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這鹿,怎生就祥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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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無始……”
    山坡之上,蒙恬亦在無神歎息。
    道音雖然已經消散,他卻依然如穀中萬靈一般,沉醉其中,無法自拔。
    “道可道,非常道!”
    “名可名,非常名!”
    “無,名天地之始。”
    “有,名萬物之母。”
    他暗暗咀嚼著這幾句話,自幼讀書的他深知,此《易》也,上古奇書!
    蒙恬少時亦讀《易》,凡貴族未有不讀《易》者。
    也僅僅隻是讀而已,此書甚為晦澀,言天人合一之道,包羅萬象,讀來常覺不知所謂。
    然今日聽那年輕人一聽,竟突然有一番感悟在心,卻又無處言說。
    他靜靜站在原地,苦苦追尋心中那一抹靈犀,忘卻了自己身在何處。
    一股大力陡然從他背後襲來,險些把他撞翻在地。
    他陡然回過神來,下意識地回頭看了一眼。
    隻見自己的親衛,連同蒙喜在內,都是一臉癡迷。
    方才撞自己的正是蒙喜,後者此時已經滾落在地,卻依然呆呆地昂著頭,看向天門。
    至於眾人所騎戰馬,亦是失神落魄地跪服於地。
    用力地搖搖頭,蒙恬頭腦終於不再是一片空白。
    他再次抬頭看了一眼天門,愕然發現,那名年輕人已經不見了,天門台上隻剩下一個丹爐,以及白鶴白虎白龜。
    不知為何,蒙恬總覺似乎少了什麽。
    隻是,此時不是深究的時候。講道已完,接下來穀中萬獸想必亦會散去。
    須得在它們從道音中醒來之前離開此處!
    他伸手從自己的坐騎上拿過一個小小的鉦,或者叫鍾,輕輕用手指敲了一記。
    “嗡”的一聲輕響,親衛們齊刷刷地回過神來。
    蒙恬鬆了一口氣,他方才生怕自己的親衛神誌為道音所奪。還好,秦軍軍律已經深入到了自己麾下的骨血裏。
    秦軍軍律,聞鼓則進,聞金則退。而金,便是鉦。
    “上將軍……”蒙喜迷蒙地歪頭看著蒙恬,足足數息,他才意識到自己此時正側滾於地,連忙一個翻身爬了起來。
    “吾等這是在何處”他迷茫地開口。
    下一刻他已想起了前因後果,臉色陡變。
    “上將軍,方才那名白衣年輕人,到底是方士,還是……”他遲疑地開口。
    “異人吧。”蒙恬淡淡地開口,抬手拉起了自己的馬。
    “異人”蒙喜臉上迷茫之色更盛,和其他剛剛醒過來的親衛麵麵相覷。
    始皇帝陛下一聲令下,天下方士便迎來滅頂之災。
    包括所謂巫蠱之輩,占卜相士之流,統統歸入方士一類。
    而天門台上那人到底是何等身份眾人不知,然而如許之大一個煉丹爐,眾人皆能看見。
    此明明方士一脈也,然上將軍卻以“異人”稱呼……
    雞鳴狗盜為異,達而博學亦為異!
    這個稱呼,甚是精髓啊……
    “將馬牽起,吾等速速返程!”蒙恬也懶得理會自己麾下想法,淡淡地開口。
    雖然他外表平靜,此時實則心有戚戚然。
    他從未信過方士,甚至恨不能殺盡天下方士。
    而始皇帝為方士所蒙騙,更是讓他篤定,這世間絕無神仙之流。
    始皇帝奮六世之餘烈,振長策而禦宇內,吞二周而亡諸侯,履至尊而製**,執敲撲而鞭笞天下,威振四海。
    千年之戰火,一朝消弭。六國之所屬,自此安樂。
    此等前無古人,後亦不再有來者的功業,若世間果有神仙,豈有不渡之理
    然而,他今日卻頗有些躊躇。
    世間或真有神人仙家之流……
    蒙恬微微苦笑。
    始皇帝召天下方士,煉不老金丹七年,無所成,此事已為六國不服秦之遺老者笑柄,天下亦不穩。
    這便是始皇帝頒三殺令的原因,需得殺盡天下方士,才可威權無損,天下鹹平。
    而雲台之上那位異人,不管他是聖人抑或神仙,依三殺令,皆視為方士,可殺!
    然,何人可殺
    且,此人若果真是方士,恐怕,也是真方士!
    可為始皇帝煉製不死藥之方士!
    此等方士,如何可殺
    不殺,始皇帝之三殺令,豈不再成笑柄
    他一邊強行把地上的馬拉起來,一邊忍不住再次回頭看了一眼天門。
    方才那異人說,再有若幹年,天地大變
    是何變也
    若幹年又是多久
    罷了!
    蒙恬乃是殺伐果斷的大將,他瞬間拿定主意。
    這天地,乃是大秦之天地!
    自己雖是上將軍,然而蒙家世代受王恩,早將自己視為秦王家將。
    家將者,遇大事自然不可擅專!
    既然公子扶蘇以軍司馬之名一同前來,那便先不驚動這位異人,立即返回江陵,上報公子扶蘇!
    公子扶蘇素有賢名,想來,必能定奪!
    ……
    蒙恬率領親衛們失神落魄地返回,而此時山腳下,已經是一片愁雲慘霧。
    足足兩千多雲夢縣鄉民此時正在百名秦卒的押送下,排成長隊,踟躕於路,嚎哭聲驚天動地。
    “冤枉啊!”
    “我等又非方士,為何要斬殺我等!”
    “軍將,山中那位方士,確是神仙啊!”
    山路崎嶇難行,鄉民們的雙手又被草繩綁縛,以竹穿之,十餘人共一根竹,走得無比艱辛。
    尤其是其中還有不少人身上還帶著傷,顯然是秦軍圍捕時所致,此時更是步履踉蹌,搖搖欲墜。
    “速速前行!”一聲嗬斥聲從隊首傳來,正是秦軍百將。
    “諸君聽令,再有拖延者,斬!”殺氣騰騰地下達了一條命令,眼看著秦卒們拔劍在手,哭嚎聲頓時平息,隊伍的速度也加快少許。百將這才回過頭來,看向身側。
    “令伍,”他聲音冰寒地開口,“此去一線天,尚有多遠”
    他身邊騎著一匹無鞍馬的正是伍縣令。這幾匹馬乃是馱馬,而非戰馬,乃是馱運給養所用,自然無鞍。
    而軍中有備用鞍韉,然軍法嚴苛,鞍韉為軍械,無故損毀或遺失者,斬!
    無鞍的馬當然跑不快,且伍縣令乃是步卒出身,本就不善騎,根本追不上上將軍蒙恬。
    不過追不上亦無所謂,通往一線天隻有一條路,反正不會走錯。
    “過此山坡,便可看到。”伍縣令此時已經是滿臉痛苦,他勉強回答。
    騎著無鞍馬自然不會舒服到哪裏去,但是伍縣令的痛苦並不僅止於此。
    還因,數千鄉民眼看著就要被盡皆斬殺,頭顱被砌成武軍!