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8章 一千兩百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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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昭陽公主府。
    內室,看完賈璉給她寫下的私信之後,昭陽公主臉上洋溢出笑容。
    她喜歡有英雄氣概的賈璉,更喜歡不看低女人,將她視作左膀右臂的情郎。
    提筆給賈璉寫了一封回信之後,又單獨寫了一封問候的家書,讓人送到白家,再轉呈其親舅舅陽武侯。
    這不是賈璉要求她做的。
    賈璉隻是在給她說自己的近況之時,順道提了一下鹽商白家,她便明白了賈璉的意思。
    她舅舅陽武侯雖然不在中樞,但卻是邊關獨掌大權的節度使。上次在安西府,賈璉打了他的便宜小舅子,還可以說是誤會,這回賈璉又“打劫”了他的錢袋子,隻怕他那位舅舅會記恨上賈璉。
    她當然不能看著這樣的情況發生。她得給她舅舅陳明利害關係,勸他舅舅收斂一些。
    以前她隻是個無憂無慮的公主,現在她已經長大的,需要考慮更多的事情。她也覺得,她舅舅的手伸得太長了。
    到了他們這個地位,過多的錢財帶來通常不是好處,而是禍患。
    她很高興賈璉將這些事告訴她。
    她知道賈璉並不是怕了她舅舅陽武侯。賈璉資曆官職雖然不比她舅舅,但是賈璉卻是中樞握著實權的官員,是皇帝近臣,所以除非陽武侯率兵造反,否則賈璉完全沒必要怕他。
    反倒是她舅舅遠離中樞,又位高權重,該忌憚賈璉在中樞給他使壞才對。
    所以,賈璉會和她提這個,隻是因為賈璉覺得有他們兩個之間的關係,他與她舅舅陽武侯,應該是天然的政治盟友。這種天然的政治盟友,哪怕平時不交流,但隻是沒大的誤會,關鍵時候都應該是互相扶持的。
    而她既然決定要幫助賈璉平步青雲,這種時候唯一要做的,自然就是幫賈璉免去一切不必要的麻煩。
    “對了,聽說宮裏太妃娘娘病了,怎麽回事?”
    在心腹嬤嬤回來回話的時候,昭陽公主突然問了一句。
    “啟稟公主,據宮裏的人傳回來的消息,李太妃娘娘確實是病了,不過好像是心病,聽說昨兒去給太上皇請安的時候,觸怒了太上皇,被太上皇責令關了禁閉。
    好像這次太上皇動了真怒,所以連今早陛下去重華宮想要給太妃求情的時候,太上皇都沒有沒有召見。”
    昭陽公主聽了,沒什麽表情。
    不說她本來就和李太妃不親,就說她現在早就確定,當初送她去和親,基本就是李太妃一手謀劃的,目的僅僅隻是為了太後不爽……
    她那個親祖母,待她何等薄視,她又豈會真心尊敬。
    “我皇祖母呢。”
    “太後近來心情不錯,聽說天天在宮裏撫琴烹茶,怡情養性,偶爾去重華宮陪著太上皇釣釣魚,下下棋什麽的。”
    昭陽公主便笑了起來,隨即又搖了搖頭。
    她知道自從她平安回京之後,太後的心情就一直不錯。而且她也感覺到了,此番回京之後,她皇祖母也有些變化。
    雖然她說不大上來,就感覺,和太上皇的關係更親切的,與之相對應的就是,李太妃越來越令太上皇厭惡,隔不了多少,總要受到太上皇的申飭。
    她覺得,這中間,多少有她皇祖母的原因。
    因為以前每隔兩天,太後肯定會招她進宮一次,這段時間,都好似忘了她一般。
    興許,是真的在忙……
    昭陽公主這麽一想,心裏就更是對太後敬重。太後原本多麽優雅無爭的人,如今都開始收拾人了,隻怕也有給她出氣的原因在內。
    雖然心裏肯定是站皇祖母那一方,但是麵子上的功夫還得做。
    “既然太妃娘娘病了,本宮自然得前去請安問候。傳命,晌午之後擺駕長春宮。”
    隨口下達了進宮請安的命令,昭陽公主坐在書房內,卻想起之前給賈璉的回信有些許不足夠恰當的話語。
    於是就將之翻出來,反複修改數遍,直到確定賈璉收到她的回信之後,能夠完全體會到她的心情和愛慕,才臉紅紅的將之用娟秀的小楷謄寫一遍,讓穩妥的人往南邊送去。
    ……
    揚州城。
    賈璉也逐漸開始將揚州鹽政的情況,以一封又一封公文的行事,發往京城。
    相信隨著他的匯報,朝廷會對此番揚州鹽政的所有問題,做一個定性。並且新一任的巡鹽禦史,也會很快的下來。
    鹽商們果然沒有敢再蔑視他的權威,按照鹽引份額平攤,將四百萬兩銀子,如數送到行轅來。
    而賈璉也很講義氣,在收到足數的銀子之後,便下令將鹽商們家門口的官兵全數撤了回來。
    至於那王氏錢莊,不知道周家用了什麽手段,別的幾家都沒有和他爭,而賈璉也沒有刻意為難,最終讓周伯儒給拿下了。
    畢竟王家被抄家問罪了。盡管賈璉第一時間就讓官府將王氏錢莊控製起來,隻怕其中也還是免不了動亂,比如有人捐款出逃什麽的。
    所以周家拿下王氏錢莊,也是冒了一定的風險。能不能盡快收回成本,就看周家自己的手段了。
    “大人,這上麵是下人並鹽行的同行們,為大人準備的一點小小心意……”
    在談好錢莊的事情之後,周伯儒又單獨遞給賈璉一張清單。
    賈璉打開一看,好家夥,足足兩三頁,全是好東西。
    不是什麽名人字畫,就是古董珍玩。以賈璉的見識看去,隻怕沒有一件玩意兒的價值,會低於一千兩!
    上麵還標注了哪件東西,是哪家送的。
    賈璉早知道他們會有這一手,隻是沒想到,會以這樣的方式孝敬。仔細想來,倒像是為了他考慮。
    畢竟這些玩意兒,物件小,又不像真金白銀那般招眼,實在是送禮的好選擇。隻怕上麵的這些物件,也是鹽商們平時收集來的。
    “爾等有心了。”
    並沒有拒絕的意思。就當是這些鹽商為他們之前,明知道王家想要行刺他,卻隱瞞不報的代價吧。不收,隻怕他們還不安心。
    “隻要大人喜歡就好。另外,除了上麵那些小玩意兒,小人等還為大人單獨備了白銀十萬兩,一並放在抬進來贖罪銀子裏麵了……”
    “嗬嗬。”
    相比較抄了的趙家和王家,相比較四百萬贖罪銀子而言,十萬兩確實就不算什麽了。
    “你還有事?”
    周伯儒獻完孝敬之後,沒有下去的意思,顯然有話要說。
    所以等賈璉發話,他立馬就拱手一拜,低聲道:“確實是有一樁不情之請想要請大人通融。”
    “說吧。”
    收了好處的賈璉,顯得十分通情達理。
    周伯儒也就不再繞彎子,直接道:“小人等雖然不知道那趙家、王家的家資有多少,但是憑借大人查出來的,他們兩家的罪證來看,隻怕他們平時沒少幹出為禍一方,巧取豪奪之事。
    如此一來,隻怕他們家中,都聚集了不菲的家產。
    如今大人聲張正義,將他們繩之以法,本是順應天理之事!
    隻是……
    他們與小人等一樣,都是朝廷選定的鹽商。就怕大人將王、趙兩家抄家的結果如數報上去之後,朝廷的諸公會誤以為我們鹽商每一家都像那王、趙兩家一般家資豐厚……
    所以,小人們想要懇請大人,適當的將王、趙家兩家的家產少報一些,就當是體貼我等其他遵紀守法的鹽商了。
    大人想必也知道,自從朝廷施行新的鹽政之後,小人等的利潤也不比以前了。要是讓朝中大人們誤以為鹽行還有巨大的利潤,隻怕還要想方設法從鹽政抽取利潤,到時候,苦的不隻有我們這些遵紀守法,絕不販賣私鹽謀利的鹽商,還有全天下千千萬萬吃鹽的老百姓啊。”
    聽得周伯儒一句話,賈璉頗有種大開眼界的感覺。
    鹽商們擔心王家和趙家的家產太豐厚,被他如數報上去之後,會“暴露”他們這些大鹽商的底牌,讓朝廷諸公覺得他們太富裕,生出殺豬的想法,這很正常。
    但是,他還是頭一次,聽到有人將以權謀私,貪贓枉法的事情,說的這麽高大上的。
    聽他話裏的意思,他要是不將王、趙兩家的家產少報一些,倒成了荼毒遵紀守法好鹽商的惡霸,為禍天下百姓的壞人了?
    “那如你所言,本官少報的那些家產,又當如何處置?分給你們這些遵紀守法的鹽商以作補償?”
    周伯儒之所以敢這麽進言,自然是有原因的。
    他立馬認真的道:“大人說笑了,小的們豈敢有這個想法。大人此番千裏南下,為了朝廷,為了鹽政殫精竭慮,還兩番遭到小人暗算,所以,那王、趙兩家巧取豪奪來的財富,自然歸大人所有,也算是王、趙兩家為大人贖罪了。”
    “嗬嗬,周會長這不是讓本官做貪官,陷本官於不義之地嗎。”
    “大人……”
    周伯儒還待說什麽,卻被賈璉抬手打斷:“好了,此事本官早有計較,就不勞周會長費心了。
    倒是周會長,還是和揚州的其他鹽商們,好好協商一下,如何替朝廷將江南的鹽政做的更好。倘若今年年底,爾等要是還像去年那樣,隻怕就算此番僥幸逃過此劫,也難以在明年過個好年啊。”
    周伯儒頓時不敢再說什麽,對賈璉的話連連應是。
    心中卻也有了個底。
    他看得出來賈璉不是迂腐的清流,此番隻要他話說出口,讓賈璉聽在耳中,他的目的就達到了。
    因此立馬將此茬略過,說起另一件事。
    “小人曾聽聞,當日在小秦淮河上,青衣惹得大人不愉快。還請大人恕罪,青衣並非對大人不敬,而是她從下就是這般清冷的個性。
    小人已經派人訓斥過她了,還請大人不要與她一般見識……”
    周伯儒說著,發現賈璉臉色不大對,立馬識趣的住了口。
    然後才聽賈璉道:“第一,青衣姑娘並沒有惹得本官不快。第二,雖然你曾經是她的東家,但是如今既然已經將她贈給本官,那她就是本官的人。
    本官的人,隻怕還用不著周會長代為訓斥。所以,我不希望,周會長下次再說這樣的話。”
    周伯儒一聽,連忙跪下道:“大人贖罪,下人絕無冒犯大人之意……小人記住了,下次絕對不會再對青衣姑娘不敬。”
    周伯儒將顧青衣當做底牌,也是他靠上賈璉這條線最大的倚仗。
    所以,當聽說顧青衣居然沒有第一時間得到賈璉的寵幸,反而被沉盼兒搶了風頭之後,有些生氣與著急,所以才這麽提了一句。
    如今雖然被賈璉訓斥,但他心內反倒是鬆了一口氣。
    聽賈璉的口吻,儼然是將顧青衣當做自己的女人來看待,他的目的也就達到了,自然不敢與賈璉爭辯。
    “好了,你起來吧。此番本官下揚州,周會長對本官的照顧,本官是記在心中的。
    隻是本官一向小氣的很,不喜歡自己的女人,還和別的勢力有什麽牽扯。
    所以,將來周會長要是有什麽事,可以直接派人來找我。可別自作聰明,比如讓青衣姑娘代為傳遞什麽,那可能會得不償失,這一點,還請周會長定要明白。”
    “是是是,小人明白了。多謝大人厚愛,從此之後,但凡大人有何需要,請盡管向小人開口,小人及整個周家,必當為大人效犬馬之勞!”
    賈璉就笑了笑,賜了一杯茶,才讓周伯儒回去了。
    周伯儒是個聰明人,而且勢力遍布整個江南,要是用得好,也是一大助力,他倒是不介意與之保持一個良好的關係。
    鹽商們的事情一一解決,接下來,就隻需要將所有鹽商和貪官們的家產抄點清楚之後,就可以準備啟程返京了。
    隻是,當下麵人,吳誌榮等揚州大小官員的抄家明細給他匯總之後,賈璉一時都愣了好久。
    最開始,從趙家,抄出真金白銀近三百萬兩。加上趙家所有莊園、田地,還有各大州府的產業,就算全部低價折賣出去,也能湊足近百萬兩白銀。
    所以,單是一個趙家,就是將近四百萬!
    王家稍低一點,就算加上賣給周家的王氏錢莊,整體價值也就三百萬左右。
    為富不仁的小鹽商馮家,全部家產折算下來,近五十萬兩。
    吳誌榮等府衙官員,家產也是不菲。不過他們不屬於鹽政係統,賈璉也就隻抄真金白銀,還有容易拿走的家夥,至於其他資產,則按照慣例,充入府庫,最後由府庫上報朝廷。
    如此一是為了減少麻煩,二一個也是給其他揚州地方官員一點油水,免得他們看著行轅內堆積如山的財富太過眼紅。
    但即便如此,賈璉也是抄出近三十餘萬的財富出來。其中大半都是知府吳誌榮貢獻的。
    再加上鹽運司的一眾大小鹽官,以及巡鹽禦史安思遠等管鹽官……
    安思遠作為巡鹽禦史,鹽政出了這麽大紕漏,罪責難逃,抄家是必須的。
    至於安家人嘛。念在安思遠最後有檢舉悔過之心,且遭到鹽商的毒害,所以從輕發落,隻抄家,不牽連家人,很合理。
    而抄家,自然也分抄幹淨和隨便抄抄。有賈璉在,結果顯而易見。
    而鹽政係統的官兒雖然大多品級都很低,耐不住個個都暗中富得流油,所以抄出來的價值,至少百萬兩上下。而賈璉嫌棄這些小魚小蝦資產太雜亂,懶得一一清點,所以就隻抄走好拿的真金白銀,其他的全部劃給府衙,讓他們自行清點入庫。
    如此,又是五六十萬左右。
    再加上新近鹽商們贖罪的三百萬,外加一百萬給朝臣們的封口費,全部加在一起……
    一千二百萬有餘!
    呼。
    得到這個數字的賈璉長呼一口氣。
    猶記得當日在趙家密室內,看到十餘萬兩黃金,一百萬白銀堆積在一起,那如山一般耀眼的場麵。
    一千二百多萬,這是何等誇張的一筆數字?
    就算放到大魏朝,將近兩萬萬人貢獻的國庫歲入來說,也快要占據五分之一了。
    所以,他這不是下揚州來清查鹽政,而是幫朝廷增收來了?
    看來,得多調派一點兵力保護行轅,否則這麽多錢,隨便都盜走一部分,那損失都是不可估量了。
    ……
    “大人……”
    賈璉的住處,許氏從伏著的桌子上翻身起來,擦了一下汗涔涔的額頭,這才轉身,走到賈璉的身邊,坐在太師椅的扶手上。
    “確定今兒就走?”
    “嗯,馬車和隨行的人員都準備妥當了。”
    “嗯。”
    許氏是安家主母。安思遠雖然身死,但是安家在老家的根基還在,她兒子還需要回去繼承,所以她得走。
    雖然她舍不得,但是再舍不得,她也必須得走。
    不僅僅為了兒子,還有她自己。
    邂後一場,彼此回到正途,是唯一的結果。糾纏下去,對她,對賈璉不是好事。
    “舍不得,就留下,我可以養你們。”
    聽到賈璉這麽說,許氏笑了笑,心裏倒認真放下了。
    她轉身跪在賈璉麵前,拿起賈璉的手親吻了一下,搖搖頭,並沒有解釋什麽。因為各種緣由,早就說過,說透了。
    “小丫頭,很舍不得你。她,應該是喜歡上你了,之前過來和你告別之後,回去都哭了。”
    許氏如此說了一句。她口中的小丫頭,自然是她的女兒安采兒。
    賈璉聞言笑了笑,並不覺得奇怪。
    小丫頭情竇初開,容易喜歡上心目中英雄人物,自是尋常。
    也怪許氏自己,在他麵前總是以婢女自居,還帶著女兒一起過來給她整頓內務,給了其女兒許多接觸他的機會。
    特別是賈璉幫許氏找回兒子之後,賈璉能夠明顯感覺到,小丫頭對他十分親近。
    “她年紀還小,再過幾年,長大了也就好了。”
    “要是好不了呢?”
    許氏蹲在地上,仰頭認真的看著賈璉。
    賈璉就明白,這娘兒們還沒完全放下,想要將女兒許給他的心思。
    “那你就把她帶到京城來找我,到時候你們娘兒倆一起跟著我。”
    被賈璉勾起下巴如此調笑,許氏沒好氣的白了賈璉一眼,倒也沒再說什麽。
    最後看了賈璉一眼,起身吻了賈璉一下,轉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