了呦。
    李學武翻了翻眼珠子,從姬衛東的手裏接了閨女,不耐煩地說道:“喜歡閨女自己生一個啊”。
    “我是要生啊”
    姬衛東挑著眉毛道:“最好第一個孩子就是閨女”。
    “嘿!嘿!嘿!要點臉行不”
    李學武顛了顛李姝,不叫她跟自己鬧,嘴裏卻是對著姬衛東嘲諷地說道:“你結婚了嘛,有生產許可了嘛就說生”。
    “嘿!還真虛著說”
    姬衛東挑著眉毛對著李學武晃了晃腦袋,道:“哥們兒就要結婚了”。
    “誰?你?”
    李學武好笑地撇了撇嘴,道:“我怎麽沒見韓雅婷跟我打報告?”
    “不是……不是她”
    姬衛東剛才還是欣喜的臉上沒了笑意,隻剩下了尷尬和無奈。
    “是我們處裏的,都在一個單位,也好調配”
    “哦?”
    李學武雖然心裏詫異,但並沒有表現出來,感情這種事真的不好說什麽。
    姬衛東和韓雅婷是李學武介紹的,姬衛東的家裏是外事口的,韓雅婷的家裏是工安口的,其實挺合適的。
    但誰讓姬衛東有了現在的發展機會呢,都說好男兒誌在四方,可這四方也就代表了聚少離多。
    這幾天李學武也不是沒有見著韓雅婷,但從這姑娘的臉上絲毫沒有看出悲傷的表情。
    也許是想的明白了,也許是跟姬衛東沒有那麽深的感情基礎罷。
    李學武抱著李姝放在了金魚池的龍頭邊上,哄著她蹲下來看水裏的魚,嘴上卻是問道:“不後悔?”
    “這咋說呢”
    姬衛東也是倚著金魚池坐在了邊沿上,苦笑著說道:“魚和熊掌不可兼得,我說我要去港城工作,她便直言了自己的想法,我總不能耽誤她”。
    李學武斜了姬衛東一眼,道:“跟家裏說了?這個不會是隨便找來頂數的吧,對人家就公平了?”
    “嗨~你當這是去菜市場買大白菜呢?”
    姬衛東擺了擺手,道:“哥們在單位裏也是一枝獨秀的存在,自然有許多姑娘追,還能找人頂數?”
    李學武撇了撇嘴,見閨女要往魚池裏翻倒,一把便抄住了。
    等扶穩了閨女,李學武還淡定地對著姬衛東說道:“反正你不愛她,對吧”。
    “啥愛不愛的,多俗啊”
    姬衛東抱著胳膊,滿臉的青春肆意,嘴裏更是倔強地強調著他的個人魅力。
    “男人當以事業為重,女人還是要找個合適的為好,沒有感情可以慢慢處,她喜歡我,總好過我喜歡他,不然太累”
    李學武扯了扯嘴角,他是沒資格,也沒道理去批評姬衛東的,他自己還不是這個德行。
    同其他女人就不說了,單說顧寧,又何嚐不是顧寧主動追的他。
    李學武這人傲氣的很,別看婚前婚後對顧寧都是舉案齊眉、相敬如賓的樣子。
    但實際上,從一開始就是顧寧主動在拉進兩人之間的距離。
    沒有顧寧的主動李學武也不會跟著董文學去顧家,沒有顧寧的主動李學武也不會接受丈母娘的照顧,沒有顧寧的主動李學武也不會有娶她的心思。
    也不能說男人都是自私的,分怎麽看。
    片麵的說來,有大誌向的男人不會因為兒女私情便會羈絆住自己前進的腳步,更多的是在事業和婚姻當中尋找一個平衡點。
    這一點主觀的看,是要比女性來的更理智,也更現實。
    愛的要死要活,哭哭啼啼這種事情在李學武、在姬衛東這種事業心和責任心極強的男人身上是不會存在的。
    當麵臨事業和愛情的選擇時,這樣的男人多會選擇一個愛自己的人,因為對方會更加的有包容心和容忍度。
    而苦苦追尋的愛情是需要精力和付出的,有的時候還可能麵臨成本沉沒,男人多是不願意的。
    李學武點了點頭,道:“這是你的選擇,我都無條件支持的”。
    今天姬衛東來,主動引出這個話題可不僅僅是給他送喜信兒來的,還帶著歉意來的。
    當初李學武主動介紹了他們認識,這確實是一份好姻緣,尤其是韓雅婷自信和獨立的性格更是得姬衛東喜歡。
    但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感情一事古難全。
    李學武不能說什麽,隻能說緣分未到。
    “接下來怎麽打算的?”
    “還能怎麽打算,走一步算一步唄”
    姬衛東晃了晃腿,說道:“婚禮就不辦了,我們倆都是這麽個身份,下個月我去港城,她還留在處裏,暫時先這麽著”。
    李姝剛才差點掉水裏,這會兒也是不敢再往水裏伸手了,隻是抓著石頭雕刻的龍頭對著李學武時不時的說上幾句。
    李學武點頭應和著閨女的話,嘴裏卻是關心著姬衛東這位好朋友。
    “新房呢?還是住在家裏?婚禮不辦,事情總得說一下吧,不請客?”
    “就住在家裏,反正我爸媽都不在家,毓秀在家住的也少了”
    姬衛東被李學武問的倒是有了些惆悵,使勁搓了搓臉,悶聲說道:“我爸的意思是,盡量不熱鬧,怕麻煩,他和我媽也回不來,有工作”。
    “那就算了”
    李學武點點頭,說道:“回頭介紹一下,有事可以來找我”。
    “你不說我也會這麽做的”
    姬衛東這會兒見李學武難得的正式,便也笑了,道:“我就你這麽一個至交好友,不麻煩你麻煩誰”。
    李學武撇了撇嘴角,嘀咕道:“那你可真夠失敗的,我這樣的還有幾個好友呢”。
    “得了吧~誰還不知道誰的!”
    見著老太太從餐廳裏出來叫吃飯,姬衛東站起身對著李學武笑道:“你的好友標準時高時低,完全看心情~”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