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7章 攻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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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與謝鯨分開之後,火槍軍往東南邊行。
    賈瑜策馬走到賈璉的麵前,低聲道「侯爺,我們真的立馬就要攻山嗎?夜戰,可非是我等強項!」
    賈瑜自從執掌火槍軍之後,得授賈璉的理論,也切實感受到了火槍威力之強大。
    若是白天在平原作戰,按照賈璉教授的那些作戰方案,他有自信憑借著三千裝備精良的火槍軍,擊潰數萬普通的綠營官兵!
    可是在晚上,還是在多阻礙的山林,他很沒有信心。
    賈璉看了他一眼,沒有說什麽,隻是傳令加快行軍。
    很快大部隊來到鐵網山真正的入口,這裏有大片開闊的地帶。
    騎在馬上,甚至已經可以看見山口那些稀稀落落的營帳和火把。
    「安營,設防,警戒!」
    火器營雖然沒有實戰過,但是賈璉不知道將部隊拉到野外演練過多少次了,因此這些基本的東西根本不用他再操心。
    在他的帥帳搭建好之後,他便將賈瑜、馮紫英等主要的將領,召集到一起。
    馮紫英等年輕的將領不像賈瑜那般沉穩,此時的他們多少有些心潮澎湃。
    訓練了那麽久,此番終於要見真章了。而且這第一戰,便是勤王保駕之戰,可以想見,要是能夠展現出他們真正的本事,將來榮耀、前程,定然應有盡有。
    不過也有人遲疑「侯爺,聽說您和南大營的謝將軍打賭,看誰先上山?
    自火器營建立以來,我等皆受侯爺教導、照拂,自然拚盡全力也要助侯爺得勝。
    可是,此番不但是夜戰,還是在山林之中,這等作戰環境,可是於我火器營大不利啊!」
    這位指揮的擔憂,其實也是很多人的擔憂,隻不過出於對賈璉的信任,大多數人都沒有問出來。
    他們相信,他們英明神武,仿若未卜先知一般的侯爺,定有克敵製勝之法!
    賈璉當然沒有崇拜者那麽神異,但是他足夠的理智和明斷。
    聞言笑了笑「這個問題,方才你們的都司大人也曾問過我。現在,我就當著大家的麵,回答你們。」
    「夜戰,確實非是我等強項。
    所以此戰,我們一不搞夜襲,二不做戰術分割。
    我們就這樣,打著火把,大模大樣的從大道進山!」
    賈瑜等人先是有些疑惑,隨即眼神一亮。
    是了,眼下的作戰環境已然是不利於他們的。這樣的情況下,不管做什麽戰術,哪怕一時得利,時間一長敵人反應過來,很輕易就能反過來伏擊他們。
    別忘了,敵人可是占著據高而守的地利優勢的。
    既然如此,他們就光明正大的,按照他們最熟練的陣型,從正麵攻上去。
    如此,興許還能收到奇效。
    他們可都沒有忘記賈璉說過,隻要是人,看到身邊的袍澤成片成片的倒在槍彈之下,就沒有不會膽寒的。
    或許,是該讓那些曾經看不起他們的莽夫,感受什麽叫做恐懼了。
    「侯爺此策確實是眼下最利於我們的戰術了。隻是從正麵大道進攻,敵人若是據險而守,我等又該如何攻破他們的防線呢?」
    柳湘蓮發出疑問。
    柳湘蓮如今已然是火槍軍的一名指揮。
    他是賈璉很欣賞的人才,隻是因為太過年輕,身上的桀驁之氣太足,所以前些年賈璉才收在身邊當護衛,打磨他的心性。
    這兩年他官運亨通,特別是火器營的成立,讓他身邊很多人都順勢謀到了不錯的位置。
    甚至連馮紫英這個一等將軍之後,都主動到賈璉手下做事。
    那個時候柳湘蓮分明也很想向賈璉討個前程,一展抱負的。
    但他一直沒有開口。他還記得,他隻是賈璉的「俘虜」,他答應過,要給賈璉當三年護衛贖罪的。
    其實賈璉也幾次等他開口,但是足足一年之後,柳湘蓮都沒有來向他討官。
    也正是因為這一點,讓賈璉徹底相信了柳湘蓮的人品,決心大力栽培。
    麵對柳湘蓮的提問,賈璉並不急著回答,反而看了一眼帳外的天色,然後才幽幽道「此番我們行軍緩慢,算算時間,解雋那一百門鎮遠炮,應該快要運到了。」
    眾人聞言,立馬反應過來賈璉的意思,大喜道「如此,萬無一失矣!以我火槍軍之勢,再輔以鎮遠炮之威,無險可阻,無堅不破!」
    賈璉也順勢笑了。
    本來火器營大營距離鐵網山也不算太遠。之前奉旨在鐵網山二十裏外設防,他就拉了二三十門炮出來鎮場子。
    後來獲悉太上皇的密信,猜到鐵網山有變故。
    雖然出於利益考量,賈璉沒有選擇立馬派兵前往。
    但是他卻找了個借口將防線向後,也就是向鐵網山推了十裏!
    當然他都不知道他自己是怎麽想的,就讓解雋調出一百門炮,去第三道防線設防……
    然後入夜沒有多久,就見到了老太監,知道了鐵網山的確切情報,然後順理成章的興兵而來。
    鎮遠炮是大,是重,是運輸不便。
    但,隻是十裏地而已!
    他當然不可能放著大殺器不用。
    帳下眾將都有些激動起來,他們都知道,火器營的最強狀態,就是火槍軍和火炮軍相互配合,形成完整的軍陣,正麵對敵,絕對讓人膽寒、絕望。
    賈瑜高興之餘,卻又道「若是要仰仗鎮遠炮,攻山自是無虞。隻是侯爺和謝將軍的賭約……以火炮軍配合攻山,必然推進緩慢,到時候……」
    賈璉笑道「隻要能勝,隻要能讓火器營將士們以最小的犧牲,拿下最大的勝利,我個人的榮辱又算得了什麽。」
    眾將肅然起敬。
    在這個將個人名譽看的極重,特別是賈璉這個地位的人,能夠如此坦然的對待個人榮辱,實在令人欽佩。
    麵對一眾小弟欽服的目光,賈璉神色坦然。
    他是一早就確定了穩紮穩打,一步步攻山的策略。
    但是,他就一定會輸嗎?
    鐵網山,或者說太子和太上皇的聯盟,真的像謝鯨以為的那麽不堪一擊嗎?
    至少賈璉就知道,太上皇手中還有數千驍騎營將士。
    驍騎營,那可是禦林軍係統無可爭議的第一序列,傳說,其中輕重騎兵就占據總兵力的一半以上。
    擁有絕對強大的實力。
    簡單來說,就謝鯨那一萬多南大營的蝦兵蟹將,在整個驍騎營麵前,絕對挨不了幾個回合。
    好在,此番太上皇帶到鐵網山的,隻是驍騎營的部分而已。
    ……
    兩支大軍大搖大擺的靠近鐵網山,鐵網山駐防的官兵當然不可能看不到。
    山上,太子的駐所。
    太子從昨日被寧康帝「臨危受命」之後,直到今日下午,一直都在忙著陰謀算計與控製兵權,幾乎未曾得到休息。
    如今好不容易局勢已定,寧康帝被太上皇困在自己的行宮,隻消靜等一日,待太上皇將大批兵馬招至,自然可以輕鬆瓦解寧康帝手中殘存的一萬多兵馬。
    本就清閑許多。
    加上太上皇表示會立他為帝,身邊那些狗腿子一個個上來拍他馬屁,讓他不厭其煩,索性讓太子妃
    略備薄酒,正好也犒賞犒賞此番隨他舉事的功臣、幕僚。
    席間正受著眾人恭維,忽然一個將官就衝了進來,大聲喊道「殿下,不好了,山下來了好多兵馬……」
    太子及眾人一愣,其中一人喜道「可是奉旨前來勤王的?」
    這裏奉旨,自然是奉太上皇密旨的意思。
    太子也看了過去。
    也怪不得太子,包括他和太上皇或許都不敢相信,寧康帝居然提前豢養了一批傳信鴿,導致他們對寧康帝行宮的封鎖,形同虛設。
    「不像啊殿下,不像奉旨來勤王的啊。他們一上來就擺開陣仗,強弓硬弩當先,明顯是要攻山的啊……
    說不定,這個時候都已經殺上來了。」
    太子立馬驚了,大步從高位走下來,喝問道「你就沒有派人上前詢問?」
    「呃,卑職急著來向殿下稟報軍情,還沒來得及……」
    「廢物!」
    太子一記巴掌打在他的臉上,臉色難看至極。
    旁邊太子心腹則連忙嗬斥「蠢貨,還不快去探明軍情再來回稟!」
    「回來!來了大概多少人?」
    「呃,這個這個,看火光密密麻麻的,大概有好幾萬人!他們分兵兩路,主力在西邊,還有一支往東邊去了。」
    殿內眾人倒吸一口涼氣。
    太子更是神色陰鷙,將官見狀根本不敢多待,悄悄退出大殿離開。
    太子等人自然再無心飲酒談心,所有人簇擁著太子來到最外麵一險峻山石處。
    從山石西南方向看去,確實可以看見大批火光,隱隱還有喊殺之聲傳來。
    太子及眾幕僚心驚膽顫。
    「殿下,我們該怎麽辦?」
    「怎麽辦,怎麽辦,本宮怎麽知道該怎麽辦!」
    太子有些心亂了,他已經意識到,這很有可能是寧康帝的後手!
    他這位父皇,心思陰沉至極,即便讓他背鍋,也根本沒有信任過他。
    「殿下,不如去請示太上皇。」
    太子深吸一口氣,也不說話,直接轉身前往馬廄,騎了馬就往太上皇的行宮而來。
    等見到了太上皇,太子便立刻上前,有些著急的道「皇爺爺,不好了,山下來了好多兵馬。
    但並非是奉旨前來勤王的,他們一來就開始攻山。
    孫兒懷疑,他們都是我父皇的人!」
    「哦。」
    太上皇在太子說話的時候,不急不慢的飲著茶,等到太子說完,才抬頭看他一眼,道「來的是誰,有多少人馬?」
    「是誰領兵孫兒暫時不知。但是據說人數不少,似乎有數萬之眾!」
    太上皇眉頭陡然緊鎖,然後又鬆開,悠然道「似乎?」
    「呃,這隻是底下人慌忙來報。具體多少,還需要再探聽才能得知。」
    太上皇又沉默了一下,然後以微微不悅的語氣道「所以,你連情況都沒有弄清楚,就急急慌慌的來見朕?」
    「孫兒,孫兒隻是想讓皇爺爺盡早知道情況。皇爺爺英明聖武,非是孫兒所能及也,孫兒不敢自專……」
    太上皇斜視了太子一眼,這才收起不悅的語態,道「你父皇為了迷惑朕,不是讓你全權安排此番圍獵事宜的嗎?
    這鐵網山周圍的兵馬布置,難道還有你不知道的?」
    被太上皇如此提點,太子也反應過來。
    能夠這麽快趕到山下來的,自然是早就駐紮在山外的兵馬!
    因此太子斟酌的道「此番鐵網山之行,除了禁衛軍之外,孫兒就隻抽調了京營
    北大營一萬餘兵馬,讓他們在山下駐防。
    另外負責周邊道路封鎖的,也就隻有北城兵馬司,以及駟馬營……不過這兩方出動的人馬並不多……
    對了,好像臨行前,父皇格外安排了賈璉的火器營,在南邊設卡駐防來著,但具體火器營出動了多少人孫兒就不知曉了。」
    「賈璉?」
    太上皇念了一聲,然後道「聽說你父皇讓賈璉搞了一支專管火器的兵馬,是什麽個情況,有多少人馬你可知道?」
    「孫兒知道。賈璉的火器營共有五千人馬,其中三千火槍軍,剩下兩千是火炮軍。
    雖然不知道具體戰力如何,但是孫兒觀父皇和賈璉對火器營的態度,似乎都頗為重視。」
    「五千人,火器?」
    太上皇嗬嗬一笑,不置可否間,話鋒一轉「京畿之地,能夠這麽快趕來,還能有數萬規模的,也就隻有南北大營。
    北大營的統領已經和陳昭一起死在你的手中。
    至於南大營……徐達……」
    太上皇陷入了思索。
    他也有些奇怪。若是徐達接到他的密旨率兵前來,肯定會派人前來請安,而絕不會行攻山之舉。
    「嗬嗬,看來朕果然是小瞧了你父皇!
    難怪,從下午到現在,他一點也不著急,也不曾率兵突圍。原來是早就留了後手!」
    太上皇冷聲道。
    太子就有些頭皮發麻的意思,他忽然感覺到些許恐懼。
    從小到大,他的這位父皇給他的壓力太大了。
    太上皇瞅見太子的神色,輕哼一聲「怎麽,害怕了?
    你既然這般害怕他,昨夜怎麽敢背著他,偷偷派人來見朕?還將他的計劃全盤托出?」
    太子神色訕訕,最終道「孫兒確實頗為畏懼父皇,但是孫兒更知道,父皇欲要對皇爺爺刀兵相向,是大逆不道之舉。
    孫兒不忍看父皇一錯再錯,這才,這才選擇將事情向皇爺爺和盤托出,避免父皇釀成無法彌補的大錯!」
    沒錯,表麵上,甚至寧康帝都認為,太子是被太上皇策反的。
    但其實是,昨天後半夜,太子一邊按照寧康帝的吩咐到山下集合兵馬,一邊卻悄悄派人上山來見太上皇……
    他原本被寧康帝逼著舉起叛逆的旗號就是不甘願的。
    下了山之後,心中更是對自己的將來無比擔心。
    寧康帝本來就不太喜歡他,至少在他看來是如此。
    如果他再背上一個「不孝」、「謀逆」的罪名,那麽他將來,還怎麽當太子?更別說在寧康帝百年之後,繼任為君了!
    他的心思被心腹看穿,於是心腹便提出建議
    不如趁機徹底投靠太上皇……
    在心腹列舉了趁機倒向太上皇的好處,對比按照寧康帝的命令行事這種灰暗的未來,太子一咬牙之下,就選擇了前者。
    然後,在太上皇的密令之下,他果然順利除掉對他並不設防的陳昭,獨攬京營和步軍營兩萬兵馬。
    並且在今日和太上皇碰麵之後,得到了對方的正式承諾。
    原本一切都像他和幕僚們預測的那樣,因為他的反將一軍,寧康帝確實像是瞬間失去反抗能力,隻能龜縮在行宮之內。
    隻要等太上皇召集的援兵一到,將寧康帝身邊的爪牙清理幹淨,一切就塵埃落定。
    可是,如今看來,他的父皇,果然還留了後手……
    見太子真的十分畏懼寧康帝,太上皇不但不責怪,反而笑了笑。
    為了怕這孩子徹底被嚇住,他緩緩道「你不用擔心。即便南北大
    營真的有人辜負朕恩,也決計不會太多。
    你且去傳朕旨意,讓領兵之人速來見朕。
    果有執迷不悟者,你便率北大營之兵將其拒之山下。
    隻要能夠等到明日下午各路勤王兵馬前來,所有亂臣賊子,自當土崩瓦解。」
    太上皇讓他去傳旨,太子倒是不介意。
    但是聽說談不攏,還要讓他帶兵拒敵,他就不太情願了。
    他倒不是懦弱,隻是對北大營沒有信心。
    本來就是強行從陳昭手裏奪來的兵權,全靠「太上皇」的名義壓著。
    到現在,他都不知道有多少人真正聽他的話呢。
    若是那數萬叛軍鐵了心要攻山,他可真不覺得自己攔得住。
    除非,把步軍營還給他……
    太上皇自然看得出來太子的意思,他更不可能把步軍營再交到太子的手中。
    因此道「且去吧!真要有什麽意外,朕會派驍騎營前來助你。」
    一聽到太上皇願意調動驍騎營,太子立馬信心大振。
    要知道,就算是包圍寧康帝的行宮,太上皇都沒有動用驍騎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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