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2章 養生是為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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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飯是大餅和米粥,還有半碗鹹菜,簡單的不能再簡單了。
    李學武沒聽丁萬秋說昨晚的事,所以吃的很香。
    丁萬秋經曆的多了,吃的也不少,還下地去壇子裏挑了塊腐乳。
    葛林看了他一眼,隻覺得這人口味真重,紅不呲啦的哢哢往嘴裏送。
    昨晚的事他是不願意再想了,想想都覺得可怕。
    你站在牆根陰影裏,突然有人從屋裏出來,碎碎念,你怕不怕!
    你站在屋後頭,突然從窗子裏飛出一個人來,你說怕不怕!
    ……
    還有眼巴前這人,舉著一根“蠟燭”站在屋裏笑嗬嗬地讓你去吹滅嘍,你怕不怕?
    他還沒長大呢,還是小孩子呢,哪有這麽嚇唬人的!
    今早他多烙了幾張餅,就是為了壓壓驚。
    大強子一直蹲在門邊的牆根下,沒人叫他吃飯,他也吃不下。
    目光渙散,渾身無力,就像丟了靈魂的行屍走肉一般。
    李學武沒搭理他,吃飽了,又去喂了西琳。
    葛林特意熬的肉粥,可稠了,西琳心情好,多喝了一碗。
    飯都吃完了,李學武下了炕,自顧自地洗了臉,又給西琳擦了臉,這才拿著板凳坐到了大強子麵前。
    “既然你辦了事,那我就得說話算話”
    李學武看著大強子,語氣很是直接地說道:“我給你一上午的時間把吉城的關係整理好,處理好,交給我”。
    “中午之前我要知道吉城有多少人吃我的飯,穿我的衣,跟著我討生活”。
    “怎麽處理這些關係,怎麽收攏人員,怎麽剔除不穩定因素,又選誰當管事的,都由著你,我隻要結果”
    “當然了,在精不在多,混吃等死吃幹飯的就沒必要留著了”
    李學武說是都由著大強子,可還是提出了要求,他的隊伍裏,一向都是隻要認真做事的。
    當初接收吉城的隊伍,李學武很給張萬河麵子,並沒有提什麽精簡人員的話。
    好的賴的他都養著呢,可誰叫他們吃飽了咬人呢。
    這次正好給了他動刀子的機會,把那些蛀蟲都淘汰掉。
    以後吉城要做正經買賣,隊伍裏不正經的人會拉低自己的檔次。
    現在他隻需要一個收貨和散貨的渠道,不然他會隱忍張萬河?
    既然掌櫃的不當,那就去當走狗吧。
    李學武看著大強子沒有反應,眉頭皺了皺,說道:“告訴山上,斷了這些人家裏的供給”。
    大強子倏地抬起頭,看向李學武,滿臉的不甘心。
    深山,青年都在山下,隻有老弱的家裏如果斷了供給會發生什麽?
    李學武沒搭理大強子的眼神,繼續說道:“你暫時就在吉城做事,鋼城的工作我會交給別人”。
    他不在乎這個,周自強早就知道鋼城貿易的盤子捂不住了,從李學武說要帶他來吉城的時候他就知道了。
    掌櫃的安排那些賬目,那些人,都是禁不住查的,隻要換了人接手,一定要出事。
    可以這麽說,他能活到現在,完全是因為帶路的功勞,跟鋼城貿易沒有一點關係。
    李學武還能留著他,有信義,也有承諾,還有就是他身上的人命關係。
    山上,隻是一個統稱,不同的山頭有著不同的村子。
    但共同點就是,都需要山下的補給來過活。
    貧瘠的土地種不出糧食,要麽給林業工作,要麽自食其力,農林牧漁。
    無論哪一種,隻要在山上,就是搏命的活法。
    而李學武開口就要斷了這九人家裏的供給,以後還有更多的家庭受牽連,這是活活要了他們家裏人的命。
    還是慢刀子殺人,就是故意做給其他人看的。
    背叛者的下場就是全家遭殃。
    他不是背叛者嗎?
    他也是,所以他也沒有好下場。
    其他人會被李學武所震懾,畏懼於李學武的勢力做不出什麽反抗的動作。
    可對於他來說,這九人的家人會記恨他,九人的親屬也會記恨他,甚至毫無關係的村裏人也會厭惡他。
    九家人要餓死,隻會有人找他來索命。
    李學武把他按在吉城,要求他清除掉組織裏的不穩定因素,淘汰掉濫竽充數的人,那他要得罪的人多了去了。
    這些人都會來找他的麻煩,山裏人做事簡單,誰砸了他們的飯碗,他們就要誰的命。
    大強子看著李學武,呼吸逐漸加重了起來,緊繃著的臉上曝起了青筋。
    他在吉城,要麽幹掉所有忠誠於掌櫃的人,要麽被忠誠於掌櫃的人幹掉。
    他知道,李學武是要用他把掌櫃的脊梁骨一根一根的敲掉,再也直不起腰,隻能跪著。
    此後,吉城再沒有掌櫃的人,更沒有掌櫃的勢。
    那李學武是要扶持他當新的掌櫃的?
    不是的,如果是這樣,就不會讓他親自動手了。
    誰沒動手,誰就是掌櫃的。
    李學武在吉城給他留了一條出路,掃清所有張萬河的殘餘勢力,幫助西琳建立絕對權威。
    否則,西琳就會拿他開刀,同樣能建立絕對的權威。
    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他站在了掌櫃的對麵,也站在了山上老家的對麵。
    他從未感覺過,或者說知曉過,忽忽悠悠的就變了,什麽都變了。
    他做了背叛者,解決了背叛者的背叛者。
    這一刻,他突然想起了丁萬秋跟他說過的話,往前走,別回頭。
    他已經沒有了回頭路,隻能往前走,李學武讓他幹啥,他就得幹啥。
    掃清障礙,排除異己,解決掉那些頑固分子,他還能是他,他也不再是他。
    李學武帶著人來吉城是做什麽,他在火車上聽得很明白。
    以後吉城的渠道也要站在陽光下同辦事處做貿易了。
    他有想過這裏麵的關鍵,以前李學武是利用他二叔來鉗製山裏。
    現在是利用他二叔做引線,溝通到了林業,大單位之間的合作展開,利益的驅使下,碾死他們就像踩死一隻螞蟻那麽簡單。
    山上的命脈被李學武用林業和西琳的聯係掐住了,他讓誰活,誰才能活,他讓誰死,誰就活不成。
    忠誠於吉城回收站的人,給回收站做事的人就能活,就能活全家,過好日子。
    順我者生,逆我者亡。
    大強子臉色蒼白,他怕了,怕的不是武力值,他拚死也敢跟李學武鬥一場。
    可是,他鬥不過李學武的能力和心術,以及影響力。
    這是站在陽光下的人,永遠的光輝正確,就像他一直向往的那樣。
    他,成為了李學武的黑手套。
    “你要的,我都給”
    李學武站起身,俯視著大強子說道:“好好做事,於護士的事我一定會辦妥”。
    給出了承諾,李學武伸出了手,示意大強子該表態了。
    大強子咽了咽唾沫,幹涸的嗓子裏疼的他說不出話來。
    他躊躇著抬起了自己的手,顫顫巍巍的,好像行將就木了一般。
    李學武主動握住了他的手,要拉著他起身,大強子卻開口問道:“東……東家,能……”
    “你要玩養虎為患,或者仁義道德我不管,但回收站不養閑人”
    說著,李學武拉他起身,看了看他的臉色,道:“仁慈是給朋友的,你都這個歲數了,該知道誰是朋友,誰不是了”。
    說完拍了拍他的肩膀,對著丁萬秋招了招手說道:“拿些錢來,給他做事用”。
    丁萬秋起身走到牆角,將一條麻袋扔到了炕上,再解開袋口的時候裏麵散落出來的便是各種票子了。
    從大團結,到一元兩元、一毛兩毛、一分五分,各式各樣的都要,好像要開大會似的,都聚到了袋子裏。
    丁萬秋很有惡趣味地從裏麵數出五百元遞了過來,臉上全是豐收的喜悅。
    李學武沒理會他的玩鬧,將錢轉手遞給了大強子,道:“先吃飯,再做事,兜裏沒點兒壓箱底的,說話都沒力度”。
    “跟你說的,同跟西琳說的一樣,錢該花的地方花,該省的地方省”
    “對你們我從來不會約束,更不會放縱,隻要用心做事,不用你跟我要,該給的我絕不會吝嗇”
    他的手放在大強子的肩膀上捏了捏,推了他去炕邊,示意他去吃飯。
    同時他也對著正在招呼西琳幫忙數錢的丁萬秋交代道:“過了今天,時間讓強子定,你找我二叔要車,去山裏把強子父母接下來”。
    “說親不經過父母同意怎麽能行”
    李學武整理著自己的衣服,嘴裏玩笑似的說道:“到時候在吉城辦一場,再到鋼城辦一場,咱們的隊伍壯大了,活該強子收這份禮”。
    大強子捏著手裏的卷餅,狼吞虎咽地使勁兒往嘴裏塞,隻有這樣他才能不去想昨晚發生的事,和現在李學武說的話。
    昨晚做事的他是惡鬼,今天說話的李學武是魔鬼。
    ——
    上午的行程很簡單,也很順利,李學武帶著丁萬秋見了二叔,又由二叔引薦,見了昨晚一起喝酒的那位後勤處副處長。
    有了昨晚飯局上的鋪墊和溝通,今天再談工作和合作就簡單了許多。
    今年的幹貨和幹果正在組織收購,木材要等到天寒了才能幹活兒,中草藥已經統籌完了,沒什麽準備。
    李學武並不惋惜這一次沒有親自做成實際貿易,不過隻要線搭上了,就不耽誤以後的溝通。
    這種貿易太簡單了,同津門海產總公司的合作不是一個檔次。
    不涉及到區域合作,也不涉及到共同投資,形式簡單、合作鬆散,隻是以貨易貨,好談的很。
    從林業出來,二叔叮囑了李學武中午上家去,不要帶東西。
    李學武送丁萬秋回了大院,又帶著西琳去了趟吉城醫院。
    刀口已經縫合好了,就是檢查和換藥。
    前幾天都是葛林用三輪車帶著她去,這次李學武來這邊正好有車,方便就帶她來了。
    換藥的時候醫生沒拿他當外人,他也沒拿自己當外人,就那麽看著了。
    刀口不長,位置就在肚子上,滿滿的警告意味,否則也不是奔著這個位置了。
    可就算是不長,這一刀下去也讓西琳遭了大罪。
    行走坐臥都費勁,還不能做事,妥妥的胡子那種威脅和警告手段。
    刁鑽,老辣,直接,手法還到位,說過腸子,絕對不紮你肝。
    關於黑子的去向大強子會給李學武一個交代,那些雜碎都滅了,還能跑了這一個?
    西琳在上藥的時候使勁抿著嘴唇,別著腦袋不敢去看傷口。
    李學武握住了她的手,讓她有個可以吃勁的地方。
    “怎麽這麽不小心呢”
    換藥的護士沒好氣地說道:“兩口子過日子還能把刀玩肚子上去,真行!”
    李學武茫然地看了看西琳,西琳卻是臉紅了一下。
    “行了,注意點衛生啊,別吃勁兒,別見風,別見水,別感染了”
    這個時候的醫院還沒有那麽強烈的安全保護意識,這種刀傷沒到通知派處所的地步。
    很顯然,西琳在治療的時候說了慌,把這嚇人的刀傷說成了家庭內部矛盾。
    為啥後世總有男人或者女人說我有結婚證,打媳婦兒或者打老公隨便呢。
    就是從解放前傳下來的惡習,到後世都有這種思想殘留,就更別提這個年代了。
    李學武是堅決不會動手打媳婦的,也堅決反對女人動手打男人,尤其是在東北,女人動手太狠了。
    既然西琳都把理由編排好了,他也就沒必要解釋那麽多,倒惹的麻煩。
    默默地承受了護士的白眼,李學武又跟醫院給西琳開了消炎藥和消毒藥水及紗布。
    有了這些東西,西琳在家也能自己換藥了。
    他已經勸過西琳,也跟葛林說了,都是老鄉,互相幫忙嘛。
    李學武倒是沒敢再提結婚的事,怕西琳紅眼了要抓人。
    回去的路上,西琳沉默了好半晌,這才開口問道:“你就要走了?”
    “別這樣,又不是生離死別”
    李學武笑了笑,說道:“這兩年不方便,等局勢穩定下來,你要回京我不攔著”。
    “回去又能怎麽樣,京城又不是我的故鄉”
    西琳看向車窗外,聲音有些飄忽,她本就是無根之人,又何處為家。
    李學武看了她一眼,說道:“先把吉城的事做好,到時候你想換什麽地方跟我說,都依著你”。
    “你呢?就在京城了?”
    西琳不說自己反而問起了李學武:“他們都說工廠裏的幹部也要去地方的,你不去嗎?”
    “不去,我沒那個能耐,也沒那個水平”
    李學武很正式地回答了西琳這個問題,人生規劃他做的很清晰,這輩子隻想為自己活,不想為人民服務了。
    “不過也不一定就在京城了”
    他轉過頭,再次看了西琳一眼,笑著說道:“軋鋼廠在津門設立了貿易管理中心,也是我負責的業務”。
    “還有”
    李學武轉過頭看向前方,一邊開車,一邊說道:“軋鋼廠在營城收購了造船廠,又在鋼城建設了工業生產基地”。
    “也就是說,我可以是在京城,也可以在各地”。
    “越混越大了,連語氣都大了~”
    西琳看著李學武,利用李學武在吉城這最後的一點時間,她想把李學武更多的留在記憶裏。
    “如果我留在吉城,你會來吉城嗎?”
    “不太可能”
    李學武笑了笑,說道:“實話實說啊,吉城沒有什麽值得軋鋼廠開發的項目,因為這裏已經有了一個龐然大物,比軋鋼廠還要巨大”。
    “一七廠?”
    西琳了然地點了點頭,按照李學武剛才所說的,軋鋼廠的發展方向和模式也是奔著綜合型工廠去的。
    一七廠雖然叫汽車製造廠,可隻要跟汽車相關的工業它都具備,這是一個整車零件全部自行生產的工廠。
    就算是一顆小螺絲,都有特定的車間,這種生產任務是帶著某些色彩的,比經營和高利潤更重要。
    要不怎麽說人家是長子呢,地位在這擺著呢。
    軋鋼廠隻能說把現在的一七廠作為目標去發展,去奮鬥,真要說超越,李懷德喝幾斤他都不敢想。
    “莫愁前路無知己,天下誰人不識君?”
    李學武寬慰著西琳道:“不要多愁善感的,就像我當初跟三舅和彪子他們說的那樣,先做一株小草,把根深深地紮進土壤裏”。
    “要學會忍受孤獨,享受寂寞,接受陽光雨露,早晚有一天你會長成參天大樹,看到更遠處的風景”。
    燉雞湯於麗是專業的,喂雞湯李學武不服別人,他自詡為軋鋼廠第一成功學大師,大忽悠的本領還是很自傲的。
    可是,西琳不聽他這一套:“你就騙我吧,小草就是小草,永遠長不成大樹,充其量拔高一點,可最先折的就是長的最高的”。
    “那就先做一顆小樹苗,行了吧”
    李學武無奈地說道:“我保證,年之內,一定讓你回京,行不行?”
    “嗬~男人都是騙子~”
    西琳哼聲道:“剛才還說兩年,一會兒又說年,要真想太平了,你別又說十幾年”。
    “……”
    李學武有些無言以對,她說的沒錯啊,一語中的,猜的很準,他該怎麽回答。
    西琳不是抱怨李學武,她隻是想跟李學武說說話而已。
    車上兩人鬥著嘴,一個想要喂雞湯,談理想,講成功學。
    另一個則是想要更多的關注和安慰,偏偏不吃他這一套,怎麽擰著怎麽說。
    吉普車快要到家的時候,西琳突然沉默了下來,她知道,分別的時刻又要來臨了。
    李學武對這個從天山草原上帶回來的姑娘實在是沒轍,尤其是挨了這一刀,女人都是磨人精。
    從車上把她抱下來,西琳就靠著他的肩膀,等放到炕上的時候,她又開始流眼淚。
    葛林站在屋裏撓了撓腦袋,憨憨地說道:“這麽抱她很疼”。
    “那應該怎麽抱?”
    李學武看了看他,道:“你怎麽不提醒我?”
    還沒等葛林說話,西琳哽咽著說道:“別聽他的,他扛著我疼,別管我了,忙你的去吧”。
    李學武瞅了瞅葛林,又看了看用被子蒙住腦袋的西琳,有些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葛林也是歪了歪腦袋,不知道西琳這是怎麽了。
    “丁師傅呢?”
    李學武看了看手上的時間,沒話找話地問了葛林一句。
    葛林挨著火牆子的板凳坐了,回話道:“又出去轉了,說是要把昨晚去過的地方再轉看一遍”。
    說完他又撓了撓自己的臉,示意了炕裏的箱子,道:“錢數好了,丁師傅說給西琳看”。
    李學武沒在意炕櫃裏的錢,而是看著葛林問道:“你在這過的怎麽樣?有想回京城嗎?”
    “哦,不知道啊”
    葛林想了想,說道:“在哪都一樣”。
    說完他又看了看炕上的西琳,道:“西琳想回京城”。
    “我不想,別胡說”
    這時炕上躺著的西琳開口打斷了葛林的話,聲音從被子裏傳出來,悶悶的。
    又因為哽咽著,啞啞的。
    葛林聽她這麽說就是一愣,隨即看向李學武,不知道西琳為啥變卦了。
    李學武抬了抬眉毛,解釋道:“等你長大就懂了,女人心,海底針,她們最善變了”。
    “哦~”
    葛林不置可否地答應了一聲,又低下頭發呆,可能他的一生裏,有多半的時間是在發呆。
    李學武看得懂很多人,卻看不懂眼前的葛林。
    這孩子絕對不傻,也不是文盲,更談不上呆,可能跟從小的生活環境有關,似是道教裏的那種超然物外,不念蒼生的大自在心態。
    如果一個人活到這種程度,恐怕天塌下來,他也隻會說一個“哦”字吧。
    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就算是知道西琳舍不得自己走,也知道她想回京城過經常能看見自己的日子。
    可是,吉城需要有人來幫他做事,如果可以,他也不會想著把聞三兒和二孩兒送去港城,把彪子送去鋼城。
    他們舍不得自己,舍不得這個小團體,李學武作為家長,把身邊的人一個個地送走,又何嚐不是一種痛苦。
    有道是兒行千裏母擔憂,雖然自己不是當媽的,他們也不是當兒的,但彼此之間的關係和牽掛,是一兩句話解釋不清楚的。
    可能對他們最好的安排就是成就他們,李學武不想在未來因為地位或者生活環境的懸殊在某種意義的距離上脫離彼此。
    真到了那個時候,分別就是心靈上的訣別,孤家寡人的日子李學武可不像過。
    從屋裏走出來,李學武沒有回頭,即便是聽見了西琳的哭聲,依舊堅定著腳步上了吉普車。
    葛林站在院裏送了李學武,看著他上車,猶豫著說道:“西琳還不到二十呢”。
    “哦”
    李學武微笑著,學了他的語氣答應了一聲,隨即看著葛林說道:“可你不也沒到二十嘛,是說我不該把個小姑娘和小小子送來這麽遠受苦?”
    葛林知道武哥懂自己說的不是這個意思,他也懂武哥是在逗自己。
    在言語上他有些笨拙,不知道該怎麽說出自己的感受。
    李學武卻是點了點頭,表示他都懂,不用說的。
    “照顧好西琳,不要讓她再受傷了”
    踩了一下油門,李學武又忽然鬆開,從車窗裏點了點詫異的葛林道:“對了,你也要小心,都說女人是老虎,不到十八歲,千萬別做虎事”。
    說完,也不等確定葛林到底明不明白,開車便往二叔家趕去。
    中午約的二叔一家吃飯,知道一家人都忙,可昨晚實在是走不開,隻能趕著中午過來了。
    車上給二叔帶了些禮物,不是啥貴重的東西,就是個心意。
    二嬸埋怨李學武到家了也不來家裏住,屋子都收拾好了。
    李學武笑了笑沒解釋什麽,同大姐李娟和小弟李學力聊了聊。
    上次來沒感覺李學武有啥大能耐,就是膽大,敢做事。
    可去京城參加了李學武的婚禮,又聽著父親提起李學武作為負責人,來同林業的副局長談合作,姐弟兩個對李學武的印象已經發生了改變。
    人其實就是會這樣,距離自己生活比較遙遠的高山看不出大小,雖然知道那裏有座高山。
    可當高山來到自己眼前,同自己眼界裏的高山做對比,才知道山的高。
    尤其是這種變化的時間較短,好像一瞬間,大爺家的老二就成了他們難以望其項背的人物。
    李學武來二叔家可沒當自己是什麽人物,甭說在外麵他不這樣看待自己,到二叔家了,要是撇著大嘴吹牛皮,沒的跌了自己的份兒。
    他剛進門的時候李娟還有些拘謹,見他同往常一樣,嬉笑玩鬧,這才找回了當姐姐的自信。
    李學力倒是沒在乎這些,他隻覺得有這麽個二哥比較牛嗶。
    他就在林業,實打實的能感受到二哥的影響力。
    馬局親自接待的,幾位實權領導陪同,就已經說明了很多問題。
    他爸混了這麽多年,也沒說得上麵領導這麽重視過啊。
    李學力年輕,有些跳脫,雖然父親回到家隻說了二哥的成長和能力,可他在單位裏聽著不少消息。
    遠在京城的軋鋼廠是個大單位,二哥是以煉鋼廠紀監副書記的身份來訪的,談的還是貿易上的大事。
    最關鍵的是,下麵有傳言,說馬局有意調自己父親去林政口。
    隻要是調,就不會是平調,因為父親的年歲不小了,根本牽扯不到鍛煉那一說。
    林政的權利有多大,別人不清楚,他從小就在這裏長大還能不知道?
    大姐李娟是女人,對機關單位裏的事沒有什麽興趣,可他有啊。
    所以在跟二哥聊天的時候,李學力拐彎抹角的想跟二哥學學怎麽進步。
    李學武可不敢在二叔家裏教給他這個,他也不想在生活裏談工作。
    不是清高,也不是自傲,更不是敝掃自珍,而是習慣養成。
    如果一個人,習慣於將生活和工作混合,那他的工作裏必然摻雜了私事。
    反過來說,他的生活裏也必然慘雜了公事。
    可能有的人能控製好這種平衡,但大多數人是把持不住的。
    前一種情況會出現自我約束失控的現象,以權謀私是必然的。
    後一種情況更嚴重,人要是沒了生活,隻剩下工作,那他活著還有什麽意義。
    所以,李學武聊天的時候對工作上的事都是避重就輕,能不說就不說。
    二叔也比較反感在家裏說這個,見李學力還纏著李學武問東問西的,一巴掌把他拍一邊去了。
    李敢對家裏老娘比較掛心,聽著現在是在跟李學武住,幫著看孩子,倒也放心呢。
    忙碌了一輩子,真要讓老太太閑下來,倒是要出毛病。
    孩子也大了,李學武家裏生活好,又孝順,還有保姆,他有啥好不放心的。
    問了老太太,又問了問大哥李順,以及家裏的情況。
    他擔心家裏,以前都是寄信,現在有電話方便了,隔一個月就要打一個問問。
    李學武介紹了父親和大哥的情況,也說了老三和姬毓秀的情況。
    上次回京是五月份,李敢知道李學才定了對象,已經是見過家長的那種。
    李敢有些擔心京城的形勢,從上麵吹過來的風到吉城已經變了幾個味兒。
    單位裏鬧了一通,城裏現在鬧的也很厲害。
    別的不擔心,他就是怕大哥在單位裏太老實,出身再不好,更是要了命。
    對於李學武的安排,他很理解,也很讚同,同時也感慨李學武的關係和能力。
    把最容易出問題的李學文送去監所裏,這種處理誰能想得到啊。
    二嬸把菜端上桌,招呼了幾人吃飯,飯桌上問了家裏的女人們。
    因為趙雅芳和顧寧都有了身孕,這邊也是知道的,所以二嬸多問了一嘴。
    又關心了一下李學武來這邊的工作,以及出差的生活。
    可能是因為兩家一直相處的好,也可能是因為李順不給二弟找麻煩,更可能是因為長房一家都有了出息。
    所以李學武來二叔家感受到的都是熱情。
    當然了,也不能單純把親情從各種角度去剖析,去分解,這是不對的。
    如果感情用尺度去衡量,就隻能說明沒有感情了。
    中午飯過後,李學武並沒有多待,這又不是休息日,二叔一家四口人都要上班呢。
    出門的時候李學武笑著叮囑了大姐,如果有喜事,一定要提前通知。
    李娟笑著爽快地答應了,還說讓他到時候一定要來。
    李學武是由二叔開車送到火車站的,順道把車開回去。
    怕耽誤他下午的上班,李學武都沒讓他下車,走到車站門口同在這邊的軋鋼廠一行人匯合。
    跟沙器之交代了幾句,李學武便去站外見了大強子和丁萬秋。
    大強子恢複了些精氣神,可看著還是有些低沉,嘴裏叼著煙,裝特麽憂鬱係。
    丁萬秋還是那副老混蛋的模樣,絲毫沒有因為一宿沒睡覺而感覺到疲憊。
    李學武很懷疑他是數錢數的亢奮,現在眼睛裏還有算盤珠子在晃動。
    也不知道是誰教的,大強子竟然給了李學武一份文件。
    李學武好笑地看了他一眼,真跟自己搞正規化呢?
    翻開文件看了看,卻是一份名單,以及各種渠道和關係的聯絡圖。
    這上麵的人名李學武一個都不認識,不過沒關係,他不認識這些人並不耽誤這些人給他做事。
    他隻是看了看上麵的渠道和關係,這裏麵最大的關係也僅僅是糧食口的一個小卒。
    當然了,李學武絕對沒有看不起糧食口小卒的意思,更不敢這麽狂。
    因為在糧食口,就算是個小卒,那也是肥卒。
    他倒是很認同張萬河的發展脈絡,既然往上沒渠道,那就把網絡鋪開了。
    不去結交那些大人物,偏偏跟這些有點能耐,又不顯眼的人交往,量變形成質變也是變。
    這種想法倒是跟李學武布局俱樂部有異曲同工之妙。
    糧食口、工商口、供銷口、運輸口……這是特麽耗子盜洞,扁平化布局了。
    真要是給張萬河押中一個寶,遇著一個像自己這麽有衝勁兒,有前途的火箭彈,那他還不跟著起飛了啊。
    怪不得這老小子遇著自己後便有了合作的意願,更是不遠千裏跑到京城去見自己。
    敢情是他的布局已經玩到位了,就缺一個一飛衝天的機會了。
    他的本意是想當一個地頭蛇,借著李學武的風,從吉城開始騰飛。
    可萬萬沒想到,李學武的疑心很重,直接把他逼成了過江龍,生生地在吉城的大網上扯了一個口子出來。
    他沒了根基,自然就飛不起來了,李學武的勢再大,對他也是沒有用的。
    所求和所想相差甚遠,也就讓他對繼續跟著李學武做事,或者說出海發展沒了興趣和誌向。
    李學武當然不會讓他繼續在吉城經營,更不會把自己的勢白白地借給他在吉城攪風攪雨。
    這個時候,他自己都是條小蝦米,哪裏敢去別人的地盤搞事情。
    鋼城,那是好兄弟於敏送給他的,也是老鐵關東強塞他手裏的。
    就這,還得是因為煉鋼廠就在鋼城,他才敢私下裏忽悠了姬衛東打頭陣,去鋼城幹事業。
    直到姬衛東把鋼城的事辦的差不多了,他這才站出來收拾殘局。
    別說他苟,是這個年代的龍太多,草莽時期活下來的人物就沒有一個是善茬兒。
    李學武很確定,自己並不是什麽天選之子,更不是什麽牛嗶子弟,他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作弊器。
    看過手裏的文件,李學武抬起頭看向大強子,問道:“還順利嗎?”
    “如果錢不夠用就跟西琳去拿,做事重要,別寒了兄弟們的心”
    “還好”
    大強子使勁抽了一口煙,看了李學武一眼,沒說什麽。
    還寒什麽心啊,紮心了老鐵!
    昨晚一場掃地風,所有管事的都消失不見了,今天自己一手拿著名單,一手拿著錢,誰敢寒心啊!
    昨天針對那些管事的要親自動手,這叫秦王掃六國,著重的是快。
    今天對這些幹活的就沒必要了,他們也是奔生活,給誰幹活都一樣。
    要論忠誠度,他們再團結,還能有大團結來的團結啊!
    他拿著名單出現在這些人麵前,本身就是一種威脅,他們做過什麽事,可不都在賬上記著呢嘛。
    有二心的,直接交給林業,該審審,該判判。
    天亮了,做事就要講究光明正大才行。
    這也是李學武隻給了他一上午時間來收拾這些人的原因。
    給錢不要,偏偏玩愚忠,審時度勢的腦子都沒有,也就沒有了給他做事的必要。
    他這裏隻對管事的講忠誠,對做事的人一概以工資說話。
    似是後世那些大企業搞什麽企業文化,讓那些拿著千工資的人講忠誠,這特麽不是耍流氓嘛!
    還要臉不要!
    反之,高管或者拿著高工資的管理層你就得給我一定的忠誠度,否則我憑什麽信任你帶團隊,管業務。
    “鋼城的事你不要管,安心在吉城做事”
    李學武點了一支煙,看了看大強子,道:“你還年輕,有得是機會和時間”。
    “外麵的世界很大,大到你想不到的那種大,外麵的姑娘也很大,能憋死你的那種大”
    “莫為浮雲遮望眼,風物長宜放眼量”
    李學武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我看好你的未來”。
    “我倒是覺得知足者常樂”
    丁萬秋笑著看了看大強子,道:“等你到了我這個歲數,就不覺得廣闊的世界是希望了,反而是畏懼”。
    “當然了,看世界那麽大是畏懼,我現在看姑娘那麽大也是畏懼,越大越心慌”
    他有些老不正經地對李學武說道:“你現在年輕,也得學會養生了,小心跟我一樣力不從心”。
    “我一直都在養生”
    李學武笑了笑,按在大強子肩膀上的手晃了晃,說道:“別聽他的,他已經老了,要找個地方給自己埋了,所以沒誌氣了,咱們不一樣”。
    “歲月正好,時代正好,姑娘正好,都好!”
    “我就喜歡看更廣闊的世界,喜歡交往更漂亮的姑娘,不然養生還有什麽意義?!”
    “你說是不是?”
    “嗯,還是東家有文化”
    大強子扔了手裏的煙頭,點頭道:“多跟您學習”。
    “艸!”
    李學武知道大強子聽明白自己話裏的意思了,笑著輕輕打了他一嘴巴。
    這就叫:識時務者為俊傑!
    (特賀:本書獲得年度戰力榜第一名,年度爆更第五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