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0章 夜臨稻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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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晚,大觀園中的所有兄弟姐妹都來給賈璉慶生。黛玉沒有來。除了賈璉之外,也沒有人知道真正的原因。生日酒很簡單,既無戲,也無音樂。但即便如此,一眾人齊聚一堂,沒有長輩的束縛,便是你來我往的笑鬧,偶爾做做諸如酒令之類的遊戲,也足以暢快騁懷,夜深方散。而賈璉雖然陪著諸姐妹飲了許多酒,但俱是沒什麽勁道的黃酒,於賈璉而言不過爾爾。是以沐浴一番之後,身上已無太多困乏之意。於是賈璉便換了一身幹淨的衣裳,帶上香菱,往園中來瞧黛玉。黛玉卻已然睡下,倒是甄玉嬛也才剛沐浴完畢,穿著一身白淨的中衣中褲,顯得異常的可愛甜美。賈璉坐著和甄玉嬛說了會兒話,見黛玉全程安安靜靜的臥在床內,一動也不動,也不知道是真的睡得很沉,還是羞於見他。卻也不強求,旋即出來瀟湘館,往北欲往蘅蕪苑。轉過山坳,一眼瞥見腳下的稻香村零星幾處光點,伴隨著些許的蟲鳴,充滿靜謐寧靜的氣息。賈璉忽然停下腳步。寶釵是個冷美人,不似黛玉那般易哄騙。或者說,用對待黛玉的方法來對待寶釵,未必會起到很好的效果。就比如,黛玉是個靜極思動,動極思靜的。隻要時時記得去瞧瞧她,自然而然就能增進彼此的情感。而寶釵顯然是個能耐住寂寞的性子。她隻怕並不會吃“噓寒問暖”這一套。更何況此時的蘅蕪苑內,不但有薛姨媽,還有岫煙、湘雲和寶琴三小隻在。在這樣的情況下,若無準備,自然很難增進與寶釵的關係。於是賈璉偏過頭,與身旁的香菱道:“你不用跟著,先回去吧。”香菱雖有疑惑,卻也沒有多問,點點頭便要將手中的燈籠遞給賈璉。“你自己拿著吧。天這麽黑,要是摔著了,我可心疼。”賈璉摸了摸香菱的小腦袋。在朦朧燈光的照映下,香菱的小臉上掠過幾分嬌羞。“那……二爺怎麽辦?”“無妨。你二爺常年習武,早就練成了夜視的能力,自是無礙的。”香菱將信將疑。抬頭看了一眼夜空,想著這裏離蘅蕪苑也不遠了,而賈璉回來的時候,薛姨媽等人自會安排人相送,便乖乖的提著燈籠回去了。看著香菱化作一個光團遠去,賈璉轉身,竟像是真的能夜視一般,腳步飛快的下了山坡。但他卻並沒有像香菱想象的那般,直接上蘅蕪苑,而是忽的一拐下了主路,沿著僻靜處繞過兩道籬笆,到了一處黃泥鑄就的矮牆麵前。雙手搭在牆頭的稻草上,幾乎不費什麽功夫,便輕易的翻進了院內。落地時候的聲音,驚得旁邊圍欄內棲息的禽畜,發出了些響動。賈璉原地靜立,心裏不由覺得好笑。幸好稻香村一直以來隻養些雞、鴨、鵝之類溫順的禽畜,沒有養狗。審視了一番稻香村內的情況,果然因為夜已深,四處都是靜悄悄、黑漆漆的。於是賈璉不再遲疑,來到北牆下最大的一楹茅舍之後,從左到右數到第二個窗戶,輕輕一推。……李嬸娘隻比李紈大三四歲。在李紈還未出嫁的時候,兩人便相處過兩年,彼此性格相合。所以這次李嬸娘帶著兩個幼女進京,才第一時間就來賈府看望李紈。當然這其中也有代表李家來探視、撫慰出嫁女兒的意思。本就是關係親近的親人,彼此命運又相似,都是年輕守寡。時隔多年再見,自然是諸多感慨和思緒湧現,相視淚兩行。所以哪怕李嬸娘原本有別的安排,卻還是在賈母等人的熱情之下,落腳在賈府。經過一個多月的相處,嬸侄二人關係更加親近。加上李嬸娘來京的事宜幾乎都了結,已經在計議南歸的行程,自然更加珍視和李紈相處的時日。這幾日,嬸侄二人差不多都是抵足而眠,夜話衷腸。“玟兒和綺兒年紀都還小呢,嬸娘也不必過於擔憂她們的親事。婚姻大事,對女兒家來說是一輩子的大事,自然要好好斟酌思量,不可操之過急。嬸娘放心,往後我也會幫嬸娘留心。倘若有那合適的男兒家,一定第一時間告知嬸娘。”低暗的燈光下,李紈躺在錦繡床帳之內,閉著眼睛說道。“唉。怎麽能不擔憂。”“都說婚姻大事是父母之命。偏偏你叔叔去的早,這等大事,豈不是隻能我來操心。我又是個沒本事的,以前還可以用你妹妹們年紀小來拖延。如今眼看著她們一天大似一天,倘若不早些將終身大事作定,將來隻怕會誤了她們。再者說,萬一我再有個什麽三長兩短,那……”嬸娘的話,令李紈既感慨,又唏噓。她能夠對嬸娘的處境和思量感同身受。想當初賈珠病死,她在府中的地位一落千丈。即便後來她誕下遺腹子,處境有所改變,卻也有限。於是從那時起,她就開始為兒子的將來殫精竭慮了。包括節儉到不願意浪費哪怕一錢的銀子,也包括從小就敦促兒子好好用心讀書,隻有這樣將來才能有個好的前途。雖然這些憂慮,在一個男人的出現之後,變得已經沒那麽嚴重了。但是回想起來,還是不免悲哀:沒有男人依靠的日子,真的是太難了。特別是,嬸娘處境比她還不如。李家本就家道中落,她一個人,還要帶兩個孩子!幸好,玟兒和綺兒都算是懂事的。她當然知道,此番嬸娘攜女兒進京,看她隻是捎帶的。主要的原因是,李家家道中落,在南邊不易尋到滿意的親事,因此嬸娘便拜托娘家父兄幫忙打聽。此番進京,就是因為娘家父兄幫忙聯係了幾家,她這才攜女進京來相看的。安慰了嬸娘一番,二人話題漸止,困意已生。李紈便想要起身將屋裏點著的唯一一根蠟燭吹滅。“吱”輕微的聲音傳入耳中,李紈最先還以為隻是後院樹枝被風吹的聲音。稻香村內外,種了許多的樹,尤其杏樹最多。“吱”雖然輕微,但是持續的聲音,在靜謐的屋內,還是有些突兀。李紈看著似乎也聽見響動,坐了起來的李嬸娘,眉頭微皺。聲音是外間傳來的。莫非是丫鬟們粗心,忘了將窗戶關緊,被風吹動發出的聲響?有心不予理會,因為聲音已經沒了。又擔心不是猜測的這般,是不是應該提燈過去瞧瞧?還不等下定決心,就見嬸娘原本隻是有些疑惑的臉上,神情凝固,呆呆的看著房門口。李紈緩緩回頭,然後神色也變的和自家嬸娘一般無二了。 ……嚴絲合縫的木窗被推開,總是有點子聲音的。因此賈璉用的力氣很小,並且能夠確定,隻要屋裏的人睡下了,這點聲音肯定不會把人驚醒。但他翻進屋內之後,就有些意外了。雖然屋裏很黑,但是透過木屏,還是可以窺見裏屋那邊紗帳飄忽,燭光渙散。莫非李紈還沒睡?賈璉倒也不在意,不管是李紈睡著了沒吹蠟燭,還是正準備睡都沒關係。合該給她古井無波的生活,再來一次驚喜!於是走過木屏,來到正屋——這間他不算陌生,給他帶來過旖旎和刺激的古色木屋。但他隨即便怔住了。借著燭光,他可以清楚的看見,香帳內,兩個衣著單薄的女人相對而坐。其中一個可以認出來,就是李紈。另一個,卻不是素雲,亦不是碧月。一時間,六目相對。賈璉忽然覺得,這一幕有些似曾相識。寂靜是一瞬的。賈璉可以清晰的看到,掛著的床帳內,李紈的神色從震驚變成慌亂,下意識的低下頭。她根本不敢看對麵的人。而在她對麵的婦人,表情從驚訝,到若有所思,再到驚慌。她瞄了李紈一眼,又飛快的掃了賈璉一眼,似乎是想到了什麽,立馬將手抬起來捂住胸口,頭也偏向了另一側。二人的肢體動作,終於讓賈璉辨別出來,與李紈對坐的,是李嬸娘。隻是呆了那麽一下,賈璉就回過神了。畢竟以李紈和李嬸娘的關係,會睡在一起是絲毫不值得奇怪的事。怪隻怪,**熏心的他,事先完全沒有料到這種情況。他最多隻做了,此行若是被李紈的丫鬟撞見,如何應對的方案。眼下的情況,倒是令一向處變不驚的賈璉,都有些不知道該怎麽處理才好。當初在金陵薛家的時候雖有類似的情況,但那次完全是二夫人處心積慮的算計他和大夫人莊氏。而莊氏自己,則是在睡夢中,不清不楚的就丟掉了清白之身,隻能被迫接受現實。賈璉自己,倒是不費口舌與精神,輕而易舉就完成了一箭雙雕的壯舉。眼下這兩人,可比薛家二房大夫人和二夫人的關係要複雜多了。關鍵是,人家兩個都是清醒的!因此別說一箭雙雕了,就是脫身,似乎都不太容易的樣子。終歸賈璉在麵對女人的時候自信慣了,因此哪怕腦海中飛快的思索最佳對策,麵上神色卻不變。甚至在李紈嬸侄二人明顯不知所措的時候,上前兩步,坐在了凳子上,故作自然的笑道:“嬸娘也在啊……我來瞧大嫂子,不意嬸娘也在這裏,倒是失禮了。”李紈將腦袋垂的更低了。李嬸娘則回頭,詫異的瞅了賈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